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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的菌子

 劢踔 2013-03-20


云南的菌子

http://www.  2008年02月27日11:07  作者:彝族余继聪

云南的菌子,是雨中的精灵。初夏,一场透雨,一夜之间,精灵一般的菌子就神秘地冒出地面来了。大雨涟涟的仲夏、季夏和初秋,菌子更是纷纷冒出地面,刚刚采过菌子的树下草坡,一夜之间,又会冒出密密麻麻的菌子,精灵一般,露珠滴滴,十分神秘。幽静神秘的深山老林因此更显得神秘莫测。到了中秋晚秋,雨水渐渐收了,但是滇中的雨季来得早,去得晚,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是常下,不下时,就下冷露,此时菌子照样很多。

菌子,是上天赐予云南人家的一道美味。云南人爱吃菌子,正如外省人爱抽云南卷烟。云南人离开了家乡,最想吃一口的就是云南的菌子,譬如鸡枞、香喷头,干巴菌、青头菌、铜绿菌、九月黄,都会让云南的游子们魂牵梦萦,味蕾难受。

寓居云南的外省人,只要吃过云南的菌子,也纷纷会被云南的菌子迷住,从此割舍不了,沈从文、汪曾祺,都曾经对云南的菌子情有独钟,汪曾祺先生则盛赞云南鸡枞和干巴菌,赞誉之为“人间至味”。

学生时代,生活在乡村,我爱采寻菌子,而且是采寻菌子的高手,哪座山上有菌子,哪个山坡有鸡枞、香喷头、麻栗香,哪个山坳有干巴菌、青头菌,松树下多铜绿菌、九月黄,麻栗树下多麻栗香(牛肝菌)、羊肝菌、黑木碗,腐植土上和山箐里多干巴菌,我熟悉得很。

  那时人烟少,乡村很贫穷,大多数人家生活清汤寡水,因为菌子寡淡,破气、下气,接连吃几天菌子,走路就没力气,腿脚提不起,所以,虽然菌子特别多,但是没有多少人爱吃。

现在,大家的生活好得多了,都爱吃山茅野菜了,菌子就大受城乡人的钟爱了。听说昆明人爱吃的鸡枞和干巴菌,在昆明每公斤可以卖到一两百元钱。我家乡楚雄人青睐鸡枞、香喷头、麻栗香、干巴菌、青头菌、羊肝菌、奶浆菌、铜绿菌、九月黄等菌子。绝大多数菌子,都有菌杆和菌帽两本分,它们又分为厚菌子和薄菌子两种。香喷头、麻栗香、羊肝菌和黑木碗是厚菌子,菌帽厚,就是说它们的“帽子”特别厚,帽子里面还有一层厚厚的里子,好似一顶厚厚的斗笠。厚菌子适宜炒食,用红辣椒和大蒜头爆炒出来,味道浓香,所以又叫炒菌。鸡枞、青头菌、奶浆菌、铜绿菌、九月黄等薄菌子,菌帽里没有衬层,没有里子,菌帽比较薄,适宜煮汤喝,煮汤味道香甜,所以又叫煮汤菌。鸡枞,虽然是薄菌子,但是无论是爆炒红辣椒,还是烧汤,都味道鲜美。

菌子出土季节,村村寨寨,家家户户都采寻菌子,卖菌子。每个城市,每个乡镇,每个村落,都飘溢着菌子的香味。

仲夏时节的鸡枞,是野生食用菌中的极品,沈从文和汪曾祺推崇备至。红辣椒爆炒鸡枞,万分喷香。

鸡枞生长奇特,它生长的地方,往往地下有一个洞,洞里住宿着一窝黄蚂蚁,有大堆的鸡枞饭(营养土),蜂房一般疏松,样子和颜色就像一饼饼的疏松干牛粪,估计黄蚂蚁是把牛粪和腐植土等东西搬进洞里来,拌和成这种供鸡枞吸收营养的营养土——鸡枞饭。

  撬鸡枞很讲究,不能用铁器,更不能用锄头挖掘,据说一用铁器挖掘,就破坏了地气,这个鸡枞窝以后就再也不会出鸡枞了。我估计,用锄头、刨杆等利器,挖掘得太深,把鸡枞的根茎都刨尽了,没有了菌种菌丝,黄蚂蚁再有本事,也无法培育出鸡枞了。

发现鸡枞拱出地面,或者已经拱破地面泥土,泥土疏松或者开裂了,一般是就近擗一根树枝,用枝干撬松泥土,刨开泥土后,小心地拔出鸡枞。这样,既不会拔断肥嫩可食的鸡枞主根,又不至于把泥土深处又黑又细长的鸡枞宿根拔干净,不会弄破鸡枞洞。一弄破鸡枞洞,雨水下注,黄蚂蚁就会死亡或者搬家,这个鸡枞洞就废了,再也不会出鸡枞了。

我曾经见过破了的鸡枞洞,有的竟然有几头水牛身体那么大,里边的鸡枞饭(营养土)象溶洞中的钟乳石一般直抵洞顶,鸡枞的根茎直接扎在鸡枞饭中。

雨水一下透,黄蚂蚁纷纷张爬出鸡枞洞,纷纷张开翅膀,飞象天空。这些创造精灵鸡枞的上帝,在黑暗的地下辛苦了一年,终于种植培育出了精美的鸡枞——雨季的精灵,大功告成,纷纷尽情沐浴雨水洗礼,然后悲壮地死去。我为它们的一生感到震惊,震撼,同情它们,有时甚至觉得不应该吃掉鸡枞,那是它们——千百万黄蚂蚁一生的心血啊!

