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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古代史学者王以欣先生近著《神话与竞技》，可以说是当前扑天盖地的奥运图书中最具文化含量的图书之一。书中讲述西方古典世界的竞技体育风貌，讲述古希腊人健身、训练和比赛的丰富知识和神话故事，讲述各赛会的神话起源和历史，讲述各种古代竞技项目的知识及其相关的奇闻轶事，讲述那个时代著名运动员的传奇等。全书近50万字篇幅，内容丰富翔实、妙趣横生、引人入胜，既有学术性，又有趣味性和可读性，更兼附有约500幅精美插图，也给读者带来审美快感和艺术享受。 下面是书中第四章“‘裸体竞技’项目”中的“赛跑”里的两小节： 一．短跑和长跑的起源和规则 赛跑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运动，在古希腊也十分普及，因为跑步是日常生活和劳动所与军事训练和实战所必须的。根据古老的神话，“伊达山的赫拉克勒斯”是赛跑项目的最早发起者，并创立向优胜者授予野橄榄冠的风俗，此为传说的奥林匹克赛会的雏形。神话中还有很多擅长赛跑的人物，如“捷足的阿基里斯”、女猎人阿塔兰塔等。国王以赛跑方式招驸马的故事亦属常见。从历史角度看，赛跑首次出现于荷马史诗《伊利亚德》和《奥德赛》中，是帕特洛克罗斯葬礼竞技会的正式比赛项目，也是费阿西亚人的运动消遣方式之一，表明赛跑在公元前8世纪后期已在希腊十分流行。而且，根据古希腊流传的奥林皮克赛会优胜者名单，赛跑也是古代奥运会最早设立的比赛项目。 古希腊的赛跑项目分成单程赛跑（stadion）、双程赛跑（diaulos）、长跑（dolichos）和重装赛跑（hoplites dromos）。地方赛会上还有火炬接力赛跑等。 在最早的13届古代奥运会上，单程赛跑是唯一的竞技项目。公元前632年的第37届奥运会又增设了少年组单程赛跑项目（stadion paidon）。在公元前776年的首届奥运会上，该项目的冠军是伊利斯的科里伯斯（Korebos or Coroibos of Elis），据说是一位厨师，但其实际身份可能是位祭司，因为，单程赛跑项目的设立可能与点燃宙斯祭坛圣火的仪式有关。菲罗斯特拉忒斯在其《论竞技》中曾有这样的描述： 单程赛跑是这样产生的。伊利斯人祭祀时将祭品置于宙斯祭坛上，但并不点燃。赛手们站在距祭坛一斯塔德远的地方，一位祭司则手持火炬立于祭坛前充当裁判。赢得赛跑的人点燃祭品，然后作为奥林匹克优胜者离去。 因而，早期赛跑是在奥林匹亚圣域中心进行的，那里有宙斯的祭坛，上面摆放着大量祭品。选手们从北面的克洛诺斯山上冲下来，优胜者即获得点燃祭品的殊荣。后来，赛跑地点迁至圣域东面，并修建了长方型的“赛跑场”（stadium）。“跑道”（running track or dromos）通常约30米宽，长度为1斯塔德（stade or stadion），即单程赛跑的距离。1斯塔德的长度是农民犁地一趟的距离，为6波勒特隆（plethra），等于600希腊尺。不同地方的希腊尺长度各有差异，因而1斯塔德的跑道，其长度也各不相同：奥林匹亚的跑道长192.27米，据说是赛会创建者赫拉克勒斯步量出来的；厄皮道鲁斯（Epidaurus）的跑道为181.30米；德尔斐（Delphi）的跑道为177.5米；而帕伽蒙（Pergamum）的跑道最长，达210米。“赛跑场”（stadium or stadion）这个词汇即来自希腊语的长度单位“斯塔德”，即跑道的长度。单程赛跑即从跑道始端冲向跑道终端，为直线冲刺，不折返，而其他赛跑项目则是跑道长度（1斯塔德）的倍数。 起跑线为一排石板（balbis，复数为balbides），每块石板上有两道平行凹槽，运动员站立于各自的石板上，双脚前后错开，脚趾分别置于石板的两条凹槽内，身体前倾摆出起跑姿态，等待信号员发令。