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解千愁——闽剧《贬官记》
2010-9-20宁波逸夫观闽剧《贬官记》
简的话：昨晚逸夫舞台上演了闽剧《贬官记》，真是一部看后让人顿觉酣畅淋漓，看了还想再看的精品喜剧。在宁波对于闽剧不熟悉，昨晚的观众只到了７０－８０％，恰恰让我蹭到了第一排当中的位子，可以那么近距离过瘾一回。大凡是外省的地方剧种来宁波演出，大多都是该剧种的精品剧目，甚至是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的精品剧目，汇集各剧种的最优秀的人才以最强的阵容展现地方戏的魅力。观看这样的剧目真是一种享受，虽然其表现形式，方言等等限制，但丝毫不影响大家对于精品剧目的喜爱，真有如不看不知道，一看惊喜万分，满口生香，回味无穷。就像这一出闽剧《贬官记》，在网上查得：《贬官记》的创作过程长达10年多，从1992年开始，4次易稿，到2003年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剧目，由最初的正剧过渡到喜剧，这当中倾注了参与其中的每一位演职人员热情，汗水与坚持。看了后，真想跟他们说声谢谢，就像甬剧《典妻》一样，他们的不断打磨，让《贬官记》那么富有光彩夺目，真是太过瘾了。值得一提的是谢幕时全体演员与观众一起谢幕，台下掌声不断，台上的演员们一直纹丝不动。可是按以往的习惯，剧院早已拉拢剧目，演员早已谢妆去了，可是闽剧团的全体演员们依然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台下的观众呢一直掌声频频，这场景持续了有好几分钟，等我回过神来才觉得他们是要目送观众退场，真是有点“受宠若惊”。爱煞此剧，爱煞福建省实验闽剧院。
故事，只觉得每场情节每个细节都是看点，说不出来的好，在相当轻松愉快下看完全剧，有那么一会儿，乐得口都没合拢过.特别是边一笑戏里说的意思:管它什么升升贬贬,一笑解千愁。这样一个人物基调让我想起顾锡东老先生笔下的邹应龙，荣辱不惊，怡然自得。当中这边一笑又不同于正剧中人物，他光头，白鼻梁、三绺须，从形象上看绝是小丑，又富有幽默风趣，动作夸张不拘一格，爱美又不丧志；更加上新科状元崔云龙风华正茂、年少气盛，这看似“一正一邪”的较量，从最初的误会到相互认识，逐渐了解，惺惺相惜到最后的莫逆之交，这当中巧妙地融合案中案，小情衬着大义，让人目不暇接，衬着这出喜剧可不是一般的喜剧，处处倾注着不同凡响，分外好看。我只有词穷笔拙的份了，所以特意借了越女剑的美文，分享于大家，写得真是好。
闽剧《贬官记》全剧，朱善根，高洪平，陈洪翔等主演
以戏曲之美传世——闽剧《贬官记》
作者: 越女剑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d1239e01000b0h.html)
看了这个戏，我只能大呼“过瘾”！昨晚看了第一场，今天，我终于能倍感幸运地说，今晚还要、还能去看第二场！
多少年没有看过这样酣畅淋漓的喜剧了？！在这样一个浮躁、焦虑的时代，在这样一个需要放松和欢笑的时代，我们的戏曲工作者，却一个一个地编演起了深刻的人文剧、深沉的悲剧。是的，悲剧比较好编，比较好演，比较容易出彩，比较有文化，比较能得奖……可是，有多少人还来关心人们多样化的需求？有多少戏曲工作者还在为舞台不断地增添真诚和欢笑？寓教于乐四个字，已经被人遗忘了太久，太久……
幸好，幸好，有了闽剧《贬官记》。
故事其实很简单——戏曲故事本来就无需太过芜杂。
虽说不出哪朝哪代，却道得出何地何方——子虚府乌有县。这子虚乌有的地名，虚虚实实的故事，却演示了真真切切的人物。
