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说语言
1. 语言的奥秘,说穿了不过是长句子与短句子的搭配。一泻千里,戛然而止,画舫笙歌,骏马收缰,可长则长,能短则短,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2. 流动的水,是语言最好的形式。
3. 一个词,一个句,痛痒相关,互相映带,才能姿势横生,气韵生动。
4. 成熟的作者大都有比较稳定的语言风格,但又往往能“文备众体”,写不同的题材用不同的语言。作者的语言风格每因所写的人物、题材而异。契诃夫写的《万卡》和写《草原》、《黑修士》所用的语言是很不相同的。作者所写的题材愈广泛,他的风格也是愈易多样。
5. 文言和白话的界限是不好划的。“一路秋山红叶,老圃黄花,不觉到了济南地界”,是文言?还是白话?只要我们说的是中国话,恐怕就摆脱不了一定的文言的句子。
6. 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附加的,可有可无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小说使读者受到感染,小说的魅力之所在,首先是小说的语言。小说的语言是浸透了内容的,浸透了作者的思想的。我们有时看一篇小说,看了三行,就看不下去了,因为语言太粗糙。语言的粗糙就是内容的粗糙。
7. 语言是一种文化积淀。语言的文化积淀越是深厚,语言的含蕴就越丰富。
8. 语言的美,不在语言本身,不在字面上所表现的意思,而在语言暗示出多少东西,传达了多少信息,即让读者感觉、“想见”的情景有多广阔。古人所谓“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是有道理的。
9. 适当的运用一些四字句,可以造成文章的稳定感。
10.“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语言艺术,有时是可以意会,难于言传的。
11. 小说作者的语言是他的人格的一部分。语言体现小说作者对生活的基本态度。
12. 从小说家的角度看:文如其人;从评论家的角度看:人如其文。
汪曾祺说写法
作者对所写的人、事,总是有个态度,有感情的。在外国叫做“倾向性”,在中国叫做“褒贬”。但是作者的态度、感情不能跳出故事去单独表现,只能融化在叙述和描写之中,流露于字里行间,这叫做“春秋笔法”。
正如恩格斯所说:倾向性不要特别地说出。
大师就是大师,留存,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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