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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以“气”治军的领导艺术

 一壶东风 2012-09-10

曾国藩以“气”治军的领导艺术

周玉柳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是:在一个腐败透顶、堕落摇曳的组织里,一个人竟然凭借自己的感召力,带出一支军队,以坚韧的毅力挽救了这个组织。这就是曾国藩领导艺术的魅力。通观曾国藩治军,其中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一个“气”字。“气”既是思想,也是方法;既是精神,也是手段。湘军的战斗力之所以能够淋漓尽致发挥出来,得益就在这里。研究曾国藩以“气”治军的领导艺术,我想对今天的领导者如何娴熟领导组织,带领追随者取得事业的成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关于军气的阐述

领导艺术,来自对客观事物的认识与把握。曾国藩以文官而做军人,帅湘军安天下,因于他对军气的深刻认识与把握。

1、气的作用。领导者对一个事物的作用的认识,一般是基于实用主义的原则的。这有两个依据:一是他所依赖的组织的特点,二是他所要达成的事业的性质。曾国藩明显看到清朝军队的不可用;“国家养绿营兵五十余万,二百年来所费何可貹计。今大难之起,无一兵足供一割之用,实以官气太重,心窍太多。离朴散淳,真意荡然。”(中国戏剧出版社 《曾国藩全集》第三卷2465页)这个组织的最大弊病就是“官气太重”;因此,要建立一支新的军队,必须依赖“气”的重振。治理军队当“以气为主,瀹去旧气,乃能重生新气。”(中国戏剧出版社 《曾国藩全集》第三卷)2038)旧气不堪使用,而新气可以达成事业的成功。一个领导者倘若去担任一个糟糕的组织的领导,首先要找到的应该是这两种“气”。发现不了新气,就会被旧气熏死。

2、用气目的。我听过一些领导者的任职演说,精彩的地方在于要提高干部职工待遇,推荐提拔一些干部。无疑这是激动人心的。可是这样的愿景和组织的发展目标是不完全一致的。这就告诉领导者一个这样的道理:领导者的愿景如何与组织的愿景达成一致。在这一点上,曾国藩是做的很出色的。他建立湘军,其目的是很明显的,“鄙意欲练乡勇万人,概求吾党质直而晓军事之君子,将之以忠义之气为主,而辅之以训练之勤,相激相劘,以庶几于所谓诸将一心,万众一气,或可驱驰中原,渐望澄清。”(中国戏剧出版社 《曾国藩全集》第三卷1856页)从这里不难看出,其以气治军的目的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与清朝当时所明临的整个目的一致的。

3、气的内涵。曾国藩对“气”的阐述牵涉很多,主要概念有“气”、“新气”、“朝气”、 “初气”、锐气、“正气”、“方新之气”、“常新之气”、“忠义之气”、“振奋之气”、“勇气”、“一往无前之气论气”、“暮气”、“旧气”、“惰气”、 “浮气”、“骄气”、“习气”、“惰弱之气”、“ 久疲之气”、“陈腐之气”等等;用在敌对方则有“炽”、“氛”、“气”等;用在军队疾病上则有“沴气”。

4、气的特点。主要是四个方面:一是赋予气新的含义。比如“勇气”,在古代就是指勇敢之气。“夫战,勇气也。”就是指士兵的勇敢精神。狭路相逢勇者胜,也是说勇敢。勇敢是一种单纯的气质,状态;曾国藩给予“勇气”以新的内涵。他说:“惟军旅之事,必有毫无瞻顾之心,而后有一往直前之气·”(周翠玲《曾国藩谋略》154 广东旅游出版社 广州出版社)“毫无瞻顾之心”,是指“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中国戏剧出版社 《曾国藩全集》第二卷1815页)。曾国藩赋予勇气以道德的内涵、正义正气的内涵。振奋之气、忠义之气都包含道德、忠诚的含义。他的军队能够结硬寨、打死仗,原因也就是有了这样的精神气质。二是注重新旧军队的区别。他所说的“新气”、“朝气”、“方新之气”、“常新之气”是指自己组建的新军队而言的;“旧气”、“惰气”、“习气”、“惰弱之气”,是针对旧军队而提出的概念。旧军队的特点就是“卒与卒不习,将与将不和;彼营败走,此营不救;此营欲走,彼营欲止,离心离德”(中国戏剧出版社 《曾国藩全集》第三卷1922页);还有腐败成风,打牌赌博,扰民乱民,无所不做。新军队有理想、有道德、有纪律、有作为、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三是从气的质地来把握。所谓质地,就是气的状态。初气、锐气、暮气、久疲之气,都是气在不同时间的不同状态。比如新军出征,士气高昂,是锐气;长久作战,精疲力竭,是久疲之气;士兵精神充足、身体健康是朝气,傍晚而归是暮气。曾国藩认为,“军事是喜朝气,最忌暮气,惰则皆暮气也。”四是对敌方的轻蔑。敌人的气,他所用之词是 “氛”,作为贬义出现,如太平军气盛,就说“贼氛炽”。

