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内府刻开花紙印本《御製詩》第三集
《御製詩》第三集八卷,是清聖祖玄燁所撰,清康熙內府刻本,三冊。此集卷一至六古今體詩,卷七至八賦。按,玄燁有詩集十卷二集十卷,康熙四十二年宋犖刻本,北京故宮博物院、遼寧圖書館等十六館入藏。書中有高士奇及宋犖於康熙四十二年進書表並跋,稱是年二月聖祖巡幸江南,宋犖奏請御製詩集鋟板吳門,蒙允准。高士奇奉命校讎刊刻。《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於《聖祖仁皇帝御製文集》條中云:「別有御製詩集二十八卷,乃高士奇等所校刊。恭檢篇目,皆已編入文集,次第亦無所改易,故今未敢復繕,惟附著分合之緣起,俾來茲有考焉。」
玄燁是聖主,在位六十一年,文才武功也是清代的其它几位皇帝所不能比拟的。臣工們對主子的頌詞是「天命聰睿,萬機之餘,又書詩文,句句甚奇,筆下銀鉤鐵畫,洵恒古所未有。」套用一句北京俗語,那可是「蓋了帽了」。當然,對于刊刻《御製詩》第三集,玄燁也沒當成小事,因為那確實是他「留芳百世」的著作。
是集為李煦奉命所刻。時李為蘇州織造,並八次兼任巡視兩淮鹽課監察御史。查《李煦奏折》,自康熙五十四年三月至五十五年十一月,李煦為刻《御製詩第三集》,共上折八次,細读各摺,对了解其集的刊刻过程頗有所助。其第一摺是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初十日的「請頒給御製詩集選工刊刻摺」,那是李煦接获刊刻《御製詩集》後的上摺,請求頒給《御製詩》初二集事,並有「蒙聖恩,許臣煦刊刻,臣煦不勝光榮。」「而剞劂告成之日,頒行中外,則天下萬世皆得有所觀法,以廣聖道之傳,以永文明之撸翘煜滦疑酰f世幸甚。臣煦無任引領仰望之至」之語。
《御製詩》第三集的刊刻工作進行得很快,不到三个月,先刻就了二卷,六月初六日,李煦上摺進上刊刻的第三集樣本二卷,「今先刻就,但未知是否合式,特恭呈樣本,伏乞萬歲睿裁批示遵行。」大約是李煦自作主張,将第三集别立面目,故样本的高寬、字體均異於初集二集。這使玄燁看後大不满意,其有硃批云:「朕細察對,與當年所刻《御製詩集》長短不同,字之大小參差不一,甚屬疏忽,使不得。著速收拾,前後相同,奏來再看。」
李煦有違聖意,跪讀御批的「戰慄恐懼,愧汗如雨」的情景可以想見。八月二十日,李煦又有「選工另為開雕御製詩集摺」,有云:「臣煦雖蒙聖恩寬厚,不即加處分,而犬馬抱漸,實無地可以自容也。臣即日選工另為開雕,遵照當年所刻御製詩集,務期長短相同,字式合一,俟刻成二卷,再當恭呈樣本。」硃批:「將先後並在一處方是。」
這「先後並在一處」,当是以後將初集二集三集置放一起之意。为了落实聖上的旨意,李煦絶对不敢再有疏失,三个月後,他將新校刻的二卷進呈,並應照南書房、翰林院校對簽子修改外,並請皇上将初集、二集原本頒發一部,以照樣裝釘式樣,務必前後相符。這之後,李煦又刻完第三、四卷,並照翰林校對簽子,督率工匠將第一、二卷刻板修改。在五十五年三月初四日的摺子里就有「謹再印刷,恭進御覽。至於翰林看過標簽原本,一并附呈,可備查對」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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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日,第三、四卷遵照南書房校對粘簽,一一修改完毕,而第五至第八卷,也刊刻告竣,復進呈御覽。