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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周易”、“易经”释义

 寒山僧踪 2012-08-24

作者  呼运廷 

 

    .“易”字以及《易经》称名为“易”的传统释义

 

    最近几年来,《易经》研究方法正在悄悄发生变化,正在不动声色、不显山不露水中有所推进。之所以说有不动声色、不显山露水、不招摇过世这样一种特征,是由于《易经》的这个进步是由民间来担承并实现的,没有发生在应该发生却没有发生的学院学者教授们之中。因此也就没有论文发表、新闻发布一类轰动性效应。同时,由于这次《易经》研究的进步是发生于民间,有着潜隐性、边缘性,民间《易经》研究者自觉遵循了边缘性具有不确定性向度原则,本身对于自己的研究成果不作定论。但这个进步又是实实在在的,并且是巨大的,是惊世骇俗的,对于整个易学史来讲是革命性的。

 

 

    “最近几年”指的是21世纪第一个10年这个时位。21世纪的第一个10年与20世纪的第一个10年,形成一种特征明显的比照。20世纪第一个10年的中国文化,是由中国知识分子敞开胸襟完成了对于西方文化的接受,在对西方文化的接受中有着一种对中国文化落后的警醒与哀痛。21世纪第一个10年的中国文化,是由中国民间文化爱好者立足本土,完成了对本土文化的再度觉悟与内省。20世纪第一个10年的中国文化是外向的,21世纪第一个10年的中国文化是内向的。由于有了20世纪第一个10年知识分子大量走出去接受西方文化的准备期,为20世纪的第二个10年引爆五四新文化运动做下了全方位知识铺垫;21世纪的第一个10年也完成了一种文化准备,21世纪的第二个10年也势必会完成一种文化爆发?

 

 

    20世纪初期,就在中国知识分子纷纷走出国门去接受和抱回西方文化来救中国的同时,在中国河南安阳,殷墟甲骨文字也正在大量出土。这种地下甲骨,最初被称作龙骨,是作为中医治疗疾病的药引子。面对甲骨上古老的中国文字与卜辞,王国维在20世纪初期有过一个预言,说文化的大创造、大发现需要大机遇,20世纪的中国学者有幸面临安阳殷墟甲骨文字出土以及甘肃敦煌石窟发现的双重机遇。王国维因此对20世纪的知识分子曾经充满信心,认为20世纪的中国学者对于中国文化必将担当重大使命,会有重大的文化发现与创新。然而,一代知识学人最终没有能够担当什么,不曾实现应有的创新。或者说20世纪的中国学者担当起的是中国的对外文化接受,他们没有能够做到把中国自己的文化向前推进。王国维本人所完成的也是史学意义上的,是从甲骨卜辞中搜寻典籍中埋没的历史,是从甲骨卜辞中对于先商王亥这个人物的确认。

 

 

    20世纪的学人中,顾颉刚用殷墟甲骨文字轻轻地招动了一下《周易》。《周易》是中国文化的根子,是中国文化原典。在中国,没有《易经》的进步,就没有文化的进步。顾颉刚是继王国维依据甲骨卜辞资料考证出中国历史上有王亥这个人物,王亥这个人物在先商时期即夏代中早期,曾经有着极其尊崇的地位之后,顾颉刚又在《周易》的《大壮》、《旅》这两个卦中找出了王亥曾经放牧牛羊的史实。顾颉刚依然是从历史角度、历史身份上去确认王亥。王国维、顾颉刚两人一样,都不曾有意识地、自觉地从文化角度去确认王亥这个人物的文化身份,去确认王亥这个人物是《易经》原典的制作人之一,是最终完成者,有着演易者这样的文化身份。一代学人从而未能够使得20世纪的中国学术走向最终可以决定中国文化沉浮的《周易》,使得整个20世纪的中国文化错失了王国维所预言的文化机遇。

 

 

    21世纪初始,第一个10年后期几年间,中国民间从事《周易》研究的人们把着眼点重新放到了殷墟甲骨文字上,不是从史学角度,而是从文字创立、文字演变、文字自身携带的原文化信息上,钩沉索隐性地探索中国文化的发生学意义。立足甲骨文,弄清楚“易”这个字的字象本义,对研究《周易》的起源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意义。

 

 

    《易经》称作“经”,与《圣经》称作经、《古兰经》称作经、道经、佛经称作经一样,是经典的意思。《易经》之所以称作“易”,是这一研究工作的入手点。

 

 

    传统关于“易”字的解释,有多种,也颇有争议。

 

 

    《易传》:“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一阴一阳之谓易。”“生生之谓易。”这是孔子在《易传》中表达的“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的“日月为易”观点。

 

 

    《周礼·春官·大卜》:“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郑玄:“夏曰连山,殷曰归藏,周曰周易。”是把连山、归藏、周易分别归为夏、商、周不同时期采取的占卜方式。

 

    《说文解字·易部》:“易,蜥易、蝘蜓,守宫也,象形。秘书说曰:日月为易,象阴阳也。一曰从勿。”许氏依据小篆形体分析“易”字本义,把“易”解为爬行类动物蜥蜴,形成另一种传统观点:“易”字原指“蜥蜴”之“蜴”,其本义为“变化”。“祕书说日月为易,象阴阳也。”是谶纬家的说法,也是说古“易”字象形,是由上日下月的日月二字组成。

 

 

    《周易参同契》:“日月之谓易。”

 

 

    郑玄:“易一名而含三义:易简一也,变易二也,不易三也。”此实乃《易纬乾凿度》之说。郑氏之说,代表汉人对“易”名的主流见解,并且由此广泛流播后世,影响极大。郑玄有“易一名而含三义”之说的简易、变易、不易之后,古人又附会推衍出不少类似的说法。孔颖达:“易者,易也;音为难易之音,义为简易之义。”(孔颖达《周易正义卷首·论易之三名》),阮元刻《十三经注疏》认为“斯言最得‘易’名之本真”。古人也在《易传》中找到依据。《系辞》:“《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易简,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易”有简易之义的依据在《系辞》。至今一些人认为,“易”之所以名“易”是周代蓍草占式与商代龟卜的繁难相对立而言的。卜用龟,筮用蓍,无论是材料的来源,还是操作的程序与技法,筮占相对于龟卜来说,确然“简易”了很多。(容肇祖《占卜的源流》,前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本第1分册)将筮占称为“易”,其着眼点正在于龟卜的繁难与筮占的“简易”。认为“筮书既成,依所筮之卦稽之于书,更其易易。于是揲蓍以占吉凶之筮法称‘易’,一变而称筮书为《易》,这是符合语言发展规律的。”《系辞》:“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又曰“刚柔相推,变在其中也,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也。”又曰“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是解释“易”有变易的意义。简易即“易”虽包罗万象,但有一个最简化的公式或模式,一切事物和现象都可以装进这个模式里,都可以用这个模式来说明。即“大道至简”的意义。变易即“易”是讲变化之道的,也就是讲辨证法的。不易即“易”虽讲变化,但这变化之道却是永恒不变的,也就是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清代陈震《周易浅述》则将“易”的定义分为两种。一是交易:如《后汉书·律历志》云:“阴阳寒暑,上下四方之对待是也。”二是变易:春夏秋冬循环往来是也。


