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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伯乐:不取巧 不欺世 不媚俗

 苏迷 2013-06-21

马伯乐:不取巧 不欺世 不媚俗

   人物简介   马伯乐,1942年生,苏州工艺美术专科学校毕业。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苏州国画院原副院长,著名中国画家。  马伯乐的中国画创作有独特风格,在国内外有一定影响,作品曾多次入选全国美展等国内外重要展览。作品《风尘三侠》早在1980年便为中国美术馆收藏,又入选中国美术馆藏品陈列展。作品《妙手回春》、《郑板桥》等为江苏美术馆收藏。  马伯乐曾在马来西亚、新加坡、香港、日本、台湾等国家和地区举办个人画展,出版有《马伯乐画集》、《马伯乐展》、《座右诗书录》等。
  □吕继东/文 姚永强/摄

  初中毕业义务画壁画

  苏周刊:马老师,您是著名的中国画画家,也是出生在苏州的新吴门画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能为我们讲一讲您从事绘画的经历吗?
  马伯乐:我出生在吴江黎里,我就读的中学,也就是现在的黎里中学。当时也算得上有些文化底蕴,据我们的语文老师说,柳亚子曾请茅盾来过学校。但经历战争后,这里到解放初期已经很萧条了。
  我的外公陈松甫,他当时在镇上是一位有点名气的美术老师,不过他去世时,我的母亲才几岁,外公去世后,母亲一家都搬到无锡去了。
  我的舅舅也画画的,可惜他有小儿麻痹症,所以说我的绘画,也没有受到家庭的直接影响。我就是从小喜欢绘画,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在家里的墙壁上涂鸦,乱画。
  苏周刊:您小学、初中都在吴江度过,这段时期对于您的绘画来说可以说是启蒙阶段,那是怎样的一段时光呢?
  马伯乐:我们读中学时,书籍和资料极度匮乏,少得不可想象。记得我们当时的校长是位民主人士,有一次我在他那里看到一本《美术》杂志,现在看起来这本杂志是很简陋的,但当时我们看起来是不得了的事情。到现在我还记得,这本书的价格是五毛钱,简直高不可攀啊,五毛钱够我生活好几天了。
  我真正接受绘画教育是在1958年考到苏州工艺美术专科学校之后,以前都是瞎画。
  苏周刊:听说您初中时在镇上就小有名气了,还被请去画壁画?
  马伯乐:哈,也没名气,那时我画画基本是自学的,没什么目的。初中毕业那年,镇上叫我去画壁画,宣传防治吸血虫的,因为当时乡下的吸血虫病还是蛮严重的。那时镇上穷,我记得画这个壁画买材料什么的大概花了一块多钱,我也没工钱的,最后这个费用还是到镇上的粪管会去报销的。我读小学时语文成绩很好,喜欢读书。当时煤油灯的火很小,说它是一灯如豆,一点也不夸张。那时我就把眼睛看坏了,高度近视,可是穷得根本就没有想到要配眼镜,就是想到也配不起,当时的条件太差了。

