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衷中参西录
清?張錫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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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一)治陰虛勞熱方
1、資生湯
治勞瘵羸弱已甚,飲食減少,喘促咳嗽,身熱脈虛數者。亦治女子血枯不月。 生山藥(一兩) 玄參(五錢) 于朮(三錢) 生雞內金(二錢,搗碎) 牛蒡子(三錢,炒,搗) 熱甚者,加生地黃五六錢。脾為後天之本,能資生一身。脾胃健壯,多能消化飲食,則全 身自然健壯,何曾見有多飲多食,而病勞瘵者哉?《內經》陰陽別論曰︰"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在女子為不月,其傳為風,以其先不過陽明,胃腑不能多納飲食也,而原其飲食減少之故。曰發於心脾,原其發於心脾之故。曰有不得隱曲者何居?蓋心為神明之府,有時心有隱曲,思想不得自遂,則心神拂郁,心血亦遂不能濡潤脾土,以成過思傷脾之病。脾傷不能助胃消食,變化津液,以溉五臟,在男 子已隱受其病,而尚無顯征;在女子則顯然有不月之病。此乃即女以征男也。至於傳為風消 ,傳為息賁,無論男女病証至此,人人共見,勞瘵已成,挽回實難,故曰不治。然醫者以活 人為心,病証之危險,雖至極點,猶當於無可挽回之中,盡心設法以挽回之。而其挽回之法 ,仍當遵二陽之病發心脾之旨。戒病者淡泊寡欲,以養其心,而複善於補助其脾胃,使飲食 漸漸加多,其身體自漸漸複原。如此湯用于朮以健脾之陽,脾土健壯,自能助胃。山藥以滋 胃之陰,胃汁充足,自能納食(胃化食賴有酸汁)。特是脾為統血之臟,《內經》謂"血生 脾",蓋謂脾系血液結成,故中多函血。西人亦謂脾中多回血管 為血匯萃之所。此証因心思拂郁,心血不能調暢,脾中血管遂多閉塞 ,或如爛炙,或成絲膜,此脾病之由。而脾與胃相助為理,一氣貫通,臟病不能助腑,亦即胃 不能納食之由也。雞內金為雞之脾胃,中有瓷、石、銅、鐵,皆能消化,其善化有形郁積可 知。且其性甚和平,兼有以脾胃補脾胃之妙。故能助健補脾胃之藥,特立奇功,迥非他藥所 能及也。方中以此三味為不可挪移之品。
玄參《神農本草經》謂其微寒,善治女子產乳餘疾,且其 味甘勝於苦,不至寒涼傷脾胃可知,故用之以去上焦之浮熱,即以退周身之燒熱;且其色黑 多液,《神農本草經》又謂能補腎氣,故以治勞瘵之陰虛者尤宜也。牛蒡子體滑氣香,能潤肺又能 利肺,與山藥、玄參並用,大能止嗽定喘,以成安肺之功,故加之以為佐使也。 地黃生用,其涼血退熱之功,誠優於玄參。西人謂其中函鐵質,人之血中,又實有鐵鏽。地 黃之善退熱者,不但以其能涼血滋陰,實有以鐵補鐵之妙,使血液充足,而蒸熱自退也。又 勞瘵之熱,大抵因真陰虧損,相火不能潛藏。
地黃善引相火下行,安其故宅。《神農本草經》列之上品,洵良藥也。然必燒熱過甚而始 加之者,以此方原以健補脾胃為主,地黃雖系生用,經水火煎熬,其汁漿仍然粘泥,恐於脾 胃有不宜也。至熱甚者,其脾胃必不思飲食,用地黃退其熱,則飲食可進,而轉有輔助脾胃 生山藥,即坊間所鬻之干山藥,而未經火炒者也。此方若用炒熟山藥,則分毫無效 于朮色黃氣香,乃浙江于潛所產之白朮也。色黃則屬土,氣香則醒脾,其健補脾胃之功,迥 異於尋常白術。若非于潛產而但觀 其色黃氣香,用之亦有殊效,此以色、味為重,不以地道為重也。 西人謂︰胃之所以能化食者,全賴中有酸汁。腹飢思食時,酸汁自然從胃生出。若憂思過度 ,或惱怒過度,則酸汁之生必少,或分毫全無,胃中積食,即不能消化。此論與《內經》"二 陽之病發心脾"、"過思則傷脾"之旨暗合。
或問曰︰《內經》謂脾主思,西人又謂思想發於腦部,子則謂思發於心者何也?答曰︰《內經》所謂脾主思者,非謂脾自能思也。蓋脾屬土,土主安靜,人安靜而後能深思,至西人謂思發於腦部,《內經》早寓其理。脈要精微論曰︰"頭者精明之府。"夫頭之中心點在腦,頭為精明之府,即腦為精明之府矣。既曰精明,豈有不能思之理,然亦非腦之自能思也。試觀古文"思"字作" ",囟者腦也,心者心也,是知思也者,原心腦相輔而成,又須助以脾土鎮靜之力也。或問曰︰子解二陽之病發心脾一節,與王氏《內經》之注不同,豈王氏之注解謬歟?答曰︰愚實不敢云然。然由拙解以繹經文,自覺經文別有意味,且有實用也。夫二陽之病發心脾,與下三陽為病發寒熱,一陽發病、少氣、善咳、善泄,句法不同,即講法可以變通。蓋二陽之病發心脾,謂其病自心脾而來也。三陽為病發寒熱,是形容三陽之病狀也,故將之病"之"字易作"為'字。至一陽發病數句,其句法又與三陽為病句不同,而其理則同也。
或又問︰三陽一陽病,皆形容其發病之狀,二陽病,獨推究其發病之原因者何居?答曰︰三陽、一陽,若不先言其病發之狀,人即不知何者為三陽、一陽病。至二陽胃腑,原主飲食,人人皆知。至胃腑有病,即不能飲食,此又人人皆知。然其所以不能飲食之故,人多不能知也。故發端不言其病狀,而先發明其得病之由來也。
或又問︰胃與大腸皆為二陽,經文既渾曰二陽,何以知其所指者專在於胃、答曰︰胃為足陽明,大腸為手陽明,人之足經長、手經短,足經原可以統手經,論六經者原當以足經為主。故凡《內經》但曰某經,而不別其為手與足者,皆指足經而言,或言足經而手經亦統其中。若但言手經,則必別之曰手某經矣。經文俱在,可取而細閱也。
一九一三年,客居大名。治一室女,勞瘵年餘,月信不見,羸弱不起。詢方於愚,為擬此湯。 連服數劑,飲食增多。身猶發熱,加生地黃五錢,五六劑後熱退,漸能起床,而腿疼不能行 動。又加丹參、當歸各三錢,服至十劑腿愈,月信亦見。又言有白帶甚劇,向忘言及。遂去 丹參加生牡蠣六錢,又將于朮加倍,連服十劑帶証亦愈。遂將此方郵寄家中,月餘門人高 促異常,飲食減少,脈甚虛數,投以資生湯十劑全愈。"審斯則知此方治勞瘵,無論男女, 服之皆有捷效也。
女子月信,若日久不見,其血海必有堅結之血。治此等証者,但知用破血通血之藥,往往病 猶未去,而人已先受其傷。雞內金性甚和平,而善消有形郁積,服之既久,瘀血之堅結者, 自然融化。矧此方與健脾滋陰之藥同用,新血活潑滋長,生新自能化瘀也。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津埠宋氏婦,年將四旬,身體羸弱,前二年即咳嗽吐痰,因不以為事未嘗調治。今春証浸加劇,屢次服藥無效。診 其脈, 左部弦細,右部微弱,數近六至。咳嗽,吐痰白色,氣腥臭,喘促自汗,午後發熱,夜間尤甚,胸膈滿悶,飲食減少, 大便秘結,知其已成癆瘵而兼肺病也。從前所服藥十餘紙,但以止嗽藥治其肺病,而不知子虛補母之義,所以無效。為 疏方用資生東加減,生山藥八錢,玄參、大生地、淨萸肉各六錢,生牡蠣、生杭芍、生赭石各四錢,于朮、生雞內金、 甘草各二錢。煎服二劑,汗止喘輕,發熱咳嗽稍愈。遂將前方去牡蠣,加蔞仁、地骨皮各三錢,山藥改用一兩,赭石改 用六錢。連服十劑,諸病皆愈,為善後計,用生山藥細末八錢煮粥,調白糖服之,早晚各一次。後月餘。與介紹人晤面, 言此時宋氏婦飲食甚多,身體較前健壯多矣。
又︰族嫂年三十五歲,初患風寒咳嗽,因懶於服藥,不以為事。後漸至病重,始延醫延醫。所服之藥,皆溫散燥烈之品, 不知風寒久而化熱,故越治越劇,幾至不起。後生於臘底回裡,族兄邀為診視。脈象虛而無力,身瘦如柴,咳嗽微喘, 飲食減少,大便泄瀉,或兼白帶,午後身熱, 顴紅,確系癆瘵已成。授以資生湯,加炒薏仁、茯苓片、生龍骨、生牡蠣各三錢,茵陳、炙甘草各錢半。服二劑,身熱、 顴紅皆退,咳嗽泄瀉亦見愈。後仍按此方加減,又服六劑,諸病皆痊。囑其每日用生懷山藥細末煮粥,調以白糖服之, 以善其後。
四川涇南周××來函︰ 楊姓女,年十九歲。出嫁二載,月事猶未見,身體羸瘦,飲食減少,干咳無痰,五心煩熱,診其脈細數有力。仿用資生 湯方,用生山藥一兩,于朮二錢,牛蒡子三錢,玄參五錢,生地黃四錢,生雞內金一錢。連服五劑,熱退咳減,食欲增 加。遂於原方中去生地,倍于朮。又服三劑, 潮忽至。共服二十劑全愈。
奉天法庫縣萬××來函︰ 族弟婦產後虛羸少食,遷延月餘,漸至發灼、自汗、消瘦、乏氣、干嘔、頭暈等証,此方書所謂蓐勞也。經醫四人治不 效,並添顴紅作瀉。適生自安東歸,為之診視,六脈虛數。檢閱所服之方,有遵《醫宗金鑒》三合飲者,有守用養榮湯 者,要皆平淡無奇。然病勢至此,誠難入手,幸脈雖虛數,未至無神,顴雖紅,猶不摶聚(若摶聚則陰陽離矣,不摶聚 是其陰陽猶未離),似尚可治。此蓋素即陰虛,又經產後亡血,氣亦隨之,陰不中守,陽不外固,故汗出氣乏;其陰陽不 相維系,陰愈虧而陽愈浮,故發燒咳嗽頭暈;其顴紅者,因其部位應腎,腎中真陽上浮,故發現於此,而紅且熱也;其 消瘦作瀉者,以二陽不納,無以充肌肉,更不特腎陰虛,而脾陰胃液均虛,中權失司,下陷不固,所必然者。此是病之 原委歟?再四思維,遂處方,用生懷山藥二兩,于朮三錢,玄參四錢,雞內金、牛蒡子各二錢(此系資生湯原方稍加重), 外加淨萸肉、龍骨、牡蠣各五錢,止汗並以止瀉。五劑後,汗與瀉均止,飲食稍進,惟干咳與發熱僅去十之二三。又照 原方加粉甘草、天冬、生地等味,連服七劑。再照方減萸肉,加黨參二錢,服四劑後,飲食大進,並能起坐矣,惟經尚 未行。更按資生湯原方,加當歸四錢。服數劑後,又複少有加減,一月經脈亦通。
2、十全育真湯
治虛勞,脈弦、數、細、微,肌膚甲錯,形體羸瘦,飲食不壯筋力,或自汗,或咳逆, 或喘促,或寒熱不時,或多夢紛紜,精氣不固。 野台參(四錢) 生黃 (四錢) 生山藥(四錢) 知母(四錢) 玄參(四錢) 生龍骨(四錢,搗細) 生 牡蠣(四錢,搗細) 丹參(二錢) 三棱(錢半) 莪術(錢半) 氣分虛甚者,去三棱、莪術,加生雞內金三錢;喘者,倍山藥,加牛蒡子三錢;汗多者,以 白術 骨、牡蠣、萸肉各一兩煎服,不過兩劑其汗即止。汗止後再服原方。若先冷後熱而汗出者 ,其脈或更兼微弱不起,多系胸中大氣下陷,細閱拙擬升陷湯後跋語,自知治法。
仲景治勞瘵,有大黃 虫丸,有百勞丸,皆多用破血之藥。誠以人身經絡,皆有血融貫其 間,內通臟腑,外溉周身,血一停滯,氣化即不能健運,勞瘵 恆因之而成。是故勞瘵者肌膚甲錯,血不華色,即日食珍饈服參苓,而分毫不能長肌肉、壯 筋力。或轉消瘦支離,日甚一日,誠以血瘀經絡阻塞其氣化也。玉田王清任著《醫林改錯》 一書,立活血逐瘀諸湯,按上中下部位,分消瘀血,統治百病,謂瘀血去而諸病自愈。其立言不 無偏處,然其大旨則確有主見,是以用其方者,亦多效驗。今愚因治勞瘵,故擬十全育真湯 ,於補藥劑中,加三棱,莪術以通活氣血,竊師仲景之大黃 虫丸、百勞丸之意也。且仲景 於《金匱》列虛勞一門,特以血痺虛勞四字標為提綱。益知虛勞者必血痺,而血痺之甚,又 未有不虛勞者。並知治虛勞必先治血痺,治血痺亦即所以治虛勞也。
或問︰治勞瘵兼用破血之藥,誠為確當之論,但破血用三棱、莪術,將毋其力過猛乎?答曰 ︰仲景之大黃 虫丸,與百勞丸所用破血之藥,若大黃、干漆、水蛭,皆猛於 三棱、莪術,而方中不用三棱、莪術者、誠以三棱、莪術《神農本草經》不載。至梁陶 弘景著《名醫別錄》於《神農本草經》外增藥品 三百六十五味,皆南北朝以前,名醫所用之藥,亦未載三棱、莪術。是當仲景時猶無三棱、 莪術,即有之,亦未經試驗可知。而愚於破血藥中,獨喜用三棱、莪術者,誠以其既善破血 ,尤善調氣。補藥劑中以為佐使, 將 資生納谷為寶。無論何病,凡服藥後飲食漸增者易治,飲食漸減者難治。三棱、莪術與參 、術、 諸藥並用,大能開胃進食,又愚所屢試屢效者也。 或問︰勞瘵之証,陰虛發熱者居其強半。故錢仲陽之減味地黃丸;張景岳 之左歸飲,皆為對証良方,以其皆以熟地黃為君,大能滋真陰退虛熱也。子方中何以獨不用 也?答曰︰若論用熟地,我固過來人也。憶初讀方書時,曾閱趙氏《醫貫》、《張氏八陣》 、《馮氏錦囊》諸書,遂確信其說。臨証最喜用熟地,曾以八味地黃丸作湯,加蘇子、白芍, 治吸不歸根之喘逆;加陳皮、白芍,治下虛上盛之痰涎;加蘇子、濃朴,治腎不攝氣,以致 沖氣上逆之脹滿(時病患服之覺有推蕩之力,後製參赭鎮氣湯治此証更效,又嘗減茯苓、澤瀉三分之二,治女子消渴小 便頻數(《金匱》謂 治男子消渴以治女子亦效,案詳玉液湯下),又嘗去附子,加知母、白芍 ,治陰虛不能化陽,致小便不利積成水腫;又嘗用六味地黃丸作湯,加川芎、知母,以治如破 之頭疼;加膽草、青黛,以治非常之眩暈;加五味、枸杞、柏子仁,以斂散大之瞳子,且信 其煎汁數碗,浩蕩飲之之說;用熟地四兩、茯苓一兩,以止下焦不固之滑瀉;用熟地四兩、 白芍一兩,以通陰虛不利之小便;又嘗於一日之中用熟地斤許,治外感大病之後,忽然喘逆 ,脈散亂欲脫之險証(此証當用後來複湯,彼時其方未擬出,惟知用熟地亦幸成功 ,是知馮楚瞻謂熟地能大補腎中元氣誠有所試也),且不獨治內傷也;又嘗用熟地 、阿膠大滋真陰之類,治溫病脈陽浮而陰不應,不能作汗,一日連服二劑,濟陰以應其陽, 使之自汗(詳案在寒解湯下);並一切傷寒 外感,因下元虛憊而 邪深陷者,莫不重用熟地,補其下元,即以托邪外出。惟用以治陰虛勞熱之証,輕者可效, 若脈數至七八至鮮有效者。彼時猶不知改圖,且以為地黃丸,即《金匱》之腎氣丸,自古推 為良方,此而不效,則他方更無論矣,不知腎氣丸原用干地黃,即藥坊間之生地也,其桂用 桂枝,即《神農本草經》之牡桂也,與今之地黃丸迥不侔矣。其方《金 匱》凡五見,一治"香港腳上入少腹不仁";一治"虛勞腰痛,少腹拘急,小便不利";一治 "短氣有微飲,當從小便去之";一治"男子消渴,小便反多,飲一斗,小便一斗";一治 "婦人轉胞,胞系了戾,不得溺"。統觀五條,原治少腹膀胱之疾居多,非正治勞瘵之藥, 況後世之修製,又失其本然乎。 後治一婦人,年近五旬。身熱勞嗽,脈數幾至八至。先用六 味地黃丸加減作湯服不效,繼用左歸飲加減亦不效。愚忽有會悟,改用生黃 六錢、知母八 錢為方,數劑見輕,又加丹參、當歸各三錢,連服十劑全愈。以後凡遇陰虛有熱之証,其稍 有根柢可挽回者,於方中重用黃 、知母,莫不隨手奏效。始知叔和脈法謂數至七八至為不 治之脈者,非確論也。蓋人稟天地之氣以生,人身之氣化即天地之氣化,天地將雨之時,必 陽氣溫暖上升,而後陰雲會合大雨隨之。黃 溫升補氣,乃將雨時上升之陽氣也;知母寒潤 滋陰,乃將雨時四合之陰雲也。二藥並用,大具陽升陰應雲行雨施之妙。膏澤優渥煩熱自退 ,此不治之治也。況勞瘵者多損腎 ,黃 能大補肺氣,以益腎水之源,使氣旺自能生水,而知母又大能滋肺中津液,俾陰陽不 至偏勝,即肺臟調和,而生水之功益普也(黃 、知母雖可並用以退虛熱,然遇 陰虛熱甚者,又必須加生地黃八錢或至一兩,方能服之有效)。
或又問︰腎氣丸雖非專治虛勞之藥,而《金匱》虛勞門,明載其治虛勞腰疼,似虛者皆可服 之,子獨謂無甚效驗,豈古方不可遵歟?答曰︰腎氣丸若果按古方修製,地黃用干地黃,桂 用桂枝,且止為丸劑,而不作湯劑,用之得當,誠有效驗。蓋生地能逐血痺(《神 農本草經》),而熟地無斯效也。桂枝能調營衛,而肉桂無斯效也。血痺逐,則瘀血 自消,營衛調,則氣血自理。至於山萸肉之酸溫,亦能逐痺(《神龍本草經》山茱萸逐寒 濕痺)。牡丹皮之辛涼,亦能破血。附子之大辛大溫,又能溫通血脈,與地黃之寒 涼相濟,以共成逐血痺之功。是腎氣丸為補腎之藥,實兼為開瘀血之藥,故列於《金匱》虛 勞門,而為要方也。其止為丸劑,而不作湯劑者,誠以地黃經水火煎熬,則汁漿稠粘、性近熟 地,其逐血痺之力必減,是以《神農本草經》,謂地黃生者尤良 也。後賢徐靈胎曾治一人,上盛下虛,胸次痰火壅滯,喘不能臥,將人參切作小塊,用清水 理痰之藥煎湯,送服而愈。後其病複發,病家自用原方,並人參亦煎服,病益甚,靈胎仍教以 依從前 ,可以悟古人製腎氣丸之精義矣。
或又問︰腎氣丸既按古方修製,可以有效,而《金匱》虛勞門,腎氣丸與大黃 虫丸之外,又有 七方,皆可隨証采擇,則子之十全育真湯,似亦可以不擬歟?答曰︰《金匱》虛勞門諸方, 雖皆有效,而一方專治虛勞門一証。若拙擬十全育真湯,實兼治虛勞門諸証。如方中用黃 以補氣,而即用人參以培元氣之根本。用知母以滋陰,而即用山藥、元參以壯真陰之淵源。 用三棱、莪術以消瘀血,而即用丹參以化瘀血之渣滓。至龍骨、牡蠣,若取其收澀之性,能 助黃 以固元氣;若取其涼潤之性,能助知母以滋真陰;若取其開通之性(《神農本草經 》龍骨主 瘕,後世本草亦謂牡蠣消血),又能助三棱、莪術以 消融瘀滯也。至於療肺虛之咳逆、腎虛之喘促,山藥最良。治多夢之紛紜,虛汗之淋漓,龍骨、牡蠣尤勝。此 方中意也,以尋常藥餌十味,匯集成方,而能補助人身之真陰陽、真氣血、真精神,故曰十全育真也。 勞瘵者多兼瘀血,其証原有兩種︰有因勞瘵而瘀血者,其人或調養失宜,或縱欲過度,氣血 虧損,流通於周身者必然遲緩,血即因之而瘀,其瘀多在經絡;有因瘀血而成勞瘵者,其人 或有跌傷碰傷,或力小任重,或素有吐衄証,服藥失宜,以致先有瘀血,日久浸成勞 瘵,其瘀血多在臟腑。此二者服十全育真湯皆可愈。而瘀血在臟腑者,尤須多用破血之藥。又 瘀在經絡者,亦可用前方資生湯,加當歸、丹參。瘀在臟腑之劇者,又宜用拙擬理沖湯,或理 沖丸。此數方可參變匯通,隨時製宜也。
世俗醫者,遇脈數之証,大抵責之陰虛血涸。不知元氣虛極莫支者,其脈可至極數。設有人 或力作,或奔馳,至氣力不能支持之時,其脈必數。乃以力倦之不能支持,以仿氣虛之不能 支持,其事不同而其理同也。愚臨証細心體驗,凡治虛勞之証,固不敢純用補藥,然理氣藥 多於補氣藥,則脈即加數,補氣藥多於理氣藥,則脈即漸緩。是知脈之數與不數,固視乎血 分之盈虧,實尤兼視乎氣分之強弱。故此十全育真湯中,台參、黃 各四錢,而三棱、莪術 各錢半,補氣之藥原數倍於理氣之藥。若遇氣分虛甚者,猶必以雞內金易三棱、莪術也。 藥性之補、破、寒、熱,雖有一定,亦視乎服藥者之資稟為轉移。嘗權衡黃 之補力,與三 棱、莪術之破力,等分用之原無軒輊。嘗用三棱、莪術各三錢,治臟腑間一切 瘕積聚,恐其傷氣,而以黃 六錢佐之,服至數十劑,病去而氣分不傷,且有愈服而愈覺強壯者。若遇氣 分甚虛者,才服數劑,即覺氣難支持,必須加黃耆,或減三棱、莪術,方可久服。蓋虛極之 人,補藥難為攻,而破藥易見過也。若其人氣壯而更兼郁者,又必須多用三棱、莪術,或少 用黃 ,而後服之不至滿悶。又嘗權衡黃 之熱力,與知母之寒力,亦無軒輊,等分用之可久 服無寒熱也(此論湯劑作丸劑則知母寒力勝於黃耆熱力)。而素畏熱者 ,服之必至增熱,素畏寒者,服之又轉增寒,其寒熱之力無定,亦猶補破之力無定也。故臨 証調方者,務須細心斟酌,隨時體驗,息息與病機相符,而後百用不至一失也。
附錄︰ 直隸滄縣李××來函︰ 弟長男媳,年二十四歲,於本年(丙寅)正月間患寒熱往來,自原素畏服藥,故隱忍不肯言。至四月初,家人來迓 弟, 言兒媳病劇。回家視之,雖未臥床不起。而瘦弱實難堪矣。診其脈,弦而浮數。細詢病情,言每逢午後先寒後熱,時而 微咳無痰,日夜作瀉十餘次,黎明則頭汗出,胸間綿綿作疼,食一下咽即脹滿難堪,而諸虛百損之狀,顯然盡露。籌思 良久,為立逍遙散方。服兩劑無效。因複至滄取藥,適逢張××自津來滄,遂將兒媳之病細述本末。張××曰︰"以弟之 意,將用何方以治之?"答曰︰"余擬將資生湯、十全育真湯二方,匯通用之,可乎?"張××曰︰"得之矣。此良方也, 服之必效。"弟遂師二方之義,用生懷山藥八錢,生白術、淨萸肉、生雞內金、生龍骨、生牡蠣、鮮石斛各三錢,丹參四 錢。連服四劑,諸証皆大輕減。又於原方加三棱、莪術(十全育真湯中用此二藥者,因虛勞之証多血痺也。)各一錢,粉 丹皮、地骨皮各二錢。又連服八劑,諸病悉退,飲食增加,今已完全成功矣。
