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优雅漂亮的女画家——弗朗索瓦 这个新的女神名叫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于1921年11月26日出生,那时,毕加索的儿子,保罗刚满9个月。弗朗索瓦是独生女,她的父母都喜欢绘画,给了她良好的熏陶,她自幼就拿起画笔,绘出各种动物和她幻想中的魔怪,有时也画自己编的故事。 弗朗索瓦12岁时,认识了热拉维埃·阿丽科,很快就和这个比她大一岁的法国加泰隆姑娘成了好朋友。按照父亲的意愿,弗朗索瓦于战争开始之初,在法学院攻读法学,准备做一名国际律师。但是随着战争的进行,弗朗索瓦对法律、尤其是国际法感到失望,因为法西斯匪徒们肆意践踏法律,所谓国际法早已荡然无存。弗朗索瓦说服了父亲,在攻读法学学位的同时,用更多的时间来学习艺术,她深信,艺术比法律更有力量,也更有意义。热拉维埃芙和弗朗索瓦都不太喜欢毕加索的作品。因为总是充满着野蛮、青鱼、神秘和恐惧。不过,随着西班牙战争的进程,弗朗索瓦逐渐地认识了毕加索的艺术。 毕加索喜欢这个姑娘,如同喜欢以往的女人一样,他感觉到她会给他的创作带来一些什么东西。但是,他又发现这个姑娘的身上有一种男人的东西,尽管就她的身体而言,她的细细的腰,发育充分的胸和宽大的臀,无不表现出成熟少女的风采。但是,她的语言,她的动作和她的气质,都具有男人的阳刚和棱角。毕加索一见到她,总禁不住想起几十年前在奥尔塔山中的那位吉卜赛少年。当年那吉卜赛少年的嚎叫,似乎又在他的耳畔回响。他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怎么来对付她。毕加索有了一种和她决斗般的感觉,尽管每当这种感觉出现时,他都忍不住地觉得好笑,但她一出现在他的屋里,他又严肃起来,他的西班牙的好斗的心,就止不住地想要斗一番。他有时想,这活像一场猫捕老鼠的游戏。他是猫,弗朗索瓦是他爪下的老鼠。在这种游戏中,他的创作才能再次发出光彩。 的确,在德国人的占领之下,他的才能开始有枯竭的感觉了。朵拉或泰雷丝都引不起他长期的创作欲望,大多数的作品都充满着狂暴和变态。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没有作画,而是去创作戏剧。比如1941年初,他曾写过一个充满荒诞意味的剧本《被尾巴愚弄的欲望》,他不知是因为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还是天生缺乏写作的天赋,这个作品枯燥之极。弗朗索瓦的出现,使他有了新的感觉。 而弗朗索瓦也一样,她真的对毕加索入了迷,她没有考虑他比她大40岁,比她的父亲岁数还大,更没有考虑毕加索生活中还存在着的那些女性,甚至人们传说中的毕加索与众多女人的事,她根本没有去作过深思。她眼中的毕加索并不是个老头子,而是一个了不起的受到人人敬重的艺术家。 在她的眼里,毕加索最多只有40来岁,他那头颅,那双眼睛,充满着诱惑力。还有那双创造过无数杰作的手!她现在拿定了主意,她离开了家,她要做一个独立的人,为她和毕加索的新的生活做出准备,她要以一个独立的人走进毕加索。在以后的几个月里,她自谋职业。她找到了一份教初学者骑马和驯马的工作,这对她不算什么难事,她从小就像男孩子一样,在父亲的保护下学会了骑马和驯马。一直到11月初,她才去看毕加索。 毕加索刚刚度过他的62岁生日。这几个月来,弗朗索瓦仿佛消失了,过去的情人使他烦恼不堪,朵拉失去了吸引力,写给泰雷丝的信虽然依旧那么甜蜜充满热情,但也只是一种例行公事。而且德国人的统治越来越残酷,不时有骇人听闻的消失传来。虽然德国人不敢动毕加索,但他仍然感觉到压抑和恐惧。弗朗索瓦见到毕加索时,她大吃一惊,毕加索仿佛一下子衰老了,真正像个62岁的老人,他穿得有点儿臃肿,默默地坐在那儿。夏天那个活跃、动作敏捷、充满活力的毕加索居然成了这个样子,弗朗索瓦心里涌出一股难受的东西。