    不易。指向《周易》规律的永恒性。

 

  

    .面对甲骨文金文对“易”字依然存在的错误释义

 

    自孔子开始,传统对于“易”字解释的“日月为易”说,蜥蜴说,“简易、变易、不易”的“易有三义”说,整个易学史上对《周易》的“易”的解释全部是错误的。造成这种一错数千年的原因,在于根本不懂什么是《周易》的孔子竟然要给《周易》作《易传》。后世又奉孔子为圣人,待儒家经书为圣经,自然就只会是错上加错。孔子开“日月为易”之说,似乎不是就“易”字形体组合上的上日下月字形来解释“易”字,是就日为太阳、月为太阴来释义。以阴阳释“易”本来是对的,这里出现偏差,原因在于《易经》中的阴阳概念,并不是直接指向太阳、月亮两个星体本身,倒是指向清代陈震《周易浅述》中所指的“阴阳寒暑”与“春夏秋冬循环往来”。阴阳寒暑、春夏秋冬与日月有关,是太阳与月亮作用的结果,但把着眼点放在日月身上与“阴阳寒暑”中候鸟“春夏秋冬循环往来”的迁徙上,有着目标被转移的区分。陈震所指“春夏秋冬循环往来”,也有偏差,他指的是季节本身的周而复始,没有能够最终指向候鸟,没有完全落实于候鸟。蜥蜴之说更为荒诞。蜥蜴属于小范围活动动物,不是迁徙性动物,不是飞禽,不是候鸟,不存在迁徙性,不存在随着季节变换的南来北往,与《易经》一再揭示的方位意义没有关系,与《易经》一再揭示的气候冷暖择地而栖没有关系,与《易经》经文中一再记述的反复渡过大河无关……《易经》与爬虫动物蜥蜴无任何关系。《周易》没有“简易”的意义,没有传统所指的“变易”的意义,没有“不易”的意义,没有后来进一步延伸出的“交易”的意义。“大道至简”吗?如果“大道至简”,为什么数千年一部《易经》竟然“引无数先贤竞折腰”,又数千年无人识得易道为何物?“变易”一词,要么成了“变卦”的代名词,要么成了“知变”“不知变”的哲学说教用语,《易经》有变易,《易经》的本质在于变易,《易经》的密中之密在于变易。然而,有史籍记载以来无人懂得《易经》变易的秘密来自模仿鸟类。不易说讲《易经》变化之道是永恒不变的,是“以不变应万变”的,这属于哲学思维上的绕圈子,不是《易经》中所指的鸿雁类候鸟生存上极其有规律的不变性。《易经》不存在现代人观念上的商业行为意义上的“交易”、“交换”之理。《易经》有着王亥、王恒兄弟作爻辞时一度从事牛羊贸易、商业交易背景,但《易经》中的“交”、“比”意义更原始,直接指向男女择偶,是人性行为,不是商业交易行为。

 

 

    作为经典称名,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连山易”,没有过“归藏易”,只有《周易》这一个名字。自从伏羲创立八卦,自从有了《易经》,《易经》的称名上,应该始终是《周易》。“周易”的“周”不是“周代”的“周”的意义,不是“周普”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适应意义,“周易”只有一个意义:周而复始。是候鸟春夏秋冬阴阳寒暑年复一年循环往来的意义,对象的指向,是唯一的候鸟。“易”字是鸟类象形。“周易”的准确意义、根本意义、唯一意义,指的是春夏秋冬阴阳寒暑中年复一年循环往来迁徙的鸟类。“连山”即列山、兼山(兼读lian。《周易》中的《谦》卦的“谦”,也应该读兼山的兼的读音lian,而不是谦虚的谦的读音。)、历山,“历山”的“历”字,是经历的“历”字,是经历万水千山的意义,是说太昊伏羲创立八卦后,至少昊黄帝时代经过了又一次演易,这次演易的形式是历经千山万水地去远途追踪候鸟、观察候鸟的生存习性、生存规律。“连山”指的是一次规模盛大的演易行为,演易方式,不是《周易》这部经典在称名上曾经被称作“连山易”。同时,历山与舜耕历山毫无关系。不是周文王遗言武王时因“历山”二字误认为舜曾经演易。“连山”是一次演易行为,“归藏”也是一次与《周易》有关的行为。对于《周易》的“归藏”行为,有过两次,一次是黄帝时代的颛顼“绝地天通”,将《周易》的掌握权从民间收回。一次是夏代中前期的又一次演易,由商部落先公先王王亥、王恒所担当和完成,完成后未曾公之于众,而是“归藏于密”。《易》有三义的另一种说法“有《连山易》,有《归藏易》,有《周易》”(《三字经》),是把《周易》的三个发展时期、演《易》时期、演《易》形式,误认为是曾经存在过三种《周易》类原典。

 

 

    中国文字在诞生、发展、衍变过程中,经过了甲骨文、金文、籀文、小篆和隶书几个过程。这种常规观点对于文字形成历史的解释,丢失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环节:中国文字的前生是图画,中国文字是由对图画的简约化发展而来,中国文字根源于图画。这在文字史上,越向前追溯,文字的图画痕迹越明显易见。中国文字在诞生、发展、衍变过程中,经过了图画、甲骨文、金文、籀文、小篆和隶书几个过程。同样,“易”这个字从诞生、发展到衍变,也经历了从图画到甲骨文、金文、籀文、小篆和隶书这样几个过程。

 

 

    许慎在对字源解释上的错误非常严重,我们现在能认出的甲骨文、金文,这些字《说文》中只要有字源的解说,基本上是错误的。人们对造字本意的强烈追求,认为每个字都能找到最初的形体,然而,汉字发展时间长,字形字音字义演变剧烈,字一旦形成,也就具有了符号化倾向,很多部件符号化之后就和造字没什么关系了。因此,即使是面对甲骨文,很多字的造字本意,人们依然是在进行各种臆解和猜测。发现甲骨文、金文之后,对于“易”字释义上的聚讼问题并没有解决。下面我们列出人们面对甲骨文、金文之后,依然未能够消除的对与“易”的错误释义:

 

 