3、醴泉飲
治虛勞發熱,或喘或嗽,脈數而弱。 生山藥(一兩) 大生地(五錢) 人參(四錢) 玄參(四錢) 生赭石(四錢,軋細) 牛蒡子(三錢,炒,搗) 天冬(四錢) 甘草(二錢)
勞熱之証,大抵責之陰虛。有肺陰虛者,其人因肺中虛熱熏蒸,時時痒而作嗽, 甚或肺中有所損傷,略一動作,輒發喘促,宜滋補肺陰,兼清火理痰之品,有腎陰虛者,其 人因腎虛不能納氣,時時咳逆上氣,甚或喘促,宜填補下焦真陰。兼用收降之品。若其脈甚 數者,陳修園謂,宜滋養脾陰。蓋以脾脈原主和緩,脈數 者必是脾陰受傷,宜於滋陰藥中,用甘草以引之歸脾,更兼用味淡之藥,如薏米、石斛之類 。特是人身之陰,所蓋甚廣,凡周身之濕處皆是也。
故陰虛之甚者,其周身血脈津液,皆就枯涸。必用汁漿最多之藥,滋臟腑之陰,即以溉周身 之液,若方中之山藥、地黃是也。然脈之數者,固系陰虛,亦系氣分虛弱,有不能支持之象 ,猶人之任重而體顫也。故用人參以補助氣分,與玄參、天冬之涼潤者並用,又能補助陰分。 且慮其升補之性,與咳嗽上逆者不宜,故又佐以赭石之壓力最勝者,可使人參補益之 力下行直至涌泉,而上焦之逆氣浮火,皆隨之順流而下;更可使下焦真元之氣,得人參之峻 補而頓旺,自能吸引上焦之逆氣浮火下行也。至於牛蒡子與山藥並用,最善止嗽,甘草與天冬 並用,最善潤肺,此又屢試屢效者也。
初製此方時,原無赭石,有丹參三錢,以運化人參之補力。後治一年少婦人,信水數月不行 ,時作寒熱,干嗽連連,且兼喘逆,胸隔滿悶,不思飲食,脈數幾至七至。治以有丹參原方 不效,遂以赭石易丹參,一劑咳與喘皆愈強半,胸次開通,即能飲食,又服數劑脈亦和緩, 共服二十劑,諸病皆愈。以後凡治婦女月閉血枯,浸至虛勞,或兼咳嗽滿悶者,皆先 投以此湯,俾其飲食加多,身體強壯,經水自通。間有瘀血暗阻經道,或顯有 瘕可據者,繼服拙擬理沖湯,或理沖丸以消融之,則婦女無難治之病矣。若 其人胸中素覺短氣,或大便易滑瀉者,又當預防其大氣下陷(大氣下陷詳升 陷湯)。用醴泉飲時,宜減赭石、牛蒡子,並一切蘇子、蔞仁、紫菀、杏仁,治咳
按︰短氣與喘原迥異。短氣者難於呼氣不上達也。喘者難於吸氣不下降也。而不善述病情者 ,往往謂喘為"上不來氣",是以愚生平臨証,凡遇自言上不來氣者,必細細詢問,確知其 果系呼氣難與吸氣難,而後敢為施治也。
又按︰方書名咳喘曰"咳逆",喘曰"喘逆",因二証多由逆氣上干也。而愚臨証實驗以來 ,知因大氣下陷而咳喘者,亦複不少。蓋肺懸胸中,必賴大氣以包舉之,而後有所附麗;大 氣以鼓舞之,而後安然呼吸。大氣一陷,則包舉之力微,肺即無所附麗,而咳嗽易生。鼓舞 之機滯,肺必努力呼吸,而喘促易作。曾治一少年,泄瀉半載方愈。後因勞力過度,覺喉中之氣不舒,五六呼吸之間, 必咳 ; 以拙擬升陷湯,數劑而愈。
又︰曾治一人,年近五旬,素有喘疾。因努力任重,舊証複發。延 醫服藥罔效。後愚診視其脈,數近六至,而兼有沉濡之象。愚疑其陰虛不能納氣,因其脈兼 沉濡,不敢用降氣之藥。遂用熟地、生山藥、枸杞、玄參大滋真陰之藥,大劑煎湯,送下人 參小塊二錢,連服三劑脈即不數,仍然沉濡,喘雖見輕,仍不能愈。因思此証得之努力任重 ,胸中大氣因努力而陷,所以脈現沉濡,且其背惡寒而兼發緊,此亦大氣下陷之征也。亦治 以升陷湯,方中升麻、柴胡、桔梗皆不敢用,以桂枝尖三錢代之。因其素有不納氣之 証,桂枝能升大氣,又能納氣歸腎也(理詳參赭鎮氣湯下)。又外 加滋陰之藥,數劑全愈(詳案在升陷湯下)。按此二証之病因,與 醴泉飲所主之病迥異,而其咳喘則同。必詳觀升陷湯後跋語,及所載諸案,始明治此二証之 理。而附載於此者,恐臨証者審証不確,誤以醴泉飲治之也。
沈陽婁××,年二十二,虛勞咳嗽,其形羸弱,脈數八至,按之即無。細詢之,自言 曾眠熱炕之上,晨起覺心中發熱,從此食後即吐出,夜間咳嗽甚劇,不能安寢。因二十餘日 寢食俱廢, 遂覺精神恍惚,不能支持。愚聞之,知脈象雖危,仍系新証,若久病至此,誠 難挽回矣。遂投以醴泉飲,為其嘔吐,將赭石改用一兩(重用赭石之理詳參 赭鎮氣湯下),一劑吐即止,可以進食,嗽亦見愈。從前五六日未大便,至此大便 亦通下。如此加減服之,三日後脈數亦見愈。然猶六至餘,心中猶覺發熱,遂將玄參、生地 皆改用六錢,又每日於午時,用白蔗糖沖水,送服西藥阿斯匹林(藥性詳參麥湯 下)七厘許。數日諸病皆愈,脈亦複常。
沈陽蘇××,年三十許,勞嗽二年不愈,動則作喘,飲食減少。更醫十餘人,服藥數百劑, 分毫無效,羸弱轉甚。來院延醫。其脈數六至,雖細弱仍有根柢,知其可治。自言上焦恆覺發熱,大便三四日一行 ,時或干燥。遂投以醴泉飲,為其便遲而燥,赭石改用六錢,又加雞內金二錢(搗 細),恐其病久臟腑經絡多瘀滯也。數劑後飯量加增,心中仍有熱時,大便已不燥 ,間日 一行。遂去赭石二錢,加知母二錢,俾於晚間服湯藥後,用白蔗糖水,送服阿斯匹林 四分之一瓦,得微汗。後令於日間服之,不使出 汗,數日不覺發熱,脈亦複常,惟咳嗽未能全愈。又用西藥幾阿蘇六分,薄荷冰四分,和以綠豆 粉為丸,梧桐子大,每服三丸,日兩次,湯藥仍照方服之,五六日後咳嗽亦愈,身體從此康 健。
4、一味薯蕷飲
治勞瘵發熱,或喘或嗽,或自汗,或心中怔忡,或因小便不利,致大便滑瀉,及一切陰分虧 生懷山藥(四兩,切片) 煮汁兩大碗,以之當茶,徐徐溫飲之。 山藥之性,能滋陰又能利濕,能滑潤又能收澀。是以能補肺補腎兼補脾胃。且其含蛋白質最 多,在滋補藥中誠為無上之品,特性甚和平,宜多服常服耳。 陳修園謂︰山藥為尋常服食之物,不能治大病,非也。若果不治大病,何以《金匱》治勞瘵有 薯蕷丸。嘗治一室女,溫病痰喘,投以小青龍加石膏湯,又遵《傷寒論》加減法,去麻黃加 杏仁,喘遂定。時已近暮,一夜安穩。至黎明喘大作,脈散亂如水上浮麻,不分至數,此將 脫之候也。取藥不及,適有生山藥兩許,急煮汁飲之,喘稍定,脈稍斂,可容取藥,方中仍 重用山藥而愈(詳案在仙露湯下)。
一室女,月信年餘未見,已成勞瘵,臥床不起。治以拙擬資生湯,複俾日用生山 藥四兩,煮汁當茶飲之,一月之後,體漸複初,月信亦通。
一婦人,產後十餘日,大喘大汗,身熱勞嗽。醫者用黃 、熟地、白芍等藥,汗出愈多。後 愚診視,脈甚虛弱,數至七至,審証論脈,似在不治。俾其急用生山藥六兩,煮汁徐徐 飲之,飲完添水重煮,一晝夜所飲之水,皆取於山藥中。翌日又換山藥六兩,仍如此煮飲之 。三日後諸病皆愈。
一人,年四十餘,得溫病十餘日,外感之火已消十之八九。大便忽然滑下,喘息迫促,且有 煩渴之意。其脈甚虛,兩尺微按即無。亦急用生山藥六兩,煎汁兩大碗,徐徐溫飲下,以之 當茶,飲完煎渣再飲,兩日共用山藥十八兩,喘與煩渴皆愈,大便亦不滑瀉。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侄女××,已於歸數載,因患瘰 証成癆,喘嗽不休,或自汗,或心中怔忡,來函索方。余揣此系陰分虧損已極所 致。
俾先用一味薯蕷飲,每日用生懷山藥四兩,煮汁兩大碗,當茶頻頻溫飲之。不數劑,喘定汗止,咳嗽亦見輕。繼又兼服 薯蕷粥,作點心用之,漸漸全愈。
奉天法庫縣萬××來函︰ 家慈患痰喘咳嗽病,三十年於茲矣。百方不效,且年愈高,病愈進。乃於今春宿病既發,又添發灼、咽干、頭汗出、食 不下等証。生雖習醫,此時惟戰兢不敢處方,遂請一宿醫診視,云是痰盛有火,孰知是肺氣與脾陰腎陰將虛竭也。與人 參清肺湯,加生地、丹皮等味,服二劑,非特未效,遂發灼如火,更添泄瀉,有不可終日之勢。於是不敢延醫,自選用 資生湯方,服一劑,亦無顯效。轉思此時方中于朮、牛蒡子、雞內金等味有未合也。因改用一味薯蕷飲,用生懷山藥四 兩,加玄參三錢。服一劑見效,二劑大見效,三劑即病愈強半矣。後乃改用薯蕷粥,用生懷山藥一兩為細末,煮作粥, 少調以白糖,每日兩次當點心服之。又間進開胃之藥。旬餘而安。
5、參麥湯
治陰分虧損已久,浸至肺虛有痰,咳嗽勞喘,或兼肺有結核者。 人參(三錢) 干麥冬(四錢,帶心) 生山藥(六錢) 清半夏(二錢) 牛蒡子(三錢,炒,搗) 蘇子(二錢,炒,搗) 生杭芍(三錢) 甘草(錢半)
人參為補肺之主藥,而有肺熱還傷肺之虞,有麥冬以佐之,則轉能退熱。麥冬為 潤肺之要品,而有咳嗽忌用之說,有半夏以佐之,則轉能止嗽。至於山藥,其收澀也能助人 參以補氣,其粘潤也,能助麥冬以滋液。雖多服久服,或有壅滯,而牛蒡子之滑利,實又可以 相濟。且牛蒡子能降肺氣之逆,半夏能降胃氣、沖氣之逆,蘇子與人參同用,又能降逆氣 之因虛而逆。平其逆氣,則喘與嗽不治自愈矣。用白芍者,因肝 為肺之對宮,肺金虛損,不能清肅下行以鎮肝木,則肝火恆恣橫而上逆,故加芍藥以斂戢其 火。且芍藥與甘草同用,甘苦化合味近人參,即功近人參,而又為補肺之品也。
按︰古方多以麥冬治肺虛咳嗽,獨徐靈胎謂嗽者斷不宜用。蓋以其汁漿膠粘太甚,肺中稍有 客邪,即可留滯不散,惟濟以半夏之辛燥開通,則不惟治嗽甚效。即治喘亦甚效。故仲景治 傷寒解後,虛羸少氣,氣逆欲吐,有竹葉石膏湯,麥冬與半夏同用。治火逆上氣,有麥門冬湯,以麥冬為君 ,亦佐以半夏也。又肺虛勞嗽者,醫者多忌用半夏,是未知半夏之性者也。徐靈胎曰︰"肺 屬金喜斂而不喜散。"蓋斂則肺葉垂而氣順,散則肺葉張而氣逆。半夏之辛,與姜、桂之辛 迥別,入喉則閉不能言,涂金瘡則血不複出,辛中滯澀,故能疏又能斂也。又辛之斂與酸之 斂不同,酸則一主於斂,辛則斂中有發散之意,尤與肺投合也。又喻嘉言贊麥門冬湯中用半夏曰︰"於大建中氣,大生津 液藥中,增入半夏之辛溫一味,以利咽下氣,此非半夏之功,實善用半夏之功也。"
愚對於此証,悉心研究,知其治法,當細分為數種。腎傳肺者,以大滋真陰之藥為主,以清肺理痰之藥為佐, 若拙擬之醴泉飲是也;肺傳腎者,以清肺理痰之藥為主,以滋補 真陰之藥為佐,若此參麥湯是也;其因肺腎俱病,而累及脾胃者,宜肺腎雙補,而兼顧其 脾胃,若拙擬之滋培湯、珠玉二寶粥是也。如此分途施治,斟酌咸宜,而又兼服阿斯匹林,凡其脈之稍有根柢可挽回者, 需以時日皆愈也。至於但肺有結核,而未累及他臟者,可於斯編治肺病方中,酌其治法(論肺病治法,實合虛勞肺病詳 細論之 也,凡治虛勞及肺病者皆宜參觀) 阿斯匹林,其性涼而能散,善退外感之熱,初得外感風熱,服之出涼汗即愈。兼能退內 傷之熱,肺結核者,借之以消除其熱,誠有奇效。又善治急性關節腫疼,發表痘毒、麻疹及 腸胃炎、肋膜炎諸証,西藥中之最適用者也。
特其發汗之力甚猛。若結晶堅而大者,以治外感,半瓦即可出汗;若當天氣寒涼,或近寒帶 之地,須服至一瓦,或至瓦半。若其略似白粉,微有結晶者,藥力薄弱,服至一瓦方能出汗 ,多可服至瓦半或二瓦。是在臨証者,相其藥力之優劣,而因時、因地、因人製宜也。 至用阿斯匹林治內傷,其分量尤須少用。因內傷發熱之人,陰虛陽浮,最易發汗。西人用治 肺結核之熱,日服三瓦,其在歐洲地寒,且其人自幼多肉食,臟腑營衛壯固,或者猶可,在 吾中華則定然不可。是以丁仲祜用阿斯匹林治肺結核,一日三次共服一瓦半,則視西人所用之 愚用阿斯匹林治肺結核,視西人所用之數,則減之又減。曾治一少年,染肺結核,咳嗽食少 ,身體羸弱,半載不愈,求為延醫。遂投以理肺清痰、健胃滋陰之藥,又於晚間臨睡時,用 白蔗糖沖水,送服阿斯匹林三分之一瓦。須臾周身即得大汗,過三點鐘其汗始止,翌日覺周 身酸懶,蓋因汗太過也。而咳嗽則較前見輕,食欲亦少振,繼服滋補之藥數劑,每日只用阿 斯匹林六分之一瓦,作一次服下,或出微汗,或不出汗,從此精神漸漸清爽,調治月餘而愈 。自此以後,用阿斯匹林治肺結核,必先少少試服,初次斷不敢稍多也。
至西人謂防其出汗,可與止汗之藥同服,亦系善法。然仍恐服後止汗之藥不效,而阿斯匹林 之發汗,仍然甚效也。愚治肺結核証,若一日用至一瓦,或一瓦強,恆作十次,或十餘次服 下。勿須用止汗之藥,亦可不出汗。即有時微見汗,亦系佳兆。 凡勞瘵陰虛之証,其脈之急數者,無論肺結核與不結核,於每服滋補劑外,皆宜服阿斯匹 林,或半瓦,或至一瓦。恐其出汗多,分幾次服下,其初日服之俾微見汗,後日日常服,以 或出汗或不出汗為適宜。如此旬日之間,脈之數者可漸和緩。
[ 本帖最后由 海明月 于 2008-9-4 12:02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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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4 12:02 | 只看该作者
附錄︰ 廣西柳州賓××來函︰ 治一婦人,年四十三歲,素因家務勞心,又兼傷心,遂患吐血。後吐血雖愈,而喘嗽殊甚,夜不能臥。諸醫率用枇 杷葉、 款冬花、杏仁、紫菀、貝母等藥治之。其後右邊面顴淡紅腫起,嗽喘仍不少愈。後仆為延醫,先投以王清任少腹逐瘀湯 加蘇子沉香二劑,繼服書中參麥湯八劑,喘嗽皆愈。 又︰治一男子,年四十六歲,心中發熱作喘,醫治三年無效。仆為診視,先投以書中首方資生湯,遵注加生地黃六錢。 一劑見輕,數劑病愈強半。繼用參麥湯數劑,病愈十之八九。然病已數年,身體羸弱,非倉猝所能複原;望先生賜惠, 為擬一善後之方,則幸甚矣。
6、珠玉二寶粥
治脾肺陰分虧損,飲食懶進,虛熱勞嗽,並治一切陰虛之証。 生山藥(二兩) 生薏米(二兩) 柿霜餅(八錢) 上三味,先將山藥、薏米搗成粗渣,煮至爛熟,再將柿霜餅切碎,調入融化,隨 意服之。山藥、薏米皆清補脾肺之藥。然單用山藥,久則失於粘膩;單用薏米,久則失於淡 滲,惟等分並用,乃可久服無弊。又用柿霜之涼可潤肺、甘能歸脾者,以為之佐使。病患服 之不但療病,並可充飢,不但充飢,更可適口。用之對証,病自漸愈,即不對証,亦無他患 。柿霜餅,即柿霜熬成者,為柿霜白而淨者甚少,故用其熬成餅者。然熬此餅時恆有摻以薄荷水 者,其性即不純良。遇陰虛汗多之証用之即有不宜,若果有白淨柿霜尤勝於餅。
一少年,因感冒懶於飲食,猶勤稼穡,枵腹力作,遂成勞嗽。過午發熱,徹夜咳吐痰涎。醫 者因其年少,多用滋陰補腎之藥,間有少加參、 者。調治兩月不效,飲食減少,痰涎轉增 ,漸至不起,脈虛數兼有弦象,知其肺脾皆有傷損也。授以此方,俾一日兩次服之,半月全愈
或問︰脈現弦象,何以即知其脾肺傷損?答曰︰脈雖分部位,而其大致實不分部位,今此証 左右之脈皆弦,夫弦為肝脈,肝盛必然侮脾,因肝屬木脾屬土也。且五行之中,惟土可以包 括四行,即脾氣可以包括四臟。故六部脈中,皆以和緩為貴,以其饒有脾土之氣也。今其脈 不和緩而弦硬,其脾氣受傷,不能包括四臟可知。又肺屬金,所以鎮肝木者也,故肺金清肅 之氣下行,肝木必不至恣橫,即脈象不至於弦。今其脈既現如此弦象,則肺金受傷,不能鎮 肝木更可知也。
7、沃雪湯
治同前証,更兼腎不納氣作喘者。 生山藥(一兩半) 牛蒡子(炒搗,四錢) 柿霜餅(沖服,六錢) 一人,年四十餘,素有喘証,薄受外感即發。醫者投以小青龍湯,一劑即愈,習 以為常。一日喘証複發,連服小青龍湯三劑不愈。其脈五至餘,右寸浮大,重按即無。知其 從前服小青龍即愈者,因其証原受外感;今服之而不愈者,因此次發喘原無外感也,蓋其薄 受外感即喘;肺與腎原有傷損,但知治其病標,不知治其病本,則其傷損必益甚,是以此 次不受外感亦發喘也。為擬此湯服兩劑全愈,又服數劑以善其後。
8、水晶桃
治肺腎兩虛,或咳嗽,或喘逆,或腰膝酸疼,或四肢無力,以治孺子尤佳 核桃仁(一斤) 柿霜餅(一斤)
先將核桃仁飯甑蒸熟,再與柿霜餅同裝入瓷器內蒸之,融化為一,晾冷,隨意服 凡果核之仁,具補益之性者,皆能補腎。核桃乃果核之最大者,其仁既 多脂,味更香美,為食中佳品,性善補腎可知。柿霜色白入肺,而甘涼滑潤,其甘也能益肺 氣,其涼也能清肺熱,其滑也能利肺痰,其潤也能滋肺燥,與核 桃同用,肺腎同補,金水相生,虛者必易壯實。且食之又甚適口,飢時可隨便服之,故以治 小兒尤佳也。
【附方】
俗傳治勞嗽方,秋分日取鮮萊菔十餘枚去葉,自葉中心穿以鮮槐條,令槐條頭透出 根外,懸於茂盛樹上滿百日,至一百零一日取下。用時去槐條,將萊菔切片煮爛,調紅 沙糖服之,每服一枚,數服即愈。
按︰
萊菔色白入肺,槐條色黑入腎,如此作用,蓋欲導引肺氣歸腎。其懸于茂盛樹上者,因 茂樹之葉多吐氧氣,萊菔借氧氣醞釀,其補益之力必增也。懸之必滿百日者,欲其飽經霜露 ,借金水之氣,以補金水之臟也。邑中孫姓叟,年近六旬,勞喘,百藥不效,後得此方服之 而
9、既濟湯
治大病後陰陽不相維系。陽欲上脫,或喘逆,或自汗,或目睛上竄,或心中搖搖如懸旌;陰 欲下脫,或失精,或小便不禁,或大便滑瀉。一切陰陽兩虛,上熱下涼之証。 大熟地(一兩) 萸肉(去淨核,一兩) 生山藥(六錢) 生龍骨(搗細,六錢) 生牡蠣(搗細,六錢) 茯苓(三錢) 生杭芍(三錢) 烏附子(一錢)
或問︰既濟湯原為救脫之藥,方中何以不用人參?答曰︰人參之性補而兼升,以治上脫,轉有氣高不返之虞。喻嘉 言《寓意草》中論之甚詳。惟與赭石同用,始能納氣歸根。而証兼下脫者,赭石又不宜用,為不用赭石,所以不敢用人 參。且陽之上脫也,皆因真陰虛損,不能潛藏元陽,陽氣始無所系戀而上奔。故方中重用熟地、山藥以峻補真陰,俾陰 足自能潛陽。而佐以附子之辛熱,原與元陽為同氣,協同芍藥之苦降(《神農本草經》味苦),自能引浮越之元陽下歸其 宅。更有萸肉、龍骨、牡蠣以收斂之,俾其陰陽固結,不但元陽不複上脫,而真陰亦永不下脫矣。
一人,年二十餘,稟資素羸弱,又耽煙色,於秋初患瘧,兩旬始愈。一日大便滑 瀉數次,頭面汗出如洗,精神頹憒,昏昏似睡。其脈上盛下虛,兩寸搖搖,兩尺欲無,數至 七至。延醫二人皆不疏方。愚後至為擬此湯,一劑而醒,又服兩劑遂複初。
友人張××,曾治一少年,素患心疼,發時 晝夜號呼。醫者屢投以消通之藥,致大便滑瀉,虛氣連連下泄,汗出如洗,目睛上泛,心神 驚悸,周身 動,須人手按,而心疼如故。延醫數人皆不敢疏方。張××投以此湯,將方中萸 肉倍作二兩,連服兩劑,諸病皆愈,心疼竟從此除根。
或問︰此方能治脫証宜矣,而並能治心疼者何也?答曰︰凡人身內外有疼處,皆其氣血痺而 不通。《神農本草經》謂"山茱萸主心下邪氣、寒熱、溫中、逐寒濕痺",是萸肉不但酸斂,而更 善開通可知。李士材治肝虛作疼,萸肉與當歸並用。愚治肝虛腿疼,曾重用萸肉隨手奏效( 詳案在曲直湯下)。蓋萸肉得木氣最濃,酸斂之中大具條暢之性 ,故善於治脫,尤善於開痺也。大抵其証原屬虛痺,氣血因虛不能流通而作疼。醫者不知,惟事 開破,迨開至陰陽將脫,而其疼如故,醫者亦束手矣。而投以此湯,惟將萸肉加倍,竟能於 救脫之外,更將心疼除根。此非愚製方之妙,實張××之因証施用,而善於加減也。
10、來複湯
治寒溫外感諸証,大病瘥後不能自複,寒熱往來,虛汗淋漓;或但熱不寒,汗出而熱解,須 臾又熱又汗,目睛上竄,勢危欲脫;或喘逆,或怔忡,或氣虛不足以息,諸証若見一端,即 宜急服。
萸肉(去淨核,二兩) 生龍骨(搗細,一兩) 生牡蠣(搗細,一兩) 生杭芍(六錢) 野台參(四錢) 甘草(二錢, 蜜炙)
