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羊宰牛且为乐

　　想了好久，我选定了这个题目。虽然，我要表达的内容并没有一点儿乐的成分。题记

　　

　　先说羊。一个是我的亲历。一个是我的亲闻。

　　我是个胆小的人，自信，活了多年，手上没有半点儿血腥。逢年过节，家里总要杀鸡助兴。在我，事后的大快朵颐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但要我亲自操刀，除非爸爸妈妈长了飞毛腿，能够追的上我。否则，门儿都没有。别说杀鸡了，就是每年家里养的两窝小猪，天左右要做阉割手术，并没有生命危险，我都蒙上眼睛远远躲开。我受不了那生命终结之前的无奈和绝望。

　　然而，偏偏有一年，一个艰巨的任务落在我头上。父亲交给我一只羊，自家养的，让我和本家的二叔到北河里杀了，至于为什么要杀，我是完全忘记了。反正我依稀记得那时候不过年不过节，如果非要找个原因，或许和某位长辈的生日有关。吃过午饭，我和二叔就牵着羊下了北河。我那时寻思，二叔长我岁，也许有这方面的经验吧。因此，一翻过大坝，我就撒丫子跑到了米外的船坞，我宁可独自一人默默的和那些浸了一半水的木船对坐，也不愿意看到羊临死前汪满泪水的眼睛。那时我大概不满岁。心想，二叔弄完了，肯定会远远喊我一声。然而到了黄昏，最终是我耐不住性子返回原地。羊还在吃草，二叔还在抽烟。我心中暗笑，原来二叔也下不了手啊！那只羊捡了一条小命，最后被父母卖了，垫了别人的五脏庙。

　　之后两三年，我和爸爸妈妈去赶年集。我所在的村庄三面环河，只有一座木桥通往临镇的集市。我们起得很早，到达木桥对岸的大坝的时候，天才稍许明亮。我从小是个懒蛋，哪儿起过这么早？我几乎是在半睡半醒间牵着父母的衣襟上了大坝的。那是最后一个年集，我再不乐意，也知道那鞭炮，那礼花，那《八仙过海》的年画，都不是我想睡到几点就能揽在怀里的。也巧，一攀上大坝，我就被一个场面惊呆了。

　　一只羊在前面走，一个男人紧紧跟随，长长的鞭子背在后面。年集嘛，卖什么的都有，也许这个男人是想卖了这只羊买点年货吧。我想。但这想法一瞬间就完全打消了我的另一半睡眠。我看见，这只羊，这只绵羊，皮卷成一个圆筒搭在背上，下面则是红彤彤鲜嫩欲滴的肉。从四只脚到羊脖颈，都这样我问父亲，这是什么品种的羊？父亲叹口气，停下脚步，卷了一袋烟，等他们过去，说，就是一只绵羊，只不过主家为了证实这是鲜羊肉，提前扒了羊皮罢了，待到集市上，宣扬一番之后，才会一刀宰了。

　　登时，我的脑门上就蹦出了汗珠。

　　更小的时候，村里有一家屠户。村子很大，屠户只有一家，生意好得很。见过当时杀猪的景象。四马攒蹄，一锤毙命，然后刮毛，放血，掏五脏。那时就觉得够残忍了。现在猛然看见一只羊背着自己的皮，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市。我想，那只羊的痛苦怕不是后来吃羊肉的人能够体会的了的吧。那天，我不顾父母的呵斥，施施然回了家。我见不得这样的惨象。

　　再后来，不管是我亲眼见的，还是别人告诉我的，总归，比这更残忍的，要多了去了。

　　比方说，杀牛，杀驴。一个杀法。埋下两根柱子，把牛头或者驴头牢牢的拴死在柱子间。然后举起铁锤，照着脑门狠狠一下。记得那屠夫还说，一定要一下砸死，否则，很可能举锤的人会被惦记上。

　　还有，随着狐狸皮价格的上涨，养狐狸的越来越多。狐狸怎么杀？放在我，一个见不得血腥的人而言，爱怎么杀怎么杀，反正我不杀。我也不想知道。但是，谁让那年我喜欢上了狐狸肉呢？一只狐狸块钱，那个冬天，我吃了不下只狐狸。烧酒半斤，狐狸肉一大锅，三五好友一聚，别提多痛快。

　　你知道怎么杀狐狸吗？一个朋友问。

　　不知道。我说。

　　提着脑袋往背后一按，立马完蛋。

　　啊我吓了一身冷汗。

　　这么简单？怪不得每张狐狸皮都看不出一点瑕疵呢。

　　第二年，狐狸肉的价格依旧不高。但我再也没有吃一个。即使朋友买了请我，我也不去。

　　再后来，我都上了那个破大专了。

　　有一天，一个朋友到我家串门，问我，你知道吗？邻村刘大屠夫死了。我说，这很稀奇吗？是人没有不死的。

　　切，屁话。他死的那个惨哦。

　　哦？我忽然来了兴趣，问道，咋死的？

　　杀牛来，一锤没砸死，被牛顶死了。

　　哈哈哈。我当时那个笑啊。

　　不是我相信鬼神迷信。我只知道，凡是生物都有灵性。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一个人这辈子杀了头牛，不被顶死才是怪事。

　　该！我愤愤的说。

　　再后来，还有很多人告诉我，怎么杀狗，怎么杀猫，既没有痛苦，也能保留完整的皮毛。我却再也懒得追根究底。

　　我怕有一天，有人会对我说，你知道怎么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