    之一:在甲骨文中,有 “月(或者夕,甲骨月夕是一字)+彡” 这样一个字,一开始释为“彤”,后来通过比较在金文里面很多类似的写法,认为“月+彡”在形状是“易”字,是“赐”的通假字,然后尝试用“易”或者通易的字去解释有这个字的卜辞。但是为什么“易”字要写成这样?有人说“月”是冥冥之意,“彡”是卦象,还说为什么也做锡(赐)呢?那是因为三三得九,锡最大就是九锡云云。

 

 

    之二:今人研究甲骨文,发现甲骨文中已经有很多简写字,有些字经常只写本字的一部分。于是有人认为,“易”这个字是“益”的简写,只写了益的一部分。1935年南阳出土《德鼎》(上海博物馆),上有“王赐德贝二十朋”等字,其中“赐”就写作“益”,鼎上的“益”字右上部分和甲骨金文一样,后来又在甲骨文里发现更复杂的一个类似于两个“益”字在一起,于是认为是两个容器之间的水倒来倒去的模样,认为这应该就是“易”的本字。郭沫若认为,“易”字就是“益”字的简化字。(郭沫若《由周初四德器的考释谈到殷代已在进行文字简化》,《文物》1959年第7期。)

 

 

    之三:“益”字乃“溢”字之初文,可见“易”字是“溢”字的同音假借而又省其形体,在文字学上属于“造字假借”。甲骨文“易”字是“左右结构”,左边是“三点水”、表示水或者酒,右边好像一个带把儿的杯子、倾斜的杯子,整体是在形容倾倒水或者酒,表示“变动”的概念。

 

 

    之四:金文也称钟鼎文、铜器铭文。金文的“易”字是“左右结构”,表示的概念和甲骨文差不多,两者都符合易字变易、交易的蕴涵。

 

 

    之五:籀文也称石鼓文或称大篆。广义的籀文也包括部分金文。籀文中的“易”字开始演化为“上下结构”,“杯把儿”跑到了上边、并且多出了一个抓把儿的“手指头”,从而好像一个“日”字,这就是后世人们“上日下月”“日月为易象阴阳”的联想根源。同时,形容水或酒的三点水跑到了下边,从而好像一个“勿”字,成为《说文解字》“易字从勿”来源。

 

 

    到了小篆和隶书的“易”字,就和现在通行的楷体一致了。

  

    之六:“易”字在甲骨文中的形体,总的来说变化不大。就像头朝上的一条“蜥蜴”。“易”字在金文中的形体,就更像“蜥蜴”的样子。“易”字在小篆中的形体,与金文相似,右边是半个圆圈。此种观点依然认为“易”字原指“蜥蜴”之“蜴”,认为《易经》中的“易”其本义为变化,当“易”字被假借为“交换”、由“交换”又引申为“改变”之义之后,那么当“蜥蜴”讲的“蜴”就写作“易”了。这就是认为《易经》中的“易”流传到后来是“蜥蜴变化为易”观点的理论依据。

 

 

  之七:“易”字在甲骨文中的形体最初是左边三点,比喻离天子容颜极近,中间一条长弧线,右边是半个圆圈。或左边是半个圆圈,右边三点。

  

  半个圆圈是半个太阳,“易”字的原义是“乍晴乍阴”之意。中间的长弧线是一条挡住太阳的浮云,旁边的三点是从云缝里透射下来的阳光。甲骨卜辞里有“易日”、“不其易日”。“易日”是“好天气”,“不其易日”是“天气不好”。“易”由其本义“乍晴乍阴”后引申出“变换”、“交换”、“更易”、“交易”等义。

 

 

  之八:旁边三点是古人以“三为数之众”。《道德经》:“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之九:“易”字在金文中的形体是以甲骨文中的形体为基形发展过来的。半圆表示的半边太阳、后面三点是散射的阳光或蔽日的浮云。只是把蔽日的浮云的长弧线变为先向左拐、后向右弯的弧线罢了。而太阳里像“鸟的眼睛”的那一点,其实就是我们所见的日中“黑子”。(此形乍看也像飞鸟之形,这也就是认为《易经》中的“易”是金鸟、金乌。古人也曾经有过“易,飞鸟形象也”的认识。

 

 

  之十:在秦代的小篆中“易”字的上部已经变成方形的“日”,弧线的下部和“三点阳光”讹变为“易”下的“勿”。

 

    

    .依据甲骨文金文对“易”字唯一正确的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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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骨文、金文出现后,人们对“易”字原义的释义是有成就的,已经初步动摇了“日月为易”的传统观点。但仍然存在很多臆想、猜测成分。比如,一些人总要把甲骨文、金文中的“易”字想象成与太阳有关,去掉了月亮,又加上了云彩;比如,一些人总要把甲骨文、金文中的“易”字想象成容器,想象成容器,才可以与传统中对“周易”释义中的交易意义联系起来。根本原因,在于这些人是想在甲骨文、金文中的“易”字身上,为传统观念、传统观点中对“易”字的释义找出依据。

 

 

    一些人将《合·5458》、《合·8440》、《合·15825》等解释为两只容器,有了两只容器,便有可能是在将一只容器中的物体注入到另一只容器中去,左右结构的甲骨文“易”字左边“三点水”表示水或者酒,右边好像一个带把儿的杯子,整体是在形容倾倒水或者酒,于是“周易”的“易”字便有了变动、变换、交换、变易、交易、变易的性质。将《轶·518》、《萃·603》等认为是“只刻画一只容器”的“易”字。

 

 

    我们认为,甲骨文、金文中的“易”字,表现的正是《易经》中的“易”字,表现的是鸟图腾,表现的是伏羲创立《易经》与黄帝时期再度演易《易经》之时,对于以鸿雁为代表的候鸟的观察记录。在甲骨文、金文中多种“易”字的出现,正与《易经》爻辞中的记载相一致。我们学习《易经》,首先应该知道《周易》、《易》的称名是为什么如此称名,以及“易”字的本义是什么。但是,考察“易”字本义,不要忘记在《易经》本经中为易字的本义找出依据。

 

 

    我们首先可以将甲骨文、金文中的“易”字分作表示孤鸟和双鸟两类。

 

    表示孤鸟图的“易”字十三种:《合·28030》、《五期·佚·518》、《三期·粹·603》、《商代·小臣系卤》、《周早·德簋》、《周早·臣卿簋》、《周晚·伯家父簋》、《战国·中山王鼎》、《商代·远簋》、《周早·叔德簋》、《周早·大鼎》、《周晚·晋侯酥钟》、《春秋·蔡侯申钟》。

 