  考入工艺美专嗜书如命

  苏周刊:听说您还有个嗜好,喜欢藏书?
  马伯乐:初中之前,家里根本没有书读,大家都穷,书少得不可思议。考入苏州工艺美专之后,我就如饥似渴地读书,不过那时候苏州关于美术绘画的图书资料也是相当少的。有时看到报纸上登了一幅画,我把它剪下来都当宝贝一样。
  讲起来也是一种“报复”,后来我爱上了藏书,现在我家里的藏书很多,四个房间的书柜都摆满了。不仅有些珍藏版的线装书,现代印刷精美的丛书我也都尽量收藏。
  现在大家经济条件都提高了,印刷技术也进步了。以前举全国之力印出来的书现在看来都很差,而现在一个小印刷厂印出来的书都精美得不得了。现在的人真是幸福啊,学习条件不知道比我们好了多少!
  苏周刊:从工艺美专毕业后您就留校任教了?
  马伯乐:在工艺美专学了4年,我跟杨明义是同班的。当时吴 木和许十明两位先生在校任教。毕业后准确的说不是留校,因为我毕业那一年工艺美专撤销了,成立工艺美术研究所,我是留在了这个研究所的国画组,边工作边画画。1964年,学校恢复了,我又回到学校任教。两年之后,“文革”开始了。
  1971年,我调入文化系统,在文艺创作组工作,1978年恢复苏州国画院,我又进入国画院。我的绘画之路基本没有什么曲折。
  苏周刊:还记得您第一次展览吗?
  马伯乐:我的第一次展览是在马来西亚搞的,那时改革开放没几年,大概是1983年左右。那时两国还没有建立邦交,我人没出去,作品出去了,是通过香港的一个人介绍的,展出了我一百多幅画。1989年,在香港艺术中心举办画展,当时黄永玉在香港,他一家都来出席了我的画展。
  苏周刊:第一次的展览就展出了您100多幅作品,都是平时的积累吗?
  马伯乐:不是,其实是被逼出来的,在短短的一个月中画出来的。那时候有个机会展览,还能赚点钱,是很不容易的事。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平均一天就要画三四幅画,瞎画呗!我的本事可能也就是这样被逼出来的。

  笔墨是中国画的灵魂

  苏周刊:看完您的山水、人物画后,给人们的感觉就是格高而思逸,笔精而墨妙。注重笔墨一直是您的坚持,为什么?
  马伯乐:我认为笔墨是中国画的灵魂。古典山水画不仅是形式的肖似,笔墨才是其灵魂。要继承历史上所有的优秀绘画遗产,要深入得进去,又要出得来。众所周知,绘画作品能使人引发逸思遐想,在画中必须有深邃的意境,而形容为“无声诗”的中国画所追求的意境便是“画中有诗”,而诗化的意境又必须通过高超的笔墨技巧来实现,由此可见笔墨的重要性。
  苏周刊:用笔和用墨二者是怎样的关系呢?
  马伯乐:中国画讲究笔墨,其要义首先在于用笔,所谓“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论六法》)。现代山水画大家黄宾虹认为,论用笔,必兼用墨,墨法之妙,全以笔出。也就是说只有掌握了高超的用笔技巧,墨的妙诣才能得以体现。
  苏周刊:怎么才能迅速掌握中国画的笔墨运用技巧?
  马伯乐:苦学,没有捷径。精湛的笔墨技巧没有苦学、不下笨功夫是学不到的。我曾经抄录过数十本中国古典诗词文章,临摹过数以万计的历代名家书画,功夫不到,你是不可能体会到其中的奥妙的。但我的画并不为笔而笔,为墨而墨,而是通过笔墨追求有内在、有深度的意境,将中国画人物画的形和笔墨二者之间和谐地、有机地统一起来。