原子虚知府边一笑为官清廉，不阿权贵，只因娶了青楼女子张岫玉为妻，被新科状元、三省巡按崔云龙贬为乌有县令。他背着“花蝴蝶”的“彩色”包袱上任。一到任偏偏又接到一桩奸情人命案。于是：“花蝴蝶”审“花花案”便闹得沸沸扬扬。但他还是忍辱负重，不计个人荣辱沉浮。
就在案情发展变化时，微服私访并顺水推舟进入边一笑衙中的崔云龙，因其“可栽培”而被边一笑误收为学生。随着案情的进展，“师生俩”几经碰撞，崔云龙对边一笑和青楼女子张岫玉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他坦坦荡荡地反躬自省。于是两个正直的人互相理解，互相宽容，互相尊重，展示了正义、真诚、善良的无穷力量。
这个戏最好的地方，就是每场都情节饱满，细致入微，看点众多。
前面几场，以谐趣为主。边一笑和张岫玉、边一笑和崔云龙，这一丑一旦，一谐一庄，发生了巨大的化学反应。
茶馆初遇，一个算命，一个行医，两个微服私访的官儿一搭一唱一和，从小二口中探出了案件端倪；后衙见妻，岫玉是爱夫而薄嗔，一笑是爱妻而曲迎，夫妻间的情趣让人不由菀尔；县官收徒，收的却是贬了他官、易服更名的巡按大人，巡按本为察访花花官，却被小小下级收成了门生，这老师叫且叫了，要叫青楼女为师娘，却是万万不能；夜探凶宅，县官老爷越墙而进，终于抓获奸妇，公堂之上，却为“栽培”学生，而让崔云龙穿上红袍代为审理；崔云龙为试边一笑，借口为抚边一笑怜香惜玉之心，要放走淫妇，惹得边官大怒，囚禁崔云龙……
巧妙的情节设置和演员们精妙的演绎，使剧场陷入了一片欢笑之中。尤其是饰演边一笑的丑角演员朱善根，运用他丰富的面部表情和形体动作，把丑角艺术的众多程式动作发挥到了精巧之境。更妙的是，他的谐并无俗态，反而有一种“儒”性的内秀，大大提升了表演品位。
最后两场，却以谐趣和感人并重。
喜剧，尤其是丑角担杠的喜剧，不以谐趣出彩的是少而又少，但能做到欢笑中倍觉感人的，倒也真的难得。
牢中的崔云龙，肌肠辘辘，偏生边一笑只差人送来难以下咽的回心饭，无奈之时，却见张岫玉携酒菜而来。一个是为夫劝才，一个是鄙薄青楼；一个是谆谆相诫，一个却是不肯认错。张岫玉心头怒极，怒斥崔云龙。在我看来，这一段实在是酣畅淋漓，值得击节三叹！为官者如以情、利代法，当然可以颠倒黑白，甚至可以让高尚成为卑鄙者的通行证，让卑鄙成为高尚者的墓志铭，可如果那样，世间还成什么世界，又有谁，能为无辜者喊冤？！
此一段，感动一也。
崔云龙闻听此言，大生敬意，不由慨叹，边一笑救这样的青楼女子跳出火坑有何不可？更大为羡慕他能娶得如此高才高义之妻。正当此时，边一笑探狱，酸溜溜，让夫人回避，两两坐，与崔云龙谈心。他谈当年，谈抱负，自然也谈到了崔云龙这个贬他官的小娃娃，声声骂，句句恼，崔云龙不由心头火起，可他不由反躬自问：年少气盛，自以为是，贬好官，屈良才，难道不是一桩大错，人家不是骂得有理？！正此时，却听边一笑言道，骂人易，责己难，崔云龙为清吏治，其心可感，如果能以一人之贬，换吏治清明，那么纵然再多委屈又有何妨？！至此，个人恩怨、官位名利已淡如烟尘，唯余下真情高义，长存长青！
此一段，感动二也。
那奸夫本是知府外甥，脱逃出城，边一笑紧追，崔云龙相随。边一笑自知此番乌纱定然不保，为保护“学生”崔云龙，强令他离去，自己却拍马而行。崔云龙为边一笑真情所感，真真切切地叫了一声——“老师”！
此一段，感动三也。
大堂之上，知府赶到，要棒毙边一笑。边一笑和张岫玉相依相偎，凛然无惧。正当此时，巡按崔云龙赶到，亲授尚方剑，这一回，学生倒要让老师代审。崔云龙面对惊喜交加的边、张夫妇，恭恭敬敬，纳头下拜：“恩师、师娘！”
此一段，感动四也。
后半段，边一笑仍是趣味十足，保持了一贯的高水准，给足了观众笑声和掌声。张岫玉尽显青衣、闺门旦风范，气质清雅，生动自然，表演丰满。最值得一提的是崔云龙的扮演者、闽剧小生陈洪翔，温润如玉，儒雅温存，没有一个动作在程式之外，却是一笑一恼一举一动熨帖到恍如天成，这样好的小生，实在是难得一见！