萸肉救脫之功,較參、術、 更勝。蓋萸肉之性,不獨補肝也,凡人身之陰陽氣血將散者,皆能斂之。故救脫之藥, 當 以萸肉為第一。而《神農本草經》載於中品,不與參、術、 並列者,竊憶古書竹簡韋編,易於錯簡,此或錯簡之誤歟﹗ 凡人元氣之脫,皆脫在肝。故人虛極者,其肝風必先動,肝風動,即元氣欲脫之兆也。又肝與膽臟腑相依,膽為少 陽, 有病主寒熱往來;肝為厥陰,虛極亦為寒熱往來,為有寒熱,故多出汗。萸肉既能斂汗,又善補肝,是以肝虛極而元氣 將脫者服之最效。愚初試出此藥之能力,以為一己之創見,及詳觀《神農本草經》山茱萸原主寒熱,其所主之寒熱,即 肝經虛極之寒熱往來也。特從前涉獵觀之,忽不加察,且益嘆《神農本草經》之精當,實非後世本草所能及也。又《神 農本草經》謂山茱萸能逐寒濕痺,是以本方可用以治心腹疼痛。曲直湯用以治肢體疼痛,以其味酸能斂。補絡補管湯, 用之以治咳血吐血。再合以此方重用之,最善救脫斂汗。則山茱萸功用之妙,真令人不可思議矣。
一人,年二十餘,於孟冬得傷寒証,調治十餘日,表裡皆解。忽遍身發熱,頓飯 頃,汗出淋漓,熱頓解,須臾又熱又汗。若是兩晝夜,勢近垂危,倉猝迎愚延醫。及至,見 汗出渾身如洗,目上竄不露黑睛,左脈微細模糊,按之即無,此肝膽虛極,而元氣欲脫也, 蓋肝膽虛者,其病象為寒熱往來,此証之忽熱忽汗,亦即寒熱往來之意。急用淨萸肉二兩煎 服,熱與汗均愈其半,遂為擬此方,服兩劑而病若失。
趙叟,年六十三歲,於仲冬得傷寒証,痰喘甚劇。其脈浮而弱,不任循按,問其平素,言有勞病,冬日恆發喘嗽。 再三 籌思,強治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生石膏,為其脈弱,俾預購補藥數種備用。服藥後喘稍愈,再診其脈微弱益甚, 遂急用淨萸肉一兩,生龍骨、生牡蠣各六錢,野台參四錢,生杭芍三錢為方,皆所素購也。煎湯甫成,此時病患呼吸俱 微,自覺氣息不續,急將藥飲下,氣息遂能接續。
李××,年五旬,偶相值,求為診脈,言前月有病服藥已愈,近覺身體清爽,未知脈象何如?診之,其脈尺部無根, 寸 部搖搖有將脫之勢,因其自謂病愈,若遽悚以危語,彼必不信,姑以脈象平和答之。遂秘謂其侄曰︰"令叔之脈甚危險, 當服補斂之藥,以防元氣之暴脫。"其侄向彼述之,果不相信後二日,忽遣人迎愚,言其驟然眩暈不起,求為延醫。既至, 見其周身顫動,頭上汗出,言語錯亂,自言心怔忡不能支持,其脈上盛下虛之象較前益甚,急投以淨萸肉兩半,生龍骨、 生牡蠣、野台參、生赭石各五錢,一劑即愈。繼將萸肉改用一兩,加生山藥八錢,連服數劑,脈亦複常。按︰此方赭石 之分量,宜稍重於台參。
附錄︰ 湖北天門縣崔××來函︰ 張港朱××之兒媳,產後角弓反張,汗出如珠,六脈散亂無根,有將脫之象,迎為延醫。急用淨萸肉二兩,俾煎湯 服之,一劑即愈。
11、鎮攝湯
治胸膈滿悶,其脈大而弦,按之似有力,非真有力,此脾胃真氣外泄,沖脈逆氣上干之証, 慎勿作實証治之。若用開通之藥,凶危立見。服此湯數劑後脈見柔和,即病有轉機,多服自 愈。
野台參(五錢) 生赭石(軋細,五錢) 生芡實(五錢) 生山藥(五錢) 萸肉(去淨核,五錢) 清半夏(二錢) 茯苓 (二錢)
服藥數劑後,滿悶見輕,去芡實加白術二錢。
脈之真有力者,皆有洪滑之象。洪者如波濤疊涌,勢作起伏;滑者指下滑潤,累 累如貫珠。此脈象弦直,既無起伏之勢,又無貫珠之形,雖大而有力,實非真有力之象。 和緩者脾胃之正脈,弦長者肝膽之正脈。然脾胃屬土,其脈象原宜包括金、木、水、火諸臟 腑,故六部之脈皆有和緩,乃為正象。今其脈弦而有力,乃肝木橫恣,侵侮脾土之象,故知 其脾胃虛也。
沖脈上隸陽明,故沖氣與胃氣原相貫通。今因胃氣虛而不降,沖氣即易於上干。此時脾胃氣 化不固,既有外越之勢,沖氣複上干而排擠之,而其勢愈外越,故其脈又兼大也。
一媼,年過六旬,胸腹滿悶,時覺有氣自下上沖,飲食不能下行。其子為書賈,且知醫。曾 因賣書至愚書校,述其母病証,且言脈象大而弦硬。為擬此湯,服一劑滿悶即減,又服數 劑全愈。
一人,年近五旬,心中常常滿悶,嘔吐痰水。時覺有氣起自下焦,上沖胃口。其 脈弦硬而長,右部尤甚,此沖氣上沖,並迫胃氣上逆也。問其大便,言甚干燥。遂將方中赭 石改作一兩,又加知母、生牡蠣各五錢,濃朴、蘇子各錢半,連服六劑全愈。
附錄: 直隸鹽山李××來函︰ 天津王媼,得病月餘,困頓已極,求治於弟。診其脈,六部皆弦硬有力,更粗大異常,詢其病,則胸膈滿悶,食已 即吐,月餘以來,未得一飯不吐,且每日大便兩三次,所便少許有如雞矢,自云心中之難受,莫可言喻,不如即早與世 長辭,脫此苦惱。細思胸膈滿悶,頗似實証者;,然而脈象弦硬粗大,無一點柔和之象,遂憶鎮攝湯下注云,治胸膈滿悶, 其脈大而弦,按之有力,此脾胃真氣外泄,沖脈逆氣上干之証,慎勿以實証治之云云。即抄鎮攝湯原方予之。服一劑, 吐即見減,大便次數亦見減,脈遂有柔和之象。四五劑,即諸病全愈。以後遇此等脈象,即按此東加減治之,無不效如 桴鼓。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二)治陽虛方
1、敦複湯
(附︰服硫黃法)治下焦元氣虛憊,相火衰微,致腎弱不能作強(《內經》云腎者作強之官),脾弱不能健運,或腰膝酸疼,或黎明泄瀉,一切虛寒諸証。
野台參(四錢)烏附子(三錢)生山藥(五錢)補骨脂(四錢,炒搗)核桃仁(三錢)萸肉(四錢,去淨核)茯苓(錢半)生雞內金(錢半,搗細)
敦複湯,原為補相火之專方,而方中以人參為君,與萸肉、茯苓並用,借其收斂下行之力,能大補腎中元氣,元氣既旺相火自生。又用烏附子、補骨脂之大熱純陽,直達下焦,以助相火之熱力,核桃仁之溫潤多脂,峻補腎臟,以濃相火之基址。且附子與人參同用名參附湯,為回元陽之神丹,補骨脂與核桃仁並用名青蛾丸,為助相火之妙品(核桃仁屬木,補骨脂屬火,並用之,有木火相生之妙),又恐藥性太熱,於下焦真陰久而有礙,故又重用生山藥,取其汁漿稠粘,能滋下焦真陰,其氣味甘溫,又能固下焦氣化也。至於雞內金,其健運脾胃之力,既能流通補藥之滯,其收澀膀胱之力,又能逗留熱藥之性也。
人身之熱力,方書恆責重相火,而不知君火之熱力,較相火尤勝。蓋生育子女以相火為主,消化飲食以君火為主。君火發於心中,為陽中之火,其熱下濟,大能溫暖脾胃,助其消化之力,此火一衰,脾胃消化之力頓減。若君火旺而相火衰者,其人仍能多飲多食可享大壽,是知君火之熱力,關於人身者甚大也。愚自臨証實驗以來,遇君火虛者不勝計,其人多廉於飲食,寒飲留滯為恙,投以辛熱升補之劑,即隨手奏效(拙擬理飲湯為治是病的方)。彼謂心臟惡熱,用藥惟宜寒涼者,猶是一偏之論。曾治一人,年二十余,嗜睡無節,即動作飲食之時,亦忽然昏倒鼾睡。診其脈兩尺洪滑有力,知其腎經實而且熱也。遂用黃柏、知母各八錢,茯苓、澤瀉各四錢,數劑而愈。是知人之資稟不齊︰心臟多惡熱,而亦有宜溫補者;腎臟多惡寒,而亦有宜涼瀉者。是在臨証時細心與之消息,不可拘於成見也。
欲明心火之熱力,今又得一確實証驗。愚資稟素強壯,心火頗旺而相火少衰,飲食不忌寒涼,恆畏坐涼處。因此,數年來,常於食前,服生硫黃如黑豆大一塊,約有四厘,甚見效驗。
嘗觀葛稚川《肘後方》,首載扁鵲玉壺丹,系硫黃一味九轉而成。治一切陽分衰憊之病。而其轉法所需之物頗難備具,今人鮮有服者。愚臨証實驗以來,覺服製好之熟硫黃,猶不若徑服生者其效更捷。蓋硫黃製熟則力減,少服無效,多服又有燥渴之弊,服生硫黃少許,即有效而又無他弊也。十余年間,用生硫黃治愈沉寒錮冷之病不勝計。蓋硫黃原無毒,其毒也即其熱也,使少服不令覺熱,即於人分毫無損,故不用製熟即可服,更可常服也。且自古論硫黃者,莫不謂其功勝桂、附,惟徑用生者系愚之創見,而實由自家徐徐嘗驗,確知其功效甚奇,又甚穩妥,然後敢以之治病。今邑中日服生硫黃者數百人,莫不飲食加多,身體強壯,皆愚為之引導也。今略舉生硫黃治驗之病數則於下︰
一孺子三歲失乳。頻頻滑瀉,米谷不化,瘦弱異常。俾嚼服生硫黃如綠豆粒大兩塊,當日滑瀉即愈,又服數日,飲食加多,肌肉頓長。後服數月,嚴冬在外嬉戲,面有紅光,亦不畏寒。
一叟年近六旬,得水腫証。小便不利,周身皆腫,其脈甚沉細,自言素有疝氣,下焦常覺寒涼。愚曰︰欲去下焦之寒,非服硫黃不可。且其性善利水,施之火不勝水而成水腫者尤為對証。為開苓桂朮甘東加野台參三錢、威靈仙一錢,一日煎渣再服,皆送服生硫黃末二分。十日後,小便大利,腫消三分之二。下焦仍覺寒涼,遂停湯藥單服硫黃試驗,漸漸加多,一月共服生硫黃四兩,周身腫盡消,下焦亦覺溫暖。
一人年十八九,常常嘔吐涎沫,甚則吐食。診其脈象甚遲濡,投以大熱之劑毫不覺熱,久服亦無效驗。俾嚼服生硫黃如黃豆粒大,徐徐加多,以服後移時覺微溫為度。後一日兩次服,每服至二錢,始覺溫暖。共服生硫黃四斤,病始除根。
一數月孺子,乳汁不化,吐瀉交作,常常啼號,日就羸瘦。其啼時蹙眉,似有腹疼之意。俾用生硫黃末三厘許,乳汁送服,數次而愈。
一人年四十許,因受寒腿疼不能步履。投以溫補宣通之劑,愈後,因食豬頭(豬頭咸寒與豬肉不同)反複甚劇,疼如刀刺,再服前藥不效。俾每於飯前嚼服生硫黃如玉秫粒大,服後即以飯壓之。試驗加多,後每服至錢許,共服生硫黃二斤,其証始愈。
一叟年六十有一,頻頻咳吐痰涎,兼發喘逆。人皆以為勞疾,未有治法。診其脈甚遲,不足三至,知其寒飲為恙也。投以拙擬理飲東加人參、附子各四錢,喘與咳皆見輕而脈之遲仍舊。因思脈象如此,非草木之品所能挽回。俾服生硫黃少許,不覺溫暖,則徐徐加多,兩月之間,服生硫黃斤余,喘與咳皆愈,脈亦複常。
一婦人年五旬,上焦陽分虛損,寒飲留滯作嗽,心中怔忡,飲食減少,兩腿畏寒,臥床不起者已二年矣。醫者見其咳嗽怔忡,猶認為陰分虛損,複用熟地、阿膠諸滯泥之品,服之病益劇。後愚診視,脈甚弦細,不足四至,投以拙擬理飲東加附子三錢,服七八日咳嗽見輕,飲食稍多而仍不覺熱,知其數載沉,非程功半載不能愈也。俾每日於兩餐之前服生硫黃三分,體驗加多,後服數月,其病果愈。
按︰古方中硫黃皆用石硫黃,而今之硫黃皆出於石,其色黃而亮,砂粒甚大,且無臭氣者即堪服食。且此物燃之雖氣味甚烈,嚼之實無他味。無論病在上在下,皆宜食前嚼服,服後即以飯壓之。若不能嚼服者,為末開水送服亦可,且其力最長,即一日服一次,其熱亦可晝夜不歇。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三)治大氣下陷方
1、升陷湯
治胸中大氣下陷,氣短不足以息。或努力呼吸,有似乎喘。或氣息將停,危在頃刻。其兼証,或寒熱往來,或咽干作渴,或滿悶怔忡,或神昏健忘,種種病狀,誠難悉數。其脈象沉遲微弱,關前尤甚。其劇者,或六脈不全,或參伍不調。
生箭(六錢)知母(三錢)柴胡(一錢五分)桔梗(一錢五分)升麻(一錢)氣分虛極下陷者,酌加人參數錢,或再加山萸肉(去淨核)數錢,以收斂氣分之耗散,使升者不至複陷更佳。若大氣下陷過甚,至少腹下墜,或更作疼者,宜將升麻改用錢半,或倍作二錢。升陷湯,以黃為主者,因黃既善補氣,又善升氣。惟其性稍熱,故以知母之涼潤者濟之。柴胡為少陽之藥,能引大氣之陷者自左上升。升麻為陽明之藥,能引大氣之陷者自右上升。桔梗為藥中之舟楫,能載諸藥之力上達胸中,故用之為向導也。至其氣分虛極者,酌加人參,所以培氣之本也。或更加萸肉,所以防氣之渙也。至若少腹下墜或更作疼,其人之大氣直陷至九淵,必需升麻之大力者,以升提之,故又加升麻五分或倍作二錢也。方中之用意如此,至隨時活潑加減,尤在臨証者之善變通耳。
大氣者,充滿胸中,以司肺呼吸之氣也。人之一身,自飛門以至魄門,一氣主之。然此氣有發生之處,有培養之處,有積貯之處。天一生水,腎臟先成,而腎系命門之中(包腎之膜油連于脊椎自下上數七節處)有氣息息萌動,此乃乾元資始之氣,《內經》所謂"少火生氣"也。此氣既由少火發生,以徐徐上達。培養于後天水谷之氣,而磅因礡之勢成。績貯于膺胸空曠之府,而盤據之根固。是大氣者,原以元氣為根本,以水谷之氣為養料,以胸中之地為宅窟者也。夫均是氣也,至胸中之氣,獨名為大氣者,誠以其能撐持全身,為諸氣之綱領,包舉肺外,司呼吸之樞機,故鄭而重之曰大氣。夫大氣者,內氣也。呼吸之氣,外氣也。人覺有呼吸之外氣與內氣不相接續者,即大氣虛而欲陷,不能緊緊包舉肺外也。醫者不知病因,猶誤認為氣郁不舒,而開通之。其劇者,呼吸將停,努力始能呼吸,猶誤認為氣逆作喘,而降下之。則陷者益陷,凶危立見矣。其時作寒熱者,蓋胸中大氣,即上焦陽氣,其下陷之時,非盡下陷也,亦非一陷而不升也。當其初陷之時,陽氣郁而不暢則作寒,既陷之後,陽氣蓄而欲宣則作熱。迨陽氣蓄極而通,仍複些些上達,則又微汗而熱解。其咽干者,津液不能隨氣上潮也。其滿悶者,因呼吸不利而自覺滿悶也。其怔忡者,因心在膈上,原懸于大氣之中,大氣既陷,而心無所附麗也。其神昏健忘者,大氣因下陷,不能上達于腦,而腦髓神經無所憑借也。其証多得之力小任重或枵腹力作,或病後氣力未複,勤于動作,或因泄瀉日久,或服破氣藥太過,或氣分虛極自下陷,種種病因不同。而其脈象之微細遲弱,與胸中之短氣,實與寒飲結胸相似。然診其脈似寒涼,而詢之果畏寒涼,且覺短氣者,寒飲結胸也;診其脈似寒涼,而詢之不畏寒涼,惟覺短氣者,大氣下陷也。且即以短氣論,而大氣下陷之短氣,與寒飲結胸之短氣,亦自有辨。寒飲結胸短氣,似覺有物壓之;大氣下陷短氣,常覺上氣與下氣不相接續。臨証者當細審之(寒飲結胸詳理飲湯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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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智成熟的艰难历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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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4 12:03 | 只看该作者
肺司呼吸,人之所共知也。而謂肺之所以能呼吸者,實賴胸中大氣,不惟不業醫者不知,即醫家知者亦鮮,並方書亦罕言及。所以愚初習醫時,亦未知有此氣。迨臨証細心體驗,始確知于肺氣呼吸之外,別有氣貯于胸中,以司肺臟之呼吸。而此氣,且能撐持全身,振作精神,以及心思腦力、官骸動作,莫不賴乎此氣。此氣一虛,呼吸即覺不利,而且肢體酸懶,精神昏憒,腦力心思,為之頓減。若其氣虛而且陷,或下陷過甚者,其人即呼吸頓停,昏然罔覺。愚既實驗得胸中有此積氣與全身有至切之關系,而尚不知此氣當名為何氣。涉獵方書,亦無從考証。惟《金匱》水氣門,桂枝加黃湯下,有"大氣一轉,其氣乃散"之語。後又見喻嘉言《醫門法律》謂︰"五臟六腑,大經小絡,晝夜循環不息,必賴胸中大氣,斡旋其間"。始知胸中所積之氣,當名為大氣。因憶向讀《內經》熱論篇有"大氣皆去病日已矣"之語,王氏注大氣,為大邪之氣也。若胸中之氣,亦名為大氣,仲景與喻氏果何所本?且二書中亦未嘗言及下陷。于是複取《內經》,挨行逐句細細研究,乃知《內經》所謂大氣,有指外感之氣言者,有指胸中之氣言者。且知《內經》之所謂宗氣,亦即胸中之大氣。並其下陷之說,《內經》亦嘗言之。
今試取《內經》之文釋之。《靈樞》五味篇曰︰"谷始入于胃,其精微者,先出于胃之兩焦,以溉五臟,別出兩行營衛之道,其大氣之摶而不行者,積于胸中,命曰氣海。出于肺,循喉咽,故呼則出,吸則入。天地之精氣,其大數常出三入一,故谷不入半日則氣衰,一日則氣少矣。"愚思肺懸胸中,下無透竅,胸中大氣,包舉肺外,上原不通于喉,亦並不通于咽,而曰出于肺循喉咽,呼則出,吸則入者,蓋謂大氣能鼓動肺臟使之呼吸,而肺中之氣,遂因之出入也。所謂天地之精氣常出三入一者,蓋謂吸入之氣,雖與胸中不相通,實能隔肺膜透過四分之一以養胸中大氣,其余三分吐出,即換出臟腑中混濁之氣,此氣化之妙用也。然此篇專為五味養人而發,故第言飲食能養胸中大氣,而實未發明大氣之本源。愚嘗思之,人未生時,皆由臍呼吸,其胸中原無大氣,亦無需乎大氣。迨胎氣日盛,臍下元氣漸充,遂息息上達胸中而為大氣。大氣漸滿,能鼓動肺膜使之呼吸,即脫離母腹,由肺呼吸而通天地之氣矣(西人謂肺之呼吸延髓主之,胸中大氣實又為延髓之原動力)。
至大氣即宗氣者,亦嘗深考《內經》而得之。《素問》平人氣象論曰︰"胃之大絡名虛裡,出于左乳下,其動應衣,脈宗氣也。"
按︰虛裡之絡,即胃輸水谷之氣于胸中,以養大氣之道路。而其貫膈絡肺之余,又出于左乳下為動脈。是此動脈,當為大氣之余波,而曰宗氣者,是宗氣即大氣,為其為生命之宗主,故又尊之曰宗氣。其絡所以名虛裡者,因其貫膈絡肺游行于胸中空虛之處也。
又︰《靈樞》客邪篇曰︰"五谷入于胃,其糟粕、津液、宗氣,分為三隧。故宗氣積于胸中,出于喉嚨,以貫心脈,而行呼吸焉。"觀此節經文,則宗氣即為大氣,不待詮解。且與五味篇同為伯高之言,非言出兩人,而或有異同。且細審"以貫心脈,而行呼吸"之語,是大氣不但為諸氣之綱領,並可為周身血脈之綱領矣。至大氣下陷之說,《內經》雖無明文,而其理實亦寓于《內經》中。《靈樞》五色篇雷公問曰︰"人無病卒死,何以知之?"黃帝曰︰"大氣入于臟腑者,不病而卒死。"夫人之膈上,心肺皆臟,無所謂腑也。經既統言臟腑,指膈下臟腑可知。以膈上之大氣,入于膈下之臟腑,非下陷乎?大氣既陷,無氣包舉肺外以鼓動其辟之機,則呼吸頓停,所以不病而猝死也。觀乎此,則大氣之關于人身者,何其重哉﹗愚深憫大氣下陷之証醫多誤治,因製升陷湯一方,又有回陽升陷湯、理郁升陷湯二方,皆由升陷東加減而成。此三升陷湯後,附載治愈之案,其病之現狀︰有呼吸短氣者,有心中怔忡者,有淋漓大汗者,有神昏健忘者,有聲顫身動者,有寒熱往來者,有胸中滿悶者(此因呼吸不利而自覺滿悶,若作滿悶治之立危),有努力呼吸似喘者(此種現狀尤多,乃肺之呼吸將停,其人努力呼吸以自救,若作喘証治之立危),有咽干作渴者,有常常呵欠者,有肢體痿廢者,有食後易飢者,有二便不禁者,有癃閉身腫者,有張口呼氣外出而氣不上達,肛門突出者,在女子有下血不止者,更有經水逆行者(証因氣逆者多,若因氣陷致經水逆行者曾見有兩人,皆投以升陷湯治愈),種種病狀實難悉數。其案亦不勝錄。治愈大氣下陷之案,略登數則于下,以備考征。
有兄弟二人,其兄年近六旬,弟五十余。冬日畏寒,共處一小室中,熾其煤火,複嚴其戶牖。至春初,二人皆覺胸中滿悶,呼吸短氣。蓋因戶牖不通外氣,屋中氧氣全被煤火著盡,胸中大氣既乏氧氣之助,又兼受炭氣之傷,日久必然虛陷,所以呼吸短氣也。因自覺滿悶,醫者不知病因,竟投以開破之藥。迨開破益覺滿悶,轉以為藥力未到,而益開破之。數劑之後,其兄因誤治,竟至不起。其弟服藥亦增劇,而猶可支持,遂延愚診視。其脈微弱而遲,右部尤甚,自言心中發涼,少腹下墜作疼,呼吸甚覺努力。知其胸中大氣下陷已劇,遂投以升陷湯,升麻改用二錢,去知母,加干姜三錢。兩劑,少腹即不下墜,呼吸亦順。將方中升麻、柴胡、桔梗皆改用一錢,連服數劑而愈。
一人,年四十八。素有喘病,薄受外感即發,每歲反複兩三次,醫者投以小青龍加石膏湯輒效。一日反複甚劇,大喘晝夜不止。醫者投以從前方兩劑,分毫無效。延愚診視,其脈數至六至,兼有沉濡之象。疑其陰虛不能納氣,故氣上逆而作喘也。因其脈兼沉濡,不敢用降氣之品。遂用熟地黃、生山藥、枸杞、玄參、大滋真陰之品,大劑煎湯,送服人參小塊二錢。連服三劑,喘雖見輕,仍不能止。複診視時,見令人為其椎背,言背常發緊,椎之則稍輕,呼吸亦稍舒暢。此時,其脈已不數,仍然沉濡。因細詢,此次反複之由,言曾努力搬運重物,當時即覺氣分不舒,遲兩三日遂發喘。乃恍悟,此証因陰虛不能納氣,故難于吸。因用力太過,大氣下陷,故難于呼。其呼吸皆須努力,故呼吸倍形迫促。但用納氣法治之,止治其病因之半,是以其喘亦止愈其半也。遂改用升陷湯,方中升麻、柴胡、桔梗,皆不敢用,以桂枝尖三錢代之。又將知母加倍,再加玄參四錢,連服數劑全愈。
