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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穆旦:同学最仰慕的“校园诗人”

 张韵波 2013-04-14

诗人穆旦:同学最仰慕的“校园诗人”

2013年04月01日14:33  新浪历史   我有话说
穆旦(1918—1977)穆旦(1918—1977)

    导语

  这里汇集了中国新诗史上众多的精英人物,其中有早期白话诗人兼诗歌理论家朱自清、新月派领袖闻一多、浅草一沉钟诗人冯至、现代派诗人卞之琳等人:写诗的年轻人则有穆旦、郑敏、杜运燮、袁可嘉、王佐良、杨周翰等人。他们一起研习中外诗艺,将中国新诗现代化向前推进了一大步。比如步行团中的教授闻一多,一路上合学生同吃同住,衔着大烟斗,长须飘飘,诗意盎然,沿途写生、谈诗,给穆旦以极大的影响和启示。此后,在西南联大闻一多编选《现代诗抄》时,竟然编选了穆旦的诗歌作品11首。

作者简介 
杨绍军,云南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教授,主要从事西南联大及相关研究,出版专著《西南联大时期的文学创作及其外来影响》。

  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中国进入全面危机和抗战状态,大学教育面临着严峻的困境。10月,清华大学南迁长沙。在长沙临时大学所在的南岳圣经学校,穆旦积极探索诗歌创作,于11月完成被认为是他所创作的第一首成熟的作品《野兽》:“黑夜里叫出了野性的呼喊,是谁,谁噬咬它受了创伤?在坚实的肉里那些深深的,血的沟渠,血的沟渠灌溉了,翻白的花……在暗黑中,随着一声凄厉的号叫,它是以如此锐利的眼镜,射出那可怕的复仇的光芒。”这首诗不长,短短的16行,但却受到人们的高度评价,日本学者秋吉久夫认为“是讴歌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赞歌”。

  随着南京失陷,日军紧逼武汉、长沙,长沙临时大学只好从衡山湘水再迁云南昆明。当时一部分师生组成了长途跋涉的“湘黔滇旅行团”,开始了中国教育史上著名的“长征”,穆旦就是步行团中的一员。步行团从1938年2月19日从湖南长沙出发,至4月28日到达昆明,共行68天,经过湘黔滇3省,行程3000多里。在这支队伍里,穆旦有一些引人注目的行为,一是开饭的时候经常迟到,二是背诵英汉辞典。他每天背英汉词典,当“长征”结束时,一本英汉词典也就背完了。据在台湾的当年长沙临时大学经济学学生蔡孝敏回忆:“十一级查良铮兄,系教育家查良钊十七老校友之昆仲,于参加旅行团之前,购买英文小词典一册,步行途中,边走边读,背熟后陆续撕去,抵达昆明,字典已全部撕光。”(蔡孝敏《旧来行处好追寻》)但是,在3000多里步行的途中,穆旦记住的远不止那本英汉词典。对于一个对现实有深切关怀的诗人来说,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底层的人民无疑是一次深刻的人生体验。为此,他写下了组诗《三千里步行》:“我们走在热爱的祖先走过的道路上……我们不能抗拒,那曾在无数代祖先胸中燃烧着的希望。”

  在步行团到达昆明之前,长沙临时大学改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于1938年5月4日上课。联合大学有原来的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共同组建而成。在抗日战争如火如荼的年代,在遥远的西南边陲昆明,中国当时的最高学府——西南联大成为了中国学术文化的中心,也成为新诗现代化发展的重要基地。这里汇集了中国新诗史上众多的精英人物,其中有早期白话诗人兼诗歌理论家朱自清、新月派领袖闻一多、浅草一沉钟诗人冯至、现代派诗人卞之琳等人:写诗的年轻人则有穆旦、郑敏、杜运燮、袁可嘉、王佐良、杨周翰等人。他们一起研习中外诗艺,将中国新诗现代化向前推进了一大步。比如步行团中的教授闻一多,一路上合学生同吃同住,衔着大烟斗,长须飘飘,诗意盎然,沿途写生、谈诗,给穆旦以极大的影响和启示。此后,在西南联大闻一多编选《现代诗抄》时,竟然编选了穆旦的诗歌作品11首,仅次于中国现代著名诗人徐志摩,由此而来可以看出闻一多对穆旦才会的赏识。