她简单地把离家出走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她没有说原因。 “是的,一个人要做成一桩事,就得离开家庭。”毕加索向她讲起他当年离开巴塞罗那,独闯巴黎的事,在他的叙述中,充满了传奇色彩。弗朗索瓦看到毕加索又在恢复他往日的活力。她惊讶地感到,他从62岁一下子又返回到40多岁了。年龄上的差距感在消失,她对自己说:我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下子就死掉了,那么,20岁和60岁有什么更大的区别呢? 在毕加索那里,弗朗索瓦进一步认识了他的许多方面,也就是他性格的一些古怪甚至阴暗的东西。在没有骑术课和没去看毕加索时,她在外祖母隔壁的房间里作画——她一直住在支持她的外祖母家里。她记住了毕加索的话:天天画、努力画。她在画上的签名是“亚利安”,这是个象征性的名字,也表达了她的心愿。古希腊英雄忒修斯决计要杀死克里特迷宫里的牛首人面怪物,他趁着每年把七对少男少女送进迷宫被牛首人面怪物蹂躏的机会,闯进了迷宫,少女亚利安给了他一团线,边走边放。忒修斯杀死怪物后,又顺着线走出了迷宫。是亚利安拯救了忒修斯。弗朗索瓦似乎要以此表明,她将引导毕加索杀死伸向她的牛首人身怪物,把自己拯救出来,她当然也没有忘记神话的最终结局:被亚利安救出迷宫的忒修斯在纳索斯岛上最终还是抛弃了亚利安,直到后来,酒神狄奥尼索斯从奥林匹斯山下来,救了亚利安,使亚利安成为酒神的妻子。十分巧合的是,弗朗索瓦所扮演的角色,后来完全按照神话的模式发展了(鲁克·西蒙是后来出现在她身边的狄奥尼索斯——笔者注)。 毕加索对弗朗索瓦也全然不像对其他女人那样,一来是他毕竟时时意识到自己的年龄,二来弗朗索瓦身上的男子气质既吸引他又令他感到不安,她总是有一种神秘的味道。这种神秘与朵拉不同,朵拉的神秘中有着阴鸷,征服这种女人,毕加索得到的是挑战的快感,而弗朗索瓦的神秘却像一种看不见的东西,他要征服,则有无从下手的恐惧。 一天上午,毕加索对弗朗索瓦说,“你知道吗?我希望你永远消失——除了我,谁也看不见你。就像传说中的精灵一样。”弗朗索瓦对这个古怪的念头感到非常有趣。她说:“我也希望这样。”“我能够办到,毕加索无所不能,”他微笑着,看着她说,“我让你住在客楼上,不让任何人看你。你在上面安静地画,画你想画的一切。我每天给你送两次饭。你就成为我生活中谁也偷不去的秘密了。”弗朗索瓦心里热乎乎的,在她现在的生活中,只有两件最重要的事,一是毕加索,二是绘画。她答应了。然而弗朗索瓦这种坦诚直率而且明白无误的表示,使他非常泄气。他这时才明白,这几个月来,他以为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而实际上却始终由弗朗索瓦控制着,保不定她是猫而他却是老鼠。 “你总是让我为难,难道你就不能像女人们通常做的那样,至少装出上当受骗的样子吗?你不适合我的花招,我们怎么能凑到一起呢?”弗朗索瓦严肃地说:“我不会违背我的本意做任何事情,所以,我不会上当,我也不会装出上当受骗的样子。”毕加索呆了一会儿说:“也许,你是对的。至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喜欢这样。”毕加索感到她难以征服,不可能像其他任何一个女人那样,从肉体到心灵全部属于他。也许,他只能暂时得到,但不可能永远占有,他说,“你如果只追求你想要的真情,而不是别的东西,那么你很可能一无所获,不给自己留点余地是非常危险的,明白吗?现实总是非常严酷的。” 毕加索逐渐地从欢愉中回到了平静。但是,某种怀疑和恐惧也同时回到了心里。现在,他爱她,但是,谁知道这种爱能持续多久呢。他明白了自己心中有一个魔王,这个魔王总是不断地破坏他的爱。他爱过的女人,在刚得到时,都以为爱会持续下去,直到永远,但每一次都由爱而厌烦,由厌烦而憎恶。没有哪一个女人能长久,泰雷丝、朵拉以至妻子奥尔嘉都是这样;伊娃早逝,若活着,也不会长久的。征服朵拉是困难的,但一旦征服后,就有着说不出的厌恶,他好几次揍了她,让她痛苦……现在又是弗朗索瓦。结局是什么呢?