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浪漫的《王孙遗者钟铭》

诡谲浪漫的《王孙遗者钟铭》

王志敏

    春秋晚期作品，出土于湖北省宜都地区，铭文分六面，每面二至四行不等，共十九行一百一十七字，重文四处，现藏于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王孙遗者的事迹，史无可考。铭文记述王孙遗者制作和钟，用以佩亨先祖，宴乐亲朋的事。作品文辞优美，其中更有摹拟和钟乐音的双音词句，读来楚楚动人、余音缈缈。可以说铭文本身就是一篇文辞优美的歌赋。

    铭文在钟体外部当眼之处，与周围的装饰图案紧连在一起，本身当考虑到对钟体的装饰意义。书法上字形修长，从其体势、用笔上看，融装饰性与写意性于一炉，与宗周书风大异其趣。其装饰性体现在作品结字的造型上对“鸟虫篆”书体的隐喻，其用笔体势，特别是下垂笔画向左右两个方向自然展开等特征，无不带有“鸟虫篆”中装饰笔画的影迹。但作品纤细弯曲的笔画，又显示出书写过程中具有较强的随意性，舒展自如，异常婀娜动人。通篇显示出较自然和写意的韵味，使作品在形式感和抒情意韵相互交融的情态上给人以异样的风采。

    作品用笔线条细长优美，遒劲洒脱，转折屈伸富有弹性。笔画舒展夸张处富有姿态，不觉令人想到“楚人好细腰”的故事。结体婀娜多姿，疏密对比强烈。向下方垂露的用笔似是毫无约束地向外抒写出去，笔不尽意亦不尽，如“文”、“用”、“不”、“友”、“父”等。有些笔画在长长地舒展出去之后，将到末尾段时又向左右方向稍作屈曲，然后赫然而止，如“子”、“于”、“永”、“乐”、“余”、“诲”等字，似是要将长舒不尽之意作一个回转式的过渡和减速，然后收住笔势，使你那沿笔意抒写出去的情势得到很好的缓冲之后，又回转到装饰性的状态之中，不至于把情绪无休止地向外奔泻。恰似长袖善舞的少女在优美的舞姿中嫣然给你一个回眸……既体现出装饰性书体在形式上的注重，又在用笔上表现出写意书体的优雅曼妙，动静相宜的一面，使欣赏者有如置身于轻歌曼舞的场景之中。但富于装饰性的特点及其舒展的意态与书写的随意性又得到了很好的融合，诡谲浪漫，异常别致。两种不同特性之间所体现出的既矛盾冲突又融洽相处、高度统一的艺术特点，在此铭文笔画间表现得淋漓尽致。使得铭文风格上给人以新鲜活泼，自然流畅，优雅亮丽，舒展写意的感受。

    作品的感染力在于既有装饰性书体的笔法和结构特点，又有自然书写的笔意和不尽矜意的布白结构以及自然酣畅、挥洒自如的个性特色。从中取法，也当从此处入手，学会遗貌取神，以意临为主，配合欣赏铭文优美的辞藻，进而感受楚文化情调中浪漫的一面，从中获得文采和视觉双重的感受。楚系书风中相近的作品还有《王子盏盂铭》、《沇儿钟铭》等。其中《沇儿钟铭》书写形式几近雷同，只是锈蚀稍严重一些，故作品的用笔感觉厚实沉稳一些，但优美空灵的感觉亦逊于此铭。这几件铭文作品如果配合着学习，效果或会更好。

 

东周楚 王孙遗者钟

东周 徐 沇儿钟

                                                   文章摘自《金文书法摭谭》

《王孙遗者钟铭》释文：唯正月初吉，丁亥，王孙遗者，择其吉金，自作龢锺。中韻虘(cuo 从虎且生)扬，元鳴孔煌。用享以孝，于我皇祖文靠。用祈眉壽，余宏龔舒。屖（迟，安。又同犀，从尸辛声。）畏期趩（chi行声也，从走異声。），肅悊（zhe同哲）聖武，惠于政德，淑于威儀，珠嗖伙~（si同饲，食粮也，从人食。）。闌闌龢锺，用匽以喜。用樂嘉宾，父兄及我朋友，于凭吾心，延永余德。龢修民人，余專明于国。皇皇熙熙，萬年無諆（qi欺，谋，欺也，从言其声。）。枼（ye枼，薄也。从木世声。）萬子孙，永保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