按︰此証雖大氣下陷,而初則實兼不納氣也。升麻、柴胡、桔梗,雖能升氣,實與不納氣之証有礙,用之恐其証仍反複。惟桂枝性本條達,能引臟腑之真氣上行,而又善降逆氣。仲景苓桂朮甘湯,用之以治短氣,取其能升真氣也。桂枝加桂湯,用之以治奔豚,取其能降逆氣也。且治咳逆上氣吐吸(喘也)《神農本草經》原有明文。既善升陷,又善降逆,用于此証之中,固有一無二之良藥也。
或問︰桂枝一物耳,何以既能升陷又能降逆?答曰︰其能升陷者,以其枝直上而不下垂,且色赤屬火,而性又溫也。其能降逆者,以其味辛,得金氣而善平肝木,凡逆氣之緣肝而上者(逆氣上升者多由于肝),桂枝皆能鎮之。大抵最良之藥,其妙用恆令人不測。拙擬參赭鎮氣湯後,有單用桂枝治一奇病之案,可以參觀。
一人,年二十余。動則作喘,時或咳嗽。醫治數年,病轉增劇,皆以為勞疾不可治。其脈非微細,而指下若不覺其動。知其大氣下陷,不能鼓脈外出,以成起伏之勢也。投以升陷湯,加人參、天冬各三錢,連服數劑而愈。因其病久,俾于原方中減去升麻,為末煉蜜作丸藥,徐服月余,以善其後。
一人,年二十四。胸中滿悶,晝夜咳嗽,其咳嗽時,脅下疼甚。診其脈象和平,重按微弦無力。因其脅疼,又兼胸滿,疑其氣分不舒,少投以理氣之藥。為其脈稍弱,又以黃佐之,而咳嗽與滿悶益甚,又兼言語聲顫動。乃細問病因,知其素勤稼穡,因感冒懶食,猶枵腹力作,以致如此。據此病因,且又服理氣之藥不受,其為大氣下陷無疑。遂投以升陷湯,四劑,其病脫然。
按︰此証之形狀,似甚難辨,因初次未細詰問,致用藥少有差錯,猶幸迷途未遠,即能醒悟,而病亦旋愈。由斯觀之,臨証者,甚勿自矜明察,而不屑瑣瑣細問也。
一人,年四十許。失音半載,漸覺咽喉發緊,且常潰爛,畏風惡寒,冬日所著衣服,至孟夏猶未換。飲食減少,浸成虛勞,多方治療,病轉增劇。診其脈,兩寸微弱,毫無軒起之象,知其胸中大氣下陷也。投以升陷湯,加玄參四錢,兩劑,咽喉即不發緊。遂減去升麻,又連服十余劑,諸病皆愈。
西豐縣張××,年十八九,患病數年不愈,來院延醫。其証夜不能寐,飲食減少,四肢無力,常覺短氣。其脈關前微弱不起。知系胸中大氣下陷,故現種種諸証。投以升陷湯,為其不寐,加熟棗仁、龍眼肉各四錢,數劑全愈。
奉天于氏女,出嫁而孀,依居娘門。因病還家中,夜忽不能言,並不能息。其同院住者王××,系愚門生,急來院扣門,求為援救。原素為診脈調藥,知其大氣虛損,此次之証,確知其為大氣下陷,遂為疏方,用生箭一兩,當歸四錢,升麻二錢,煎服,須臾即能言語。翌晨舁至院中,診其脈沉遲微弱,其呼吸仍覺短氣。遂將原方減升麻一錢,又加生山藥、知母各三錢,柴胡、桔梗各一錢,連服數劑全愈。按此証,脈遲而仍用知母者,因大氣下陷之脈大抵皆遲,非因寒涼而遲也,用知母以濟黃之熱,則藥性和平,始能久服無弊。奉天袁姓少婦,小便處常若火炙,有時覺腹中之氣下墜,則炙熱益甚。診其脈關前微弱,關後重按又似有力。其呼吸恆覺短氣,心中時或發熱。知其素有外感伏邪,久而化熱,又因胸中大氣下陷,伏邪亦隨之下陷也。治以升陷東加生石膏八錢,後漸加至二兩,服藥旬日全愈。或疑大氣下陷者,氣不上達也,喘者,氣不下降也,何以歷述大氣下陷之病狀,竟有努力呼吸有似乎喘者?答曰︰此理不易驟解,仍宜以治愈之案証之。一人,年二十余。因力田勞苦過度,致胸中大氣下陷,四肢懶動,飲食減少,自言胸中滿悶,其實非滿悶乃短氣也,病患不善述病情,往往如此。醫者不能自審病因,投以開胸理氣之劑,服之增重。又改用半補半破之劑,服兩劑後,病又增重。又延他醫,投以桔梗、當歸、木香各數錢,病大見愈,蓋全賴桔梗升提氣分之力也,醫者不知病愈之由,再服時,竟將桔梗易為蘇梗,升降易性,病驟反複。自此不敢服藥。遲延二十余日,病勢垂危,喘不能臥,晝夜倚壁而坐;假寐片時,氣息即停,心下突然脹起,急呼醒之,連連喘息數口,氣息始稍續;倦極偶臥片時,覺腹中重千斤,不能轉側,且不敢仰臥;其脈乍有乍無,寸關尺或一部獨見,或兩部同見,又皆一再動而止。此病之危,已至極點。因確知其為大氣下陷,遂放膽投以生箭一兩,柴胡、升麻、淨萸肉各二錢。煎服片時,腹中大響一陣,有似昏憒,蘇息片時,恍然醒悟。自此呼吸複常,可以安臥,轉側輕松。其六脈皆見,仍有雀啄之象。自言百病皆除,惟覺胸中煩熱,遂將方中升麻、柴胡皆改用錢半,又加知母、玄參各六錢,服後脈遂複常。惟左關三五不調,知其氣分之根柢猶未實也,遂用野台參一兩,玄參、天冬、麥冬(帶心)各三錢,兩劑全愈。蓋人之胸中大氣,實司肺臟之呼吸。此証因大氣下陷過甚,呼吸之機關將停,遂勉強鼓舞肺氣,努力呼吸以自救,其迫促之形有似乎喘,而實與氣逆之喘有天淵之分。觀此証假寐片時,肺臟不能努力呼吸,氣息即無,其病情可想也。設以治氣逆作喘者治此証之喘,以治此証之喘者治氣逆作喘,皆凶危立見。然欲辨此二証,原有確實征驗︰凡喘証,無論內傷外感,其劇者必然肩息(《內經》謂喘而肩上抬者為肩息);大氣下陷者,雖至呼吸有聲,必不肩息。蓋肩息者,因喘者之吸氣難,不肩息者,因大氣下陷者之呼氣難也。欲辨此証,可作呼氣難與吸氣難之狀,以默自體驗,臨証自無差謬。又喘者之脈多數,或有浮滑之象,或尺弱寸強,大氣下陷之脈,皆與此成反比例,尤其明征。
一人,年四十許。每歲吐血兩三次,如此四年,似有一年甚于一年之勢。其平素常常咳嗽,痰涎壅滯,動則作喘,且覺短氣。其脈沉遲微弱,右部尤甚。知其病源系大氣下陷,投以升陷湯,加龍骨、牡蠣(皆不用)、生地黃各六錢,又將方中知母改用五錢,連服三劑,諸病皆愈。遂減去升麻,又服數劑以善其後。或問︰吐血之証,多由于逆氣上干,而血隨氣升。此証既大氣下陷,當有便血溺血之証,何以竟吐血乎?答曰︰此証因大氣陷後,肺失其養,勞嗽不已,以致血因嗽甚而吐出也。究之胸中大氣,與上逆之氣原迥異。夫大氣為諸氣之綱領,大氣陷後,諸氣無所統攝,或更易于上干。且更有逆氣上干過甚,排擠胸中大氣下陷者(案詳參赭鎮氣湯下)。至便血溺血之証,由于大氣下陷者誠有之,在婦女更有因之血崩者(案詳固沖湯下)。又轉有因大氣下陷,而經血倒行,吐血衄血者(案詳加味麥門冬湯下)。是知大氣既陷,諸經之氣無所統攝,而或上或下錯亂妄行,有不能一律論者。
或問︰龍骨、牡蠣為收澀之品,大氣陷者宜升提,不宜收澀。今方中重用二藥,皆至六錢,獨不慮其收澀之性,有礙大氣之升乎?答曰︰龍骨、牡蠣最能攝血之本源。此証若但知升其大氣,恐血隨升氣之藥複妄動,于升陷湯中,加此二藥,所以兼顧其血也。且大氣下陷後,慮其耗散,有龍骨、牡蠣以收斂之,轉能輔升陷湯之所不逮。況龍骨善化瘀血(《神農本草經》主瘕),牡蠣善消堅結(觀其治瘰可知)。二藥並用,能使血之未離經者,永安其宅,血之已離經者,盡化其滯。加于升陷湯中,以治氣陷兼吐血之証,非至穩善之妙藥乎。
按︰吐血証最忌升麻。此証兼吐血,服升陷湯時,未將升麻減去者,因所加之龍骨、牡蠣原可監製之,而服藥之時,吐血之証,猶未反複也。若恐升麻有礙血証時,亦可減去之,多加柴胡一錢。
一人,年四十余。小便不利,周身漫腫,自腰以下,其腫尤甚。上焦痰涎杜塞,劇時幾不能息。咳嗽痰中帶血,小便亦有血色。遷延半載,屢次延醫服藥,病轉增劇。其脈滑而有力,疑是濕熱壅滯,詢之果心中發熱。遂重用滑石、白芍以滲濕清熱,佐以柴胡、乳香、沒藥以宣通氣化。為其病久,不任疏通,每劑藥加生山藥兩許,以固氣滋陰。又用藥汁,送服三七末二錢,以清其血分。數劑熱退血減,痰涎亦少,而小便仍不利。偶于診脈時,見其由臥起坐,因稍費力,連連喘息十余口,呼吸始順。且其脈從前雖然滑實,究在沉分。此時因火退,滑實既減,且有濡象。恍悟此証確系大氣下陷。遂投以升陷湯,知母改用六錢,又加玄參五錢,木通二錢,一劑小便即利。又服數劑,諸病全愈。
一人,年四十七。咳嗽短氣,大汗如洗,晝夜不止,心中怔忡,病勢危急。遣人詢方,俾先用山萸肉(去淨核)二兩煎服,以止其汗。翌日迎愚診視,其脈微弱欲無,呼吸略似迫促。自言大汗雖止,而仍有出汗之時,怔忡見輕,仍覺短氣。知其確系大氣下陷,遂投以升陷湯,為其有汗,加龍骨、牡蠣(皆不用)各五錢,三劑而愈。
一婦人,年二十余。資稟素羸弱,因院中失火,驚恐過甚,遂覺呼吸短氣,心中怔忡,食後更覺氣不上達,常作太息。其脈近和平,而右部較沉。知其胸中大氣,因驚恐下陷,《內經》所謂恐則氣陷也。遂投以升陷湯,為心中怔忡,加龍眼肉五錢,連服四劑而愈。一婦人,年二十余。因境多拂郁,常作惱怒,遂覺呼吸短氣,咽干作渴,劇時,覺氣息將停,努力始能呼吸。其脈左部如常,右部來緩去急,分毫不能鼓指。《內經》謂宗氣貫心脈,宗氣即大氣也。此証蓋因常常惱怒,致大氣下陷,故不能鼓脈外出,以成波瀾也。遂投以升陷湯,為其作渴,將方中知母改用六錢,連服三劑,病愈強半,右脈亦較前有力,遂去升麻,又服數劑全愈。
或問︰《內經》謂恐則氣陷,前案中已發明之。然《內經》又謂怒則氣逆也,何以與此案中之理,相矛盾乎?答曰︰《內經》所謂怒則氣逆者,指肝膽之氣而言,非謂胸中大氣也。然肝膽之氣上逆,上沖大氣亦上逆者,故人當怒急之時,恆有頭目眩暈,其氣呼出不能吸入,移時始能呼吸,此因大氣上逆也。有肝膽之氣上逆,排擠大氣轉下陷者,拙擬參赭鎮氣湯下,有治驗之案可考也。況大氣原賴谷氣養之,其人既常惱怒,納谷必少,大氣即暗受其傷,而易下陷也。
一婦人,因臨盆努力過甚,產後數日,脅下作疼,又十余日,更發寒熱。其翁知醫,投以生化湯兩劑,病大見愈。遲數日,寒熱又作。遂延他醫調治,以為產後瘀血為恙,又兼受寒,于活血化瘀藥中,重加干姜。數劑後,寒熱益甚,連連飲水,不能解渴。時當仲夏,身熱如炙,又複嚴裹濃被,略以展動,即覺冷氣侵膚。後愚診視,左脈沉細欲無,右脈沉緊,皆有數象。知其大氣下陷,又為熱藥所傷也。其從前服生化湯覺輕者,全得芎升提之力也。治以升陷湯,將方中知母改用八錢,又加玄參六錢,一劑而寒熱已,亦不作渴。從前兩日不食,至此遂能飲食。惟脅下微疼,繼服拙擬理郁升陷湯,二劑全愈。
按︰產後雖有實熱,若非寒溫外感之熱,忌用知母,而不忌用玄參,以玄參原為治產乳之藥,《神農本草經》有明文也。此証雖得之產後,時已逾月,故敢放膽重用知母。或問︰緊為受寒之脈,故傷寒麻黃湯証,其脈必緊。此証既為熱藥所傷,何以其右脈沉緊?答曰︰脈沉緊者,其脈沉而有力也。夫有力當作洪象,此証因大氣下陷,雖內有實熱,不能鼓脈作起伏之勢,故不為洪而為緊,且為沉緊也。其獨見于右部者,以所服干姜之熱,胃先受之也。
按︰脈無起伏為弦,弦而有力,即緊脈也。若但弦,則為寒矣。仲景平脈篇謂"雙弦者寒,偏弦者飲。"究之飲為稀涎,亦多系因寒而成也。
一婦人,年三十余。得下痿証,兩腿痿廢,不能屈伸,上半身常常自汗,胸中短氣,少腹下墜,小便不利,寢不能寐。延醫治療數月,病勢轉增。診其脈細如絲,右手尤甚。知其系胸中大氣下陷,欲為疏方。病家疑而問曰︰"大氣下陷之說,從前醫者,皆未言及。然病之本源,既為大氣下陷,何以有種種諸証乎?"答曰︰人之大氣雖在胸中,實能統攝全身,今因大氣下陷,全身無所統攝,肢體遂有廢而不舉之處,此兩腿之所以痿廢也。其自汗者,大氣既陷,外衛之氣亦虛也。其不寐者,大氣既陷,神魂無所依附也。小便不利者,三焦之氣化,不升則不降,上焦不能如霧,下焦即不能如瀆也。至于胸中短氣,少腹下墜,又為大氣下陷之明征也。遂治以升陷湯,因其自汗,加龍骨、牡蠣(皆不用)各五錢,兩劑汗止,腿稍能屈伸,諸病亦見愈。繼服拙擬理郁升陷湯數劑,兩腿漸能著力。然痿廢既久,病在筋脈,非旦夕所能脫然。俾用舒筋通脈之品,製作丸藥,久久服之,庶能全愈。
一婦人,年三十許。胸中滿悶,不能飲食。醫者純用開破之藥數劑,忽然寒熱,脈變為遲。醫者見脈遲,又兼寒熱,方中加黃、桂枝、干姜各數錢,而仍多用破氣之藥。購藥未服,愚應其鄰家延請,適至其村,病家求為診視,其脈遲而且弱,問其呼吸覺短氣乎?答曰︰今于服藥數劑後,新添此証。知其胸中大氣因服破氣之藥下陷。時醫者在座,不便另為疏方,遂謂醫曰︰子方中所加之藥,極為對証,然此時其胸中大氣下陷,破氣藥分毫不可再用。遂單將所加之黃、桂枝、干姜煎服。寒熱頓已,呼吸亦覺暢舒。後醫者即方略為加減,又服數劑全愈。
門人高××曾治一人,年三十余。因枵腹勞力過度,致大氣下陷。寒熱往來,常常短氣,大汗淋漓,頭疼咽干,畏涼嗜睡,遷延日久,不能起床。醫者誤認為肝氣郁結,投以鱉甲、枳實、麥芽諸藥,病益劇。診其脈,左寸關尺皆不見,右部脈雖見,而微弱欲無。知其為大氣下陷,投以升陷湯,加人參三錢,一劑左脈即見,又將知母改用五錢,連服數劑全愈。
高××又治一婦人,年三十許。胸中短氣,常常出汗,劇時覺氣不上達,即昏不知人,移時始蘇,睡時恆自驚寤。診其脈,微弱異常,知其胸中大氣下陷甚劇。遂投以升陷湯,知母改用五錢,又加人參、萸肉(去淨核)各三錢,連服數劑全愈。
大氣下陷之証,不必皆內傷也,外感証亦有之。一人年四十許,于季春得溫証,延醫調治不愈,留連兩旬,病益沉重。後愚診視,其兩目清白無火,竟昏憒不省人事,舌干如磋,卻無舌苔。問之亦不能言語,周身皆涼,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一口。其脈左右皆微弱,至數稍遲,此亦胸中大氣下陷也。蓋大氣不達于腦中則神昏,大氣不潮于舌本則舌干,神昏舌干,故問之不能言也。其周身皆涼者,大氣陷後,不能宣布于營衛也。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者,大氣陷後,胸中必覺短氣,故太息以舒其氣也。遂用野台參一兩、柴胡二錢,煎湯灌之,一劑見輕,兩劑全愈。
按︰此証從前原有大熱,屢經醫者調治,大熱已退,精神愈憊。醫者諉為不治,病家亦以為氣息奄奄,待時而已。乃遲十余日,而病狀如故,始轉念或可挽回,而迎愚診視。幸投藥不瘥,隨手奏效,是知藥果對証,誠有活人之功也。
又按︰此証若不知為大氣下陷,見其舌干如斯,但知用熟地、阿膠、枸杞之類滋其津液,其滯泥之性,填塞膺胸,既陷之大氣將何由上達乎?愚愿業醫者,凡遇氣分不舒之証,宜先存一大氣下陷理想,以細心體察,倘遇此等証,庶可挽回人命于頃刻也。
一人,年三十余。于初夏得溫病,醫者用涼藥清解之,兼用枳實、青皮破氣諸品,連服七八劑,譫語不省人事,循衣摸床,周身顫動。再延他醫,以為內風已動,辭不治。後愚診視,其脈五至,浮分微弱,而重按似有力,舌苔微黃,周身肌膚不熱,知其溫熱之邪,隨破氣之藥下陷已深,不能外出也。遂用生石膏二兩,知母、野台參各一兩,煎湯兩茶杯,分二次溫服。自午至暮,連進二劑,共服藥四次,翌日精神清爽,能進飲食,半日進食五次,猶飢而索食。看護者不敢複與,則周身顫動,複發譫語,疑其病又反複,求再診視。其脈象大致和平,而浮分仍然微弱。恍悟其胸中大氣,因服破氣之藥下陷,雖用參數次,至此猶未盡複,故亟亟求助于水谷之氣,且胃中之氣,因大氣下陷無所統攝,或至速于下行,而飲食亦因之速下也。遂用野台參兩許,佐以麥門冬(帶心)三錢、柴胡二錢,煎湯飲下,自此遂愈。
或問︰子所治大氣下陷証,有兩日不食者,有飲食減少者。此証亦大氣下陷,何以轉能多食?答曰︰事有常變,病亦有常變。王清任《醫林改錯》載有所治胸中瘀血二案︰一則胸不能著物,一則非以物重壓其胸不安,皆治以血腑逐瘀湯而愈。夫同一胸中瘀血,其病狀竟若斯懸殊,故同一大氣之下陷也,其脾胃若因大氣下陷,而運化之力減者,必然少食;若大氣下陷,脾胃之氣亦欲陷者,或轉至多食。曾治一少婦,忽然飲食甚多,一時覺飢不食,即心中怔忡。醫者以為中消証,屢治不效。向愚詢方,疑其胸中大氣下陷,為開升陷湯方,加龍骨、牡蠣(皆不用)各五錢,數劑而愈。蓋病因雖同,而病之情狀,恆因人之資稟不同,而有變易。斯在臨証者,細心體察耳。
按︰此証與前証,雖皆大氣下陷,而實在寒溫之余,故方中不用黃,而用人參。因寒溫之熱,最能鑠耗津液,人參能補氣,兼能生津液,是以《傷寒論》方中,凡氣虛者,皆用人參,而不用黃也。上所列者,皆大氣下陷治驗之案也。然此証為醫者誤治及失于不治者甚多,略登數則于下,以為炯戒。庚戍秋,在滄州治病,有趙姓,忽過訪,言有疑事,欲質諸先生。問何疑?曰︰予妹半月前來歸寧,數日間,無病而亡,未知何故?愚曰︰此必有病,子蓋未知耳。×曰︰其前一日,覺咽喉發悶,診其脈沉細,疑其胸有郁氣,俾用開氣之藥一劑,翌日不覺輕重,惟自言不再服藥,斯夕即安坐床上而逝。其咽喉中發悶,並不甚劇,故曰無病也。愚曰︰此胸中大氣下陷耳。時行篋中有治大氣下陷諸案,因出示之,且為剖析其理。×泫然流涕曰,斯誠為藥誤矣。
一人,年三十余。呼吸短氣,胸中滿悶。醫者投以理氣之品,似覺稍輕,醫者以為藥病相投,第二劑,遂放膽開破其氣分。晚間服藥,至夜如廁,便後遂不能起。看護者,扶持至床上,昏昏似睡,呼之不應,須臾張口呼氣外出,若呵欠之狀,如斯者日余而亡。後其兄向愚述之,且問此果何病?因歷舉大氣下陷之理告之。其兄連連太息,既自悔擇醫不慎,又痛恨醫者誤人,以後不敢輕于延醫服藥。
一農家媼,年五十余。因麥秋農家忙甚,井臼之事皆自任之,漸覺呼吸不利,氣息迫促。醫者誤認為氣逆作喘,屢投以納氣降氣之藥,氣息遂大形迫促,其努力呼吸之聲,直聞戶外。延愚診視,及至,診其脈左右皆無,勉為疏方,取藥未至而亡,此亦大氣下陷也。其氣息之迫促,乃肺之呼吸將停,努力呼吸以自救也,醫者又複用藥,降下其氣,何其謬哉﹗
一諸生,年五十六,為學校教員,每講說後,即覺短氣,向愚詢方。愚曰,此胸中大氣,虛而欲陷,為至緊要之証,當多服升補氣分之藥。彼欲用燒酒燉藥,謂朝夕服之甚便。愚曰,如此亦可,然必須將藥燉濃,多飲且常飲耳。遂為疏方,用生黃四兩、野台參二兩,柴胡、桔梗各八錢,先用黃酒斤許,煎藥十余沸,再用燒酒二斤,同貯瓶中,置甑中燉開,每飯前飲之,旬日而愈。後因病愈,置不複飲。隔年,一日步行二裡許,自校至家,似有氣息迫促之狀,不能言語,倏忽而亡。蓋其身體素胖,艱于行步,胸中大氣,素有欲陷之機,因行動勞苦,而遂下陷,此誠《內經》所謂"大氣入于臟腑,不病而猝死"者也。方書有氣厥,中氣諸名目,大抵皆大氣下陷之証,特未窺《內經》之旨,而妄為議論耳。
按︰《內經》原有氣厥二字,乃謂氣厥逆上行,非後世所謂氣厥也。
或問︰案中所載大氣下陷証,病因及其病狀,皆了如指掌矣。然其脈之現象,或見于左部,或見于右部,或左右兩部皆有現象可征,且其脈多遲,而又間有數者,同一大氣之下陷也,何以其脈若是不同乎?答曰︰胸中大氣包舉肺外,原與肺有密切之關系,肺之脈診在右部,故大氣下陷,右部之脈多微弱者其常也。然人之元氣自腎達肝,自肝達于胸中,為大氣之根本。其人或肝腎素虛,或服破肝氣之藥太過,其左脈或即更形微弱,若案中左部寸關尺皆不見,左脈沉細欲無,左關參伍不調者是也。至其脈多遲,而又間有數者,或因陰分虛損,或兼外感之熱,或為熱藥所傷,乃兼証之現脈,非大氣下陷之本脈也。
或問︰李東垣補中益氣湯所治之証,若身熱惡寒、心煩懶言,或喘、或渴、或陽虛自汗,子所治大氣下陷案中,類皆有之。至其內傷外感之辨,謂內傷則短氣不足以息,尤為大氣下陷之明征。至其方中所用之藥,又與子之升陷湯相似。何以其方名為補中益氣,但治中氣之虛陷,而不言升補大氣乎答曰︰大氣之名,雖見于《內經》,然《素問》中所言之大氣,乃指外感之邪氣而言,非胸中之大氣也。至《靈樞》所言,雖系胸中大氣,而從來讀《內經》者,恆目《靈樞》為針經而不甚注意。即王氏注《內經》,亦但注《素問》而不注《靈樞》。後人為其不易索解,則更廢而不讀。至仲景《傷寒》、《金匱》兩書,惟《金匱》水氣門,有"大氣一轉,其氣乃散"之語。他如《難經》、《千金》、《外台》諸書,並未言及大氣。是以東垣于大氣下陷証,亦多誤認為中氣下陷,故方中用白朮以健補脾胃,而後來之調補脾胃者,皆以東垣為法。夫中氣誠有下陷之時,然不若大氣下陷之尤屬危險也。間有因中氣下陷,泄瀉日久,或轉致大氣下陷者,可仿補中益氣湯之意,于拙擬升陷湯中,去知母加白朮數錢。若但大氣下陷,而中氣不下陷者,白朮亦可不用,恐其氣分或有郁結,而、朮並用,易生脹滿也。