这种起跑线是公元前4世纪流行的标准样式，每块双槽石板介于两个柱孔之间，限定了运动员各自的跑道（lane）。更早样式的起跑石板出土于尼米亚，年代约在公元前500年，其上仅有一条约10厘米宽的脚趾凹槽。除了起跑线，还有一种起跑装置，即所谓的“起跑门”（husplex），确保赛手能同时起跑，避免发生抢跑现象。每位赛手站在起跑线上，被与膝部和腰部等高的两条绳子拦截住，绳子的两端分别系在跑道两侧的两根小立柱上。信号员站立在选手们的后方，手握能够牵引小立柱的另外两条绳索。当他拉动绳索时，两根小立柱倾倒，两条拦截绳落地，运动员们就像离弦之箭那样冲出。如果运动员起跑过早，就容易被尚未落地的绳子绊住，这就清楚无误地表明他犯规了，要受鞭笞的惩罚。运动员们要沿着各自跑道比赛，不能抢道。奥林匹亚和德尔斐的赛跑场均有20条个人跑道，厄皮道鲁斯则有11条。 为了活跃节日气氛，在公元前724年的第14届奥林匹克赛会上，赛会组织者又增设了双程赛跑（diaulos）项目。diaulos的原意为“双管笛”，指这种赛跑要在跑道上往返，赛程为2斯塔德。赛手从跑道的一端冲向另一端，再绕过“折返柱”（kampter）急转回来。跑道另一端究竟设有多少“折返柱”，是每位赛手各有自己的“折返柱”，还是只设单根“折返柱”呢？从瓶画表现的赛跑场景看，似乎只有一个“折返柱”。然而，铭文记载了修缮德尔斐体育场的开支，其中包括36根“折返柱”的费用，表明是多柱的；尼米亚的考古也证实，每个运动员各有其“折返柱”。可以设想，如果众多短跑运动员环绕一个柱子返回，必定拥挤在一起，彼此相撞和摔倒，影响正常比赛的进行。瓶画上只表现一根“折返柱”是艺术上简化的需要，多柱则可能是实际情况。另外，运动员们究竟按顺时针还是逆时针方向折返，古代资料无清晰描述。考虑到重装赛跑的运动员都是左手持盾，只能靠右手抓住柱子顺时针折返，因而可以推想，其他项目的赛跑者可能也按相同方向折返。 “长跑”是在公元前720年第15届奥运会上增设的，比赛距离在不同地方各不相同：分别有7、12、20和24斯塔德的比赛；即最短距离不到1英里，最长距离约3英里。奥林匹克赛会的长跑距离并不清楚，有学者推断为24斯塔德。超长距离的马拉松比赛在古希腊各赛会上始终没有设立。此项比赛是在1896年雅典举办的首届现代奥运会上设立的，以纪念传说的雅典长跑家菲狄皮德斯（Phidippides）。有关他的传奇，笔者将在本章后文介绍。 和今天的赛事类似，如果参赛运动员很多，选手们首先要抓阄分组进行预赛，如未被预赛淘汰，则可进入最后的决赛。如果在个别场合出现平局，优胜奖是要献给神明的。 比赛时难免出现抢跑现象。根据希罗多德的一则记述，抢跑的人是要受鞭打的，不知是否属实。 赛跑时抢道，下绊子或搂抱别人都是犯规行为，行贿或使用魔咒也是被严格禁止的。卢西安曾讽刺过赛跑比赛中的某些不道德行为，可能反映了公元2世纪罗马帝国时期体育道德的堕落： 受到诽谤的人通常是那些特别荣耀因而成为比他逊色的人的嫉妒对象•••非常雷同的事情发生在赛跑的竞技比赛上。因为在比赛时，一旦起跑门落下，好的赛跑者一心向前冲，把注意力集中在终点处，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腿上。他不会对跟着他的人犯规，也不会浪费时间想诡计去对付他的对手。然而，不道德的技术不佳的运动员将其成功的希望从速度转移到运动员不配去做的行为，他所想的世界上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怎样抱住对手或是靠下绊子阻止对手，觉得如果不这样去做，他就不会赢。 二．重装赛跑的起源 “重装赛跑”项目出现于公元前520年第65届奥运会上，显然是为军队士兵增设的，菲罗斯特拉忒斯分析了有关该项目产生的种种戏剧性传闻，并给出自己的解读： 重装赛跑非常古老，尤其是尼米亚赛会上的那些项目，也被称作“戎装赛跑”和“戎装赛马”；建立这些项目是为了纪念提丢斯（Tydeus）和“七雄攻忒拜”事件。