李煦十一月十八日有「進《御製詩集》五十部並羅紋紙摺」,中有「跪請萬歲萬安。竊奴才敬刊《御製詩》三集,已經進呈樣本,謹遵照發下南書房校對粘簽,細細修改完畢。先裝潢五十部,敬呈御覽。但應裝釘若干部,伏候萬歲批示遵行。奴才又新做羅紋紙一萬張恭進。」硃批:「知道了。詩刻得好,留下了。」至此,刊刻第三集的工作总算是大功告成。於此,也可知第三集最初印了五十部,是用羅紋紙印的。
當年印製《御製詩集》,除羅紋紙印本外,還有部分為开化紙印本。此哈佛燕京图书馆藏本,即為开化紙本,寫刻,端楷秀麗,字大悅目。封面為雲逅u,包角,原籤。有扉葉,刻「御製詩第三集」。鈐印有「孫印思棠」。
几年前寫過一篇「清內府刻本中之白眉《御選宋金元明四朝詩》」(見《書城風弦錄》),是因为涉及开化紙而写。有人說「清代順治、康熙、雍正、乾隆時宮廷內刻書以及揚州詩局刻的書多用開化紙。」此說不確。實際上,清代的內府刻本,用紙也非一種,今日所見即有羅紋紙、开化紙、連四紙、将乐紙、臺連紙、竹紙等,其中尤以开化紙最好也最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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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開化紙的記錄很少,連《开化縣志》也無记载。前几年,我在寫《顧廷龍年譜》時,發現顧師日記1940年3月12日,載有顧師謁張元濟先生事。張在談及擬印《冊府元龜》時說到了開化紙。老先生說:「昔日開化紙精潔美好,無與倫比,今開化所造紙,皆粗劣用以糊雨傘矣。昔時開化紙之稍粗者,書估謂之榜紙。張還說:此種開化紙為寫榜之用,故名之曰開化榜紙。」榜纸比开化纸厚實,颜色較深,屬次開化紙一等的紙。
又讀周叔弢跋清康熙三十六年顧氏秀野草堂刻開化紙印本《溫飛卿詩集箋注》,云:「開化紙之名始于明代,明初江西曾設官局造上等紙供御用,其中有小開花(較薄)、白榜紙(較厚)等名目。陸容《菽園雜記》稱衢之常山開化人以造紙為業,開花紙或以產地得名,他省沿用之。清初內府刻書多用開化紙模印,雍正、乾隆兩朝尤精美,紙薄而堅,色瑩白,細膩腴潤,有撫不留手之感。民間精本亦時用之。嘉道以後質漸差,流通漸稀,至於絕跡。此書是康熙時印本,紙之瑩潔細潤皆遜於雍正、乾隆兩朝,非比較不能鑒別,辨其差異。偶有所會,聊記數語於此,他日當取清內府印本以証之。」此為周先生細較比對之心得,他人難于體會也。
在線裝古籍中,刷印用紙有多種,什么皮紙、竹紙、棉紙、开化纸、麻紙、藤紙、宣紙等等。紙中學問很大,非專業者很難搞清楚,像竹紙類中就有毛邊紙、毛泰紙,毛六紙、連史紙、海月紙、元書紙、白關紙、玉扣紙、表芯紙、貢川紙等,不要說我分辨不清,就是聽了都會犯糊塗。但以過去所見古籍(包括寫經)用紙,我以為最為考究者大約有二種,一為宋金粟山藏經紙(後有清乾隆仿者),一為開花紙。前者越今千載,內外皆蠟,韌無紋理,幾不可碎,與日本紙相類,造法今已不傳,故以稀為貴。後者紙質堅韌細密,潔白如玉,帘紋不顯,以手觸摸有柔潤感,如同見有美人,看了賞心悅目,從另一種角度來理解,也可說是「書中自有顏如玉」。《御製詩》第三集及清康熙顧氏秀野草堂刻本《溫飛卿詩集箋注》等即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