他这时才发现,从认识她到今天,差不多10个月的工夫,他一直没有占有她——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就是因为惧怕由爱而憎恶。他知道,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个过程是不可避免的。 他要长久地爱她,但是,这会成为真的吗?他对她说:“我得告诉你,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有它的极限。爱情,和由此而来的幸福特别如此。好比一盘佳肴,你可以一顿就可以吃光它,可是以后就再也没有啦,只剩下肮脏的空盘子。要想长期品尝,就得慢慢享用。你懂我的意思吗?”弗朗索瓦马上就明白了,她说:“我想我明白。”于是,毕加索告诉弗朗索瓦,为了不至于很快就失去她,他觉得他们还是少见面为好。弗朗索瓦顺从地答应了。她知道毕加索害怕失去新鲜的感觉。她自己作为一个画家,也时常有这种念头,不经常见面,也许的确是保护他们之间幸福的一种方法。 1946年,弗朗索瓦终于同意和毕加索一起生活。他们同去法国南方居住,在那儿弗朗索瓦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克洛德和帕洛玛。不过到1953年,弗朗索瓦终于“对和一座历史纪念碑一起生活感到了厌倦”,于是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巴黎。后来她又结了婚并移居美国。在毕加索的所有女人中,似乎只有那些主动逃脱他“魔掌”的人,才会重新获得自我。多年以后,弗朗索瓦这样评价毕加索:“对于毕加索来说,给女人们画像就是诱惑女人的一种方式,其他女人是通过她们的肖像来认同自己的,而一旦他歇手不画她们了,她们的一切也就完了。”看来,在毕加索的女人当中,也许只有她才是清醒的。
坐看女人之间的战争 毕加索是所有性格的综合体,他厌恶女人却又离不开女人,他行为怪异而滑稽,但同时又是一个让人沉醉、不可抗拒、魅力十足的艺术家。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他是个追求超极限体验的人,他不仅在画中这样追求,作为一个人也是这样,这一点在他对待女人的方式上表露无遗。他可以非常浪漫,可以深陷爱情,但他永远不会止步于一个女人。他的热情可以很快地从一个女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女人身上,他永远能从女人的怀抱中获得重生。到这时为止,毕加索生活中不仅有弗朗索瓦,朵拉,玛丽·泰雷丝,以及妻子奥尔嘉,当然还有别的女人。他喜欢挑起女人之间的争斗,希望看到自己控制一切的“国王”般的欲望得到满足,他一向喜欢这样。 弗朗索瓦的存在,使朵拉真正感到了威胁。因为弗朗索瓦不仅同毕加索睡在了一起,而且出现在他的画中,这说明弗朗索瓦进入到他的心灵之中了。而朵拉在毕加索的生活中陷得非常深,她已无力自拔。她曾经有过的自傲、冷静,早已被毕加索彻底粉碎,她没有了任何退路。她痛苦地接受着毕加索的冷落,接受着毕加索写给泰雷丝的甜蜜的信和与弗朗索瓦的亲热。她所做的,现在只能是等在电话机旁,等待毕加索的召见。 朵拉在蒙帕纳斯的让娜·布歇画廊举办了一次个人画展,这是朵拉超现实主义作品的一次检阅。她的深沉而冷峻的静物画获得了评论界的巨大好评,毕加索对此也非常高兴,朵拉在外界的声誉越高,她的才华越是得到外界的公认,毕加索也就越能从被自己征服的她的身上得到快感。 弗朗索瓦骑了自行车来到画廊,她是作为画家来观赏另一个画家的作品,而不是以情敌的身份来的。她并不十分欣赏超现实主义,但是,艺术上的创新总是一个聪明的艺术家所必然追求的。毕加索也来了,他认为朵拉非常了不起,并且同意人们对她“才华横溢”的赞扬。他还拉过近旁的朵拉,让她靠在他的身边。朵拉激动得不知所措,热泪盈眶,而弗朗索瓦却一下子觉得非常不舒服。她决定离开这儿,她不会像泰雷丝那样大吵大闹从朵拉身边夺过他。她匆匆地跑下楼梯,去取自己的自行车。