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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光阴一分沉淀

 赵东华 2013-06-19

  能够突破利益诱惑的艺术家首先要听从内心,知道自己真实的追求。今天从艺术整个的发展历程去看,会发现中国艺术在风格上还有待拓展。西方的首饰艺术发展也经历了很多次革新。最早首饰只作为宫廷奢侈品,成为财富的象征,然后慢慢普及了以后,有文化有知识的年轻一代开始不满足于这些传统,开始破旧立新。我总是对学生说,年轻人就是要在年轻的时候充满斗志,“敢想敢为”地去挑战一些常识和世俗,否则过了这个年龄就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 [访谈实录全文]

滕菲

  滕菲: 1963年生。被誉为“中国艺术首饰开荒者”。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首饰专业创建人、负责人,第十届全国美展首饰设计金奖获得者。出版过多部首饰艺术设计著作,个人作品被国内外众多博物馆及私人收藏家收藏。

《小陶和小段的婚戒》

就算无人欣赏 也要勇敢探寻内心

搜狐艺术:您被誉为“中国艺术首饰开荒人”,不管从工作理念还是作品的最终形态来看,都透露出一种“敢作敢为”的精神。当时可能并非只有您注意到国内在艺术首饰这个领域的空白,但只有您回国之后在美院创立了相关专业。那您关于“敢想敢为”有哪些与自身相关的独特见解?

         
 

搜狐艺术嘉宾滕菲

滕菲:我认为在一个人的能力和储备都很充足的前提下,做事情的首要素养里就要有“敢想敢为”的精神。对我来说这一点好象一直伴随着我,其实做首饰艺术还不是我第一次敢想敢为的事情。再往前推的话,应该是在95年我从德国回来的时候,中央美院当时在筹划设立设计系的时候我就想做首饰,但是当时的确是时机不成熟。因为当时中国艺术还没有现在这样多元的状态,本身还在折腾。当时我就想把材料审美这方面的东西作为一门课程建立起来,我不仅这样设想同时也着手去实施了这个计划。我自己也是从学生过来的,所以我知道这样的课程会受到大家喜欢,因为当时的传统教育里有很多观念已经变得很沉闷死板了。那时候有很多其他院系的学生都来选修我的这门课,到后来很多人都说自己受到了相当大的启发。   

我先用材料实验这样一门课程开始,让学生自己去动手。老式的材料课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单纯的技术本身,但在我看来只有技术并不完整,它还要和你的思维方式结合起来,这样的创造力才是完整而健康的。其实这样的课程内容也符合“敢想敢为”的作风,只有想法不动手,或者只有干瘪的技术而不拓宽思维,最后的结果都是无效的。后来很多毕业生,现在无论是做设计师还是单纯做艺术,在跟我交流的时候都特别提到当时这门课的启发有多大,他们至今也在贯彻这样的态度。所以“敢想敢为”除了要有果敢决策的劲头,还要围绕着一个核心,用创新的思维去完善你的决策,让它变得更合理、更严密。

搜狐艺术:在您看来有“敢想敢为”精神的中国当代艺术家有哪些?现在当代艺术圈里弥漫着一种浮躁的气息,在您看来拥有什么特质的艺术家能够突破这些困扰?

滕菲:不知道我说出来合不合适。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像谭平老师和其他一些抽象艺术家本身也是在实践着“敢想敢为”这样的态度。比如说像谭老师这次名为“一劃”的展览,在开展之前我们知道这样的作品一定会引起争议,还要做好不被人理解的准备,但是最后我们还是选择把作品展示出来。如果是不太理解抽象艺术的观众,很容易就只能看到表面呈现出的那些东西,因为一般的观众并不了解一个艺术家的整体风格和个人作风。只有静下来真正愿意看门道,或者有这种诉求的人,才能看到作品完整的价值和内涵。我觉得能够突破利益诱惑的艺术家首先要听从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真实的追求,有时候艺术家和经济利益太密切,势必要腐蚀掉一些灵魂中的东西。所以我非常尊重那些真正不为世俗所束缚的勇敢的人,不管他是做艺术或是其他领域的工作。

我之前做过一件作品叫“小陶和小段的婚戒”,这件作品就是我专门为两个跳现代舞的年轻艺术家量身订制的,因为我非常欣赏和尊重他们,他们把自己年轻的生命非常专注地投入到了现代舞的事业里。现代舞在我看来某种程度上和抽象艺术有些相似,它没有具体的情节,完全用肢体动作直接传递艺术家的内心,但在中国的这样的土壤里,做这样的艺术很不容易。我和谭老师去看过现代舞团的表演,其实有些表演还有一些布景,已经不是那么抽象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人中途就离场了,因为看不懂也不想去理解。这样的场景让我感触很深,同时也觉得非常可惜,就好像人们常说的那种“无人欣赏,我却动情起舞”的感觉。

《浮珠》

曾处于失语状态 社会关注助艺术发展

搜狐艺术:中国人其实对首饰的观念非常传统,总是把注意力放在保值上,之前采访香港的首饰设计师罗启妍女士,她也谈到了这个问题,您对此怎么看?