二、关于军气的使用

认识了气,更重要的是使用气。

1、感召将士。卓越的领导者,具备感召他人的卓越领导力,使自己的组织振奋向上。这方面,曾国藩有三个好的做法:一是激活愿景。他用传统的伦理道德激发湘军将士的忿激之心,以对抗太平军的天主教。18543月成军出师,发布的《讨粤匪檄》,就是这一方法的体现。二是善于和将军们沟通。他能够把握好各级将领的心理特征,经常给他们写信、写对联,一有机会就召见或者看望他们。这无疑增强了统帅和下级军官间的亲密关系,提高了战斗力。三是善于激励。对于鼓舞士气来说,激励是最好的措施。激励有物质的、精神的;有政治的、有名誉的;有感情的,有感觉的。曾国藩坚持找军队各级领导,包括营官、哨官谈话,这是感情投入;坚持到部队点名、看操、训话,这是感觉激励;表现好的给予金钱等奖励,这是物质的;战场立功的,给予提拔,这是政治的;战死疆场的,给他们建祠,并著文纪念,这是名誉的。这些做法,无疑使湘军更加团结,军气更加振奋。

2、气未用而预筹之。卓越的领导艺术,总是善于把握事物发展的未来趋势,考虑周备。 “气未用而预筹之”,就是这一领导艺术的具体运用。曾国藩深谙此中真意,并且使用灵活。他以陆抗西陵之战要求李次青学会“气未用而预筹之”。西陵之战陆抗对西晋军队可能的进攻与增援做了充分的防备,从而确保了战争的最后胜利。安庆围点打援战是曾国藩“气未用而预筹之”领导艺术的典型案例。1860年湘军包围安庆,次年,太平军以三路军救援,在菱湖等处对湘军实施反包围,隔断曾国荃与曾国葆军队的联系。看到其中的危险后,曾国藩命令成大吉率兵入关抄太平军的后路,与曾国荃派出的部队形成更大的反包围。最后击败了增援的太平军,确保了安庆的最后胜利。

3、集中兵气。高明的领导者,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扬长避短。当前有些企业喜欢盲目扩面,进入多个领域,结果因为资源的分散而出现发展的困难。这就是不会用气的表现。曾国藩深刻认识到自己组织的薄弱环节:湘军兵力单薄,往往多新募,训练时间不久,而当时的战场很多很宽,湖北、江西、江苏、浙江、安徽、广东、广西、福建、四川都要作战。将区区几万湘军分散开来,分头进击,气就会散,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因此,曾国藩最看重合的作用,坚决反对分兵作战,认为:“分兵为大戒,新集之勇,尤不宜分。”他指示1860年在景德镇一带作战的左宗棠、鲍超“两军兵力均不甚厚,只能各打一处,不特贵军不可分支,即鲍军亦不可分支。”(中国戏剧出版社 《曾国藩全集》第三卷2620页)这种以整体力量作战的思想,确保了军队气的集中使用,显示了制胜的优势。