按︰補中益氣湯所治之喘証,即大氣下陷者之努力呼吸也。若果系真喘,桔梗尚不宜用,況升麻乎?愚少時觀東垣書,至此心嘗疑之,後明大氣下陷之理,始覺豁然,而究嫌其立言欠妥。設醫者,真以為補中益氣湯果能治喘,而于氣機上逆之真喘亦用之,豈不足僨事乎?此有關性命之處,臨証者當審辨之。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湖北韓××妻,年六旬,素多肝郁,浸至胸中大氣下陷。其氣短不足以息,因而努力呼吸,有似乎喘;喉干作渴;心中滿悶怔忡;其脈甚沉微。知其胸中大氣下陷過甚,肺中呼吸幾有將停之勢,非投以升陷湯,以升補其大氣不可。為錄出原方,遵注大氣;陷之甚者將升麻加倍服。一劑後,吐出粘涎數碗,胸中頓覺舒暢。又于方中加半夏、陳皮,連服三劑,病遂霍然。蓋此証因大氣下陷,其胸肺胃脘無大氣以斡旋之,約皆積有痰涎,迨服藥後,大氣來複,故能運轉痰涎外出,此《金匱》水氣門所謂"大氣一轉,其氣(水氣即痰涎)乃散"也。後大氣下陷証數見不鮮,莫不用升陷東加減治愈。
河北省淪縣張××來函︰族嬸母,年四十余歲,身體素弱。因境遇不順,又多抑郁。癸亥十月下旬,忽患頭疼甚劇,已三日矣,族叔來舍,俾生往診。及至,聞呻吟不已,臥床不起,言已針過百會及太陽兩處,均未見效。其左脈微細如絲,按之即無,右脈亦無力,自言氣息不接,胸悶不暢,不思飲食,自覺精神恍惚,似難支持,知其胸中之大氣下陷也。其頭疼者,因大氣陷後,有他經之逆氣乘虛上干也。遵用升陷湯原方,升提其下陷之大氣,連服數劑全愈。
四川涇南周××來函︰程姓男孩,年五歲,乳哺不足,脫肛近四載,醫不能治。其面白神疲,身體孱弱;大腸墜出二寸許,用手塞入,旋又墜出;其脈濡弱無力;呼吸促短,狀若不能接續。知其胸中大氣下陷,下焦之氣化因之不能固攝也。仿用升陷湯方,用生箭四錢,知母二錢,桔梗、柴胡、升麻各一錢,潞參、淨萸肉各三錢煎湯一盅,分兩次溫飲下。連服二劑,肛即收縮。乃減去升麻,再服三劑,全愈。
直隸唐山張××來函︰××之內,以其夫病勢沉重,深恐難起,憂慮成疾。心內動悸,痞塞短氣。醫者以為痰郁,用二陳東加減清之,病益加劇。因鑒其父為藥所誤(其父因下痢十余日,醫用大黃四錢降之複杯而卒),遂停藥不敢服。此際愚正在城中為其夫調治余病。俟愚來家求診,見其滿面油光,兩手尺寸之脈皆極沉,惟關脈堅而有力。愚曰︰"此乃胸中大氣下陷,何醫者不明如是,而用清痰之二陳也。今兩關脈之堅弦,乃彼用藥推蕩之力。"診際,大氣一陷,遂全身一戰,冷汗滿額,心即連次跳動十余次。遂用升陷湯,再仿逍遙散、炙甘草湯之意,提其下陷之氣,散其中宮之滯,並以交其心腎。一劑而三部平,大氣固。嗣因尺中太微,而理氣藥及升柴等藥皆不敢用,遂按治大氣下陷方之意及治虛勞之法,精心消息,調治而愈。
安徽績溪章××來函︰有馮××,務農而家小康。其母章氏,年正八秩,體豐善飯。一日忽覺左手麻痺,漸至不能持碗。越朝方食面餅,倏然僵厥,坐向下墮,肢冷額汗,氣息僅屬。人皆以為猝中也,聚商救治,自午至晡,逐見危殆,來請吾為籌挽救簡方,以老人素不服藥,且口噤鼻塞,恐藥汁亦難下咽耳。吾意謂年老久厥,詎能回陽?姑囑以紅靈丹少許吹鼻中,倘嚏氣能宣通,再議用藥。乃藥甫入而嚏作,似漸蘇醒。然呼吸甚微,如一線游絲,恐風吹斷。先按口鼻,溫度甚低,音在喉中,猶言誓不服藥。診其脈,則沉微,察其瞳,亦渙散。遂確定為大氣下陷。但值耄年,勢難遽投重峻之劑,爰照升陷湯方而小其劑,用生箭一錢五分,知母八分,淨萸肉一錢,柴胡四分,升麻三分。煎服須臾,即漸有轉機。續進兩劑,逐次平複。繼俾服潞黨參,每日二錢,加五味子五粒,廣陳皮少許,頻飲代茶。今春見之,較未病前更倍康強矣。
山東德州盧××來函︰五家嫂及內子兩人,系因家務心力煎勞,自覺無日不病者。五家嫂怔忡異常,每犯此病,必數日不能起床,須人重按其心,終日面目虛浮,無病不有。而內子則不但怔忡,寒熱往來,少腹重墜,自汗、盜汗,亦無定時,面目手足及右腿無日不腫。而兩人丸藥日不離口,不但無效,更漸加劇。後侄查大氣下陷一切方案,確知兩人皆系大氣下陷無疑。服升陷湯數劑,並加滋補之味,而各病若失,現今均健壯如常矣。
直隸鹽山孫××來函︰一九二六年冬,河東友人翟××之母乳部生瘡,疼痛難忍,同事王××約往診視。翟××言,昨日請醫診治,服藥一劑,亦不覺如何,惟言誓不再服彼醫方藥。生診視時,其脈左關弦硬,右寸獨微弱,口不能言,氣息甚微,病勢已危險萬分。生斷為年高因病瘡大氣下陷,為開升陷湯,以升舉其氣,又加連翹、丹參諸藥,以理其瘡。一劑能言,病患喜甚,非按原方再服一劑不可。後生又診數次,即方略為加減,數服全愈。後遇此証數次,亦皆用升陷東加減治愈。
奉天桓仁縣閻××來函︰客歲家慈得大氣下陷証,吾以向未行醫,未敢率爾用藥,遂聘本縣名流再三延醫,終無效驗。遲至今歲正月初二日,氣息奄奄,迫不及待,遂急用升陷湯,遵方後所注更番增減,按証投藥,數月沉,數日全愈。
江蘇平台王××來函︰一婦人,產後乳上生癰,腫疼殊甚。延西醫治不效,繼延吾延醫。其膿已成,用針刺之,出膿甚多,第二日已眠食俱安矣。至第三日,忽神昏不食,並頭疼。其母曰︰"此昨日受風寒以致如此。"診其脈,微細若無,身無寒熱,心跳,少腹微疼,知非外感,當系胸中大氣下陷。投以升陷湯,兩劑全愈。
2、回陽升陷湯
治心肺陽虛,大氣又下陷者。其人心冷、背緊、惡寒,常覺短氣。
生黃(八錢)干姜(六錢)當歸身(四錢)桂枝尖(三錢)甘草(一錢)
周身之熱力,借心肺之陽,為之宣通,心肺之陽,尤賴胸中大氣,為之保護。大氣一陷,則心肺陽分素虛者,至此而益虛,欲助心肺之陽,不知升下陷之大氣,雖日服熱藥無功也。
或問︰心臟屬火,西人亦謂周身熱力皆發于心,其能宣通周身之熱宜矣。今論周身熱力不足,何以謂心肺之陽皆虛?答曰︰肺與心同居膈上,左心房之血脈管,右心房之回血管,皆與肺循環相通,二臟之宣通熱力,原有相助為理之妙。然必有大氣以斡旋之,其功用始彰耳。
按︰喻嘉言《醫門法律》最推重心肺之陽,謂心肺陽旺,則陰分之火自然潛伏。至陳修園推展其說,謂心肺之陽下濟,大能溫暖脾胃消化痰飲。皆確論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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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智成熟的艰难历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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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4 12:03 | 只看该作者
一童子,年十三四,心身俱覺寒涼,飲食不化,常常短氣,無論服何熱藥,皆分毫不覺熱。其脈微弱而遲,右部兼沉。知其心肺陽分虛損,大氣又下陷也。為製此湯,服五劑,短氣已愈,身心亦不若從前之寒涼。遂減桂枝之半,又服數劑全愈。俾停藥,日服生硫黃分許,以善其後。
一人,年五十余。大怒之後,下痢月余始愈。自此胸中常覺滿悶,飲食不能消化。數次延醫服藥,不外通利氣分之品,即間有溫補脾胃者,亦必雜以破氣之藥,愈服病愈增重。後愚診視,其脈沉細微弱,至數甚遲。詢其心中,常有覺涼之時。知其胸中大氣下陷,兼上焦陽分虛損也。遂投以此湯,十劑全愈。後因怒,病又反複,醫者即愚方,加濃朴二錢,服後少腹下墜作疼,徹夜不能寐,複求為延醫,仍投以原方而愈。
趙姓媼,年近五旬,忽然昏倒不語,呼吸之氣大有滯礙,幾不能息,其脈微弱而遲。詢其生平,身體羸弱,甚畏寒涼,恆覺胸中滿悶,且時常短氣。即其素日資稟及現時病狀以互戡病情,其為大氣下陷兼寒飲結胸無疑。然此時情勢將成痰厥,住在鄉村取藥無及,遂急用胡椒二錢搗碎煎兩三沸,澄取清湯灌下。須臾胸中作響,呼吸頓形順利。繼用干姜八錢煎湯一盅,此時已自能飲下。須臾氣息益順,精神亦略清爽,而仍不能言,且時作呵欠,十余呼吸之頃必發太息,知其寒飲雖開,大氣之陷者猶未複也。遂投以拙擬回陽升陷湯。服數劑,呵欠與太息皆愈,漸能言語。按︰此証初次單用干姜開其寒飲,而不敢佐以赭朴諸藥以降下之者,以其寒飲結胸又兼大氣下陷也。設若辨証不清而誤用之,必至凶危立見,此審証之當細心也。
3、理郁升陷湯
治胸中大氣下陷,又兼氣分郁結,經絡湮淤者。
生黃(六錢)知母(三錢)當歸身(三錢)桂枝尖(錢半)柴胡(錢半)乳香(三錢,不去油)沒藥(三錢,不去油)
脅下撐脹,或兼疼者,加龍骨、牡蠣(皆不用)各五錢;少腹下墜者,加升麻一錢。
一婦人,年三十許。胸中滿悶,時或作疼,鼻息發熱,常常作渴。自言得之產後數日,勞力過度。其脈遲而無力,籌思再三,莫得病之端緒。姑以生山藥一兩,滋其津液,雞內金二錢、陳皮一錢,理其疼悶,服後忽發寒熱。再診其脈,無力更甚,知其氣分郁結,又下陷也。遂為製此湯,一劑諸病皆覺輕,又服四劑全愈。
一少女,年十五。臍下左邊起一瘕,沉沉下墜作疼,上連腰際,亦下墜作疼楚,時發呻吟。劇時,常覺小便不通,而非不通也。診其脈,細小而沉。詢其得病之由,言因小便不利,便時努力過甚,其初腰際墜疼,後遂結此瘕。其方結時,揉之猶軟,今已五閱月,其患處愈堅結。每日晚四點鐘,疼即增重,至早四點鐘,又漸覺輕。愚聞此病因,再以脈象參之,知其小便時努力過甚。上焦之氣,陷至下焦而郁結也。遂治以理郁升陷湯,方中乳香、沒藥皆改用四錢,又加丹參三錢、升麻錢半,二劑而墜與疼皆愈。遂去升麻,用藥汁送服朱血竭末錢許,連服數劑,瘕亦消。
或問︰龍骨、牡蠣為收澀之品,兼脅下脹疼者,何以加此二藥?答曰︰脅為肝之部位,脅下脹疼者,肝氣之橫恣也,原當用瀉肝之藥,又恐與大氣下陷者不宜。用龍骨、牡蠣,以斂戢肝火,肝氣自不至橫恣,此斂之即以瀉之,古人治肝之妙術也。且黃有膨脹之力,脹疼者原不宜用,有龍骨、牡蠣之收斂,以縮其膨脹之力,可放膽用之無礙,此又從體驗而知道也。嘗治一少婦,經水兩月不見,寒熱往來,脅下作疼,脈甚微弱而數至六至。詢之常常短氣,投以理郁升陷湯,加龍骨、牡蠣各五錢,為脈數,又加玄參、生地、白芍各數錢,連服四劑。覺脅下開通,瘀血下行,色紫黑,自此經水調順,諸病皆愈。蓋龍骨、牡蠣性雖收澀,而實有開通之力,《神農本草經》謂龍骨消瘕,而又有牡蠣之咸能軟堅者以輔之,所以有此捷效也。
4、醒脾升陷湯
治脾氣虛極下陷,小便不禁。
生箭(四錢)白朮(四錢)桑寄生(三錢)川續斷(三錢)萸肉(四錢,去淨核)龍骨(四錢,搗)牡蠣(四錢,搗)川萆(二錢)甘草(二錢,蜜炙)
《內經》曰︰"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是脾也者,原位居中焦,為水飲上達下輸之樞機,樞機不旺,則不待上達而即下輸,此小便之所以不禁也。然水飲降下之路不一,《內經》又謂"肝熱病者,小便先黃",又謂"肝壅兩(脅也)滿,臥則驚悸,不得小便。"且芍藥為理肝之主藥,而善利小便。由斯觀之,是水飲又由胃入肝,而下達膀胱也。至胃中所余水飲,傳至小腸滲出,此又人所共知。故方中用黃、白朮、甘草以升補脾氣,即用黃同寄生、續斷以升補肝氣,更用龍骨、牡蠣、萸肉、萆以固澀小腸也。又人之胸中大氣旺,自能吸攝全身氣化,不使下陷,黃與寄生並用,又為填補大氣之要藥也。或問︰黃為補肺脾之藥,今謂其能補肝氣何也?答曰︰肝屬木而應春令,其氣溫而性喜條達,黃性溫而升,以之補肝,原有同氣相求之妙用。愚自臨証以來,凡遇肝氣虛弱,不能條達,一切補肝之藥不效者,重用黃為主,而少佐以理氣之品,服之,複杯之頃,即見效驗(治驗詳黃解)。是知謂肝虛無補法者,非見道之言也。
或問︰《神農本草經》謂桑寄生能治腰疼、堅齒發、長須眉,是當為補肝腎之藥,而謂其能補胸中大氣何也?答曰︰寄生根不著土,寄生樹上,最善吸空中之氣,以自滋生,故其所含之氣化,實與胸中大氣為同類。嘗見有以補肝腎,而多服久服,胸中恆覺滿悶,無他,因其胸中大氣不虛,故不受寄生之補也。且《神農本草經》不又謂其治癰腫乎?然癰腫初起,服之必無效,惟癰腫潰後,生肌不速,則用之甚效。如此而言,又與黃之主癰疽敗証者相同,則其性近黃,更可知矣。
或問︰萆世醫多用以治淋,夫淋以通利為主,蓋取萆能利小便也。此方中用之以固小便,其性果固小便乎,抑利小便乎?答曰︰萆為固澀下焦之要藥,其能治失溺,《名醫別錄》原有明文。時醫因古方有萆解釐清飲,遂誤認萆為利小便之要藥,而于小便不利、淋澀諸証多用之。嘗見有以利小便,而小便轉癃閉者,以治淋証,竟致小便滴瀝不通者,其誤人可勝道哉﹗蓋萆釐清飲之君萆,原治小便頻數,溺出旋白如油,乃下焦虛寒,氣化不固之証,觀其佐以縮小便之益智,溫下焦之烏藥,其用意可知。特當日命名時,少欠斟酌,遂致庸俗醫輩,錯有會心,貽害無窮,可不慎哉﹗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四)治喘息方
1、參赭鎮氣湯
治陰陽兩虛,喘逆迫促,有將脫之勢。亦治腎虛不攝,沖氣上干,致胃氣不降作滿悶。野台參(四錢)生赭石(六錢,軋細)生芡實(五錢)生山藥(五錢)萸肉(六錢,去淨核)生龍骨(六錢,搗細)生牡蠣(六錢,搗細)生杭芍(四錢)蘇子(二錢,炒搗)生赭石壓力最勝,能鎮胃氣沖氣上逆,開胸膈,墜痰涎,止嘔吐,通燥結,用之得當,誠有捷效。虛者可與人參同用。
仲景旋複代赭石湯,赭石、人參並用。治"傷寒發汗,若吐若下解後,心下痞硬,噫氣不除者"。參、赭鎮氣湯中人參,借赭石下行之力,挽回將脫之元氣,以鎮安奠定之,亦旋複代赭石湯之義也。
一婦人,年三十余,勞心之後兼以傷心,忽喘逆大作,迫促異常。其翁知醫,以補斂元氣之藥治之,覺胸中窒礙不能容受。更他醫以為外感,投以小劑青龍湯喘益甚。延愚診視,其脈浮而微數,按之即無,知為陰陽兩虛之証。蓋陽虛則元氣不能自攝,陰虛而肝腎又不能納氣,故作喘也。為製此湯,病患服藥後,未及複杯曰︰"吾有命矣。"詢之曰︰"從前呼吸惟在喉間,幾欲脫去,今則轉落丹田矣。"果一劑病愈強半,又服數劑全愈。
一婦人,年二十余,因與其夫反目,怒吞鴉片。已經救愈,忽發喘逆,迫促異常。須臾又呼吸頓停,氣息全無,約十余呼吸之頃,手足亂動,似有蓄極之勢,而喘複如故。若是循環不已,勢近垂危,延醫數人,皆不知為何病。後愚診視其脈,左關弦硬,右寸無力,精思良久,恍然悟曰︰此必怒激肝膽之火,上沖胃氣。夫胃氣本下行者也,因肝膽之火沖之,轉而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此喘逆迫促所由來也。逆氣上干,填塞胸膈,排擠胸中大氣,使之下陷。夫肺懸胸中,須臾無大氣包舉之,即須臾不能呼吸,此呼吸頓停所由來也(此理參觀升陷湯後跋語方明)。迨大氣蓄極而通,仍上達胸膈,鼓動肺臟,使得呼吸、逆氣遂仍得施其擊撞,此又病勢之所以循環也。《神農本草經》載,桂枝主上氣咳逆、結氣、喉痺、吐吸(吸不歸根即吐出),其能降逆氣可知。其性溫而條達,能降逆氣,又能升大氣可知。遂單用桂枝尖三錢,煎湯飲下,須臾氣息調和如常。夫以桂枝一物之微,而升陷降逆,兩擅其功,以挽回人命於頃刻,誠天之生斯使獨也。然非親自經驗者,又孰信其神妙如是哉﹗繼用參赭鎮氣湯,去山藥、蘇子,加桂枝尖三錢、知母四錢,連服數劑,病不再發。此喘証之特異者,故附記於此。
附錄︰直隸青縣張××來函︰定縣吳××妻病,服藥罔效。弟診其脈,浮而無力。胸次郁結,如有物杜塞,飲食至胃間,恆覺燒熱不下。仿參赭鎮氣湯之義,用野台參六錢,赭石細末二兩。將二藥煎服,胸次即覺開通。服至二劑,飲食下行無礙。因其大便猶燥,再用當歸、肉蓯蓉各四錢,俾煎服。病若失。
安徽績溪章××來函︰洪××,年五十余,家素貧苦,曾吸鴉片,戒未多年,由咳而成喘疾,勉強操勞,每屆冬令則加劇,然病發時亦往往不服藥而自愈。茲次發喘,初由外感,兼發熱頭痛。醫者投以二活、防、葛,大劑表散,遂汗出二日不止,喘逆上沖,不能平臥,胸痞腹脹,大便旬余未行,語不接氣,時或螈,種種見証,已瀕極險。診其脈,微細不起。形狀頹敗殊甚。詳細勘視,誠將有陰陽脫離之虞。適日前閱赭石解,記其主治,揣之頗合。但恐其性太重鎮而正氣將隨以下陷也,再四躊躇,因配以真潞黨參、生懷山藥、野茯神、淨萸肉、廣桔紅、京半夏、龍骨、牡蠣、蘇子、蒡子等,皆屬按証而擬,竟與參赭鎮氣湯大致相同。一劑病愈大半,兩劑即扶杖起行,三劑則康複如恆矣。前月遇之,自言冬不知寒,至春亦未反複。
2、薯蕷納氣湯
治陰虛不納氣作喘逆。
生山藥(一兩)大熟地(五錢)萸肉(五錢,去淨核)柿霜餅(四錢,沖服)生杭芍(四錢)牛蒡子(二錢,炒搗)蘇子(二錢,炒搗)甘草(二錢,蜜炙)生龍骨(五錢,搗細)
前方,治陰陽兩虛作喘,此方,乃專治陰虛作喘者也。方書謂肝腎虛者,其人即不能納氣,此言亦近理,然須細為剖析。空氣中有氧氣,乃養物之生氣也。人之肺臟下無透竅,而吸入之養氣,實能隔肺胞,息息透過,以下達腹中,充養周身。肝腎居於腹中,其氣化收斂,不至膨脹,自能容納下達之氣,且能導引使之歸根。有時腎虛氣化不攝,則上注其氣於沖,以沖下連腎也。夫沖為血海,實亦主氣,今因為腎氣貫注,則沖氣又必上逆於胃,以沖上連胃也。由是,沖氣兼挾胃氣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矣,此喘之所由來也。又《內經》謂肝主疏,泄腎主閉藏。夫肝之疏泄,原以濟腎之閉藏,故二便之通行,相火之萌動,皆與肝氣有關,方書所以有肝行腎氣之說。今因腎失其閉藏之性,肝遂不能疏泄腎氣使之下行,更迫於腎氣之膨脹,轉而上逆。由斯,其逆氣可由肝系直透膈上,亦能迫肺氣上逆矣,此又喘之所由來也。方中用地黃、山藥以補腎,萸肉、龍骨補肝即以斂腎,芍藥、甘草甘苦化陰,合之柿霜之涼潤多液,均為養陰之妙品,蘇子、牛蒡又能清痰降逆,使逆氣轉而下行,即能引藥力速於下達也。至方名薯蕷納氣湯者,因山藥補腎兼能補肺,且饒有收斂之力,其治喘之功最弘也。
或問︰養氣雖能隔肺胞透過,亦甚屬些些無多,何以當吸氣內入之時,全腹皆有膨脹之勢?答曰︰若明此理,益知所以致喘之由。人之臟腑皆賴氣以撐懸,是以膈上有大氣,司肺呼吸者也;膈下有中氣,保合脾胃者也,臍下有元氣,固性命之根蒂者也。當吸氣入肺之時,肺胞膨脹之力,能鼓舞諸氣,節節運動下移,而周身之氣化遂因之而流通。且喉管之分支下連心肝,以通於奇經諸脈,當吸氣內入之時,所吸之氣原可由喉管之分支下達,以與肺中所吸之氣,相助為理也。下焦肝腎(奇經與腎相維系)屬陰,陰虛氣化不攝則內氣膨脹,遂致吸入之氣不能容受而急於呼出,此陰虛者所以不納氣而作喘也。
3、滋培湯
治虛勞喘逆,飲食減少,或兼咳嗽,並治一切陰虛羸弱諸証。
生山藥(一兩)於朮(三錢,炒)廣陳皮(二錢)牛蒡子(二錢,炒搗)生杭芍(三錢)玄參(三錢)生赭石(三錢,軋細)炙甘草(二錢)