  由于西南联大师生员工人数众多,校舍不够分配,西南联大文学院和法学院设置在远离昆明的云南蒙自,称为西南联大蒙自分校。在蒙自,穆旦选读吴宓教授的《欧洲文学史》和威廉·燕卜荪的《莎士比亚》和《英国诗》等课程。他一边孜孜不倦地学习着,一边在诗歌创作的道路上继续探索,尤其是在年轻的英籍教师燕卜荪的启示引导下,他对拜伦、济慈、布莱克等英国浪漫派作家的文学作品入迷,同时还专心攻读艾略特、奥登等人的诗歌。据同在西南联大外文系学习的王佐良回忆,穆旦当时对艾略特、奥登、叶芝的诗都非常喜欢,创作上也受到他们的影响,并特别对艾略特的著名文章《传统与个人才能》有兴趣。与此同时,穆旦还在蒙自开始学习俄文,他跟着历史系的教授葛邦福学习,学的非常认真。同学们经常看到穆旦在蒙自海关大院的教室里和葛邦福坐在一起,虚心向他请教。1938年8月文法学院迁到昆明,穆旦又选修俄文教授刘泽荣的课,这为他以后翻译俄国诗人普希金的诗歌作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西南联大,穆旦、王佐良等一批喜欢诗歌写作的学生积极组织和参加一些文艺社团,当时联大有南湖诗社、冬青文艺社、文聚社等,有学生组建,请闻一多、朱自清、冯至、卞之琳等教授作指导或顾问,定期或不定期地举行一些与文学有关的活动,如讲座、座谈会、诗朗诵、讨论后等。据当事西南联大学生刘吉兆回忆,南湖诗社创办时,征求穆旦意见,“他不只同意,而且热情地和我握手,脸笑得那么甜,眼睛睁得那么亮,至今我记忆犹新”(刘吉兆《南湖诗社始末》)。穆旦不仅同意办社宗旨,列名发起人,还积极帮助发展新社员,并经常为诗刊写稿。除积极举行各种活动外,这些文艺社团还自行印制一下自己创作的文学作品,在南湖诗社的《南湖诗刊》上,就发表过穆旦、赵颛,蕻、刘兆吉、向长清、周定一等人的作品。文聚社的《文聚》创刊号上发表了现在被视为中国新诗经典之作的《赞美》:”走不尽的山峦的起伏,河流和草原,数不尽的密密的村庄,鸡鸣和狗吠……在低压的暗云下唱着单调的东流的水,在忧郁的森林里有无数埋藏的年代。它们静静地和我拥抱:说不尽的故事是说不尽的灾难,沉默的,是爱情,是在冬天飞翔的鹰群……仍在这广大的山河中等待,等待着,我们无言的痛苦是太多了,然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然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其他的诗歌还有杜运燮的《滇缅公路》、罗寄一的《一月一日》等:评论文章有佩弦(朱自清)的《新诗杂话》等。据统计,在《文聚》杂志上发表诗文最多的,老师是冯至,学生是穆旦。(林元《一枝四十年代文学之花——回忆昆明<文聚>杂志》)冬青文艺社出版专门刊登杂文的《冬青》壁报,很受读者欢迎。社员们写的其他文艺体裁的作品,不适宜用壁报形式发表的,他们就用同一种稿纸书写,分类装订成册,配上精致的封面,编成《冬青文钞》、《冬青诗钞》、《冬青散文钞》,陈列在学校图书馆阅览室里,供同学阅读。据西南联大同学彭国涛回忆:“查良铮(穆旦)未教过我。但和我有交往,他常将他所写的诗发表在我们所编的《布谷》壁报上。他是1940年在联大外文系毕业的。在校读书时,曾在蒙自参加学生组织的‘南湖诗社’,以及在昆明的‘冬青文艺’,经常发表诗,已有诗人之称。1941年我回到昆明仍和他有往来……他是西南联大培养出来的诗人。”(彭国涛《回忆母校恩师》)确实如此,在西南联大这片新诗现代化发展的重要基地里,众多的文艺社团培育成长了一大批著名的青年诗人,穆旦就是同学们仰慕的“校园诗人”之一。他在学习之余写下了很多优秀的诗篇,在大后方的诗坛上崭露头角,成为众所瞩目的新星。