毕加索却追了下来,但弗朗索瓦还是固执地骑上车走了。 隔了一天,毕加索又把弗朗索瓦哄了回来,亲热地对待她,似乎他俩又和好了。但是,当弗朗索瓦真正地一心一意地爱他时,毕加索又把她推开,恼怒地说:“我真不明白我让你回来干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做爱,我去逛妓院会更开心。”他接着对惊愕的她说:“谁也不会占据我的心,就像阳光下的这些灰尘一样,只需要挥动扫帚,他们就会离开。”弗朗索瓦恼怒了,她说:“我不是灰尘,我是有意志的人,不用你扫,我会离开。”她匆匆穿好衣服,离开了。毕加索起初是惊讶,接着是愤怒,在他生活中的女人,还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他!包括桀骜不驯的朵拉。然而,他很快又释然了,他认为,要不了多久只要他一吹口哨,她就会像一只顺从的小狗一样跑回来。但是,这一次毕加索估计错了,弗朗索瓦三个月没有回来。他这才觉得她和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她是可以而且是在真正的反抗他,这又更加激起了他的彻底征服她的欲望。 他的征服就是要在他的女人之间挑起战争,而朵拉在这场争夺战中,却很快崩溃了。毕加索吃惊地意识到她的精神错乱了,他顾不得许多,急急地逃走。毕加索找到了弗朗索瓦,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朵拉精神分裂了。弗朗索瓦感到震惊,她对朵拉的不幸表示了同情,然后说:“说真的,我自己呢?说不定哪一天也会像朵拉那样,或者还要更加糟糕。”弗朗索瓦逐渐认清了毕加索残酷的超人哲学,而且也从和他的交往中看出了他的性虐待倾向。但是,她仍然不能离开毕加索,她始终以亚利安自居,当然,她也看到,她必须保持独自的人格力量,而不能陷入他的全部生活,否则,朵拉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 毕加索开始以温柔而恳切的语调请求弗朗索瓦搬过来和他同居,弗朗索瓦坚决地拒绝了。她清楚地知道,和他同居是件很危险的事。毕加索抱怨道:“你是第一个总是对我说'不’的女人。”从这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在冬日晴朗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一块儿到布洛涅森林之中,弗朗索瓦骑着马,以她纯熟的骑术在森林间道上奔驰。这样的日子令毕加索快乐无比。 不久,弗朗索瓦就与毕加索生活在了一起,而一旦真正在了一起,弗朗索瓦就感觉到朵拉、泰雷丝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她。毕加索不断的提起道:“朵拉,你知道吗?”毕加索对弗朗索瓦说,“她可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的神秘、高傲,你和她比起来可差远了。”而当她不让他提起这个女人时,他会说,“这是我生活的内容,我干吗要忘记。朵拉爱我爱得发了疯,难道我就不能提到她?”而当弗朗索瓦质问他为什么还要抛弃她时,他说:“这是两码事,爱是一回事,爱了之后,又是一回事,你吃了苹果,难道还要把苹果树也吃下去?”同时,玛丽·泰雷丝仍在不断地给毕加索写来热情的信,几乎每天毕加索都会收到一封,独自带着玛雅住在巴黎的泰雷丝,有的是时间写信。每天上午,毕加索都会拆开信,从泰雷丝信中挑出一段大声念给弗朗索瓦听,他边读还边评论:“你再听听,多么深情,你就写不出来,因为你太幼稚,没有发育充分,你不理解也不够爱我。”他还兴致勃勃地讲述他在泰雷丝身上进行的种种性实验,弗朗索瓦听得目瞪口呆、面红耳赤。弗朗索瓦想摆脱这段苦恼的生活,并不是因为后悔,而是不堪忍受。 1948年5月,在瓦劳利,突然有一天,奥尔嘉来了,这时的她已经快要发疯了。