痰郁肺竅則作喘,腎虛不納氣亦作喘。是以論喘者恆責之肺、腎二臟,未有責之於脾、胃者。不知胃氣宜息息下行,有時不下行而轉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即可作喘。脾體中空,能容納諸回血管之血,運化中焦之氣,以為氣血寬閑之地,有時失其中空之體,或變為緊縮,或變為脹大,以致壅激氣血上逆迫肺,亦可作喘。且脾脈緩大,為太陰濕土之正象,虛勞喘嗽者,脈多弦數,與緩大之脈反對,乃脾土之病脈也。故重用山藥以滋脾之陰,佐以於朮以理脾之陽,脾臟之陰陽調和,自無或緊縮、或漲大之虞。特是,脾與胃臟腑相依,凡補脾之藥皆能補胃。而究之臟腑異用,脾以健運磨積,宣通津液為主;胃以熟腐水谷、傳送糟粕為主。若但服補藥,壅滯其傳送下行之機,胃氣或易於上逆,故又宜以降胃之藥佐之,方中之赭石、陳皮、牛蒡是也。且此數藥之性,皆能清痰涎利肺氣,與山藥、玄參並用,又為養肺止嗽之要品也。用甘草、白芍者,取其甘苦化合,大有益於脾胃,兼能滋補陰分也。並治一切虛勞諸証者,誠以脾胃健壯,飲食增多,自能運化精微以培養氣血也。一人,年二十二,喘逆甚劇,脈數至七至,用一切治喘藥皆不效,為製此方。將藥煎成,因喘劇不能服,溫湯三次始服下,一劑見輕,又服數劑全愈。
或問︰藥之健脾胃者,多不能滋陰分,能滋陰分者,多不能健脾胃,此方中芍藥、甘草同用,何以謂能兼此二長?答曰︰《神農本草經》謂芍藥味苦,後世本草謂芍藥味酸。究之,芍藥之味苦酸皆有。陳修園篤信《神農本草經》謂芍藥但苦不酸。然嚼服芍藥錢許,恆至齒,兼有酸味可知。若取其苦味與甘草相合,有甘苦化陰之妙(甘苦化陰說始於葉天士),故能滋陰分。若取其酸味與甘草相合,有甲己化土之妙(甲木味酸己土味甘),故能益脾胃。此皆取其化出之性以為用也。又陳修園曰︰芍藥苦平破滯,本瀉藥非補藥也。
若與甘草同用,則為滋陰之品,與生姜、大棗、桂枝同用,則為和營衛之品,與附子、干姜同用,則能收斂元陽,歸根於陰,又為補腎之品。本非補藥,昔賢往往取為補藥之主,其旨微矣。按此論甚精,能示人用藥變化之妙,故連類及之。
西人謂︰心有病可以累肺作喘,此說誠信而有征。蓋喘者之脈多數,夫脈之原動力發於心,脈動數則心動亦數可知。心左房之赤血與右房之紫血,皆與肺循環相通。若心動太急,逼血之力過於常度,則肺臟呼吸亦因之速過常度,此自然之理也。然心與腎為對待之體,心動若是之急數,腎之真陰不能上潮,以靖安心陽可知。由是言之,心累肺作喘之証,亦即腎虛不納氣之証也。
西人又謂︰喘証因肺中小氣管,痰結塞住,忽然收縮,氣不通行,呼吸短促,得痰出乃減。有日日發作者,又數日或因辛苦寒冷而發作者,又有因父母患此病傳延者。發作時,苦劇不安,醫治無良法。應用紙浸火硝水內,取出晒干,置盆內燃點,乘煙焰熏騰時,以口吸養氣入肺(火硝多含養氣)。或用醉仙桃干葉當煙吸之,內服樟腦鴉片酒壹貳錢、更加姜末一分半、白礬七厘共為散,水調服。雖未必能除根,亦可漸輕。按︰此証乃勞疾之傷肺者,當名為肺勞。雖發作時甚劇,仍可久延歲月。其治法當用拙擬黃膏。
肺勞之証,因肺中分支細管多有瘀滯,熱時肺胞松客氣化猶可宣通,故病則覺輕;冷時肺胞緊縮其痰涎恆益杜塞,故病則加重。此乃肺部之錮疾,自古無必效之方。惟用曼陀羅熬膏,和以理肺諸藥,則多能治愈。
爰將其方詳開於下︰
曼陀羅正開花時,將其全科切碎,榨取原汁四兩,入鍋內熬至若稠米湯;再加入硼砂二兩,熬至融化;再用遠志細末、甘草細末各四兩,生石膏細末六兩,以所熬之膏和之,以適可為丸為度,分作小丸。每服錢半,若不效可多至二錢,白湯送下,一日兩次。久服病可除根。若服之覺熱者,石膏宜加重。
肺臟具辟之機。其辟之機自如,自無肺勞病証。遠志、硼砂最善化肺管之瘀,甘草末服,不經火炙、水煮,亦善宣通肺中氣化,此所以助肺臟之辟也。曼陀羅膏大有收斂之力,此所以助肺臟之也。用石膏者,因曼陀羅之性甚熱,石膏能解其熱也。且遠志、甘草、硼砂皆為養肺之品,能多生津液,融化痰涎,俾肺臟辟之機靈活無滯,則肺勞之喘嗽自愈也。
按︰
醉仙桃即曼陀羅花也。其花白色,狀類牽牛而大,其葉大如掌而有尖,結實大如核桃,實蒂有托盤如錢,皮有芒刺如包麻,中含細粒,如火麻仁。渤海之濱生殖甚多,俗呼為洋金花。李時珍謂︰"服之令人昏昏如醉,可作麻藥。"又謂︰"熬水洗脫肛甚效。"蓋大有收斂之功也。西人藥學謂︰用醉仙桃花實葉,俱要鮮者榨汁,或熬干,或晒干作膏。每服三厘,能補火止疼、令人熟睡,善療喘嗽。正與時珍之說相似。然此物有毒不可輕用。今人治勞喘者,多有取其花與葉,作煙吸之者,實有目前捷效,較服其膏為妥善也。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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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智成熟的艰难历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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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4 12:03 | 只看该作者
(五)治痰飲方
1、理飲湯
治因心肺陽虛,致脾濕不升,胃郁不降,飲食不能運化精微,變為飲邪。停於胃口為滿悶,溢於膈上為短氣,漬滿肺竅為喘促,滯膩咽喉為咳吐粘涎。甚或陰霾布滿上焦,心肺之陽不能暢舒,轉郁而作熱。或陰氣逼陽外出為身熱,迫陽氣上浮為耳聾。然必診其脈,確乎弦遲細弱者,方能投以此湯。
于朮(四錢)干姜(五錢)桂枝尖(二錢)炙甘草(二錢)茯苓片(二錢)生杭芍(二錢)桔紅(錢半)川濃朴(錢半)
服數劑後,飲雖開通,而氣分若不足者,酌加生黃數錢。
方中用桂枝、干姜,以助心肺之陽,而宣通之。白朮、茯苓、甘草,以理脾胃之濕,而淡滲之(茯苓甘草同用最瀉濕滿)。用濃朴者,葉天士謂︰"濃朴多用則破氣,少用則通陽",欲借溫通之性,使胃中陽通氣降,運水谷速於下行也。用桔紅者,助白朮、茯苓、甘草以利痰飲也。至白芍,若取其苦平之性,可防熱藥之上僭(平者主降),若取其酸斂之性,可製虛火之浮游(《神農本草經》謂芍藥苦平,後世謂芍藥酸斂,其味實苦而微酸)。且藥之熱者,宜於脾胃,恐不宜於肝膽,又取其涼潤之性,善滋肝膽之陰,即預防肝膽之熱也。況其善利小便,小便利而痰飲自減乎。
一婦人,年四十許。胸中常覺滿悶發熱,或旬日,或浹辰之間,必大喘一兩日。醫者用清火理氣之藥,初服稍效,久服轉增劇。後愚診視,脈沉細幾不可見。病家問︰系何病因?愚曰︰此乃心肺陽虛,不能宣通脾胃,以致多生痰飲也。人之脾胃屬土,若地輿然。心肺居臨其上正當太陽部位(膈上屬太陽,觀《傷寒論》太陽篇自知),其陽氣宣通,若日麗中天暖光下照。而胃中所納水谷,實借其陽氣宣通之力,以運化精微而生氣血,傳送渣滓而為二便。清升濁降,痰飲何由而生?惟心肺陽虛,不能如離照當空,脾胃即不能借其宣通之力,以運化傳送,於是飲食停滯胃口,若大雨之後,陰霧連旬,遍地污淖,不能干滲,則痰飲生矣。痰飲既生,日積月累,郁滿上焦則作悶,漬滿肺竅則作喘,阻遏心肺陽氣,不能四布則作熱。醫者不識病源,猶用涼藥清之,勿怪其久而增劇也。遂為製此湯,服之一劑,心中熱去,數劑後轉覺涼甚。遂去白芍,連服二十餘劑,胸次豁然,喘不再發。
一婦人,年三十許。身形素豐。胸中痰涎郁結,若礙飲食,上焦時覺煩熱。偶服礞石滾痰丸有效,遂日日服之。初則飲食加多,繼則飲食漸減,後則一日不服,即不能進飲食。又久服之。竟分毫無效,日僅一餐,進食少許,猶不能消化。且時覺熱氣上騰,耳鳴欲聾,始疑藥不對証。求愚延醫,其脈象浮大,按之甚軟。愚曰︰此証心肺陽虛,脾胃氣弱,為服苦寒攻瀉之藥太過,故病証脈象如斯也。擬治以理飲湯。病家謂,從前醫者,少用桂附,即不能容受,恐難再用熱藥。愚曰︰桂附原非正治心肺脾胃之藥,況又些些用之,病重藥輕,宜其不受。若拙擬理飲湯,與此証針芥相投,服之必無他變。若畏此藥,不敢輕服,單用干姜五錢,試服亦可。病家依愚言,煎服干姜後,耳鳴即止,須臾覺胸次開通。繼投以理飲湯,服數劑,心中亦覺涼甚。將干姜改用一兩,又服二十餘劑,病遂除根。
一婦人,年四十許。上焦滿悶煩躁,思食涼物,而偶食之,則滿悶益甚。且又黎明泄瀉,日久不愈,滿悶益甚,將成臌脹。屢次延醫服藥,多投以半補半破之劑,或佐以清涼,或佐以收澀,皆分毫無效。後愚診視,脈象弦細而遲。知系寒飲結胸,阻塞氣化。欲投以理飲湯,病家聞而遲疑,似不敢服。亦俾先煎干姜數錢服之,胸中煩躁頓除。為其黎明泄瀉,遂將理飲湯去濃朴、白芍,加生雞內金錢半,補骨脂三錢,連服十餘劑,諸病皆愈。一婦人,年近五旬,常覺短氣,飲食減少。屢次延醫服藥,或投以宣通,或投以升散,或投以健補脾胃,兼理氣之品,皆分毫無效。浸至飲食日減,羸弱不起,奄奄一息,病家亦以為不治之証矣。後聞愚在其鄰村,屢救危險之証,複延愚診視。其脈弦細欲無,頻吐稀涎。詢其心中,言覺有物杜塞胃口,氣不上達,知其為寒飲凝結也。遂投以理飲湯,方中干姜改用七錢,連服三劑,胃口開通。又覺呼吸無力,遂於方中加生黃三錢,連服十餘劑,病全愈。方書謂,飲為水之所結,痰為火之所凝,是謂飲涼而痰熱也。究之飲証亦自分涼熱,其熱者,多由於憂思過度,甚則或至癲狂,雖有飲而恆不外吐。其涼者,則由於心肺陽虛,如方名下所言種種諸情狀。且其証,時吐稀涎,常覺短氣,飲食廉少,是其明征也(後世謂痰之稀者為飲,稠者為痰,與《金匱》所載四飲名義不同)。
邑,韓××醫學傳家,年四十有四,偶得奇疾。臥則常常發搐,旋發旋止,如發寒戰之狀,一呼吸之間即愈。即不發搐時,人偶以手撫之,又輒應手而發。自治不效,廣求他醫治療皆不效。留連半載,病勢浸增。後愚診視,脈甚弦細。詢其飲食甚少,知系心肺脾胃陽分虛憊,不能運化精微,以生氣血。血虛不能榮筋,氣虛不能充體,故發搐也。必發於臥時者,臥則氣不順也。人撫之而輒發者,氣虛則畏人按也。授以理飲湯方,數劑,飲食加多,搐亦見愈。二十劑後,病不再發。
2、理痰湯
治痰涎郁塞胸膈,滿悶短氣。或漬於肺中為喘促咳逆。停於心下為驚悸不寐。滯於胃口為脹滿噦呃。溢於經絡為肢體麻木或偏枯。留於關節,著於筋骨,為俯仰不利,牽引作疼。隨逆氣肝火上升,為眩暈不能坐立。
生芡實(一兩)清半夏(四錢)黑芝麻(三錢,炒搗)柏子仁(二錢,炒搗)生杭芍(二錢)陳皮(二錢)茯苓片(二錢)
世醫治痰,習用宋《局方》二陳湯,謂為治痰之總劑。不知二陳湯能治痰之標,不能治痰之本。何者?痰之標在胃,痰之本原在於腎。腎主閉藏,以膀胱為腑者也。其閉藏之力,有時不固,必注其氣於膀胱。膀胱膨脹,不能空虛若谷,即不能吸引胃中水飲,速於下行而為小便,此痰之所由來也。又腎之上為血海,奇經之沖脈也。其脈上隸陽明,下連少陰。為其下連少陰也,故腎中氣化不攝,則沖氣易於上干。為其上隸陽明也,沖氣上干,胃氣亦多上逆,不能息息下行以運化水飲,此又痰之所由來也。此方以半夏為君,以降沖胃之逆。即重用芡實,以收斂沖氣,更以收斂腎氣,而濃其閉藏之力。腎之氣化治,膀胱與沖之氣化,自無不治,痰之本原清矣。用芝麻、柏實者,潤半夏之燥,兼能助芡實補腎也。用芍藥、茯苓者,一滋陰以利小便,一淡滲以利小便也。用陳皮者,非借其化痰之力,實借其行氣之力,佐半夏以降逆氣,並以行芡實、芝麻、柏實之滯膩也。
友人毛××,曾治一婦人,年四十餘。上盛下虛,痰涎壅滯,飲食減少,動則作喘。他醫用二陳東加減治之,三年,病轉增劇。後延毛××診視,投以此湯,數劑病愈強半。又將芡實減去四錢,加生山藥五錢,連服二十餘劑,痰盡消,諸病皆愈。至今數年,未嘗反複。
毛××又嘗治一少婦,患癇風。初兩三月一發,浸至兩三日一發。脈滑、體豐,知系痰涎為恙。亦治以此湯,加赭石三錢,數劑竟能拔除病根。後與愚覿面述之。愚喜曰︰向擬此湯時,原不知能治癇風,經兄加赭石一味,即建此奇功,大為此方生色矣。按︰此方若治癇風,或加朱砂,或加生鐵落,或用磨刀水煎藥,皆可。
3、龍理痰湯
治因思慮生痰,因痰生熱,神志不寧。
清半夏(四錢)生龍骨(六錢,搗細)生牡蠣(六錢,搗細)生赭石(三錢,軋細)朴硝(二錢)黑芝麻(三錢,炒搗)柏子仁(三錢,炒搗)生杭芍(三錢)陳皮(二錢)茯苓(二錢)
此方,即理痰湯,以龍骨、牡蠣代芡實,又加赭石、朴硝也。其所以如此加減者,因此方所主之痰,乃虛而兼實之痰。實痰宜開,礞石滾痰丸之用硝黃者是也;虛痰宜補,腎虛泛作痰,當用腎氣丸以逐之者是也。至虛而兼實之痰,則必一藥之中,能開痰亦能補虛,其藥乃為對証,若此方之龍骨、牡蠣是也。蓋人之心腎,原相助為理。腎虛則水精不能上輸以鎮心,而心易生熱,是由腎而病及心也;心因思慮過度生熱,必暗吸腎之真陰以自救,則腎易虧耗,是由心而病及腎也。於是心腎交病,思慮愈多,熱熾液凝,痰涎壅滯矣。惟龍骨、牡蠣能寧心固腎,安神清熱,而二藥並用,陳修園又稱為治痰之神品,誠為見道之言。故方中用之以代芡實,而猶恐痰涎過盛,消之不能盡消,故又加赭石、朴硝以引之下行也。
一人,年三十餘。常覺膽怯,有時心口或少腹動後,須臾覺有氣起自下焦,上沖胸臆,郁而不伸,連作呃逆,脖項發熱,即癲狂唱呼。其夾咽兩旁內,突起若瘰,而不若瘰之硬。且精氣不固,不寐而遺,上焦覺熱,下焦覺涼。其脈左部平和,微嫌無力,右部直上直下(李士材脈訣雲直上直下沖脈昭昭),仿佛有力,而按之非真有力。從前屢次醫治皆無效。此腎虛,致沖氣挾痰上沖,亂其心之神明也。投以此湯,減濃朴之半,加山萸肉(去淨核)五錢,數劑諸病皆愈,惟覺短氣。知系胸中大氣下陷(理詳升陷湯下),投以拙擬升陷湯,去升麻、柴胡,加桂枝尖二錢,兩劑而愈。蓋此証,從前原有逆氣上干,升麻、柴胡能升大氣,恐兼升逆氣。桂枝則升大氣,兼降逆氣,故以之代升、柴也。
一媼,年六十二,資稟素羸弱。偶當外感之餘,忽然妄言妄見,驚懼異常,手足擾動,飢渴不敢飲食,少腹塌陷,胸膈突起。脈大於平時一倍,重按無力。知系肝腎大虛,沖氣上逆,痰火上並,心神擾亂也。投以此湯,去朴硝,倍赭石,加生山藥、山萸肉(去淨核)、生地黃各六錢。又磨取鐵鏽水煎藥(理詳一味鐵養湯下),一劑即愈。又服一劑,以善其後。
4、健脾化痰丸
治脾胃虛弱,不能運化飲食,以至生痰。
生白朮(二兩)生雞內金(二兩,去淨瓦石糟粕)
上藥二味,各自軋細過羅,各自用慢火焙熟(不可焙過),煉蜜為丸梧桐子大。每服三錢,開水送下。白朮為健補脾胃之主藥,然土性壅滯,故白朮多服久服,亦有壅滯之弊;有雞內金之善消瘀積者以佐之,則補益與宣通並用。俾中焦氣化,壯旺流通,精液四布,清升濁降,痰之根柢蠲除矣。又此方不但治痰甚效,凡廉於飲食者,服之莫不飲食增多。且久服之,並可消融腹中一切積聚。
初擬此方時,原和水為丸。而久服者間有咽干及大便燥結之時。後改用蜜丸,遂無斯弊。
5、期頤餅
治老人氣虛,不能行痰,致痰氣鬱結,胸次滿悶,脅下作疼。凡氣虛痰盛之人,服之皆效,兼治疝氣。
生芡實(六兩)生雞內金(三兩)白面(半斤)白沙糖(不拘多少)
先將芡實用水淘去浮皮,晒干,軋細,過羅。再將雞內金(中有瓦石糟粕去淨分量還足)軋細,過羅,置盆內浸以滾水,半日許。再入芡實、白糖、白面,用所浸原水,和作極薄小餅,烙成焦黃色,隨意食之。雞內金,以補助脾胃,大能運化飲食,消磨瘀積。食化積消,痰涎自除。再者,老人痰涎壅盛,多是下焦虛憊,氣化不攝,痰涎隨沖氣上泛。芡實大能斂沖固氣,統攝下焦氣化。且與麥面同用,一補心,一補腎,使心腎相濟,水火調和,而痰氣自平矣。
或問︰老人之痰,既由於氣虛不行,何不加以補助氣分之品?答曰︰凡補氣之藥,久服轉有他弊。此方所用藥品,二谷食,一肉食,複以沙糖調之,可作尋常服食之物,與他藥餌不同。且食之,能令人飲食增多,則氣虛者自實也。
此方去芡實,治小兒疳積痞脹,大人瘕積聚。
6、治痰點天突穴法
(附︰捏結喉法、明礬湯、麝香香油灌法)
點天突穴以治痰厥,善針灸者,大抵知之。而愚臨証體驗,尤曲盡點法之妙。穴在結喉(頸間高骨)下宛宛中。點時屈手大指(指甲長須剪之)以指甲貼喉,指端著穴,直向下用力(勿斜向裡),其氣即通。指端,當一起一點,令痰活動,兼頻頻撓動其指端,令喉痒作嗽,其痰即出。
一婦人,年二十許。數日之前,覺胸中不舒,一日忽然昏昏似睡,半日不醒。適愚自他處歸,過其村。病家見愚喜甚,急求延醫。其脈沉遲,兼有閉塞之象。唇動。凡唇動者,為有痰之征。脈象,當系寒痰壅滯上焦過甚。遂令人扶之坐,以大指點其天突穴,俾其喉痒作嗽。約點半點鐘,咳嗽十餘次,吐出涼痰一碗,始能言語。又用干姜六錢,煎湯飲下而愈。
歲在甲寅,客居大名之金灘鎮。時當孟春,天寒,雨且雪,一兵士衣裝盡濕,因凍甚,不能行步,其伙舁之至鎮,昏不知人。呼之不應,用火烘之,且置於溫暖之處,經宿未醒。聞愚在鎮,曾用點天突穴法,治愈一人,求為延醫。見其僵臥不動,呼吸全無。按其脈,仿佛若動。以手掩其口鼻,每至呼吸之頃,微覺有熱,知猶可救。遂令人扶起俾坐,冶以點天突穴之法,兼捏其結喉。約兩點鐘,咳嗽二十餘次,共吐涼痰碗半,始能呻吟。亦飲以干姜而愈。
【捏結喉法】
得之滄州友人張××,其令人喉痒作嗽之力尤速。欲習其法者,可先自捏其結喉,如何捏法即可作嗽,則得其法矣。然當氣塞不通時。以手點其天突穴,其氣即通。捏結喉,必痒嗽吐痰後,其氣乃通。故二法宜相輔並用也。
[按︰]西人謂,凍死者若近火,則寒氣內迫,難救。宜置寒冷室中,或樹陰無風處,將衣服脫除,用雪團或冷水,周身摩擦;或將身置冷水中,周身摩擦。及四肢漸次柔軟,行人工呼吸法,此時摩擦,更不宜間斷。迨患者自能呼吸,先被以薄衾,繼用稍濃之被,漸移入暖室。
[按︰]此法必周身血肉,凍至冰凝,呼吸全無者,方宜用之。若凍猶不至若是之劇,用其法者又宜斟酌變通。究之其法雖善,若果有寒痰杜塞,必兼用點天突穴,捏結喉法,方能挽救。人工呼吸法,即患者呼吸全無,以法複其呼吸之謂也。其法,先將患者仰臥,俾其頭及胸稍高。啟其口,將舌周遭纏以細布條,緊結之,防舌退縮,及口之收閉。救護者跪於頭之旁,以兩手握患者之兩肘,上提過頭,俾空氣流入肺中,以助其吸後,須臾,將兩肘放下,緊壓於胸脅之際,以助其呼(助其呼時更有人以兩手心按其胸及心窩更佳)。如此往複,行至患者自能呼吸而止。此為救急之良方,凡呼吸暴停者,皆可用此方救之。
【明礬湯】
生白礬,長於治頑痰熱痰,急証用之,誠有捷效。惟涼痰凝滯者,斷不可用。一婦人,年二十餘。因悲泣過度,痰涎杜塞胃口,其胃氣蓄極上逆,連連干嘔。形狀又似呃逆,氣至咽喉不能上達。劇時,渾身抖戰,自掇其發,有危在頃刻之狀。醫者,用生姜自然汁灌之,益似不能容受。愚診視之,其脈左手沉濡,右三部皆無。然就其不受生姜觀之,仍當是熱痰杜塞,其脈象如此者,痰多能瘀脈也。且其面有紅光,亦系熱証。遂用生白礬二錢,化水俾飲之,即愈。此方愚用之屢次,審知其非寒痰杜塞,皆可隨手奏效。即痰厥至垂危者,亦能救愈。
【麝香香油灌法】
嚴用和云︰"中風不醒者,麝香清油灌之。"曾治一人,年二十餘。因夫妻反目,身軀忽然後挺,牙關緊閉,口出涎沫。及愚診視,已閱三點鐘矣。其脈閉塞不全,先用痧藥吹鼻,得嚏氣通,忽言甚渴。及詢之,仍昏昏如故,惟牙關微開,可以進藥。因憶嚴用和麝香清油灌法,雖治中風不醒,若治痰厥不醒,亦當有效。況此証形狀,未必非內風掀動。遂用香油二兩燉熱,調麝香一分,灌之即醒。又︰硼砂四錢化水,治痰厥可代白礬,較白礬尤穩妥。若治寒痰杜塞,用胡椒三錢搗碎,煎湯灌之,可代生姜自然汁,與干姜湯。
[附錄︰]滄縣董××來函︰朱姓婦,產後旬餘,甚平順。適伊芳弟來視,午後食煮包一大碗,伊芳弟去後,竟猝然昏倒,四肢抽搐,不省人事。延為診視,六脈皆伏。當系產後五內空虛,驟而飽食填息,胸中大氣不能宣通,諸氣亦因之閉塞,故現此証。取藥不及,急用點天突穴及捏結喉法,又用針刺十宣及少商穴,須臾咳吐稠痰若干,氣順腹響,微汗而愈。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六)治肺病方
1、黃膏
治肺有勞病,薄受風寒即喘嗽,冬時益甚者。
