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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幽居图 山林无声 陇山清秋 溪山寻幽 秋山寄兴 简介:孔戈野,号萸庵、蜇公,斋署水围居,颐汀草堂,云在山房等。1962年生于甘肃酒泉,祖籍辽宁营口。1987年中国画研究院研修毕业。现为四川美术出版社北京出版中心企划总监,《藏家》杂志主编。出版有《水围留痕集》《中国画23家孔戈野卷》《中国画名家书系孔戈野卷》等。 一 赵孟頫说:“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古意既亏,百病横生,岂可观也。”(《论画》)什么是古意?古意就是与远古先人中的高逸之士的一脉相承;古意就是 “帝力于我有何哉?”的散漫傲岸;古意就是饿死不食周粟的气节;古意就是老庄的返璞归真、逍遥优游……实际上,中国古代读书人无论仕进腾达还是失意退隐,以山水画的方式表达胸襟和志趣,走的都是这一路子。因此赵孟頫寥寥数字,可谓将中国山水画的原理精神表达得全面而简要。从前有人讥讽暴发户:“树小墙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画之不古,不单是指古画,更主要的是指画无古意。 中国人为什么对山水怀有那么深重的独特感情?以至于身虽不能前往,然而诉于笔墨,在方寸天地中,畅神天地、卧游山林,由此产生了世界上伟大的中国山水画。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自然山水于人同在一个世界,与大自然的山山水水相比,人生是短暂的,人对这种客观现实既惆怅不甘,又不得不接受,然而人总希图用精神不灭的方式与自然共享天长地老,表现于绘事,乃“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与纷繁的生活相比,自然山水是人最最可靠的襁褓,每个人在大自然中,都是婴儿一样需要慰贴,尤其是被生活伤害的人,回到这个自然的襁褓中,或抚慰伤口、或疗治心灵,在自然中,人很容易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比拟为自然的一部分,在胸襟的无限开阔中,在与自然的对比中,获得身心融入自然的安稳感、妥帖感、归属感与释放感。因此,中国人画山水,非临摹其具体形象,而是画山水内在的东西,画山水给人的启迪,画人对山水的感情志趣,即“非绘其形”,乃“绘其德”,何谓“德”?韩愈说:“足于己,无待于外谓之德。”(见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 因此,在中国的山水画面前,也才能感受到“天长地久”四字的深远意味,才能体会到古人说的“与天地精神常往来”的真意。每个时代总有一些绝顶聪明又勤奋真实的人,仿佛是受了大自然的委派,将万里河山的精神,即山水之德,呈现给众生,以点化和提醒人们:“道法自然”,使人生更和谐美好、壮丽恢弘。世事沧桑,过眼云烟,惟有青山依旧在,江河万古流。 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山水画的艺术精神,需体现这种“高古”的精神和面貌。中国历代山水画大家,无一不是以这种“高古”的精神指向和“高古”的笔墨技法,来实现与千百年来一以贯之的精神高度的绾接、来实现生命“与天地精神常往来”的运动与存在。 在这个氛围里看孔戈野先生的山水画,不仅让人感到安慰,而且对中国山水画也滋生出更多的自信来。 二 孔戈野的山水画,有论者认为继承的是元人笔意。自进入社会,或许天性使然,孔戈野既不在主流中希图什么,当然也就不享受主流人士对社会主流资源的掌控和分配。