    表示双鸟图的“易”字八种:《一期·合·5458》、《一期·合·8440》、《一期·合·15825》、《一期·合940》、《一期·合15827》、《三期·合28012》、《周中·事丧尊》、《战国·中山王壶》。

 

 

    孤鸟图中表现飞翔中的鸟:《五期·佚·518》、《三期·粹·603》、《商代·小臣系卤》、《周早·臣卿簋》、《战国·中山王鼎》、《商代·远簋》、《周晚·晋侯酥钟》、《春秋·蔡侯申钟》。飞翔中的孤鸟图中,半圆的圆表现的是鸟头,圆中的一点表现鸟的眼睛,略弯的一长竖表现飞翔中的鸟张开的两只翅翼,后面三点表现鸟的尾羽。飞翔中的孤鸟图有半圆在左、三点在右和半圆在右、三点在左之分,也即鸟头在左、鸟尾羽在右和鸟头在右、鸟尾羽在左的区分。这正是表现候鸟鸿雁秋天飞往南方、春天飞回北方,飞翔方向不同。这也正是《易经》的实质。

 

 

    孤鸟图中不表示飞翔的鸟:《合·28030》、《周早·德簋》、《周晚·伯家父簋》、《周早·叔德簋》、《周早·大鼎》、《春秋·蔡侯申钟》。创造《易经》八卦的人,对于鸿雁的观察记录是全程追踪式的。“仰则观象于天”,创造《易经》的人不仅仅是观察鸿雁在什么节气飞往南方去了,在什么节气飞回北方来了;“俯则观法于地”,创造《易经》的人们还要观察鸿雁在大地上选择栖息地的情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生之谓易”,中国古代圣人创造《易经》,根本目的,在于“生生不息”。在于人口的繁衍生息,不被自然灾害所毁灭。保障人类繁衍生生不息的方法,是人类向鸟类学习得来的,是在追踪观察鸟类的生存习性中学来的。一定要注意的是:《易经》意义上的“八卦生万物”的“万物”这一概念,并不是指世间万物,并不是指地球乃至宇宙间无生命的物理意义上的物质、物体。将《易经》中的“万物”概念应用、发挥到物理学、天体学、宇宙生成论上的做法,是十分荒诞的,看来是在无边际地发挥、夸大《易经》的作用能量,其实质是在毁掉《易经》。《易经》中“万物”的“物”,原指动物,又特指动物中的禽类,指的是鸟类有着凭籍选择生育地理、生存环境的繁殖量。追踪观察记录鸿雁等候鸟生存习性创造了《易经》八卦的人,对于鸟类的观察是全方位的,不仅仅全程追踪观察其飞翔在天空上,也观察其在北方的择偶、哺乳、成长以及其在南方的栖居过程。《合·28030》是表现一只鸟在草丛、窝中张口等待母鸟喂食;《周早·德簋》是表现一只已经长成的可以站立在树干上的大鸟;《周晚·伯家父簋》表现的是还像一条虫子(蜥蜴)一样没有羽毛的乳鸟;《周早·叔德簋》表现的是一只渐渐长成的已经可以站立在树干上但还需要母鸟前来喂养的鸟;《周早·大鼎》表现的是离开鸟巢但还不曾远行迁徙飞翔的鸟;《春秋·蔡侯申钟》的鸟的形象非常明显,是说在春秋时期《易经》的“易”字具有的鸟的象形,还非常清晰。另外“易”字双鸟图像中《战国·中山王壶》的鸟图像也非常明显,并且是表现两只鸟相对飞翔,这是说到了战国时期,中山这类小的诸侯国中,还保留了“易”字所要表达的鸟类南北迁徙痕迹。

 

 

    《周早·大鼎》、《周晚·伯家父簋》、《春秋·蔡侯申钟》中可以看出,进入周代以后,在整个周代,《易经》的“易”字的单鸟图像,已经基本上是鸟的头部在上。除《周早·臣卿簋》外,“易”字的单鸟图像,已经基本上丢失了左右结构的“易”字。后世《易经》的“易”字,上部是用圆表示的鸟的头部,圆中的一点(“日”字中的一横)表示鸟眼,下部是表示“羽毛”、表示鸟类飞翔的“习”字——“易”字的这层原义,也随着左右结构的“易”字的丢失而丢失。

 

 

    《易经·中孚》上九:“翰音登于天,贞凶。”《易经·小过》初六:“飞鸟以凶。”上六:“弗遇过之,飞鸟离之,凶;是谓灾眚。”《易经》中有爻辞直接讲飞鸟。

 

 

    我们解释过《兑》卦,在《兑》卦解释中我们详细讲解了鸟类中母鸟与子鸟之间的捕食、喂养过程。我们解释过《渐》卦,在《渐》卦解释中我们详细讲解了鸟类中雄鸟在夜间要到树上站岗,雌鸟在窝巢中栖息,雄鸟牺牲,雌鸟三年不婚配的过程。《易·中孚》九二:“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这是《易经》中为什么有表示孤鸟图像的“易”字,同时还有表示双鸟图像的“易”字的原因。甲骨文、金文中表示双鸟图像的“易”字有八种,《一期·合·5458》、《一期·合·8440》、《一期·合940》、《一期·合15827》、《三期·合28012》,都是表现母鸟对树上、鸟巢中的子鸟哺乳;《一期·合·15825》是表现母鸟喂养子鸟,但不是在树上、鸟巢中;《周中·事丧尊》是表现鸟儿双双站立在树上;《战国·中山王壶》或表现候鸟的南北迁徙线路,或表现子鸟已经会初步飞翔,在飞翔中母鸟喂养子鸟时口口相接情景。

 

 

    栖息于树木上的鸟类,在《易经·渐》卦初六:“鸿渐于干。”六四:“鸿渐于木。”。《易·中孚》九二:“鸣鹤在阴,其子和之。”

 

 

    “易,飞鸟形象也。与“均”通。”其实,古人有过“易”字是飞鸟形象的认识。只是被以孔子为代表的“日月为易”、“易有三义”这种所谓的主流观点所压制。

 


    四.“日中金乌”:用图画画出的“周易”二字


    我们的目标,是找回“周易”之前的“周易”。


    三足乌,也称金乌、阳乌、踆乌。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神鸟,俗称太阳鸟。 


    文献中关于三足乌的记载:


    《山海经·大荒东经》:“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楚辞·天问》王逸注云:“尧命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乌皆死,堕其羽翼。”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西王母戴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张守节正义引张揖曰:“三足乌,青鸟也,主为西王母取食。”

    《玄中记》:“蓬莱之东,岱舆之山,上有扶桑之树,树高万丈。树颠有天鸡,为巢于上。每夜至子时则天鸡鸣,而日中阳鸟应之;阳鸟鸣则天下之鸡皆鸣。”