4、坚守蓄气。善于领导,就是善于待机而发,不盲目,不急躁。没有看见胜利的曙光,就要静静地等待。这就是“蓄气”。 他认为:“兵勇之力,须常留其有余,乃能养其锐气。缩地约求,亦所以蓄气。”(中国戏剧出版社 《曾国藩全集》第二卷1503页) “贼来则与之决战,无庸轻出进攻,庶致贼而不为贼所致。”纵观曾国藩的军事指挥艺术,是在防守中进攻,即是在保存自己军气的基础上进攻,不浪战,不急进,宁可几个月不打一仗,也不做无谓的牺牲。没有胜利的把握,就坚决防守,目的就是以防守来控制敌人。安庆、金陵的攻克都体现了这一领导艺术。一方面,将城中太平军紧紧包围,吸引大量太平军援军;另一方面,采用打援的办法,消灭太平军有生力量,最后一举破城。为了更好地“蓄气”,湘军制定了统一标准的扎营规则,从营地选择、城墙高度、壕沟深度、用木大小等等方面做了明确规范,湘军每到一处立即修挖墙壕,未成之前,不许休息,也不许搦战。

三、关于气的培养

培养气,才可以保证气源源不断。曾国藩培养气,总的思想是“瀹去旧气”、“重生新气”,使军队保持常新之气。

1、思想教育。每一个领导者都面临一个培养下级的问题,对于曾国藩来说,培养军气,就是培养下级,培养追随者;培养的根本途径是抓教育。在古代,很多著名的统帅、将军都能以简单的言语鼓舞士气;但是像曾国藩这样用思想来教育军队,却是第一个。他认为“用恩莫如仁,施威莫如礼”,于是在军队开展儒家思想、宋明理学的教育,以对抗太平天国的天主教义,让士兵懂得为什么而战;积极推行营规、家规的教育,教育士兵遵守营规,做到不赌博、戒游惰、慎言语、敬尊长。教育方法上,曾国藩不仅亲自起草《爱民歌》、水师、陆军《得胜歌》,教会士兵背诵,而且亲自讲课,“每次与诸弁勇讲说,至一时数刻之久,虽不敢云说法点顽石之头,亦诚欲以苦口滴杜鹃之血。”(中国戏剧出版社《曾国藩全集》第三卷1866页)因此湘军常常是一边战鼓声声,一边书声朗朗;或者“朝出鏖兵,暮归讲道”。教育的结果,的确在很短的时间内提高了军气,战斗力非同一般,出兵不到一年,就肃清湖南境内太平军,攻克武汉,并挥师东征。

2、选好将士。好的领导者时刻记住一个道理:要实现自己的鸿鹄之志,必须集众智于一身;就是要有一大批优秀的追随者,一个符合自己意愿的优秀团队。在组织团队上,曾国藩把选人用人放在重要位置。总的原则是:不用旧的的军队,自己重新组织。具体来说,一是选将。曾国藩认为:“至于行军之道,择将为先。得一将则全军振兴,失一将则士气消阻。”(中国戏剧出版社《曾国藩全集》第七卷5643页),可见选将的重要性。他选将的标准有四个:“一曰才堪治民,一曰不畏死,一曰不急名利,一曰耐辛苦。”(中国戏剧出版社《曾国藩全集》第三卷1874页)这四个标准,适合任何一个想要发展的组织。实践证明,曾国藩这样选将是非常正确的,他所选用的将才干卓著、吃苦耐劳,能征善战,成为军队的核心,振奋了军气。二是招募士兵。曾国藩认为“军营宜多用朴实少心窍之人则风气易于醇正”(苑书义新编中国近代史上册265)。因此,“招募之时······总须察其胆气,虽死不避者而后可与。吾选湘勇,外似愨实,中多狡猾。”(中国戏剧出版社《曾国藩全集》第三卷1843页)所招士兵一般是本乡本土、亲朋戚友,有土地等生产资料的老实农民,他们“精壮而受约束”。至于乡间那些浮滑者、没有产业者,一概不要;旧式军队里的士兵也不招募。三是实行淘汰制。“须严行淘汰软弱者、浮滑者,留其精壮者。”不论在训练当中,还是战斗过后,都有一些士兵被打发回家,有时甚至整营裁撤另募。这样做保持了部队 “常新之气”。