他有许多条件去过和许多成功人士相同相近的生活,然而却早早领悟到了红尘中的真滋味,早早地生出了出世优游的心思,于是在他年富力强的时候,就能专心于绘画,心无旁骛。他的个人形象标志是:半睁着细长的眼睛,表情平静地观察生活,即黄永厚先生观察到的:“两眼惺忪,很吝啬拿黑眼珠瞧人”,却从不对现实发出些微的干预性言辞。和孔戈野交往相处,会使人感到很舒服,即如对春风,但他这个春风里却有些许料峭的寒意,他是内心极其透亮的人,从另一角度讲是近乎冷漠的人,他深透地体察人情世故,故而更明白自身该做什么。他明白画画其实首先是自己内心的咏叹,是自己生存于天地之间所能做的一种对人生命运的积极呼应。他的这种性格,使他的山水画,也具有同样的面貌和意趣。他的这种精神志趣和性格作风,与古人那种隐逸情调相类似,因而他的绘画体现了一种在当今极为罕见珍稀的艺术风貌。 学术界有人总习惯把问题说得复杂、说得玄妙、说得深奥,其实,绘画与其它事物一样,道不远人,能者不难,得道者恰恰不需要装神弄鬼。孔戈野显然不是苦巴巴地所谓探索研磨的人,他潇洒地读书、游历、画山水,提笔即来,出手不凡,体现出艺高人胆大的风采。观他作画,轻松洒脱,愉快自如,如吕去疾先生所言:好的艺术,创作过程也必然是艺术家深感愉快和甜美的过程。而旁观孔戈野作画,使人感觉他所表现的只是其修养技艺的少许,而后面有更深厚的东西。所谓艺术功力,就是解决问题的能力。面对宣纸,孔戈野上手,沉着轻松,很愉快,给人总感觉活儿不着他干。他的画,体现着老庄哲学的山水文化精神,他以浓墨重色裁减山水之简淡萧远的图景,画中意境与趣味却不孤僻荒寒,而是苍茫繁茂中显现出丰腴温润的情景,不是一个对生活失去希望与信心的人的精神取向,通俗地说,就是画面中有健康积极向上的力量。 生活在当代的画家,能不盲从、不跟风、不随潮流、不起哄作秀,是不容易的,他必须有自身的定力,这个定力就是画家本人对世界的认识、对艺术的认识与表现技能。孔戈野对20年多来的此起彼伏的各种美术潮流中的新玩意儿,也曾尝试过,一经尝试,他即明白自己更要坚守的恰恰是那些新玩意儿背叛的东西,即传统。当代山水画家中,热衷于脱离山水画内涵而热心摆弄技法的创新,背离艺术精神而一味地企图开宗立派的人很多,奇技淫巧层出不穷,打着旗号都是新意新潮,而精神旨趣却洋溢着腐朽的气息。美术在当今似乎很热,但质量总体上却极低。低劣的质量充斥美术界,原因在于明白人和愿意把问题弄明白、愿意接受明白的人很少。在这个总体框架中去看孔戈野的山水画创作,就具有了更加别样的意味和参照价值。 沈从文先生惟愿有一座小庙,里面供奉着人性;孔戈野以一纸水墨,涵养着中国传统人文精神的高贵节操。 三 中国社会正在转型,因此,中国传统文化在过去遇到的尴尬与痛苦,在未来相当长时期遇到的尴尬和挫折,都是避免不了的。而无论社会怎样对待中国传统文化,我们未来的文化形态必然会在中国传统文化当中吸取积极健康的精神元素和养料。对于艺术家来说,应该以纯正的体现中国文化精神的艺术去参与未来社会理想的建设。 我们面对古代优秀的山水画作,总是感到那些艺术大师离我们很近,我们能感受到他们历经千年而不减损的对我们关怀,他们不曾老去,他们以流传于世的作品延续着文化常绿的童心。 所以,理想的民主社会的崭新文化,不是与中国传统文化决裂的,而恰恰要从传统中走出来,从传统文化中诞生出理想的未来。未来,更需要逸民的存在,更需要静观的姿态,更需要“帝力于我有何哉”的散淡,更需要狷介傲岸的气节,更需要返璞归真和逍遥优游的洒脱与旷达,从这个角度说,我认为孔戈野的作品古意浓郁,恰是对当下画坛流行风气的反叛,对中国传统山水画精神中透露出来的中国精神的自觉继承,是得山水文化真谛之作,虽古意苍茫,却是最当代的中国新山水画,是当代的中国画。 □许石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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