其实，看此剧时，时常能想到朱世慧的京剧《升官记》和牛得草的豫剧《七品芝麻官》。同为“丑角”戏，同是“官”戏。《升官记》里，贬徐九经的人，是案情中占理的那方；而升徐九经的人，却是为了让他在审案时能为自己说话。两个大官，一个有恩，一个有仇，面对此情此景，怎么办？“歪脖子树”徐九经的一段黑心、红心的挣扎确实是设计得极为巧妙。而《七品芝麻官》，个人认为其成功的因素倒主要是牛得草的表演功力，无论是丑角人物的动作外化还是心理内化，都是一时极品，加之作品本身耦合了人们心目中的清官情结，所谓“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遂成一代经典。但这两个剧都有一个相同点，就是庄谐对比基本很少，丑角一人出彩，不像《贬官记》，情节更丰富和饱满，戏剧冲突和对比更为强烈，三位演员相得益彰、同放异彩。在这一点上，虽不能一言而蔽孰优孰劣，却也使我暗生对比之心。
纵观《贬官记》，故事精妙——丝丝入扣，不故作深沉，能雅俗共赏；演员到位——声声入耳，举止有度，皆以“戏味”为本；布景简约——仅一个台子，未见繁复陈设……这一切的一切，都符合了戏曲的本体，都在向伟大的中国传统艺术致敬，都让我心生慨叹：戏曲不死，就在于它手口相传的美妙继承、因势利导的丰富和发展，一代又一代艺术家甘守寂寞、甘守清贫的奉献！而这一切的一切，是当今戏曲界多么稀缺和多么重要的品质啊……
我想，这个戏的美好的和灵动，是因为它最大化了戏曲本身的魅力；我相信，戏曲只有这样立足于好本子、好演员，而不是信赖于各种外部手段来掩饰本身不足，才能真正以戏之本，打动人心。
是为此记。
另附：
文化部首届优秀保留剧目大奖作品全国巡演将于9月中旬抵达宁波，此次赴宁波演出的是全国18台获奖剧目之一的闽剧《贬官记》，该剧将先在慈溪、余姚、北仑、鄞州等地陆续上演，其中9月20日晚将登上市逸夫剧院的舞台。
《贬官记》是福建省实验闽剧院近年来创作演出的众多剧目中最具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的精品，曾先后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文化部“文华新剧目奖”等奖项，并参加了北京奥运会、国庆六十周年等重大演出活动。从1992年以来，《贬官记》已先后排了4个版本，在海内外公演场次超过500场，现场观众超过30万人。
据了解，此次巡演的演出阵容十分强大，由67岁的国家一级演员、著名闽剧表演艺术家朱善根挂帅，其他主要演员包括“梅花奖”得主、国家一级演员陈洪翔，国家一级演员陈琼和国家二级演员陈言芳等。
2004年，文化部和财政部联合启动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闽剧《贬官记》经过激烈竞争，在全国数百台优秀剧目中脱颖而出，最终入选首届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剧目。作为该剧的服装设计，笔者随《贬官记》剧组进京做汇报演出。演出结束时，观众热烈的掌声让笔者心情激动——这成功来之不易。
《贬官记》的成功有着“十年磨一戏”的艰辛。10年来，该剧经历4次重大修改，主人公的姓名由郑则清改为边一笑，整个戏的风格也由正剧改为喜剧。1997年，《贬官记》经过第三次改版后进京演出，荣获中宣部第六届“五个一工程”奖和文化部第七届文华新剧目奖。2003年，《贬官记》入围首届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准备冲刺十大剧目时又做了一次改版——新版喜剧《贬官记》将主角边一笑定位为一个“爱美又不丧志”的贬官，以区别以往舞台上时常出现的七品芝麻官形象。这一改编让边一笑的人物形象既独特又有时代感，当然，也给笔者的人物造型、服装设计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带来了更大的难度。