她总是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弗朗索瓦能够体谅奥尔嘉的痛苦、不幸和孤独,所以,她总是忍让着,躲避着奥尔嘉。可是越是这样,奥尔嘉越是怒火熊熊,她已不仅仅是叫骂了。有一天她突然冲上来,揪住弗朗索瓦,掐她,打她的耳光。她的力气非常大,弗朗索瓦挨了好几下才逃避。 弗朗索瓦将此事告诉毕加索,毕加索却不以为然地叫她躲在屋里就可以了,而他则把大部分时间花在瓦劳利的陶器工作室里。有一天,弗朗索瓦抱着克洛德从外祖母那儿回来,半道上奥尔嘉又出现了。开始,她拦住她叫骂着,不让弗朗索瓦走过去,骂着骂着,她就扑了上来,揪打弗朗索瓦。弗朗索瓦弯腰保护着儿子,奥尔嘉则扯她的头发,又掐她的脸,直到路人把她们分开。中午弗朗索瓦突然发现奥尔嘉坐在福特太太的客厅里,以后,几乎每到喝中午茶的时候,福特太太就会请奥尔嘉来喝茶。而奥尔嘉总是洋洋得意地告诉来拜访毕加索的人们,她——毕加索的合法妻子,现在又和丈夫在一起了。那个抱着孩子的不过是勾引她丈夫,贪图丈夫名声金钱的无耻女人。而毕加索呢,只要奥尔嘉没有给他本人添更多的麻烦,他就视而不见,忙着他的天才的陶器工艺制作。这样一直到了5月份,弗朗索瓦再也不能忍受了。她要求搬家。毕加索却非常恼火,他说:“女人们每次为我打架都要我搬家的话,我这辈子就没时间干别的了。”弗朗索瓦自己托人另找了一处房子,搬家那天,毕加索在陶器工作室里,听任弗朗索瓦和司机马采尔在两地之间跑来跑去地搬东西。 弗朗索瓦生完第二个孩子,她的身体坏了,而毕加索却完全没有一点关心的意思,甚至还在折磨她,从生理到心理上她都不断地忍受着。毕加索听见她的哭声,就会皱着眉说:“我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你是一位维纳斯,一个美人。可是现在,你成了罗马式的基督。”她这时的确非常的瘦弱,失血症总是控制不了,时好时坏,而且又没有更好的医生。毕加索又说:“你瞧你,露出的一根根的肋骨,数都数得清了。你不让我感兴趣了。”弗朗索瓦哭泣着说:“我是为你生下孩子后,才变成这样的!”毕加索说:“可是别的女人呢?生了孩子之后总会很快地健康起来,美丽起来,你看你,你的身材,你的健康,都到哪里去了?你应该感到羞愧。你看上去像一只扫帚,而扫帚对人会有吸引力吗?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弗朗索瓦只能放声大哭。 两天后,毕加索和司机马采尔回到巴黎,离开了瓦劳利。而他这样做表面上看只是为了不想看见弗朗索瓦哭哭啼啼的样子,但更重要的是想在其他女人身上证实自己的确还没有衰老。在巴黎的几天里,毕加索和几个放荡的女人勾搭在一起,证明了自己青春依旧。 与女诗人的爱 毕加索认识热拉维埃芙·拉波特时,她还是个17岁的小女孩,那时,他刚刚得到弗朗索瓦的爱,他的心思主要还在弗朗索瓦身上。他还记得,当时他曾为拉波特所吸引,美丽的少女总是使人心动。有一个晚上,他甚至差点叫她留下来。 现在,现在6年过去了,她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女诗人。她忽然有一天通知毕加索,她要来看他,毕加索有点迫不及待了。在热拉维埃芙眼里,毕加索还是6年多以前的样子,只是搭在额头的那缕头发没有了。热拉维埃芙一直保留着那只毕加索送给她的羊毛制作的、身上挂的许多金属片的玩具熊,那是毕加索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和毕加索见面后,热拉维埃芙把这几年的经历告诉了他,她一边打量着画室,一边讲述。天不知不觉黑了。热拉维埃芙起身告辞。毕加索拉住她的手,问:“不能多呆一会儿吗?”她犹豫了一下,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说:“不,我还会来看您的。”她急急走下楼,当她走到街上时,抬头看那扇窗子,窗后站着毕加索,他手里拿者一支香烟。 过了两天,热拉维埃芙再一次去拜访毕加索。她心里想见到他的欲望无法控制,她只觉得在毕加索身边呆着有一种流浪者回到自己家里似的亲切。