    《洞冥记》卷四:“(汉武帝)曰:‘朕所好甚者不老,其可得乎?’朔曰:‘东北有地曰之草,西南有春生之草。’帝曰:‘何以知之?’朔曰:‘三足乌数下地食此草,羲和欲驭,以手掩鸟目,不听下也。食草能不老,他鸟兽食此草则美闷不能动矣。’” 

    《艺文类聚》卷一百引《黄帝占书》:“日中三足乌见者,大旱赤地。”

    《玉函山房辑佚书·河图括地象》:“有三足神乌,为西王母取食。”又说:“昆仑在若水中,非乘龙不能至。有三足神鸟,为西王母取食。”

    《论衡·说日》:“日中有三足乌,月中有兔、蟾蜍。”

  《淮南子·精神训》“日中有踆乌。”汉高诱注:“踆,犹蹲也。谓三足乌。”

  《春秋元命苞》:“日中有三足乌。”

    杜甫《岳麓山道林二寺行》诗:“莲花交以响共命鸟,金榜双回三足乌。”仇兆鳌注引黄生曰:“三足乌,即日也。”

    陆游《月夜短歌》:“明星虽高未须喜,三足阳乌生海底。” 


    出土文物中的三足乌:


    仰韶文化彩陶上和原始时期岩画上都可以看到各种形式描绘的太阳图像,在青铜纹饰上更有大量的、形式多样的太阳图像。中原地区出土的史前彩陶,据考古工作者研究认为,“图案最具代表性的是与天体有关的日珥纹、太阳纹和飞鸟纹等,日珥纹围在光芒四射的太阳周边、太阳纹有的直接将太阳画作圆圈,周边绘出射线,有的还在中间加一圆点,有的将射线用阴纹表示”。河南郑州大河村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彩陶,太阳的形象成为彩陶图案纹饰中的重要对象。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大河村类型彩陶上的太阳纹有时和变体多足鸟纹画在一起。而许多日中金乌与庙底沟类型彩陶上的正面鸟纹都画成三足。甘肃、青海、宁夏等地区出土的大量彩陶上也有多种圆日图案,特别是半山类型时期旋纹已成为彩陶上的主要花纹。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的象牙片上雕刻的太阳由多个同心圆构成,外圆上端刻有浓烈的火焰状,形似太阳光芒,圆日左右还刻画了昂首相望振翅欲飞的双鸟,被称为双鸟太阳图或双鸟朝阳图。有学者认为这种将鸟形或鸟纹与太阳的画面纹饰连在一起,应是先民将鸟信仰与太阳信仰糅合一体的独特展示。 

    西周三足乌形尊。陕西宝鸡茹家庄1号墓出土两件形态相同的三足乌形尊,较大的一件高23.5厘米,长31.2厘米,重3公斤;较小的一件高18厘米。鸟体丰满,昂首钩喙,凝目远望,三足挺立,尾作长方形,两侧呈阶梯状。鸟身中空,背部开长方形孔,孔口上有盖。周身披鳞状羽纹,尾部饰锁链状羽纹,足部饰鳞纹。鸟尊为酒器。专家认为此鸟尊造型可能与古代传说日中有三足乌有关。

    陕西眉县马家镇杨家村土青铜器三足附耳盘,铭文达340余字。

    三星堆出土的青铜神树,神树分为三层,树枝上共栖息着九只神鸟,分明就是“九日居下枝”情景,在青铜神树出土时已断裂的顶部,推测还应有象征“一日居上枝”的一只神鸟。

    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上亦有以彩绘方式表现的一轮画有金乌的太阳。 

    战国与秦代的铜镜上有三鸟环日图。

    汉代瓦当上有绕日飞行三鸟纹。

    汉代画像石《羿射九日》图中刻画的栖息于扶桑神树上的也是三足金乌。考古发现东汉画像砖常有一些动物图像,如虎、鹿、牛、猪、鱼、龟、鹤、鸟以及三足乌和九尾狐等。画像题材主要有伏羲和女娲、东王公和西王母等,而三足乌和九尾狐常作为瑞鸟瑞兽列于西王母座旁。

    四川成都金沙遗址出土太阳神鸟金箔饰。出土青铜有领璧形器上的三只神鸟。 


    关于“日中金乌”,在文字载体的记载上,《山海经》、《楚辞》相对较早,但相比于仰韶彩陶、原始岩画、青铜纹饰这些载体上的“日中金乌”,就要晚了许多。从时序上讲,晚出的文字载体对“日中金乌”的称名,都是依据了仰韶彩陶、原始岩画、青铜纹饰遗迹上的“日中金乌”图案才被称之为“日中金乌”的。最初的称名有没有出错?最初的文字释读者与图画释读之间有没有直接的绝对没有间断的传承?后来对这一称名的延续是不是以错就错?比如仰韶彩陶考古发现、青铜器的发现,基本上是近现代以来的事情,近现代以来“日中金乌”图案、纹饰发现之后称名为“日中金乌”的依据,就依然是典籍中已经有过的称名。这似乎没有问题,并且符合“二重证据法”。然而,有没有人敢于去想,典籍文字最初对“日中金乌”的称名可能就是错误的,甚至是荒诞的。有没有人认真地把王国维提出过的中国文化在商周之际发生过剧烈变化甚至断代作为中国文化既有背景与前提,去思考中国文化的根脉所在与裂痕?如果这种断裂事实上存在,并且不止一次,我们强调继承传统,反而会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以四川成都金沙遗址出土的“太阳神鸟”金箔饰为例。金沙遗址“太阳神鸟”金箔饰图案,分内外两层。内层图案中心为一镂圆圈,周围有12道等距分布象牙状弧形旋转芒,这些外端尖锐细长的芒,呈顺时针旋转齿状排列。外层图案是4只逆向飞行的鸟,鸟与鸟之间,首爪前后相接,引颈伸腿,展翅飞翔,排列均匀对称,围绕于内层图案周围。


    从“太阳神鸟”金箔饰本身形象来看,内层12道弧形旋转芒的12道,表示1年12个月,弧形旋转芒则表示旋转飞翔痕迹。外层4只逆向飞行的鸟,代表春夏秋冬四季,代表春夏秋冬四季的飞去与飞回。整个图案,其候鸟特征十分明显。


    “内层图案中心为一镂圆圈”这一点,十分关键,这是自有典籍文字以来被古人认定为“日中金乌”的“日”写入典籍的依据,成为后世认定古人存在“太阳崇拜”以及近现代以来“太阳图腾”说存在的依据,甚至成为设定国家祭日大典的依据,是把太阳与鸟建立联系、以太阳为母题的神话传说系列形成的依据。