生箭(四錢)生石膏(四錢搗細)淨蜂蜜(一兩)粉甘草(二錢細末)生懷山藥(三錢細末)鮮茅根(四錢,銼碎如無鮮者可用干者二錢代之)
上藥六味,先將黃、石膏、茅根,煎十余沸去渣,澄取清汁二杯,調入甘草、山藥末同煎,煎時以箸攪之,勿令二末沉鍋底,一沸其膏即成。再調入蜂蜜,令微似沸,分三次溫服下,一日服完,如此服之,久而自愈。然此乃預防之藥,喘嗽未犯時,服之月余,能祓除病根。
肺胞之體,原玲瓏通徹者也。為其玲瓏通徹,故具辟之機,而司呼吸之氣。其辟之機無礙,即呼吸之氣自如也。有時肺臟有所損傷,其微絲血管及肺胞涵津液之處,其氣化皆湮淤凝滯,致肺失其玲瓏之體,即有礙于辟之機,呼吸即不能自如矣。然當氣候溫和時,肺葉舒暢,呼吸雖不能自如,猶不至甚劇。有時薄受風寒,及令屆冱寒之時,肺葉收縮,則瘀者益瘀,能而不能辟,而喘作矣。肺中之氣化,瘀而且喘,痰涎壅滯,而嗽亦作矣。故用黃以補肺之陽,山藥以滋肺之陰,茅根以通肺之竅,俾肺之陰陽調和,竅絡貫通,其辟之力自適均也。用石膏者,因其涼而能散,其涼也能調黃之熱,其散也能助茅根之通也。用甘草者,因其味甘,歸脾益土,即以生金也。用蜂蜜者,因其甘涼滑潤,為清肺潤肺,利痰寧嗽之要品也。
茅根稟初春少陽之氣,升而能散,原肺臟對宮,肝家之藥也。夫肺金主斂,肝木主散,此証因肺金之斂太過,故用茅根導引肝木之氣,入肺以宣散之,俾其辟之機自若,而喘嗽均不作矣。
或問︰凡藥之名膏者,皆用其藥之原汁,久經熬煉而成膏。今僅取黃、石膏、茅根之清汁,而調以山藥、甘草之末與蜜,以成膏者何也?答曰︰古人煎藥,皆有火候,及藥之宜先入后入,或浸水摻入;及藥之宜湯、宜膏、宜丸、宜散之區別,然今人不講久矣。如此方黃、茅根過煉,則宣通之力微,石膏過煉,則清涼之力減,此三味所以不宜熬膏也。然猶恐藥入胃之后,由中焦而直趨下焦,其力不能灌注于肺。故加山藥、蜂蜜之潤而粘,甘草之和而緩者,調入成膏。使人服之,能留戀胃中不遽下,俾其由胃輸脾,由脾達肺也。或問︰調之成膏者,恃山藥、蜂蜜也。至甘草何不與黃、石膏同煎取汁,而亦為末調入?答曰︰西人謂,甘草微有苛(苛即薄荷)辣之味,煎之則甘味減,而苛辣之味轉增。是以西人潤肺之甘草水,止以開水浸之,取其味甘、且清輕之氣上升也。此方將甘草調入湯中,止煎一沸,亦猶西人作甘草水之意也。
2、清金益氣湯
治羸少氣,勞熱咳嗽,肺痿失音,頻吐痰涎,一切肺金虛損之病。
生黃(三錢)生地黃(五錢)知母(三錢)粉甘草(三錢)玄參(三錢)沙參(三錢)川貝母(二錢去心)牛蒡子(三錢炒搗)
一婦人,年四十,上焦發熱,咳吐失音,所吐之痰自覺腥臭,漸漸羸瘦,其脈弦而有力。投以清火潤肺之藥,數劑不效。為製此湯,于大隊清火潤肺藥中,加生黃一味以助元氣,數劑見輕,十余劑后,病遂全愈。或問︰脈既有力矣,何以複用補氣之藥?答曰︰脈之有力,有真有假。凡脈之真有力者,當于敦濃和緩中見之,此脾胃之氣壯旺,能包括諸臟也(脾胃屬土能包括金木水火諸臟腑)。其余若脈象洪而有力,多系外感之實熱。若滑而有力,多系中焦之熱痰。若弦而有力,多系肝經之偏盛,尤為有病之脈,此証之脈是也。蓋肺屬金、肝屬木,金病不能鎮木,故脈現弦而有力之象。此肝木橫恣,轉欲侮金之象也。凡肺痿、肺癰之病,多有脅下疼者,亦系肝木偏勝所致。
一人,年三十余,肺中素郁痰火,又為外感拘束,頻頻咳嗽,吐痰腥臭。恐成肺癰,求為延醫。其脈浮而有力,關前兼滑。遂先用越婢湯,解其外感,咳嗽見輕,而吐痰腥臭如故。次用葶藶(生者三錢紗袋裝之)大棗(七枚擘開)湯,瀉其肺中壅滯之痰,間日一服。又用三七、川貝、粉甘草、金銀花為散,鮮地骨皮煎湯,少少送服,日三次。即用葶藶大棗湯之日,亦服一次。如此調治數日,葶藶大棗湯用過三次,痰涎頓少,亦不腥臭。繼用清金益氣湯、貝母、牛蒡子各加一錢,連服十余劑,以善其后。
3、清金解毒湯
治肺臟損爛,或將成肺癰,或咳嗽吐膿血者,又兼治肺結核。
生明乳香(三錢)生明沒藥(三錢)粉甘草(三錢)生黃(三錢)玄參(三錢)沙參(三錢)牛蒡子(三錢炒搗)貝母(三錢)知母(三錢)三七(二錢,搗細藥汁送服)將成肺癰者去黃,加金銀花三錢。
一人,年四十八,咳吐痰涎甚腥臭,夜間出汗,日形羸弱。醫者言不可治,求愚診視。脈數至六至,按之無力,投以此湯,加生龍骨六錢,又將方中知母加倍,兩劑汗止,又服十劑全愈。肺結核之治法,曾詳載于參麥湯下。然所論者,因肺結核而成勞瘵之治法,此方及下方,乃治肺結核而未成勞瘵者也。
4、安肺寧嗽丸
治肺郁痰火及肺虛熱作嗽,兼治肺結核。
嫩桑葉(一兩)兒茶(一兩)蓬砂(一兩)蘇子(一兩炒搗)粉甘草(一兩)
上藥五味為細末,蜜作丸三錢重,早晚各服一丸,開水送下。
肺臟具辟之機,治肺之藥,過于散則有礙于,過于斂則有礙于辟。桑得土之精氣而生(根皮甚黃燧應夏季是其明征),故長于理肺家之病,以土生金之義也。至其葉涼而宣通,最解肺中風熱,其能散可知。又善固氣化,治崩帶脫肛(肺氣旺自無諸疾),其能斂可知。斂而且散之妙用,于肺臟辟之機尤投合也。蓬砂之性涼而滑,能通利肺竅,兒茶之性涼而澀,能安斂肺葉。二藥並用,與肺之辟亦甚投合。又佐以蘇子之降氣定喘,甘草之益土生金,蜂蜜之潤肺清燥,所以治嗽甚效也。
按︰蓬砂、兒茶,醫者多認為瘡家專藥。不知其理痰寧嗽,皆為要品。且二藥外用,能解毒化腐生肌,故內服亦治肺結核,或肺中損爛,亦甚有效驗。
5、清涼華蓋飲
治肺中腐爛,浸成肺癰,時吐膿血,胸中隱隱作疼,或旁連脅下亦疼者。
甘草(六錢)生明沒藥(四錢,不去油)丹參(四錢)知母(四錢)
病劇者加三七二錢(搗細送服)。脈虛弱者,酌加人參、天冬各數錢。
肺癰者,肺中生癰瘡也。然此証肺中成瘡者,十之一二,肺中腐爛者,十之八九。故治此等証,若葶藶、皂莢諸猛烈之藥,古人雖各有專方,實不可造次輕用,而清火解毒化腐生肌之品,在所必需也。甘草為瘡家解毒之主藥,且其味至甘,得土氣最濃,故能生金益肺,凡肺中虛損糜爛,皆能愈之。是以治肺癰便方,有單用生粉草四兩煎湯,頻頻飲之者。而西人潤肺藥水,亦單有用甘草製成者。特其性微溫,且有壅滯之意,而調以知母之寒滑,則甘草雖多用無礙,且可借甘草之甘溫,以化知母之苦寒,使之滋陰退熱,而不傷胃也。丹參性涼清熱,色赤活血,其質輕松,其味微辛,故能上達于肺,以宣通臟腑之毒血郁熱而消融之。乳香、沒藥同為瘡家之要藥,而消腫止疼之力,沒藥尤勝,故用之以參贊丹參,而癰瘡可以內消。三七化瘀解毒之力最優,且化瘀血而不傷新血,其解毒之力,更能佐生肌藥以速于生肌,故于病之劇者加之。至脈虛者,其氣分不能運化藥力,方雖對証無功,又宜助以人參。而猶恐有肺熱還傷肺之虞,是以又用天冬,以解其熱也。
一人,年三十余,晝夜咳嗽,吐痰腥臭,胸中隱隱作疼,恐成肺癰,求為延醫。其脈浮而有力,右勝于左,而按之卻非洪實。投以清金解毒湯,似有煩躁之意,大便又滑瀉一次。自言從前服藥,略補氣分,即覺煩躁,若專清解,又易滑瀉,故屢次延醫無效也。遂改用粉甘草兩半、金銀花一兩、知母、牛蒡子各四錢,煎湯一大碗,分十余次溫飲下,俾其藥力常在上焦,十劑而愈。后兩月,因勞力過度舊証複發,胸中疼痛甚于從前,連連咳吐,痰中兼有膿血。再服前方不效,為製此湯,兩劑疼止。為脈象虛弱,加野台參三錢,天冬四錢,連服十劑全愈。
邑曾××,精通醫學,曾告愚曰︰治肺癰方,林屋山人犀黃丸最效。余用之屢次,皆隨手奏功,今錄其方于下,以備參觀。
《外科証治全生集》(王洪緒所著)犀黃丸,用乳香、沒藥末各一兩,麝香錢半,犀牛黃三分,共研細。取黃米飯一兩搗爛,入藥再搗為丸,萊菔子大,晒干(忌火烘)。每服三錢,熱陳酒送下。徐靈胎曰︰"蘇州錢複庵咳血不止,諸醫以血証治之,病益劇。余往診,見其吐血滿地,細審血中似有膿而腥臭,因謂之曰︰此肺癰也,膿已成矣。《金匱》雲'膿成則死',然有生者。余遂多方治之,病家亦始終相信,一月而愈。蓋余平日,因此証甚多,集唐人以來驗方,用清涼之藥以清其火,滋肺之藥以養其血,滑降之藥以祛其痰,芳香之藥以通其氣,更以珠黃之藥解其毒,金石之藥填其空,兼數法而行之,屢試必效。今治複庵,亦兼此數法而痊。"按︰此論誠為治肺癰者之準繩,故錄之以備參觀。
西人、東人,對于肺結核,皆視為至險之証。愚治以中藥湯劑,輔以西藥阿斯匹林,恆隨手奏效,參麥湯下論之甚詳。而于近今,又得一治法。奉天宿××之兄,年近五旬,素有肺病。東人以為肺結核,屢次醫治皆無效。一日忽給其弟來電報,言病勢已革,催其速還。宿××因來院中,求為疏方,謂前數日來信言,痰嗽較前加劇,又添心中發熱,今電文未言及病情,大約仍系前証,而益加劇也。夫病勢至此,誠難挽回,因其相求懇切,遂為疏方︰玄參、生山藥各一兩,而佐以川貝、牛蒡、甘草諸藥。至家將藥煎服,其病竟一汗而愈。始知其病之加劇者,系有外感之証。外感傳裡,陽明燥熱,得涼潤之藥而作汗,所以愈也。其從前肺病亦愈者,因肺中之毒熱隨汗外透,暫覺愉快,而其病根實猶伏而未除也。后旬余其肺病複發,咳嗽吐痰腥臭。宿××複來詢治法,手執一方,言系友人所贈,問可服否。視之林屋山人犀黃丸也。愚向者原擬肺結核可治以犀黃丸,及徐氏所論治肺癰諸藥。為其價皆甚昂,恐病者辭費,未肯輕于試用。今有所見與愚同者,意其方必然有效。慫恿製其丸,服之未盡劑而愈。
奉天趙××,年四十許。心中發熱、懶食、咳嗽、吐痰腥臭,羸弱不能起床。詢其得病之期,至今已遷延三月矣。其脈一分鐘八十五至,左脈近平和,右脈滑而實,舌有黃苔滿布,大便四五日一行且甚燥。知其外感,稽留于肺胃,久而不去,以致肺臟生炎,久而欲腐爛也。西人謂肺結核証至此,已不可治。而愚慨然許為治愈,投以清金解毒湯,去黃,加生山藥六錢、生石膏一兩,三劑后熱大清減,食量加增,咳嗽吐痰皆見愈。遂去山藥,仍加黃三錢,又去石膏,以花粉六錢代之,每日兼服阿斯匹林四分之一瓦,如此十余日后,病大見愈。身體康健,而間有咳嗽之時,因忙碌遂停藥不服。二十日后,咳嗽又劇,仍吐痰有臭,再按原方加減治之,不甚效驗。亦俾服犀黃丸病遂愈。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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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智成熟的艰难历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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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4 12:04 | 只看该作者
(七)治吐衄方
1、寒降湯
治吐血、衄血,脈洪滑而長,或上入魚際,此因熱而胃氣不降也,以寒涼重墜之藥,降其胃氣則血止矣。
生赭石(六錢,軋細)清半夏(三錢)蔞仁(四錢,炒搗)生杭芍(四錢)竹茹(三錢)牛蒡子(三錢,炒搗)粉甘草(錢半)
《金匱》治心氣不足吐衄,有瀉心湯,大黃與黃連、黃芩並用,后世未窺仲景製方之意,恆多誤解。不知所謂心氣不足者,非不足也,若果不足,何又瀉之?蓋此証因陽明胃腑之熱,上逆沖心,以致心中怔忡不安,若有不足之象。仲景從淺處立說,冀人易曉,遂以心氣不足名之。故其立方,獨本《內經》吐血、衄血,責重陽明不降之旨,用大黃直入陽明之腑,以降其逆上之熱,又用黃芩以清肺金之熱,使其清肅之氣下行,以助陽明之降力,黃連以清心火之熱,使其元陽潛伏,以保少陰之真液,是瀉之實所以補之也。且黃連之性肥腸止瀉,與大黃並用,又能逗留大黃之力,使之不至滑瀉,故吐衄非因寒涼者,服之莫不立愈。且愈后而瘀血全消,更無他患,真良方也。即使心氣果系不足,而吐衄不止將有立危之勢,先用瀉心湯以止其吐衄,而后從容調補,徐複其正,所謂急則治標,亦醫家之良圖也。乃世人竟畏大黃力猛,不敢輕用,即或用之,病家亦多駭疑。是以愚不得已,擬此寒降湯,重用赭石,以代大黃降逆之力,屢次用之,亦可隨手奏效也。
或問︰后世本草謂血証忌用半夏,以其辛而燥也。子所擬寒降湯,治吐衄之因熱者,何以方中仍用半夏,獨不慮其辛燥傷血乎?答曰︰血証須有甄別,若虛勞咳嗽,痰中帶血,半夏誠為所忌。若大口吐血,或衄血不止,雖虛勞証,亦可暫用半夏以收一時之功,血止以后,再徐圖他治。蓋吐血之証,多由于胃氣挾沖氣上逆,衄血之証,多由于胃氣沖氣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內經》厥論篇曰︰陽明厥逆、喘咳身熱、善驚衄、嘔血。煌煌聖言,萬古不易。是治吐衄者,原當以降陽明之厥逆為主,而降陽明胃氣之逆者,莫半夏若也。
一童子,年十四,陡然吐血,一晝夜不止,勢甚危急,求為診視。其脈洪長,右部尤重按有力。知其胃氣因熱不降,血隨逆氣上升也。為擬此湯,一劑而愈,又服一劑,脈亦和平。
一人,年十八,偶得吐血証,初不甚劇。因醫者誤治,遂大吐不止。診其脈如水上浮麻,莫辨至數,此虛弱之極候也。若不用藥立止其血,危可翹足而待。遂投以此湯,去竹茹,加生山藥一兩,赭石改用八錢,一劑血止。再診其脈,左右皆無,重按亦不見。愚不禁駭然。詢之心中亦頗安穩,惟覺酸懶無力。忽憶呂滄洲曾治一發斑証,亦六脈皆無,滄洲謂︰脈者血之波瀾,今因發斑傷血,血傷不能複作波瀾,是以不見,斑消則脈出矣。遂用白虎加人參湯,化其斑毒,脈果出(詳案在青盂湯下)。今此証大吐亡血,較之發斑傷血尤甚,脈之重按不見,或亦血分虛極,不能作波瀾歟?其吐之時,脈如水上浮麻者,或因氣逆火盛,強迫其脈外現歟?不然聞其診畢還裡(相距十裡),途中複連連嘔吐,豈因路間失血過多歟?躊躇久之,乃放膽投以大劑六味地黃湯,減茯苓、澤瀉三分之二,又加人參、赭石各數錢,一劑脈出。又服平補之藥二十余劑,始複初。
按︰因寒因熱,皆可使胃氣不降。然因熱胃氣不降者,人猶多知之,因寒胃氣不降者,則知者甚鮮。黃氏論胃氣不降,專主因寒一面,蓋有所感觸而言也。曾有一少婦,上焦煩熱,不能飲食,頻頻咳吐,皆系稀涎,脈象弦細無力。知系脾胃濕寒,不能運化飲食下行,致成留飲為恙也。詢其得病之初,言偶因咳嗽懶食,延本處名醫投以栝蔞、貝母、麥冬之類,旋愈旋即反複,服藥月余竟至如此。遂為開苓桂術甘湯,加干姜、半夏(細觀理飲湯后跋語自知),且細為剖析用藥之意。及愚旋裡,其藥竟不敢服,複請前醫治之,月余而亡。夫世之所謂名醫者,其用藥大抵如此,何不讀黃氏之論,而反躬自省也哉﹗
門人高××實驗一方︰赭石、滑石等分研細,熱時新汲井泉水送服,冷時開水送服,一兩或至二兩,治吐衄之因熱者甚效。高××又在保陽,治一吐血証甚劇者,諸藥皆不效,診其脈浮而洪,至數微數,重按不實。初投以拙擬保元寒降湯,稍見效,旋又反複。高××遂放膽投以赭石二兩、台參六錢、生杭芍一兩,一劑而愈。
附錄︰直隸青縣張××來函︰天津曹××,年二十五歲,自春日患吐血証,時發時愈,不以介意。至仲冬,忽吐血較前劇,咳嗽音啞,面帶貧血,胸中煩熱,食少倦怠,屢治罔效,來寓求診。左脈細弱,右脈則弦而有力,知其病久生熱,其胃氣因熱上逆,血即隨之上升也。為開寒降湯方,為其咳嗽音啞,加川貝三錢,連服二劑,病大輕減。又服二劑,不但吐血已止,而咳嗽音啞諸病皆愈。
安徽當陽吳××來函︰孟夏二十三日,赤日晴天,鑠人臟腑。有陶××者,因業商,斯日出外買糧,午后忽于路中患吐血,迨抵家尚嘔不止。凌晨來院求治。診其脈象洪滑,重按甚實,知其為熱所迫而胃氣不降也。因夫子嘗推?? ??? ?治吐血《金匱》瀉心湯為治吐衄良方,遂俾用其方煎湯,送服黑山梔細末二錢。服后病稍愈而血仍不止,診其脈仍然有力,遂為開寒降湯,加廣三七細末三錢,俾將寒降湯煎一大盅,分兩次將三七細末送服。果一劑而愈。
2、溫降湯
治吐衄脈虛濡而遲,飲食停滯胃口,不能消化,此因涼而胃氣不降也,以溫補開通之藥,降其胃氣,則血止矣。
白術(三錢)清半夏(三錢)生山藥(六錢)干姜(三錢)生赭石(六錢,軋細)生杭芍(二錢)川濃朴(錢半)生姜(二錢)
或問︰此湯以溫降為名,用藥宜熱不宜涼矣。乃既用干姜之熱,複用芍藥之涼,且用干姜而更用生姜者何也?答曰︰脾胃與肝膽,左右對待之臟腑也。肝膽屬木,中藏相火,其性恆與熱藥不宜。用芍藥者,所以防干姜之熱力入肝也。且肝為藏血之臟,得芍藥之涼潤者以養之,則寧謐收斂,而血不妄行。更與生姜同用,且能和營衛,調經絡,引血循經,此所以用干姜又用生姜也。
《內經》厥論篇謂陽明厥逆衄嘔血,所謂陽明者,指胃腑而言也,所謂厥逆者,指胃腑之氣上行而言也。蓋胃以消化飲食,傳送下行為職,是以胃氣以息息下行為順,設或上行則為厥逆;胃氣厥逆,可至衄血、嘔血,因血隨胃氣上行也。然胃氣厥逆因熱者固多,因寒者亦間有之。歲在壬寅,邑之北境,有學生劉××者,年十三歲,一日之間衄血四次。診其脈甚和平,詢其心中不覺涼熱。因思吐衄之証熱者居多,且以童子少陽之體,時又當夏令,遂略用清涼止血之品。衄益甚,脈象亦現微弱,知其胃氣因寒不降,轉迫血上逆而為衄也。投以拙擬溫降湯,一劑即愈。隔數日又有他校學生,年十四歲,吐血數日不愈,其吐之時,多由于咳嗽。診其脈,甚遲濡,右關尤甚。疑其脾胃虛寒,不能運化飲食,詢之果然。蓋吐血之証多由于胃氣不降,飲食不能運化,胃氣即不能下降。咳嗽之証,多由于痰飲入肺。飲食遲于運化,又必多生痰飲,因痰飲而生咳嗽,因咳嗽而氣之不降者更轉而上逆,此吐血之所由來也。亦投以溫降湯,一劑血止,接服數劑,飲食運化,咳嗽亦愈。近在沈陽論及此事,李××謂,從前有老醫徐××者,曾用理中湯治愈歷久不愈之吐血証,是吐血誠有因寒者之明征也。然徐××但用理中湯以暖胃補胃,而不知用赭石、半夏佐之以降胃氣,是處方猶未盡善也。特是藥局製藥,多不如法,雖清半夏中亦有礬,以治吐衄及嘔吐,必須將礬味用微溫之水淘淨。淘時,必于方中原定之分量外,多加數錢,以補其淘去礬味所減之分量及藥力。
又︰薛立齋原有血因寒而吐者,治用理中東加當歸之說。特其因寒致吐血之理,未嘗說明,是以后世間有駁其說者。由斯知著醫書者宜將病之原因仔細發透,俾讀其書者易于會悟,不至生疑為善。不惟吐衄之証有因寒者,即便血之証亦有因寒者,特其証皆不多見耳。鄰村高某,年四十余,小便下血久不愈,其脈微細而遲,身體虛弱,惡寒,飲食減少。知其脾胃虛寒,中氣下陷,黃坤載所謂"血之亡于便溺者,太陰不升也。"為疏方︰干姜、于術各四錢,生山藥、熟地黃各六錢,烏附子、炙甘草各三錢。煎服一劑,血即見少。連服十余劑,全愈。此方中不用肉桂者,恐其動血分也。
3、清降湯
治因吐衄不止,致陰分虧損,不能潛陽而作熱,不能納氣而作喘。甚或沖氣因虛上干,為呃逆、為眩暈。心血因虛甚不能內榮,為怔忡、為驚悸不寐。或咳逆、或自汗諸虛証蜂起之候。
生山藥(一兩)清半夏(三錢)淨萸肉(五錢)生赭石(六錢,軋細)牛蒡子(二錢,炒搗)生杭芍(四錢)甘草(錢半)
4、保元寒降湯
治吐血過多,氣分虛甚,喘促咳逆,血脫而氣亦將脫。其脈上盛下虛,上焦兼煩熱者。
生山藥(一兩)野台參(五錢)生赭石(八錢,軋細)知母(六錢)大生地(六錢)生杭芍(四錢)牛蒡子(四錢,炒搗)三七(二錢,細軋藥汁送服)
一叟,年六十四,素有勞疾,因勞嗽太甚,嘔血數碗。其脈搖搖無根,或一動一止,或兩三動一止。此氣血虛極,將脫之候也。診脈時見其所嗽吐者,痰血相雜。詢其從前嘔吐之時心中發熱。為製此湯,一劑而血止,又服數劑脈亦調勺。
附錄︰直隸青縣張××來函︰河間裘××,年二十八歲。患咳嗽吐血,且咯吐甚多,氣分太虛,喘息迫促,上焦煩熱,其脈大而無力,右部尤甚,蓋血脫而氣亦將脫也。急用保元寒降湯,加青竹茹、麥門冬各三錢。一劑血止。至第二劑,將台參五錢易為西洋參一錢,服之而愈。方病相投,效如影響,洵不誤也。
5、保元清降湯
