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该向莫言学什么？

今天，我们该向莫言学什么？

今天，我们该向莫言学什么？

王旭明

 

    素不喜欢莫言，即使是在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获诺奖没什么好学的，也学不来；红高粱和丰乳肥臀之类也没什么好学的，更学不来；至于莫言的成长环境、才气和他的表达风格都学不来。哦，还有他对微博的微辞更使我由衷的不想向他学，因为我始终认为在当今中国，微博是比文学重一百倍、一千倍的表达形式。

    但是，今天我看了一则报道以后，陡然间，感觉莫言的形象刹时高大起来、透亮起来和纯净起来。不仅报以敬意，而且由衷的想说：今天的我们、尤其是知识分子太该向莫言学习了！

    今天，我们该向莫言学什么呢？

    学习莫言的真实。在参加中国澳大利亚文学论坛开幕式时，他与另外一位诺奖得主库切同台演讲。莫言演讲辞开始就让人耳目一新。他说：“如果让我自己选择，我绝对不会选择与诺贝尔文学奖有关的题目，但是库切先生既然非常喜欢谈这个话题，我冒着风险附和他一下。”这是一种多么真实的表达，没有虚与委蛇、也没有左右逢源，而是直抒胸臆。这在当下的表达中来说实在难得。想起我自己，其实我最反感人们问我做新闻发言人的感受，但却没有一次如此直白的表达，而是尽可能找一些水光溜滑的词语搪塞。再比如，说到社会责任，莫言说：“在法理上我没改变自己的公民身份，我的奖金不是从纳税人那里来的，我也没有这样的义务。”听罢此语，你可能别扭和不舒服的感觉，但毋庸置疑的是，事实如此，真实表达。真实的说话，听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难，尤其当下更难。我们当然不能保证所有真话都说，但我们一定要保证当众说出来的话字字要真，至少不有意作假，或者有意伪装。论语云：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作为知识分子，当然应该有君子之风和坦荡之气，莫言无疑做到了。你呢？

    学习莫言的诚恳。诚恳是对人、对事和对社会的一种态度。如果说真实的表达当下缺乏的话，诚恳的表达亦缺乏，尤其是对包括所谓各类明星在内的成功人士来说，基本上是稀罕物。莫言在这篇演讲中谈到他获奖以后的境遇时说：“获奖之后，亲戚朋友找工作打官司的都来找我，还有素不相识的人登门找我借钱，想买房子治病。也有人希望我发言，借此改变社会弊端。如果我帮了你的儿女，不就是挤掉别人儿女的机会，我如果处处发声，处处摆出诺奖得主的嘴脸，我自己也会害臊。写作也是发声，文章改变不了的现实，说话就能改变？”此番言语，对那些怀有各种目的找莫言的人是多么词深意切的言语啊！莫言在获得影响世界华人大奖后对记者说：“我昨天跟我爸通电话，爸说今儿家里又来了200多号人，我二哥来来回回开门，累得受不了了。他请求大家千万别再跑到自己的家乡，‘去了会失望’，我小说里辉煌壮丽的情景根本看不到。”面对当下功利到极点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象，面对当下富在深山有远亲，贫居闹市无人问的普遍，作家以一种无可奈何的恳切和近乎哀求的语气，告诉人们高抬贵手，饶了他这样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吧，听来让人唏嘘感叹，难道还打动不了那些没文化的一拨又一拨人吗？哎！

    学习莫言的达观。比起前两者，达观最难做。达观是一种人生态度，还是一种人生哲学，更是一种人生境界。成功人士多的是，福布斯最新公布的数据说中国富人有一千多万，但其中达观者几无。曾经流行过一个词叫淡定，恐怕在面对金钱、官位、荣誉和利益的时候，连这个词的首创者都难以做到淡定吧？！莫言做到了。他在演讲词中说：“我讨厌拉帮结伙、党同伐异，我喜欢独往独来，才能冷眼旁观、才能洞察世态人情。大千世界人各有志，每个人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地位抬举太高是对作家的伤害。我没有政治家的兴趣和能力，只想安静写点东西，我也会悄悄做一些好事。”说的好！透彻、干净又简练。有自己的爱好憎恶，也有自己的目标方向。看别人看的透，看自己看的准，这就叫风骨，这就叫人品，这就叫高尚！看看身边有多少要学术头衔、要官员位置、要荣誉光环、要黄金万两的啊，不是要，是都要，都要到死，太可怜了！

    莫言看自己透彻到这样的程度：“不管我配不配诺奖，我都已经获得了诺奖，是该回到书桌前写出好作品的时候了。据说2013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已经结束。希望半年后新的得主出来时，就没人再理我了。”见过很多成功人士，听过和读过他们的许多演讲，滔滔不绝、高屋建瓴、指点江山却毁人不倦，有如此清醒的认识和透彻的看待自己的几无！唯此，莫言的达观在中国人当中，尤其是中国知识分子当中显得尤其可贵、珍贵。

    在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目中，其实一直有两座偶像，一是孔子，一是庄子。学孔子：学的人多，说的人多，几乎全民一致赞同；学庄子：学的人少，说的人少，能够学到庄子一星半点的人几无！！如果说，孔子是济世之道，庄子则是人生境界。不管真的假的，当我们过多的强调济世的时候，是不是也多多少少有一点庄子的人生境界呢？我以为：是。

    常有人问，今天中国最大的问题是什么？老百姓会张口说出，就是当官的出了问题。不错，的确是官员出了问题，但我相信官员中的绝大部分都是知识分子所组成。因此，我毋宁说是知识分子出了问题。有人给知识分子下的定义是，具有质疑、批判、创新能力且关注社会生活和公众利益的一批人。我说，这个标准对当下的知识分子来说，要求过高了。我的标准是，要说真实话，要诚恳待人，多多少少达观些，用这个标准纵观当下知识分子，配得上这个称号的恐不多。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学习莫言的真正原因。中国的知识分子可以不拿诺奖，也可以不写小说，还可以不拿莫言当回事，甚至鄙视他，但不能不做人！不能不做一个讲真话、待人诚、有点达观的人。

从莫言获奖到回国以后的种种庆祝，甚至他在斯德哥尔摩的演讲都没有像今天他与库切的演讲和讨论这样打动我，撞我心扉，砰然情动。我甚至把所看到的所有的报道都留了下来，珍藏口袋中，记忆在心里。一是我看出了自己与他的差距，当然不是文学上的；二是我看到了当下无数知识分子与他的差距，当然也不是文学上的；三是我看到了当下中国社会与他的差距，同样不是文学上的。一句话，从今天开始，从真实、诚恳和达观开始，向大陆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先生学习。

致敬，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