    金沙遗址金箔饰图案,着重点在于表现候鸟。无论是内层圆圈与圆圈周围12道等距分布的弧形旋转芒,还是外层4只逆向飞行的鸟,都是在强调候鸟在一年四季的季节中飞一个轮回的圆圈。“圆圈”的表意是圆周,是周而复始,不是太阳,不是“日”。这个“周而复始”的“周”,就是“周易”的“周”。我们前面论证了甲骨文、金文中的“易”字表示鸟,金沙遗址金箔饰图案中圆周与鸟的关系,就是图画时代用圆周与候鸟画面表示的“周易”的意义。



    三足乌究竟是什么形态,古籍中并无记述。求诸出土资料,汉代画像石、画像砖上,可以看到许多关于三足乌的描绘,有的在圆圈中刻画一只飞翔的鸟,有的将圆圈刻画在飞鸟的胸部作展翅翱翔状,还有的则将三足乌雕刻成有三条鸟腿的奇异模样立于圆圈中间。这些描绘丰富多样,并无统一的模式,大概都是后世对于远古神话的一种想像式的解释和表现。三足乌刻画成三条鸟腿的怪谲形态,曾遭到王充的诘难,《论衡·说日》说:“儒者曰:日中有三足乌,月中有兔、蟾蜍……审日不能见乌之形,通而能见其足有三乎?此已非实?”在商周以降的图像纹饰中,还有另外一种表现方式,即将三足乌描绘成绕圆圈飞翔的三只神鸟。战国时期和秦代一些铜镜上,有三鸟环绕一个圆圈飞翔的图案,俗称“三鸟环日图”,其三鸟均为一足,汉代瓦当上绕圆圈飞行的三鸟纹,表现的也是同类主题。这些三足乌,与“日”、“日精”、“太阳”都没有关系,其形式所表现的主题,都是“周易”。 


   伏羲创造易经八卦,是在图像语言的发达远远超过文字发展的时代,先民们自然地盛行采用雕塑和图案来表现周易观念及其内含。之后盛行的祭祀活动,于此相得益彰,都是纪念中华民族先民有过的追踪候鸟的仰观俯察壮举。考古发现中那些人面上绘着三角羽翅的人面图案,眼睛上长长的卷筒,以至大瞪着的眼睛,都是他们追踪候鸟时高度关注的表情写真,都是对于候鸟仰观其飞翔与天空、俯察其食宿于地理的描述。


    “周易”不是因了“文王演易”的朝代名称才称作“周易”的,不是为了今人要用《周易》揭示世界乃至宇宙的普遍规律定性为“周普”的意义而称作“周易”的。早在远古图像语言时期,图画表达的“周易”意义,就普遍存在于仰韶文化彩陶上、原始时期岩画上和青铜纹饰上。


    五.


   今本《易经》《丰》卦九三“丰其沛”,《经典释文》曰:“子夏作‘芾’,《传》云:‘小也。’”是《子夏易传》“沛”作“芾”,释“芾”为“小”义。按《子夏易传》释“芾”为“小”与《诗》之毛传同。《诗·甘棠》:“蔽芾甘棠”,毛传:“蔽芾,小貌。”孔颖达疏曰:“《我行其野》云‘蔽芾其樗’,笺云‘樗之蔽芾始生’,谓樗叶之始生形亦小也。”案毛《诗》乃子夏所传,陆玑《毛诗草木虫鱼疏》曰:“孔子删《诗》授卜商,商为之序以授鲁人曾申,申授魏人李克,克授鲁人孟仲子,仲子授根牟子,根牟子授赵人荀卿,荀卿授鲁国毛亨,毛亨作《训诂传》。”因此释“芾”为“小”确为子夏之义,这也是《子夏易传》作者为卜子夏的一条力证。


又,《丰》九三“沛”,除子夏作“芾”外,郑玄、干宝亦作“芾”,《经典释文》:“郑、干作‘芾’,云:‘祭祀之蔽膝。’”而上博战国楚竹书《周易》亦作“芾”,看起来似乎子夏、郑玄、干宝皆与战国竹书同,实际不然。案郑玄、干宝作“芾”,乃以朱芾、赤芾之芾释之,《说文》:“巿,韠也。上古衣蔽前而已,巿以象之。天子朱巿,诸侯赤巿,……韍,篆文巿,从韋从犮。俗作紱。”段注:“此(韍)为篆文,则知巿为古文也。”是郑、干之“芾”即“韍”字,故释曰“祭祀之蔽膝”,解《丰》九三“丰其芾”之“芾”,乃蔽而使暗之义,王弼注即取郑*义:“沛,幡幔,所以御盛光也。”这与子夏释“芾”为“小”义不同。考《象传》释九三爻曰:“‘丰其沛’,不可大事也。”《象传》显然是以“沛”为“小”。《子夏易传》与《象传》一致,又与战国竹书《周易》相同,说明《子夏易传》确存《易》之古义,而郑、王、干此注则与古《易》远矣。



第20卦:丰(震上离下)


    【经文】


    丰[1],亨。王假之[2],勿忧,宜日中[3]。


    【注释】


    [1]丰,卦名,上博简本、今本、秦简《归藏》并同(繁体作豐),阜阳汉简本此卦全缺,上博简本卦辞、初九爻辞、六二爻辞缺。《彖》曰:“丰,大也”,《方言一》:“丰,大也”。《说文》作寷,云:“大屋也。从宀豐声。《易》曰:‘寷其屋。’”高亨曰:“许氏所引乃本卦上六爻辞。据此,许所见《周易》丰皆作寷。本卦四丰字皆指屋室而言,可知丰为借字,寷为本字矣。”因为寷为大屋,故亦有大义,《广雅·释诂一》:“寷,大也。”又有厚义,《国语·周语》:“艾人必丰”,韦昭注:“丰,厚也。”《周礼·大司徒》:“其民丰肉而庳”,郑注:“丰,厚也”。本文之丰即大厚之义。秦简本《归藏》之丰卦曰:“丰曰:昔者上啻(帝)卜处囗囗而攴(枚)占大明,大明占之曰:‘不吉。囗臣体体囗牝雉,牝雉……’”是说上帝要占卜居处于某地而让大明神来枚占,大明神占卜说“不吉”,爻辞残缺,意义不能明。


    [2]叚,今本作假,《周礼·典瑞》注:“晋侯使叚嘉平戎于王”,《释文》:“叚,本又作瑕,亦作假。”《说文》:“假,非真也”,段注:“《又部》曰:‘叚,借也’,然则假与叚义略同。”是二字古通用。《集解》引虞翻曰:“假,至也。”之,指宗庙,萃卦和涣卦卦辞皆曰:“王假有庙”,此处言“王假之”乃省语,谓王亲自到宗庙举行祭祀也。