3、严明纪律。领导者必须善于使用纪律这一领导手段。曾国藩将制度建设作为保持军气的措施,针对绿营兵扰民恶习,“恐民心一去不可挽回,誓欲练成一军,秋毫无犯,以挽民心而塞民口。”(咸丰三年重阳日与张基亮)治军“一在树人,一在立法。”(中国戏剧出版社《曾国藩全集第一卷379页》)强调规章制度的建立与严格执行。“兵勇劳苦,须时时存体恤之念,然营规则不可不严。”(中国戏剧出版社《曾国藩全集》2036)。制定了多方面的制度,要求营官不骚扰百姓、不强掳民夫,强占民房;勤于训练,廉洁服众;要求巡捕、门印、签押不凌辱州县,不收受银礼,不引荐私人;要求兵勇“以保民为第一义”,练好武艺;全军禁洋烟、赌博、喧哗、奸淫、谣言、结盟拜会、异服。水师严禁上岸住居。对触犯纪律的,“官则革职,兵则革粮。”守备朱振武离营酗酒闹事、花翎游击马镇亭赊米不还、黄桂荣虐待士兵、彭得胜及杨复成克扣饷银等都一律即行革职查办。

4、勤操苦练。领导者的意图一般是要追随者去实现的,因此培养追随者的素质、能力,也是领导者的基本功。从一开始,曾国藩就立志于把湘军打造成一支敢死队,声称:“此次募勇,成军以出,要须卧薪尝胆,勤操苦练,养成艰难百战之卒,预为东征不归之计。”(中国戏剧出版社《曾国藩全集》第三卷1924页)因此,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绝不冒然出兵,以避免“未与交锋而军事之气固已馁矣”的恶果。1853年,军队没有训练好之前,不管是湖北告急,还是安徽告急,抑或是其恩师吴文镕战死,他宁负“畏葸不前”之罪,也不“率尔东下”。他认为“勤如天地之阳气,凡立身居家,皆依阳气鼓荡” (中国戏剧出版社《曾国藩全集》第四卷3411页),军队“以劳而强,以逸而弱”,坚持做到“营中无事,以勤操为第一要义”、“以练兵为先务” 。一般是每日操练两次,下雨天就在棚内比装子弹,以达到熟能生巧。经常性的刻苦训练,使湘军保持了顽强的战斗意志。

一个优秀的领导者的领导艺术、领导风格的形成,应该有很深的根源。纵观曾国藩的领导艺术的形成,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对知识的不断学习,并从中获得营养。他关于军气认识与使用来自于古代军事理论与实践,继承与发展了古代军事理论。中国古代的优秀军事家与理论家是很重视士气的,春秋时期,齐、鲁长勺之战,鲁国胜利,战后总结经验,曹刿谈到勇气致胜的问题,认为敌人的勇气衰退,我军的勇气充盈,就能打败了敌人。西汉淮南王刘安所编著的《淮南子·兵略训》提出了“民气”、“虚实之气”两个概念,强调了“民气”、与军队上下团结的重要作用。这些精华的领导艺术理论为曾国藩全面吸收,并加以发展,成为其领导艺术的来源之一。对文学创作、书法艺术中阳刚之气、“雄直之气”、“豪迈之气”,“跌宕俊伟之气”的理解与领悟,也成为他治军艺术的源泉。二是对实践的深刻认识,与对生活的热爱。长期的战争生活,以及他对旧式军队的观察,不断丰富了他的军事实践知识,提高了他领导军事、指挥军事的能力与智慧;从小生活在农村,农村生气勃勃的生活环境,为他的领导艺术提供了最初的智慧;“和气蒸蒸而家不兴者,未之有也”的传统家庭和睦理念为他练就“诸将一心,万众一气”的军队打下了坚实基础;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为培养军气提供了保障。三是善于用强毅来修身养性,影响了他军队的志气。曾国藩深受家庭教育、湖湘文化、孔孟之道的影响,深以“懦弱无刚”为耻,推崇“强毅之气”、倔强之气,推崇孔子的贞干、孟子的刚强既浩然,“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战胜自己,就是强。坚持不懈,就是毅。这种强毅之气,培养了湘军百折不回的气概,锻炼了湘军视死如归的英雄气质,形成了湘军结硬寨、打死仗的作风。(本文发表在2010年《领导科学》杂志一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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