  腹有诗书笔墨方显从容

  苏周刊:您常说笔墨的优劣往往差之毫厘而失之千里,全凭作者的修养和把握、鉴别。那么一名中国传统画画家,该如何培养这种能力呢?能否传授一下您的经验?
  马伯乐:亚明先生在评价我的作品时,说我落笔痛快淋漓而遒劲,作品在豪放中显精微,有灵气和书卷气,有蕴藉和从容大度的气概。这可能是得益于我对古人作品的揣摩和数以万计的临摹。我对笔墨的领悟得力于清初画家苦瓜和尚石涛那种随心所欲,信手拈来的笔墨技巧修养给了我以极大启发。由此上溯泛滥诸家,就觉得有径可循,理法通达。
  苏周刊:您的人物画多为古人逸士、唐宋诗意及历史故事、民间传说等,那些古朴飘逸、潇洒脱俗的人物令读者耳目一新,这与您平时读的书有关吗?
  马伯乐:这可能跟青少年时期受到的传统艺术的熏陶和教育有关。我从小就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喜欢读书。我喜欢诗词,抄录的诗词和文章有数十本之多。此外呢,我对于佛学、老庄、孔孟和史籍也都涉猎。所有这些,对于我寻找题材、开拓视野是有所帮助的,但更重要的是通过潜移默化,在我的绘画中会注入更多的内涵。
  苏周刊:您认为中国画的特质是什么?
  马伯乐:艺术本质上便是一种生命意识和一种生命状态,中国画要反映的生命状态必然应是以中国人的传统文化心理为源头和依据的。因此,我们首先要通过学习、体悟去感受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这种生命意识。
  我在读传统文化书籍的同时,还喜欢攻读画论,还撰写过不少赏析古代名画的文章。画从明代沈周、清初石涛上溯元四家以至宋代诸大家,熟悉吴门画派乃至中国绘画史中历代大家、流派的传承体系、文化内涵和笔墨技法。但在师法古人中我始终坚持取其神而不袭其貌,因此在我的作品中很难看到模仿某家某派的影子。
  此外,我一直没有间断过对书法的研究,中国画历来是诗书画印合一的,上好的书法对于一幅绘画作品来讲,往往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所以我很重视练习书法,我的书法也得到许多书画前辈的认可,这与画都是相辅相成的。

  画画,只要努力画就是了

  苏周刊:对于传统艺术的继承与创新一直有着不同观点的争论,就中国画而言,您如何看?
  马伯乐:创新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创立自己的鲜明风格。中国画是一个古老悠久的画种,它的艺术源远流长,丰富无比,有着自己博大精深的系统。因此,要发展和弘扬传统,必须要深入传统、理解传统、把握传统。
  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说哪一种方法是最正确的。我不希望把我走过路让别人走,没有一种方法放之四海而皆准,我的模式只适合我,对于别人来讲也许并不适合,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比如说像吴冠中、黄永玉,让他们走传统的路子是不太现实的,因为他们没有这个基础,但反过来,他们的路子也只适合他们。没有一条标准道路,没有一条完全正确的道路。就是大师,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他有他的优点,也有他的不足之处,只是大师擅长把自己的优点放大,把缺点弱化。现在许多人把大师的缺点也当成优点一味模仿,这也是一种误区。
  苏周刊:如何才能形成个人的风格特点呢?
  马伯乐:我赞成在继承优良传统的基础上不断地发扬光大,并建立自己的鲜明风格,因循守旧非传统,偏离民族绘画的理法,也就很难称之为传统艺术。
  只能通过学习和坚持。通过学习,认清方向,最终确定自己的风格走向。但风格是个人的,不要妄想以别人的成功模式作为自己的方向。现在有不少画家东张西望,很难坚持自己,这对于一个画家的风格形成是有害而无益的。《庄子》中有一则小故事:齐桓公在堂上读书,轮扁(一位制作车轮的高手)问齐桓公读什么书,齐桓公道:“圣人之书。”轮扁说:“我看只是古人的糟粕而已。”齐桓公不悦,令其说出道理,轮扁道:我做了一生的车轮,不松不紧恰到好处,得之于心而应于手,完全凭着自己的经验,无法用文字记录,也无法传授给儿子。由此看来,圣人的真正精华是无法用文字表达的,书上的东西当然都是糟粕了。
  在艺术上,没有许多年的努力,是造不出恰到好处的“车轮”来的。
  苏周刊:作为画坛前辈,您对后学们有何告诫?
  马伯乐:少时读《西游记》总不明白,为什么西天取经非要历尽无数劫难,何不让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等闲取回,岂不快哉!我初学画时看到大画家笔飞墨舞,艳羡不已,总认为其中有许多秘诀,要是能传授那该多好!年岁大了才懂得不经历劫难,是取不到真经的。学画同样,亦无捷径可言,只能一步一步渐进,弯路、歧路在所难免。也许大画家可以让你少走弯路,不过少走弯路不一定是好事。俗语说“名师出高徒”,但又有一句话是“大树下只能生小草”,合起来就全面了。
  自南齐谢赫著六法以来,历代画论已是汗牛充栋,自然都是前贤的经验总结,其中不乏至理名言。但即使是至理名言,还要靠长期实践才能印证和领会。不然只能是与己无涉,只能是纸上得来终觉浅。闲时与两三同道议论时不无感慨,画画哪里需要许多理论,只要努力画就是了。虽然失之偏颇,而且有点矫枉过正,却未尝不是经验之谈。