她问自己:这是一种什么情感,而那答案却使她感到害怕——这是奇怪的爱,不是父亲的爱,而是恋人的爱。毕加索,他已经马上就要到70岁了。而她却刚刚23岁。但是她这6年的漂泊,以及每次回到巴黎都要去大奥古斯丁大街,不都是为了看看他吗?而每次他都恰逢不在。他的不在,留给她的既是惆怅又是轻松。但这一次,他和她见面了。 关于毕加索和女人们的事,她早就听得够多的了,不仅仅是口头流传,而且一些报纸上也时常登着关于毕加索与某某女士的艳闻,她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但是,作为诗人,她觉得能够理解艺术家的追求,他们总是苦闷的,容易被女人的甜言蜜语所引诱,但是,绝不是真正的爱情,他们不断地被引诱却得不到真正的爱,他们需要的爱是平常的女人所不能而且也无法给予的。面对毕加索时,热拉维埃芙十分激动,她看到的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艺术家,一个情感丰富的画家,而不是一个老人。毕加索揽住她的背,热拉维埃芙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让一切该发生的都来吧。”她立即感到了毕加索有力的拥抱和亲吻,她开始有了强烈的眩晕的感觉。 从5月的这一天起,热拉维爱芙走进了毕加索的生活。此后,毕加索不时地找一些理由从瓦劳利回到巴黎。几乎同时,毕加索对弗朗索瓦的敌意也在增加。他总是要控制弗朗索瓦,而她却总是反抗。因此他对热拉维埃芙说:“我总是害怕别人。我是一个胆小的人。比如弗朗索瓦来说吧,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你知道,总有许多女人冲着我的名声、荣誉和金钱而来,可我不愿伤害她们。弗朗索瓦也一样,她现在对我来说是一杯盛满回忆的水,我不能喝,但也不能砸碎,你说,我该怎么办?”热拉维埃芙并不知道,这是毕加索对很多人都说过的话,她深深地为这位大师的不幸而伤心。她相信只有她才是唯一爱毕加索本人而不是爱他的名声、荣誉和金钱的人,她要把全部的爱给他。现在,毕加索带着她公开出现在圣特罗佩的大街上,对于她来说,也就是爱的表示。 有一天,弗朗索瓦正走进瓦劳利陶器工作室,邻居拉米太太神秘地把她拉到了屋外,告诉她:毕加索先生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弗朗索瓦站在那儿,她不希望这是真的。但是,这一段时间,从毕加索对她的态度来看,仿佛又确有其事。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如同着了火的树苗,正在萎缩。弗朗索瓦开始正式考虑是否离开毕加索的问题,同时为她即将在罗马和米兰举行的大型作品展做准备工作。 当他回到瓦劳利时,弗朗索瓦再一次表明,和他的相处再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没有可以继续下去的理由。毕加索嘲笑道:那好啊,我给你可以离开的理由。说罢,他又离开了瓦劳利,和另外一些女人寻欢作乐去了。中间又不断地回来,依然嘲笑地问:现在是不是还要离开?弗朗索瓦发现他每次回来都疲惫不堪。她对他的爱全部消失了,在她的眼中,毕加索已不是那个年纪虽大然而充满活力的可爱的艺术家了,而是一个肮脏的老头。她甚至对他和其他女人的关系不再感到嫉妒。弗朗索瓦提出她带着孩子到另一个地方呆上半年,以便认真地考虑一下,如同当年他建议她呆在昂蒂莱布认真考虑一样。 之后,弗朗索瓦去了巴黎,在巴黎,她给毕加索写了一封长信,信中把她在他面前难以说出的话全都写了出来。毕加索读到这封信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他并不是真的还在爱弗朗索瓦,而是害怕她真的离开他,因为他这一生中,都是他抛弃女人,而没有女人抛弃过他。