    [3]宜日中,谓举行祭祀宜于在日中之时。


    【译文】


    筮得丰卦,诸事通顺。王亲到宗庙祭祀,不要忧虑,适宜于日中之时举行。 


    【经文】


    初九,遇其肥主[1],虽旬无咎[2]。往有尚。


    【注释】


    [1]禺,今本作遇,当从今本作遇。肥,帛书原字从月(肉)己声,即肥之或体。今本作配,《释文》:“配,郑作妃,云:‘嘉耦曰妃。’”妃、肥古音滂并旁纽、同微部叠韵,音近而假也。李镜池《通义》曰:“配主:女主人”。张立文曰:“此爻作妃是,肥假借为妃。妃主,言女主人。”高亨曰:“配借字,妃本字,配主,盖谓女主人也。遇其配主,言出行之人,遇其女主人也。” 


    [2]唯,今本作虽(繁体作雖),高亨曰:“虽当为唯,古字通用(见王引之《经传释词》),唯旬无咎,言在十日之内无咎也。殷墟卜辞屡言‘旬亡咎’,盖商人每旬必卜,其卜也于本旬之末日,卜下旬之休咎,易言‘唯旬无咎’,亦筮旬之事也。”帛书本正作唯,然《周易》以七日为旬,与殷人以十日为旬有别。


    【译文】


    筮得丰卦之初九爻,遇到他的女主人,这一旬中没有灾患。前往则能实现意愿(目标)。 


    【经文】


    六二,丰其蔀[1],日中见斗[2]。往得疑[疾][3],有孚发若,吉。[4]。


    【注释】


    [1]丰,大厚也。剖,今本作蔀,二字古音同之部,音近而假;上博简本此爻缺,然其今本九四爻“丰其蔀”、上六爻“蔀其家”,上博简本分别作“丰丌坿”、“坿丌家”,可知其是以坿为蔀,二字古音同并母双声、之侯旁转叠韵,亦音近而假。此当从今本作蔀。《释文》:“蔀,音部,郑、薛作菩,云:‘小席。’”高亨曰:“蔀者,盖院中架木,上覆以席,所以蔽夏日者也”,即庭院中之用席搭建的凉棚。


    [2]斗,《释文》:“斗,孟作主”,是孟喜本作主。高亨认为当从孟本作主,即灯烛,谓“日中见主,即日中见烛,谓正午燃烛也。”然帛书本此处亦作斗,与今本同,则仍当以作斗为是。这里是指北斗七星,《史记·天官书》:“北斗七星,所谓‘旋玑玉衡,以齐七政’。”《索隐》引《春秋运斗枢》云:“斗第一天枢,第二旋,第三玑,第四权,第五衡,第六开阳,第七摇光。第一至第四为魁,第五至第七为杓,合而为斗。”《洛书》曰:“北斗魁第一曰天枢,第二璇星,第三玑星,第四权星,第五玉衡,第六开阳,第七摇光。第一至第四为魁,第五至第七为杓,合而为斗。杓阴布阳,故称北斗。”在夜空中比较明亮。惠栋《周易集解评注》云:“日中见斗,日蚀之象也”,说甚是。本卦六二、六三、九四三爻所言都是说日蚀的现象。日蚀之时,天地昏暗,就像人处在高大而遮蔽严实的房屋之中的情况相似。本爻言丰其蔀,蔀为凉棚,遮蔽不严,仍能从席间偷过光亮而不至很暗。北斗星比较明亮,在稍暗的天空既能看到,这是日初蚀时尚未蚀全,天空已经较昏暗,故明亮的北斗七星首先出现了。


    [3]疑疾,李镜池曰:“疑疾:怪病。”高亨曰:“疑疾者,精神错乱多惊多疑之疾也。”张立文曰:“疑疾,多惊多疑的精神病。”


    [4]复,今本作孚,同俘,俘虏。洫,今本作发,此处当是异文。帛书本之洫当作溢,《庄子·齐物论》:“以言其老洫也”,《释文》:“洫,本作溢。”盖古文洫、溢形近易讹。《尔雅·释诂》:“溢,盈也”;《广雅·释诂一》:“溢,满也。”由此,知今本之发当读为沛,二字古音同帮母月部,读音最近也。《公羊传·文公十四年》:“力沛若有馀”,注:“沛,有余貌。”《文选·洞箫赋》:“沛焉竞溢”,李注:“沛,多貌”,饶多有余之意。若,样子。今本句后有“吉”字,帛书当写脱。有孚发若谓俘获之物数量饶多,盆满钵溢,故占曰吉也。


    【译文】


    筮得丰卦之六二爻,天空昏暗若搭了很大的凉棚,日中之时北斗七星出现了。到别处去会得多疑的疾病。战争有所俘获且数量很多的样子[吉利]。 


    【经文】


    九三,丰其沛[1],日中见沬[2]。折其右肱[3],无咎。


    【注释】


    [1]薠,今本作沛,《释文》:“沛,本或作旆,谓幡幔也。又普贝反,姚云:‘滂沛也。’子夏作芾,《传》云:‘小也。’郑、干作韦,云:‘祭祀之蔽膝。’”上博简本作芾,与《子夏传》本同。高亨曰:“按沛、旆、芾、市疑并借为◎(从广犮声),古字通用。《说文》:‘◎,舍也。从广,犮声。’古亦以茇为◎。《诗·甘棠》:‘召伯所茇’,《毛传》:‘茇,草舍也。’《周礼·大司马》:‘中夏教茇舍’,郑注:‘茇,读如莱沛之沛。茇舍,草止之也。’并此义。郑读茇为沛,尤为茇、沛通用之证。丰其沛,谓大其草舍也。”李镜池曰:“沛:《子夏易传》作芾,郑玄作市。芾是正字,市、沛是借字。芾也作茇,声通。《说文》:‘茇,草根也。’《诗·甘棠》:‘召伯所茇。’《传》:‘茇,草舍也。’故沛即蔀,指草盖房顶。”


    [2]茉,今本作沬,二字古音均明母双声,音近而假。上博简本此处之字写作上艹下帀,《上博简释文》云:“读为瞒,《字汇补》:‘◎(上艹下帀),音瞒。’”实即芇字,古音与瞒同(母官切),与沬双声(同明母),亦为音近假借。此字古传本十分纷异,解释各不相同,《释文》:“沬,微昧之光也。《字林》作昧,云:‘斗杓后星。’王肃云:‘音妹。’郑作昧,服虔云:‘日中而昏也。’《子夏传》云:‘昧,星之小者。’马同。薛云:‘辅星也。’”当以子夏的解释为正。盖薠读为芾,即茅草作的屋顶,比蔀为凉棚还要厚实,遮蔽更加严密。日蚀到了蚀尽之时,日光已经全被遮蔽,天空完全黑暗,就像被广大厚实的茅草屋顶遮蔽,因为天色更黑,所以连比北斗七星小的星星也可以看到了。