滕菲: 我之前和罗启妍女士有过接触,她是个非常可爱的老太太,经常穿两只不同颜色的袜子。像香港、台湾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的运用和保持做的非常好,对传统的东西基本没有断过,但是今天在艺术整个的发展历程里头去看,还是会觉得中国艺术在风格上还有待拓展。在西方就首饰这一方面来说发展的变化也非常大。最早首饰也是只作为宫廷奢侈品,成为财富的象征,然后慢慢普及了以后,有文化有知识的年轻一代开始不满足于这些传统,开始破旧立新。我总是对学生说,年轻人就是要在年轻的时候充满斗志,去挑战一些常识和世俗,否则过了这个年龄就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




滕菲在工作中

而讲到自身的变化,刚开始做首饰这个专业的时候,其实是很孤独的。到现在满打满算是十年的时间。十年前,我和一些地质大学的老师谈首饰艺术,可能他的教育背景是专攻宝石鉴定,所以他的经验就是画图先做模型,把首饰当做传统的工艺,不会去考虑艺术创造的层面。那个时代中国的首饰设计的基础就是这样,所以你要和他们谈用各种不同的材料来做首饰的时候,那简直就炸锅了,他们会认为其他的材料做出来的首饰就是垃圾。以前CCTV请我去做一个活动,当时我听他们说过这样的言论,所以在某些场合其实我一直都处于失语的状态,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彼此的观念完全不同,无法形成有效的对话。

搜狐艺术:那通过这十年中国艺术的发展,在观念上和氛围上是不是有了一些明显的变化?

滕菲:这些年变化很大,中国其实有一个特点,就是一切事物发展的速度都非常快,艺术也是一样,当然有多少精华能够沉淀下来是另一回事。每年我们的毕业展还有优秀作品展在设计学院里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一个品质,然后偶尔也会做一些展览和讲座,当然我自己也在做展览,我们做出的这些努力都在推进首饰艺术观念的普及。之后有一些关于设计评选的电视节目也会请我去做评委,虽然水平和质量参差不齐,有些特别商业的活动我也不喜欢参与,但是总的来说这都是好现象,这么零零总总的媒体也好,网络上也好,甚至包括一些企业也会投来一些关注,商家能够对这些相对学术的东西产生兴趣,就说明他们知道这些东西是有价值的,是好东西,这些变化我觉得特别重要。

《飞花摘叶》

拒绝拷贝 应帮助学生建立自身风格

搜狐艺术:这些年在美院做首饰系导师的时候,您要为学生传达一个最基本的理念有哪些?比如有些艺术家作为导师,他们的学生出道之后会出现对老师风格的拷贝,而之前看过您的学生的作品,发现大家都是各有特色,您在教学当中有特别注意到这一点吗?


滕菲:这一点问得很有意思,在这次“十年·有声”的研讨会上,就有一位法国的艺术家问了我同样的问题,他注意到这些学生的作品没有出现拷贝的现象。通常来说,好象一般师徒之间都会有这种痕迹。而这恰恰是我最忌讳的,我自己的艺术背景让我对这种事极其敏感。或者我个人对这件事极其敏感,所以在教学中我特别注意因材施教,去引导学生发现他自己的优势和表现方式,而不是说把你自己的东西完全复制粘贴给他。比如我自己对天然大气和含蓄素雅的特质非常青睐,但有的人就是喜欢特别炫目奢华的元素,你强迫他去接受你的审美,到最后只能扭曲学生本来的个性。

所以这些年来我觉得有种把自己掏空的感觉,因为不仅是作为老师,还要做一种心理学上的探究,换位思考每个学生的性格,针对他们不同的性格和天赋,去引导他们使用不同的材料和方式来做一件作品,有的人工艺很精细,有的人观念很好,思辨能力很强,这些都是每个人不同的优势之处。一个好的老师,不是说你教出来的学生都跟你一样就是好,当然你的世界观会潜移默化地在学生身上打上烙印,但是在艺术和学术本身,你需要去帮助学生找到他自己的特质,然后帮助他一起去建立他的语言,而不是成为你的翻版。我的确比较追求完美,别人说一个班有一两个优秀的就很成功了,但我其实更希望每个人到最后都能找到自己理想的道路。

 

《碎玉》花岗岩,直径120,2011

搜狐艺术:这些首饰艺术在国外可能最后会呈现在博物馆,或者美术馆,但是在国内的话,最后这些作品的归属都在哪?