戏曲的人物造型、服装设计是舞台综合艺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必须从剧本所提供的人物形象出发，为演员塑造独特的人物性格服务，同时又必须服从于导演的总体艺术构思，融合成舞台综合艺术中的一部分。《贬官记》的导演“采取虚拟夸张，写意与写实相结合，抽象与具象相结合，运用异形、变形、忘形的艺术手法，来达到我们所想要体现的喜剧性”。在以往的传统戏以及古装戏中，清官大多是堂堂正正、不苟言笑的，而且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绝不爱美，因为在封建社会中，爱美即好色，好色之徒品德败坏岂能是清官？边一笑原是四品知府，因爱美违反朝廷规定娶了青楼女子张岫玉为妻，被三省巡按崔云龙贬了官。但是，边一笑又因爱才误将乔装改扮为江湖郎中微服私访的崔云龙收为学生。师生关系的建立使得边一笑与崔云龙的人物关系更有情趣。两人几番碰撞、几经周折，最终互相理解、互相宽容。
很显然，边一笑绝不是过去那种一本正经的“包公式”清官，他的表演行当也不是官生而是官丑，因此，他的人物造型、服装设计也应该着力表现他风雅潇洒、幽默风趣的性格。反复思考后，笔者给他设计成光头、白鼻梁、三绺须，在公堂上他自然要穿官服，而在家时，他爱穿潇洒飘逸的素色衣衫，随意而优雅。由于他是个丑角，他的动作应该都带有喜剧性的夸张变形，不像一般官员那样沉稳，因此他的衣衫要短些，以利于演员的表演。
张岫玉是一面镜子，映照出的是边一笑的品格，笔者觉得用“出污泥而不染”来形容她似乎比较一般化，应该人如其名。因此，笔者设计的张岫玉的服装高雅素洁，色彩上采用玉石一般的洁白、淡黄、淡绿、淡青等颜色，形态上尽量让其显得修长婀娜，同时配以同样淡雅的化妆，使人物如同玉石般晶莹剔透。
《贬官记》的另一个主要人物崔云龙，新科状元出身，风华正茂、年少气盛。这人物原属于堂堂正正的大官形象，但随着全剧风格的改变，崔云龙也变得亦庄亦谐、可敬可亲，他会不时放松一下，和诚心诚意教导他的“老师”边一笑开开玩笑。因此，改版后的《贬官记》中崔云龙的服装色调不再凝重、深沉，而变得比较儒雅、清纯。尤其是最后一场，当边一笑被昏官们团团包围蒙冤受屈之际，崔云龙及时赶到。出场时，崔云龙一身银白色的官服，把这位少年得志的三省巡按的正气、英气、才气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这场戏中，笔者则有意让几个昏官服装的色调变得混杂花哨一些，以形成对比。
艾春兰是剧中另一个重要女角，这人物的特点是外美内丑，她长得非常漂亮，却有着邪恶的心肠。剧中，艾春兰一出场就着一身白色的孝服来为丈夫喊冤，后来她在家中一面为丈夫守灵，一面等着奸夫到来，也是一身孝服。于是，笔者就在艾春兰的白色孝服上点缀一道粉红色的领口，一条淡红色的腰带，含蓄地暗示出她的“花心”。
《贬官记》经过不断修改锤炼，从正剧改编成喜剧，一步一个脚印，最终登上艺术“珠峰”，而这修改锤炼的过程也让笔者的艺术创作不断走向成熟。笔者深深体会到，戏曲人物服装设计的主要目的是为演员创造角色提供直观的人物形象。但是，服装设计的创作不能脱离导演的总体艺术风格和表演形式，否则，再优秀的服装设计也会因为难于和舞台综合艺术取得风格上的和谐统一而被淘汰。
生活服装设计可以一花独放，唯我独秀，而戏曲人物服装设计则更需团队合作精神，甘当配角。作为一名戏曲服装设计工作者，笔者愿意为戏曲舞台综合艺术的繁荣尽自己应尽的责任，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韦建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