    [3]弓,今本作肱,《左传·昭公三十一年》:“黒肱以滥来奔”,《公羊传》黒肱作黒弓,是弓、肱古本通用。上博简本作{扌厷},从手厷声,亦当是肱之假借。《诗·无羊》:“麾之以肱”,注:“肱,臂也”。古代每“股肱”连称,如《书·益稷》:“股肱喜哉”,股为大腿,肱为大臂。


    【译文】


    筮得丰卦之九三爻,日蚀已尽,天空黑暗得象做了个很大的茅草屋顶给遮蔽起来,日中之时连小星星都出现了。某人折断了他的右臂,没有灾患。


    【经文】


    九四,丰其剖[1],日中见斗。禺其夷主[2],吉。


    【注释】


    [1]剖,今本作蔀,上博简本作坿,凉棚。


    [2]禺,上博简本、今本并作遇。其,上博简本作丌。夷主,今本同,上博简本作“夷(原字从尸从二,传本《归藏》明夷之夷亦从尸从二,即古文夷字)宔”,主、宔古音同而假。高亨曰:“《诗?瞻卬》:‘靡有夷届’,《毛传》:‘夷,常也。’《逸周书?武穆篇》:‘夷德之用’,孔注:‘夷,常也。’《涣》六四云:‘匪夷所思’,义同。夷主者,作客者所常寄寓之主人也。”张立文曰:“《尔雅?释诂》:‘夷,易也。’‘夷主’即易主。‘遇其夷主’意谓遇见改易主人之前旧主人。”李镜池以为“遇其夷主”的意思是“旅客遇见经常接待的房东”,与高说略同,兹从高、李二先生之说。


    【译文】


    筮得丰卦之九四爻,日蚀欲尽天空昏暗得象做了个大凉棚给遮蔽起来,日中之时北斗星出现了。旅客遇见了经常接待他的房东,吉利。


    【经文】


    六五,来章[1],有庆举[2]。吉。


    【注释】


    [1]来,今本同,上博简本作莱(原字上艹中来下止,即莱之或体)。来章,章即“含章”之章,同璋,既是一种玉器也是一种贵重的礼器,古人祭祀、晋见、聘娶等都要用璋。来章即有人持璋而来。


    [2]庆,《淮南子?时则训》:“行庆赏”,高注:“庆,善也。”《广雅?释诂一》:“庆,善也。” 完善、美好之义。举,今本作誉,《战国策?西周策》:“不如誉秦王之孝也”,《史记?周本纪》誉作举;《太玄经?翕?次五》《测》曰:“非所以誉也”,司马光《集注》:“范小宋本誉作举”,是二字古本通用,此当从今本作誉,《说文》:“誉,称也”,赞誉之义。


    来章(璋),有庆誉者,《诗?棫朴》曰:“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疏》:“《斯干》传曰:‘璋,臣之职。’则谓臣之行礼当执璋也。王肃云:‘群臣从王行礼之所奉。《顾命》云:太保秉璋以酢’。肃以臣之执璋于《礼》无文,故引《顾命》为证。”盖王侯有喜庆之事,则其臣属皆执璋前来称贺赞誉,故曰“来章,有庆誉。”


    【译文】


    筮得丰卦之六五爻,群臣执璋前来,同时带来美好的赞誉。吉利。 


    【经文】


    尚六,丰其屋[1],剖其家[2],闺其户[3],◎(上明下犬)其无人[4],三岁不遂[5]。凶。


    【注释】


    [1]屋,今本同,上博简本作芾,当是异文。丰其屋谓其屋建造得宽广高大也。


    [2]剖,今本作蔀,当从今本。蔀其家,张立文曰:“意谓搭席棚于家院。”上博简本作“坿丌家。”


    [3]闺,上博简本同,今本作闚,张立文曰:“闺、闚古音同属十六部,音近相通。闚与窥通。《列子?黄帝篇》:‘夫至人者上闚青天’,《释文》:‘闚同窥。’《礼记?礼运》:‘皆可俯而窥也’,《释文》:‘窥,本作闚。’《集韵》:‘窥通作闚。’闚,倾头门中视也。窥,《说文》:‘小视也。从穴规声。’《广雅?释诂一》:‘窥,视也。’李鼎祚《周易集解》曰:‘目而近户,闚之象也。’‘闚其户’,意为窥视其门户。”户,今本同,上博简本作◎(上户下木),《广韵》音苦减切,训“小户也”,然从帛书本、今本并作户观之,此字本当从木户声,读与户同。


    [4] ◎(上明下犬),于豪亮《帛书周易》认为是瞁之异体,今本作闃。《释文》:“闃,马、郑云:‘无人貌。’《字林》云:‘静也。’”《集解》引干宝曰:“闃,无人貌也。”然此处之闃的用法与前面的丰、剖(蔀)、闺(闚)一样,为动词,当从帛书作瞁,《一切经音义》引《通俗文》曰:“瞁,惊视貌”,瞁其无人谓惊讶地看到里面没有人。上博简本此字作◎(左上亯下羊右夬),当是从夬声,读为{目夬},据《集韵》即瞲之或体,云:“瞲,惊视也。或作{目夬}。”义与瞁相同。


    [5]遂,上博简本、今本并作觌,则帛书遂字当是隊字之假或形讹,隊、觌古音双声(同定母),音近而假。此当从今本作觌。《说文新附》:“觌,见也。”钮氏《新附考》:“觌,通作儥,《玉篇》:‘觌,达寂切,见也。’”三岁不觌谓好多年看不到人,说明此室家已经破败之极,故占曰凶。


    【译文】


    筮得丰卦之尚六爻,盖的房屋高大,搭了席棚遮盖了家院,从门户里向内窥视,惊讶地看到里面没有人,此后好多年也看不到人,凶险。


    六.结论


    什么叫“易”?“易”字本义为鸟。为鸟的择地繁育、适时迁徙。

 

    什么叫“周易”?“周”是周而复始的意思。“周易”指候鸟类随着阴阳寒暑春夏秋冬循环往来地迁徙。


    什么叫“易经”?《易经》称作“经”,与《圣经》称作经、《古兰经》称作经、道经、佛经称作经一样,是经典的意思。《易经》是由中华民族上古时期的圣人完成的更为古老的关于中华民族应该如何延续后代、掌控政权、获得财富的生存智慧、方法的法典,是中华民族所奉行的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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