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孟谈“色” 说起柳下惠坐怀不乱,有人就将发明人归于孟子,其实不但孟子很少谈性和色的问题,就是孔子也好像故意回避这个问题。难啊,这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问题,何况孔、孟学说的主旨并不在此。 孔子学说的核心在“仁”,到了孟子手里,发展成为“仁义”。孟子学说的出发点,就是人性生来就是善的,“人之初,性本善”,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从这个根本观点出发,孟子游说诸侯,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希图启发引导王侯将相人性中那个善字,即使偶尔谈到色,谈到性,也是为这个中心思想服务的。 比如孟子见齐宣王,说了一番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之后,齐宣王突然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这家伙坦率的挺可爱的,对于自己好色的缺点,丝毫没有什麽见不得人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告诉孟子。孟子怎麽说的呢?要是我们想来,孟子肯定是大谈一通好色的坏处,什麽妲己啊,荮王啊,教训一大堆,但孟子却没有这样说。 孟子在举了古公亶父的例子后,慨叹地说:“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就是说啊,你齐宣王如果能够像古公亶父大王那样,推己及人,使得你统治下的国家没有怨女旷夫,男耕女织,琴瑟和鸣,“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那麽你还有什麽缺点呢?就如告子说的,食、色性也,好色乃人之本性常情,没有什麽了不起的事,算不上大缺点。 是不是俺黄丝胡说乱解先贤了?不是的。咱们且看孟子这段话下面有朱熹老先生集注,说的很有些意思呢: 『……与夫好勇、好货、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不能无者。然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循理而公于天下者,圣人之所以尽其性也;纵欲而私于一己者,众人之所以灭其天也。二者之间,不能以发,而其是非得失之规,相去远矣!』(梁惠王章句下) 呵呵,朱老夫子虽然不忘记最后归结到“遏人欲而存天理”,孟子之所以这样说,也是要发“克己复礼之端矣”的。而古板如朱熹老先生者,居然也承认好色云云“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不能无者”,这不是很能说明问题麽? 由此可见,所谓“柳下惠坐怀不乱”这种违反人之常情的故事,根本不可能是孟子讲的;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孟子也不会去宣扬这种脱离实际的东西! 孟子很喜欢讲“权”,权就是秤坨。他讲某种规则的时候,不是刻舟求剑,而是容许在特定的情况下“从权”,就是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比如对那个古礼“男女授受不亲”,当有人问孟子,古礼不是讲男女授受不亲麽?如果一个人的嫂子掉到河里了,他应不应当去救啊? 这个问题厉害啊,击中“礼”的要害了,这是个大漏洞啊。按照儒家那个礼,男女授受不亲,嫂子掉河里了,小叔子救不救?如果去救,那不就要“亲”自接触异性了麽?就没“礼”了! 孟子知道这问题厉害,弄不好,就威胁到他的学说的核心“仁义”了。于是孟子马上义正词严地指出:“嫂溺不救,是豺狼也!”接着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授之以手者,权也。”呵呵,你嫂子掉河里了,你还在那儿讲男女授受不亲,不去救人,你不是豺狼麽?还配做个人?孟子在这里把儒家恪守的礼这麽轻轻的一“权”,就把道德和礼法的矛盾解决了。 所以,后来一些人编的那些贞洁故事,什麽女子被人不小心碰了一下就失节啊,贴身的手帕被人捡去了,就一定要嫁那个捡的人,否则就不光彩了云云,根本就是后儒胡乱上纲的,孔孟从来没有说过这麽机械的话。 咱们再看看孔子如何说的。众所周知,那个《子见南子》,说的就是孔老先生为了宣传自己那套王道哲学,不惜委曲求全地去见卫灵公的夫人南子,这南子又是个出了名的“漂亮开放”女子,名声不太好,更绝的是,这卫灵公居然叫上孔子一起乘车拉着南子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孔子没法子,只好叹气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你看看,说的多清楚,人们好色比好他儒家那个“德”要厉害得多啊,以至于孔子慨叹他还没见过“好德如好色”的人呢。呜呼,孔子也者,老实人也! 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孔子发过这个慨叹之后,又跑了很多国家,对于人性好色问题,他认识得更加深刻了,他有点绝望的说:“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就是说啊,算了吧,俺是看透了,上那里去找把德看得和色一样重的人啊! 这好色啊,乃是人的本性使然,孔子费尽心机到处宣传的他们儒家那个德,最后被色“打败”了。 因此,孔孟都很清楚,对于人性中之“弱点”,只能引导,不能强制。此孟子之所以要对好色的齐宣王循循善诱也。 聪明如孔孟,他们会讲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等等那样的蠢话来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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