鸡枞,有独脚鸡枞、火把鸡枞、露水鸡枞和松茸四种。

松茸的菌帽,样子不象小伞状,而是盆子状,肉质也不是纯白色,俗称山鸡枞,但是我总是认为它不属于鸡枞。

露水鸡枞就是在晨露中开盘的鸡枞,菌帽很薄,像露水一般,容易蔫萎干枯,所以得名。

常见的,人们常说起,常吃到的是独脚鸡枞和火把鸡枞。

独脚鸡枞,就是一窝只出一朵的鸡枞。独脚鸡枞蛮壮,所以又叫蛮脚鸡枞。离火把节(农历六月二十四日,彝族传统节日)较早出的鸡枞大多为独脚鸡枞。独脚鸡枞肥大,一窝黄蚂蚁就只培养出那么一朵鸡枞,它的根可以有胳膊那么粗,有一尺那么高,鸡枞帽子开盘以后可以有斗笠那么大,恰似一朵银灰色或者灰黑色的斗笠,或者像一把小伞,有的还没有撑开,有的已经撑开。

  火把节前后出的鸡枞叫火把鸡枞,火把鸡枞一出就是一大片,像一朵朵银灰色的小火把,烧满一个山洼或者山坡。又像一朵朵的小伞,煞是可爱。突然发现这样一群可爱的神秘精灵,总是很想悄悄靠近,推开小伞,看看小伞下边躲着怎样的一个个小小仙子,是怎样的一个个小小仙子擎着这样美丽的小伞。

  但是,因为火把鸡枞出得太多,一窝一大片,数十百朵,又是发现一窝一坡火把鸡枞,背着一个大花篮,就都可以采满,有几公斤到几十公斤,一家人炒吃不完,只好拿去城里卖,或者用香油炸鸡枞油。鸡枞油很香,放到冬季没有菌子的时候,搛出一碟鸡枞油,下一碗干饭,保管你不再想要其它任何蔬菜大鱼大肉。

  火把鸡枞也有一尺来高,但是菌杆细瘦高挑,菌帽单薄。如果说独脚鸡枞给人雍容华贵感的话,那么火把鸡枞给人的是纤细苗条、弱不禁风的感觉。而且,她的纯白色、莹白色,在万绿丛中,更加见得脱俗,更加脱颖而出,与众不同。如此一来,火把鸡枞显得更有精灵气,更加空灵幽远,更加神秘美丽诱人。

  红辣椒爆炒鸡枞,辣椒色红,鸡枞色白,红白映衬,颜色诱人,味道喷香。

  鸡枞菌杆纯白如丝绸,可以一丝一丝撕匀净。鸡枞菌帽有的是银灰色,有的是跟菌杆一样的纯白色,有的是瓦灰色,有的是灰色略微泛黛黑。夏初生出的独脚鸡枞大多数是银灰色、瓦灰色和黛黑色,夏末和秋季长出的火把鸡枞大多数是纯白色、莹白色,晶莹可爱。滇中遍地红土,山多青青的云南松和麻栗树,如烟似雾的雨丝中,躲躲闪闪冒出这么多纯白色、莹白色的小精灵,显得滇中的山野煞是可爱迷人。

  滇中多鸡枞,但是鸡枞是菌中的极品,家乡人也很珍惜,不敢暴殄天物,采寻到鸡枞,都是小心刮干净根部泥土,小心洗涤,然后细心地撕匀净。菌杆和菌帽都要顺着纹理撕,这样撕细小,爆炒红辣椒,才出味,辣椒味也才进得去。这样吃鸡枞,其实真是品味,也只有用“品味”这个词才能准确描绘,不能用俗气平凡的“吃”字表达。

  有了一碟或者一盘红辣椒炒鸡枞,往往可以激发人的食欲,有一种享受美食的感觉,感觉生活真的很幸福美好。一碟或者一盘红辣椒炒鸡枞,往往能兴奋得我的祖父、外祖父、父亲等老农民急切倒出一盅小酒,慢慢品咂。

  火把节前后,一场透雨,一夜之间,山坡地里就会大量冒出一种细小的鸡枞,因为其细小如花,家乡人叫它鸡枞花。鸡枞花烧汤,香甜送饭。

  鸡枞不择地而生,乡村人家的院里院外都经常会有一两窝鸡枞年年雨季冒出来。

  采寻鸡枞有讲究,只要有鸡枞窝,没有被挖掘踩踏通洞,她就每年都会在那里冒出来,而且按农历推算的话,同一窝鸡枞,每年出土的日期大致相同,前后差距就在一两天。如果你今年火把节前一天在南山坡上的采寻到鸡枞的话,那么,明年的同一天,你只要记得时间和地点,在同一天,同样的地点位置,可以采寻到同样的鸡枞。如果今年采寻到的是蛮脚鸡枞,明年在老地方采寻到的还是蛮脚鸡枞。蛮脚鸡枞也有一窝出土几朵的,但大都蛮壮。如果今年采寻到的是撒满一片山坡的火把鸡枞,明年的同一天,在那里采寻到的照样是一大片火把鸡枞,你出门的时候,一定要背上一个大花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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