按伊利斯人的说法，奥林匹亚引入重装赛跑是出于如下原因。伊利斯人与狄米城（Dyme）交战日久，战争从未间断；双方情绪激烈，甚至在奥林匹克赛会期间也未休战。在赛会举办当天，伊利斯人赢得战场的胜利，一位作战的重装兵据说奔入赛跑场，宣布令人振奋的胜利喜讯。我们可以相信这个故事，但我在德尔斐人当中也听到同样的故事，那是他们与弗西斯地区某些城市作战时发生的故事；在阿尔哥斯人当中也有所闻，发生在他们与斯巴达人长期交战精力殆尽之时；科林斯人也有类似故事，讲的是他们在地峡以外的伯罗奔尼撒地区作战时的发生的事情。我对重装比赛的起源有不同的看法。我承认该项目的设立有某些军事上的理由，但我认为增设此项目是因为战争爆发了，手持盾牌表明，停战已告终结，必须重新拿起武器了。如果你仔细听传令官所讲的话，你会发现，他在向听众宣布，颁发奖品的赛会结束了，喇叭声听上去好象是战争之神恩雅利俄斯（Enyalios）的号角，号召人们拿起武器去战斗。传令官的宣示也命令他们将橄榄油拿走，不要涂抹他们的身体，表示使用橄榄油的时候结束了。 赛跑运动员都是裸体比赛的，但重装赛跑运动员则要佩带有盔缨的头盔和护胫甲，还要携带盾牌。公元前450年后，护胫甲可不再佩带了。盾牌是赛会专门准备的。波桑尼阿斯就曾记载说，奥林匹亚的宙斯神庙就保留着25个青铜盾牌，是参加重装赛跑的参赛者们所携带的。 可以推断，这些盾牌的大小和重量应该是相同的。严格地说，这是一种军事训练项目，有些类似于今日之军事体育项目。增设此种项目可能反映了赛会举办者力图恢复竞技的实用特征的一种努力。各地赛会的重装赛跑项目的赛程不同。在奥林匹亚和雅典为2斯塔德，在尼米亚为4斯塔德。普拉提亚的重装赛跑的赛程最长，达15斯塔德，相当于两英里远。赛手要全副武装地在跑道上往返多次，优胜者将获得“最杰出的希腊人”的光荣称号。菲罗斯特拉忒斯曾对普拉提亚的重装比赛做如下描述： 彼奥提亚地区的普拉提亚举办的重装赛跑之所以最负盛名，是因为赛跑的长度，以及运动员所穿的铠甲，这些铠甲垂及脚面，好像实战中为运动员提供保护那样。此项目的创建是为了纪念希腊人抗击波斯人的胜利；他们发明这种比赛是为了表现对异邦人的轻蔑，但普拉提亚人很久以前通过的有关竞赛者的法律则是最为重要的。因为一旦有人赢得此项比赛的冠冕，如果他想再次参赛，他必须寻找担保人提供保证，即如果他被击败，他将被处死，而他不会逃跑。 看来，普拉提亚的重装比赛更具实战性，其荣誉称号的含金量更高。普拉提亚人通过的法律看似不近人情，其实反映了他们对重装赛跑优胜者荣誉的珍惜。他们不希望被授予“最杰出的希腊人”称号的选手在再次参赛时败北，辱没其称号，除非他有绝对获胜的把握。从考古学家发现的记录一位赛跑选手业绩的铭文看，这种艺高胆大者果真存在！铭文出土于小亚希腊人殖民城邦米利都的古遗址，年代约为公元20年。因碑文残缺，运动员姓名已佚。从铭文内容看，他曾赢得多项泛希腊赛会和地方赛会的单程跑、双程跑和重装赛跑项目的冠军，并两次赢得普拉提亚“自由赛会”重装赛跑冠军，因而两次荣膺“最杰出的希腊人”称号，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在希腊诸邦于普拉提亚联合创办的“自由赛会”上，[赢得]单程赛跑和重装赛跑项目的优胜，后者是自“胜利纪念碑”创建之时就设立的项目，获“最杰出的希腊人”称号，此为小亚首位赢得此项荣誉的人，也是仅有的人。 •••••• 在希腊诸邦于普拉提亚联合创办的“自由赛会”上，再次[赢得]单程赛跑、双程赛跑和重装赛跑的优胜，而后者就是自“胜利纪念碑”创建之时就设立的那个重装赛跑项目，第二次获得“最杰出的希腊人”称号，首位也是仅有的赢得此殊荣者，被希腊诸邦联合授予一顶优胜黄金冠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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