滕菲:国外比较普遍有那种比较高端的展览,所有做首饰艺术的工匠也好,艺术家也好,都会去那些地方做展览,在展场有时候也被大家所认识,同时有些作品也会被人收藏。至少通过这个平台让大众认识并且接受你。比较著名的在德国和英国,还有一些北欧的国家。这样的首饰专场是这些专业人士聚会的地方,就像他们自己的盛典一样。同时这些国家会有很多首饰廊,但是中国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空缺。其实我现在也在考虑这件事,很早就有人希望我能够给他们搭建一个平台和社会对接。接下来可能会有这种机会,有一位荷兰人在国内开了一家首饰廊非常不错,但这也是外国人在国内着手做这件事,而不是中国人自己做的。现在我的学生里最后发展的方向都有不同,有的人在做纯粹的艺术,但有的孩子不具备艺术家的能力和张力,还是更适合做设计师,这样生活也会更稳定更有保障。这些都要尊重他们自己的追求和选择,但是中国现在这种机制不是很健全,也是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绿茶》

一寸光阴一分沉淀 始终关注自然生命

搜狐艺术:您这几年的作品,比如说“寸·光阴系列,“再做”系列,还有一些装置作品,呈现出的一个综合的主题都是和光阴和时间有关的,这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呈现出的一种状态吗?

滕菲: 可能一直以来,我对于生命和时间就有着一种特别的关注。比如以前在德国我做的个展里有一件装置作品“玫瑰魂”,三个月的时间,呈现出玫瑰从鲜活到最后逐渐枯萎的每个阶段的形态。因为鲜活的玫瑰固然很美,但枯萎之后的玫瑰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当时其实还很年轻,我自己也会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有些沧桑的思考。这可能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我成长在江南的水乡,当时那里的风景特别美,整个小镇都是诗情画意的感觉,有沙滩还有鹅卵石,我经常在外面玩耍,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儿时的记忆里每天都是这样美好的东西在轮回变迁,所以我对那些天然、大气、朴素的东西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




《寸·光阴》系列之“背上一片‘光阴’。滕菲如是说:股掌间一捧光的精灵,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为每个玩伴凝结出一寸唯你独有的光阴。你从不奢望可以拢住遥不可及的太阳,却意外地在行囊中收纳到一片属于自己的阳光。”

非典的时候,我们在燕郊那边有一个院子,也算是我们的画室。人处在那种封闭或者与城市生活完全隔绝的地方反而会更加留意自然之中最细微的变化,会在小院里观察日升日落这样单纯的现象,这样纯粹的变化又是和时间与生命密切联系的,它会唤起你对自身的重新思考。有一次郊游就拿了相机拍到了看到太阳从云层里进去,然后又出来的一瞬间,光影从模糊、清晰到又消失,特别神秘,其实那个瞬间只有短短的39秒,这幅照片后来也成为“寸·光阴”系列的一部分。其实这个系列我还没有做完。目前的最后一步是做了两件一黑一白的衣服身上背了一片“光阴”,但是实际上我还想让它变成设计的首饰,把它做得更漂亮,所以接下来我会把这一系列完成,把这一片片“光阴”变成首饰的形态,这样我要表达的意思就最终完成了。

搜狐艺术:您今年有什么新的作品呢?或者有展览的计划吗?

滕菲:今年的话,其实我手里是有几本书要写。也是首饰方面的教材,是教学方面的内容,可能给别人策划一两个小型的高品质的首饰艺术方面的展览,我自己的话,刚才说的“寸·光阴”系列最后的那一步我肯定要先做完。开学的时候3月份就要领一些学生去欧洲几天,让他们去看一下西方最新的发展,让他们真正和最高端的层面有一个接触,然后不管你最后是做商业还是纯艺术,你会知道有这么一个标准,只有看到最高水准的艺术,才能知道自己的位置。同时也希望把国际最高端的首饰艺术展引入中国,让中国的学子和专业人员今后可以接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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