  画中伯乐

  第一次与马伯乐先生见面是在3年前,在一座小巷深处的宅院里。
  养育巷瓣莲巷里,有一座清微会所,原是建于宋代的一处道教场所,名为清微道院。2010年6月,马伯乐先生受邀与清微会所合作了一场古琴与中国画的联展活动,并创作展示了八幅以《平沙落雁》等经典古琴曲名为题的国画精品。就在那小巷深处,伴着琴声,与马伯乐先生首次晤面。谦逊、平和,没有太多言语。此后经年,也不曾接触过,但每每经朋友提起,或是在别处看到先生画作,都会生起一种温暖的感觉,如多年未见的相知故人一般。
  此次访谈约在听枫园中,那是苏州国画院的所在地,马伯乐先生的画室便在园中一座小楼的三层。画室不大,甚至有些局促,两杯清茗,一段旧话,三年前的一段琴缘先生竟然还历历在目,于是话匣子便从这儿打开了,午后的听枫园中,二人相谈甚欢。
  马伯乐先生并不太擅言辞,不似一些经常出入公众视野的艺术家们那样,应对媒体“胸有成竹”,滔滔不绝。就像一堵高墙掩映后的听枫园,要读懂他,需要静心,走入。
  从乡间一名酷爱绘画的蒙童,到苏州工艺美专的第一批学员,再到苏州国画院的画师,马伯乐的绘画之路并不曲折,甚至看起来是那么顺水顺风。而温文尔雅,心细如发的心性和生长环境,也滋养了马伯乐对中国画精细灵敏的触觉,这种对文化的感触挥洒到画面上,便形成了他特有的语言气质和绘画风格。
  马伯乐于“笔墨”深下工夫,加上数十年来注意对生活的观察和体验,逐渐形成了“格高而思逸,笔精而墨妙”的山水、人物画格。他作品以笔墨精湛,意境优美隽逸而著称画坛,被誉为当代实力派画家之一。亚明曾评论马伯乐的作品说:“伯乐的作品在豪放中显精微,有灵气和书卷气,有蕴藉和从容大度的气概。”是为确论。
  风格如何形成?在坚持中寻找适合自己的绘画之路,这是在采访中马伯乐对后学的告诫,也是他本人绘画之路的总结。在个人风格的形成过程中,也许惟有如痴般的坚持才是达到彼岸的舟筏,而这坚持首先要扎根于个人对自己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认知。
  在我采访或接触的“50”前后的苏州画家中,几乎都似马伯乐这般爱画如痴,然而他却算得上一个全才。早年马伯乐在苏州工艺美专攻绘事之余,钻研中国画史论,并对古典文学、哲学均有涉猎。而马伯乐的书法也是一绝,访谈中,他并不掩饰对自己书法造诣的那一点儿骄傲,经过数十年的磨砺,其书法成就早已被业内人士所公认。而他对书籍的热爱在苏州艺术界早已是人所共知的,他的藏书不仅数量多,其中也不乏孤版精品。
  正是经过这样长期的学习、创作积累,马伯乐的画形成了今天融古铸今的独特个人风格。黄永玉称:“马伯乐的作品,一人物一山石,一花草一树木……无不见出娴熟的基本功和文化功底。有信心和抱负,却是用实践和汗水孕育而出。不取巧,不欺世,不媚俗,作者与画中人物融为一体,人格既是画格。谦虚谨慎,不单作品能与欣赏者取得一致,且作者亦能成为观众未谋面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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