  1939年到1940年,穆旦写下了《防空洞里的抒情诗》、《劝友人》、《从空虚到充实》、《童年》、《蛇的诱惑》、《玫瑰之歌》、《漫漫长夜》、《在旷野上》、《不幸的人们》、《我》、《五月》、《还原作用》、《智慧的来临》等作品,有点还是长诗。一部分发表在著名女作家杨刚主编的香港《大公报》文艺副刊上,一部分收进他以后出版的诗集《探险队》和自选集《穆旦诗集》里。在这段时间发表的诗歌作品中,“穆旦始终坚持用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方式传达他对所热爱的大地、天空和在那里受苦受难的民众的关怀。”(谢冕《一颗星亮在天边——纪念穆旦》),同时把他的诗性的思考融入到现实中国的土壤中,努力在诗歌作品中做到现实关怀与永恒思考的完美结合。

  1940年8月,穆旦以优异成绩毕业于西南联大外文系,留校任助教,负责四川叙永分校新生的接收及教学工作。叙永位于四川、云南、贵州交界处,是个偏僻闭塞的小县。西南联大叙永分校的校舍借用县城内原有的庙宇,分散在文庙、春秋祠、南华宫、帝主宫等地,整个学校的设施和教学条件极其艰苦。穆旦被分配在外文系,其同事有陈嘉、王还、杨周翰、王佐良等人,一起承担着《大一英文》的教学任务,每星期一、三、五上午授课。除正常的教学任务外,穆旦仍然积极的从事诗歌创作。对于这段经历,贺祥麟谈到:“有两位青年助教必须提及,一位是查良铮(穆旦)先生,另一位是王佐良先生……查、王两先生都是外文系的助教,两人即使在当时,不论在英文或中文的功底上都非常扎实,查先生多次为《布谷》壁报写诗,他的诗深邃、醇厚、有浓烈的西洋诗味道,又很有他自己的风格……查先生成了‘九叶派’(附带说一句,‘九叶派’是80年代《九叶集》出版后才有此名的)中的一位杰出诗人,影响很大。其渊源则应追溯到他在叙永的诗歌。”(贺祥麟《唱一首小小的赞歌》)。

  1942年2月,应中国远征军的急需,穆旦作为中国远征军翻译奔赴缅甸战场抗日,期间参与了震惊中外的野人山战役,在胡康河谷的森林中目睹战友的死亡,九死一生。正是这种对战争的亲身体验,使他写下了著名的《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在阴暗的树下,在激流的水边,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你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在作品里,穆旦将战士的死亡融合进森林的生长之中,那些开满死者头上的“无名的野花”……看似平和克制,实则潜伏着情感的洪流,而惟其如此,这种情感的洪流才显得更加宏大深沉、更加悲天悯人。这种表现抗日战争的方式,这种祭奠死亡灵魂的书写,更合乎人性和人道,也更能引起人们的广泛共鸣。因此,唐浞认为《森林之魅》“从其思想的深沉、情感的融和与风格的透明来说,该是中国新诗的重要成就之一,也是作者诗集里的冠冕”(唐浞《笔然的博求者——穆丹伦》)。

  可以说,昨晚一位优秀的青年诗人,穆旦在西南联大时期的诗歌创作引起了20世纪40年代人们的强烈震撼,同时也奠定了他在中国新诗史上的重要地位。1994年,在王一川、张同道主编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大师丛书”中,穆旦列在诗歌的首位。200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将《穆旦诗选(1939-1945)》评为“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之一。2001年,其20世纪40年代的诗作《赞美》和《春》被选进中学语文课本。

  来源:《学术探索》2008年第二期,原标题为《穆旦在西南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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