治吐衄証,其人下元虛損,中氣衰憊,沖氣胃氣因虛上逆,其脈弦而硬急,轉似有力者。
野台參(五錢)生赭石(八錢,軋細)生芡實(六錢)生山藥(六錢)生杭芍(六錢)牛蒡子(二錢,炒搗)甘草(錢半)
附錄︰友人毛××曾治一少年吐血証。其人向經醫者治愈,旋又反複。毛××診其脈弦而有力,知其為沖胃之氣上逆也。遂于治吐血方中,重用半夏、赭石以降逆,白芍、牡蠣(不)以斂沖瀉熱,又加人參以補其中氣,使中氣健旺以斡旋諸藥成功。有從前為治愈之醫者在座,頗疑半夏不可用,毛××力主服之。一劑血止,再劑脈亦和平,醫者訝為異事。毛××曉知曰︰"此証乃下元虛損,沖氣因虛上逆,並迫胃氣亦上逆,脈似有力而非真有力,李士材四字脈訣所謂︰直上直下,沖脈昭昭者,即此謂也。若誤認此脈為實熱,而恣用苦寒之藥涼其血分,血分因涼而凝,亦可止而不吐,而異日瘀血為恙,竟成勞瘵者多矣。今方中用赭石、半夏以鎮沖氣,使之安其故宅,而即用白芍、牡蠣以斂而固之,使之永不上逆。夫血為氣之配,氣為血之主,氣安而血自安矣,此所以不治吐血,而吐血自止也。況又有人參之大力者,以參贊諸藥,使諸藥之降者、斂者,皆得有所憑借以成功乎。"
6、秘紅丹
治肝郁多怒,胃郁氣逆,致吐血、衄血及吐衄之証屢服他藥不效者,無論因涼因熱,服之皆有捷效。
川大黃(一錢細末)油肉桂(一錢細末)生赭石(六錢細末)
上藥三味,將大黃、肉桂末和勻,用赭石末煎湯送下。
一婦人,年近三旬,咳嗽痰中帶血,劇時更大口吐血,常覺心中發熱。其脈一分鐘九十至,按之不實。投以滋陰寧嗽降火之藥數劑無效。因思此証,若用藥專止其嗽,嗽愈其吐血亦當愈。遂用川貝九錢,煎取清湯四茶盅,調入生山藥細末一兩,煮作稀粥。俾于一日連進二劑,其嗽頓止(此方可為治虛嗽良方),吐血証亦遂愈。數日后,覺血氣上潮,肺複作痒而嗽,因此又複吐血。自言夜間睡時,常作生氣惱怒之夢,怒極或夢中哭泣,醒后必然吐血。據所雲雲,其肝氣必然郁遏,遂改用舒肝(連翹薄荷不可多用)瀉肝(龍膽楝子)之品,而以養肝(柏子仁生阿膠)鎮肝(生龍骨生牡蠣)之藥輔之,數劑病稍輕減。而猶間作惱怒之夢,夢后仍複吐血。欲辭不治,病家又信服難卻。再四躊躇,恍悟平肝之藥,以桂為最要,肝屬木,木得桂則枯也(以桂作釘釘樹,其樹立枯),而單用之則失于熱。降胃止血之藥,以大黃為最要(觀《金匱》治吐衄有瀉心湯重用大黃可知),胃氣不上逆,血即不逆行也,而單用之又失于寒。若二藥並用,則寒熱相濟,性歸和平,降胃平肝,兼顧無遺。況俗傳方,原有用此二藥為散,治吐血者,用于此証當有捷效。而再以重墜之藥輔之,則力專下行,其效當更捷也。遂用大黃、肉桂細末各一錢和勻,更用生赭石細末煎湯送下,吐血頓愈,惱怒之夢,亦從此不作。后又遇吐血者數人,投以此方,皆隨手奏效。至其人身體壯實而暴得吐血者,又少變通其方︰大黃、肉桂細末各用錢半,將生赭石細末六錢與之和勻,分三次服,白開水送下,約點半鐘服一次。
7、二鮮飲
治虛勞証,痰中帶血。
鮮茅根(四兩,切碎)鮮藕(四兩,切片)
煮汁常常飲之,旬日中自愈。若大便滑者,茅根宜減半。再用生山藥細末兩許,調入藥汁中,煮作茶湯服之。茅根善清虛熱而不傷脾胃,藕善化瘀血而兼滋新血,合用之為涵養真陰之妙品。且其形皆中空,均能利水,血亦水屬,故能引泛濫逆上之血徐徐下行,安其部位也。
至于藕以治血証,若取其化瘀血,則紅蓮者較優。若用以止吐衄,則白蓮者勝于紅蓮者。
堂兄××,年五旬,得吐血証,延醫治療不效。脈象滑數,搖搖有動象,按之不實。時愚在少年,不敢輕于疏方,因擬此便方,煎湯兩大碗,徐徐當茶溫飲之,當日即見愈,五六日后病遂脫然。自言未飲此湯時,心若虛懸無著,既飲后,覺藥力所至,若以手按心,使複其位,此其所以愈也。
8、三鮮飲
治同前証兼有虛熱者。
即前方加鮮小薊根二兩。
大、小薊皆能清血分之熱,以止血熱之妄行,而小薊尤勝。凡因血熱妄行之証,單用鮮小薊根數兩煎湯,或榨取其自然汁,開水沖服,均有捷效,誠良藥也。
小薊莖中生虫,即結疙瘩如小棗。若取其鮮者十余枚搗爛,開水沖服,治吐衄之因熱者甚效。鄰村李××曾告愚曰︰"余少年曾得吐血証,屢次服藥不效,后得用小薊疙瘩便方,服一次即愈。因呼之謂清涼如意珠,真藥中之佳品也。"
9、化血丹
治咳血,兼治吐衄,理瘀血,及二便下血。
花蕊石(三錢,存性)三七(二錢)血余(一錢,存性)共研細,分兩次,開水送服。
世醫多謂三七為強止吐衄之藥,不可輕用,非也。蓋三七與花蕊石,同為止血之聖藥,又同為化血之聖藥,且又化瘀血而不傷新血,以治吐衄,愈后必無他患。此愚從屢次經驗中得來,故敢確實言之。即單用三七四五錢,或至一兩,以治吐血、衄血及大、小便下血皆效。常常服之,並治婦女經閉成瘕。至血余,其化瘀血之力不如花蕊石、三七,而其補血之功則過之。以其原為人身之血所生,而能自還原化,且之為炭,而又有止血之力也。
曾治一童子,年十五,大便下血,數月不愈,所下者若爛炙,雜以油膜,醫者諉謂不治。后愚診視其脈,弦數無力。俾用生山藥軋細作粥,調血余炭六七分服之,日二次,旬日全愈。
10、補絡補管湯
治咳血吐血,久不愈者。
生龍骨(一兩,搗細)生牡蠣(一兩,搗細)萸肉(一兩,去淨核)三七(二錢,研細藥汁送服)服之血猶不止者,可加赭石細末五六錢。
張景岳謂︰"咳嗽日久,肺中絡破,其人必咳血。"西人謂︰胃中血管損傷破裂,其人必吐血。龍骨、牡蠣、萸肉,性皆收澀,又兼具開通之力(三藥之性詳既濟湯來複湯與理郁升陷湯清帶湯下),故能補肺絡,與胃中血管,以成止血之功,而又不至有遽止之患,致留瘀血為恙也。又佐以三七者,取其化腐生新,使損傷之處易愈,且其性善理血,原為治衄之妙品也。
咳血之原由于肺,吐血之原由于胃,人之所共知也。而西人于吐血,論之尤詳。其說謂︰胃中多回血管,有時潰裂一二處而血出,其故或因胃本體自生炎証,爛壞血管,或因跌打外傷,胃中血管斷裂,其血棕黑而臭穢,危險難治,但此類甚少。常見之証,大概血管不曾潰裂,其血亦可自管中溢出,其血多帶黑色。因回血管之血色原紫黑,而溢出在胃,胃中酸汁又能令血色變黑也。若血溢自胃中血管,即時吐出,其色亦可鮮紅。其病原,或因胃致病,或因身虛弱血質稀薄,皆能溢出。有胃自不病,或因別經傳入于胃,如婦女倒經,是子宮之血傳入于胃。又如肝脾脹大,血不易通行,回血管滿溢,入胃則吐出,入大小腸則便出。便與吐之路不同,其理一也。
或問︰《內經》謂︰陽明厥逆,則吐衄。西人謂︰胃中血管損傷破裂出血,則吐血。此二說亦相通乎?答曰︰陽明厥逆,胃腑氣血必有膨脹之弊,此血管之所以易破也。降其逆氣,血管之破者自閉。設有不閉,則用龍骨、牡蠣諸收澀之藥以補之,防其潰爛,佐以三七、乳香、沒藥諸生肌之品以養之。此拙擬補絡補管湯所以效也。設使陽明未嘗厥逆,胃中血管或因他故而破裂,則血在胃中,亦恆隨飲食下行自大便出,不必皆吐出也。此方原無三七,有乳香、沒藥各錢半。偶與友人××談及,××謂︰"余治吐血,亦用兄補絡補管湯,以三七代乳香、沒藥,則其效更捷。"愚聞之遂欣然易之。
××又謂︰"龍骨、牡蠣能收斂上溢之熱,使之下行,而上溢之血,亦隨之下行歸經。至萸肉為補肝之妙藥,凡因傷肝而吐血者,萸肉又在所必需也。且龍骨、牡蠣之功用神妙無窮。即脈之虛弱已甚,日服補藥毫無起象,或病虛極不受補者,投以大劑龍骨、牡蠣,莫不立見功效,余亦不知其何以能然也。"愚曰︰人身陽之精為魂,陰之精為魄。龍骨能安魂,牡蠣能強魄。魂魄安強,精神自足,虛弱自愈也。是龍骨、牡蠣,固為補魂魄精神之妙藥也。
邑有吐血久不愈者,有老醫于××,重用赤石脂二兩,與諸止血藥治之,一劑而愈。后其子××向愚述其事,因詰之曰︰"重用赤石脂之義何據?"其子曰︰"凡吐血多因虛火上升,然人心中之火,亦猶爐中之火,其下愈空虛,而火上升之力愈大,重用赤石脂,以填補下焦,虛火自不上升矣。"愚曰︰"兄之論固佳,然猶有剩義。赤石脂重墜之力,近于赭石,故能降沖胃之逆,其粘澀之力,近于龍骨、牡蠣,故能補血管之破。兼此二義,重用石脂之奧妙,始能盡悉。是以愚遇由外傷內,若跌碰致吐血久不愈者,料其胃中血管必有傷損,恆將補絡補管湯去萸肉,變湯劑為散劑,分數次服下,則龍骨、牡蠣,不但有粘澀之力,且較煎湯服者,更有重墜之力,而吐血亦即速愈也。"其子聞之欣然曰︰"先嚴用此方時,我年尚幼,未知詳問,今聞兄言貺我多矣。"
曾治滄州馬氏少婦,咳血三年,百藥不效,即有愈時,旋複如故。后愚為診視,其夜間多汗,遂用淨萸肉、生龍骨、生牡蠣各一兩,俾煎服,擬先止其汗,果一劑汗止,又服一劑咳血亦愈。蓋從前之咳血久不愈者,因其肺中之絡,或胃中血管有破裂處,萸肉與龍骨、牡蠣同用以澀之斂之,故咳血亦隨之愈也。
又治本村表弟張×,年三十許,或旬日,或浹辰之間,必吐血數口,浸至每日必吐,亦屢治無效。其脈近和平,微有芤象,亦治以此方,三劑全愈。后又將此方加三七細末三錢,煎藥湯送服,以治咳血吐血久不愈者,約皆隨手奏效。若遇吐血之甚者,宜再加赭石五六錢,與此湯前三味同煎湯,送服三七細末更效。
邑張某家貧佣力,身挽鹿車運貨遠行,因枵腹努力太過,遂致大口吐血。臥病旅邸,恐即不起,意欲還裡,又乏資斧。乃勉強徒步徐行,途中又複連吐不止,目眩心慌,幾難舉步。腹中覺飢,懷有干餅,又難下咽。偶拾得山楂十數枚,遂和干餅食之,覺精神頓爽,其病竟愈。蓋酸者能斂,而山楂則酸斂之中,兼有化瘀之力。與拙擬補絡補管湯之意相近,故獲此意外之效也。
附錄︰江蘇崇明縣蔡××來函︰回憶畢業中學時,勞心過度,致患吐血,雖家祖世醫,終難療治。遍求名醫延醫,亦時止時吐。及肄業大學時,吐血更甚,醫者多勸輟學靜養,方可望痊。乃輟學家居,服藥靜養,病仍如舊。計無所施,自取數世所藏醫書遍閱之,又汗牛充棟,渺茫無涯。況玉石混雜,瑜瑕莫辨,徒增望洋之嘆也。幸今秋自周小農處購得《衷中參西錄》,閱至吐衄方補絡補管湯,知為治仆病的方。抄出以呈家祖父,命將藥劑減半煎服,頗見效驗。遂放膽照原方,兼取寒降湯之義加赭石六錢,連服三劑全愈。從前半月之間,必然反複,今已月余安然無恙,自覺身體漸強,精神倍加。
11、化瘀理膈丹
治力小任重,努力太過,以致血瘀膈上,常覺短氣。若吐血未愈者,多服補藥或涼藥,或多用諸藥炭,強止其血,亦可有此病,皆宜服此藥化之。
三七(二錢,搗細)鴨蛋子(四十粒,去皮)
上藥二味,開水送服,日兩次。凡服鴨蛋子,不可嚼破,若嚼破即味苦不能下咽,強下咽亦多嘔出。
一童子,年十四,夏日牧牛野間。眾牧童嬉戲,強屈其項背,納頭中,倒縛其手,置而弗顧,戲名為看瓜。后經人救出,氣息已斷。俾盤膝坐,捶其腰背,多時方蘇。惟覺有物填塞胸膈,壓其胸中大氣,妨礙呼吸。劇時氣息仍斷,兩目上翻,身軀后挺。此必因在中悶極之時努掙不出,熱血隨努掙之氣力上溢,而停于膈上也。俾單用三七三錢搗細,開水送服,兩次全愈。
一人,年四十七,素患吐血。醫者謂其虛弱,俾服補藥,連服十余劑,覺胸中發緊,而血益不止。后有人語以治吐血便方,大黃、肉桂各五分軋細,開水送服,一劑血止。然因從前誤服補藥,胸中常覺不舒,飲食減少,四肢酸懶無力。愚診之,脈似沉牢,知其膈上瘀血為患也。俾用鴨蛋子五十粒去皮,糖水送服,日兩次,數日而愈。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八)治心病方
1、定心湯
治心虛怔忡。
龍眼肉(一兩)酸棗仁(五錢,炒搗)萸肉(五錢,去淨核)柏子仁(四錢,炒搗)生龍骨(四錢,搗細)生牡蠣(四錢,搗細)生明乳香(一錢)生明沒藥(一錢)
心因熱怔忡者,酌加生地數錢,若脈沉遲無力者,其怔忡多因胸中大氣下陷,詳觀拙擬升陷湯后跋語及諸案自明治法。
《內經》謂"心藏神",神既以心為舍字,即以心中之氣血為保護,有時心中氣血虧損,失其保護之職,心中神明遂覺不能自主而怔忡之疾作焉。故方中用龍眼肉以補心血,棗仁、柏仁以補心氣,更用龍骨入肝以安魂,牡蠣入肺以定魄。魂魄者心神之左輔右弼也,且二藥與萸肉並用,大能收斂心氣之耗散,並三焦之氣化亦可因之團聚。特是心以行血為用,心體常有舒縮之力,心房常有啟閉之機,若用藥一于補斂,實恐于舒縮啟閉之運動有所妨礙,故又少加乳香、沒藥之流通氣血者以調和之。其心中兼熱用生地者,因生地既能生血以補虛,尤善涼血而清熱,故又宜視熱之輕重而斟酌加之也。
西人曰︰人身心肺關系尤重,與腦相等。凡關系重者、護持之尤謹,故腦則有頭額等八骨以保護之,而心肺亦有胸脅諸骨以保護之。心肺體質相連,功用亦相倚賴,心之功用關系全體,心病則全體皆受害,心之重如此。然論其體質,不過赤肉所為,其能力專主舒縮,以行血脈。有左右上下四房;左上房主接肺經赤血;右上房主接周身回血;左下房主發赤血,營運周身;右下房主接上房回血過肺,更換赤血而回左上房;左上房赤血,落左下房入總脈管,以養全體;右上房回血,落右下房上注于肺,以出炭氣而接養氣。故人一身之血,皆經過于心肺。心能運血周流一身,無一息之停,即時接入,即時發出,其跳躍即其逼發也,以時辰表驗試,一(即一分鐘)跳七十五次,每半時跳四千五百次,一晝夜計跳十萬八千次。然平人跳不自覺,若覺心跳即是心經改易常度。心房之內左濃于右,左下房濃于右下房幾一倍,蓋左房主接發赤血,功用尤勞,故亦加濃也。心位在胸中居左,當肋骨第四至第七節,尖當肋骨第五第六之間,下于乳頭約一寸至半寸,橫向胸骨。病則自覺周遭皆跳,凡心經本體之病,或因心房變薄變濃,或心房之門有病,或夾膜有病,或總管有病。亦如眼目之病,或在明角罩,或在瞳人,或在睛珠,非必處處皆病也。大概心病左多于右因左房功用尤勞故耳。心病約有數端︰一者,心體變大,有時略大,或大過一半。因心房之戶,有病攔阻,血出入不便,心舒縮之勞過常度。勞多則變大,亦與手足過勞則腫大之理相同。大甚,則逼血舒縮之用因之不靈矣。一者,心房門戶變小、或變大、或變窄、或變闊,俱為非宜。蓋心血自上房落下房之門,開張容納血入后,門即翕閉,不令血得回旋上出。其自下房入總管處亦有門,血至則開張使之上出,血出后門即翕閉,不令血得下返。若此處太窄太小,則血不易出。太大太闊,則血逼發不盡,或已出複返,營運不如常度矣。再者心跳︰凡無病之人心跳每不自覺。若因病而跳時時自覺,撫之或覺動。然此証有真有假︰真者心自病而跳也,或心未必有病,但因身虛而致心跳,亦以真論;若偶然心跳,其人驚懼,防有心病,其實心本無病,即心跳亦暫時之事,是為假心跳証,醫者均須細辨。凡心勻跳無止息,側身而臥,可左可右,呼吸如常,大概心自不病。所慮跳躍不定,或三四次一停,停后複跳不能睡臥,左半身著床愈覺不安,當慮其門戶有病,血不回運如常。有停滯妄流而為膨脹者,有累肺而咳嗽、難呼吸或喘者,有累腦而昏蒙頭疼,中風慌怯者,有累肝而血聚積滿溢者,有累胃不易消化,食后不安,心更跳者,皆心病之關系也。若胸脅骨之下有時動悸,人或疑為心跳,其實因胃不消化、內有風氣,與心跳病無涉,虛弱人及婦女患者最多,略服補胃及微利藥可也。
按︰西人論心跳証有真假,真者手捫之實覺其跳,假者手捫之不覺其跳。其真跳者又分兩種︰一為心體自病,若心房門戶變大小窄闊之類,可用定心湯,將方中乳香、沒藥皆改用三錢,更加當歸、丹參各三錢;一為心自不病,因身弱而累心致跳,當用治勞瘵諸方治之。至假心跳即怔忡証也,其收發血脈之動力,非大于常率,故以手捫之不覺其跳。特因氣血虛而神明亦虛,即心之尋常舒縮,徐徐跳動,神明當之,亦若有沖激之勢,多生驚恐,此等証治以定心湯時,磨取鐵鏽水煎藥更佳。至于用鐵鏽之說,不但如西人之說,取其能補血分,實借其鎮重之力以安心神也。載有一味鐵養湯,細觀方后治驗諸案,自知鐵鏽之妙用。惟怔忡由于大氣下陷者,斷不宜用。
2、安魂湯
治心中氣血虛損,兼心下停有痰飲,致驚悸不眠。
龍眼肉(六錢)酸棗仁(四錢,炒搗)生龍骨(五錢,搗末)生牡蠣(五錢,搗末)清半夏(三錢)茯苓片(三錢)生赭石(四錢,軋細)若服一兩劑后無效者,可于服湯藥之外,臨睡時用開水送服西藥臭剝一瓦,借其麻痺神經之力,以收一時之效,俾湯劑易于為力也。
方書謂︰痰飲停于心下,其人多驚悸不寐。蓋心,火也,痰飲,水也,火畏水刑,故驚悸至于不寐也。然痰飲停滯于心下者,多由思慮過度,其人心臟氣血,恆因思慮而有所傷損。故方中用龍眼肉以補心血,酸棗仁以斂心氣,龍骨、牡蠣以安魂魄,半夏、茯苓以清痰飲,赭石以導引心陽下潛,使之歸藏于陰,以成瞌睡之功也。
一媼,年五十余,累月不能眠,屢次服藥無效。診其脈有滑象,且其身形甚豐腴。知其心下停痰也。為製此湯,服兩劑而愈。
一婦人,年三十許,一月之間未睡片時,自言倦極仿佛欲睡,即無端驚恐而醒。診其脈左右皆有滑象,遂用苦瓜蒂十枚,焙焦軋細,空心時開水送服,吐出膠痰數碗,覺心中異常舒暢,于臨眠之先又送服熟棗仁細末二錢,其夜遂能安睡。后又調以利痰養心安神之藥,連服十余劑,其証永不反複矣。
《內經》邪客篇有治目不得瞑方。用流水千裡以外者八升,揚之萬遍,取其清五升煮之,炊以葦薪。水沸,置秫米一升,製半夏(製好之半夏)五合,徐炊令竭為一升半。去其渣飲汁一小杯,日三稍益,以知為度(知覺好也)。故其病新發者,複杯則臥,汗出而已矣,久則三飲而已也。觀此方之義,其用半夏,並非為其利痰,誠以半夏生當夏半,乃陰陽交換之時,實為由陽入陰之候,故能通陰陽和表裡,使心中之陽漸漸潛藏于陰,而入睡鄉也。秫米即蘆稷之米(俗名高粱),取其汁漿稠潤甘緩,以調和半夏之辛烈也。水用長流水,更揚之萬遍,名曰︰"勞水",取其甘緩能滋養也。薪用葦薪,取其能暢發腎氣上升,以接引心氣下降,而交其陰陽也。觀古人每處一方,並其所用之薪與水及其煎法、服法,莫不詳悉備載,何其用心之周至哉﹗
按︰《內經》之方多奇驗,半夏秫米湯,取半夏能通陰陽,秫米能和脾胃,陰陽通、脾胃和,其人即可安睡。故《內經》謂"飲藥后,複杯即瞑",言其效之神速也。乃后世因其藥簡單平常,鮮有用者,則良方竟埋沒矣。門生高××治天津劉姓,年四十二,四月未嘗少睡,服藥無效,問治法于愚,告以半夏秫米湯方。高××因其心下發悶,遂變通經方,先用鮮萊菔四兩切絲,煎湯兩茶杯,再用其湯煎清半夏四錢服之。時當晚八點鐘,其人當夜即能安睡,連服數劑,心下之滿悶亦愈。
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
(九)治癲狂方
1、蕩痰湯
治癲狂失心,脈滑實者。
生赭石(二兩,軋細)大黃(一兩)朴硝(六錢)清半夏(三錢)郁金(三錢)
2、蕩痰加甘遂湯
治前証,頑痰凝結之甚者,非其証大實不可輕投。其方,即前方加甘遂末二錢,將他藥煎好,調藥湯中服。凡用甘遂,宜為末,水送服。或用其末,調藥湯中服。若入湯劑煎服,必然吐出。又凡藥中有甘遂,不可連日服之,必隔兩三日方可再服,不然亦多吐出。又其性與甘草相犯,用者須切記。
甘遂性猛烈走竄,后世本草,稱其以攻決為用,為下水之聖藥。痰亦水也,故其行痰之力,亦百倍于他藥。曾治一少年癲狂,醫者投以大黃六兩,連服兩劑,大便不瀉。后愚診視,為開此方,惟甘遂改用三錢。病家謂,從前服如許大黃,未見行動,今方中止用大黃兩許,豈能效乎?愚曰︰但服,無慮也。服后,大便連瀉七八次,降下痰涎若干,癲狂頓愈。見者以為奇異,彼蓋不知甘遂三錢之力,遠勝于大黃六兩之力也。
痰脈多滑,然非頑痰也。愚治此証甚多。凡癲狂之劇者,脈多瘀塞,甚或六脈皆不見,用開痰藥通之,其脈方出,以是知頑痰之能閉脈也。
癲狂之証,乃痰火上泛,瘀塞其心與腦相連竅絡,以致心腦不通,神明皆亂。故方中重用赭石,借其重墜之力,攝引痰火下行,俾竅絡之塞者皆通,則心與腦能相助為理,神明自複其舊也。是以愚治此証之劇者,赭石恆有用至四兩者,且又能鎮甘遂使之專于下行,不至作嘔吐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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