对此,毕加索是不能坐视不管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她忏悔,求得她的谅解。他赶到巴黎拉住弗朗索瓦的手哭了起来,弗朗索瓦说不清楚是真的相信他能回心转意,还是因为同情他痛哭流涕的恳求,她对他说:“既然如此,我答应你,我留下来。”毕加索欣喜若狂,拥抱她,吻她,发誓说他会永远爱她。不过,弗朗索瓦最终还是发现他们的爱情走到了尽头,1953年,她终于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毕加索。 弗朗索瓦的离去,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毕加索愤怒了两个多月。但对毕加索的创作来说它又无疑也是一件幸事,当他从绝望愤怒中平静下来时,他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他又进入工作室里拼命地工作,此后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他画出了180多幅作品,这是一个近乎疯狂的速度。直到他72岁生日之后的一个月后,他才从绝望和愤怒中平静下来。
第二个妻子——杰奎琳 与弗朗索瓦分手之前,毕加索已经与一个叫杰奎琳的女人在一起了,两人分手之后,毕加索向她求婚。 杰奎琳这时27岁,刚刚和丈夫离婚,她的前夫是位工程师,他和她长期生活在法国的殖民地阿尔巴利亚。离婚后,她带着4岁的女儿回到了法国。她的身材与曾在毕加索身边长期生活过的女性不同,她娇小铃珑,比毕加索还要矮一点,但发育非常好。给人以成熟的女性的青春活力。毕加索被她迷上了,他这时71岁。没过多久,毕加索给她取了个名字,叫达杰夫人,而且开始给她画了一些肖像。杰奎琳当然知道毕加索的大名,能与这样伟大的艺术家在一起,哪怕只是胡乱地聊天,也是非常快乐的事。 1956年秋天,毕加索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一个人在他正吃午饭时闯了进来,兴奋地对他说: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所有的狮子都萎缩了。这个梦毕加索看成是自己衰老的信号。10月25日是他75岁的生日,他也的确开始衰老了。他越来越依恋杰奎琳,有时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他让她在画室里看他作画,让她陪着自己谈话,有时她去为他买画布颜料,他就坐立不安,在别墅门口张望,见到她的身影,他才安静下来。1957年上半年,不管他怎样的不情愿,但他害怕失去的正在失去——他的活力、他的朋友。 在以后的日子里毕加索深居简出,在画室中度过越来越长的时间。自从杰奎琳进入毕加索的生活之后,就成功地把毕加索与其他的女人隔离开了:1954年,毕加索最后一次见到朵拉;1955年,他最后一次见到弗朗索瓦,最后一次见到与泰雷丝生下的女儿玛雅;1958年,他最后一次见到玛丽·泰雷丝。杰奎琳现在正式在毕加索的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了,她时刻守着他,用各种借口打发那些上门来拜访毕加索的人。 1961年3月2日,在极为保密的情况下,杰奎琳·洛克在瓦劳利市政厅与毕加索结了婚,杰奎琳由情人而成为妻子,她取得了胜利。过去的几年中,她千方百计地忍受着毕加索的折磨和羞辱,为毕加索可能与其他女人结婚而担惊受怕,如今的她成了毕加索夫人,她正式住进了毕加索的卧室。她仍然对弗朗索瓦感到恐惧,从而恨她留在这里的两个孩子。很长一段时间,克洛德和帕罗玛都住在母亲那儿。 正式结婚并且住进他真正喜欢的埃维圣母院的毕加索,现在越来越忘情地投入到他的工作中去。每天,毕加索在他的画室里一画就是好几个小时,杰奎琳则坐在二楼一间小屋里,从窗口看着画室里的毕加索。他一连画几个小时,杰奎琳就坐着看几个小时,他的作品越来越多,而且也越来越显示出他的天才的技艺,对他来说,创作是对抗死亡的唯一武器。此外,一切都不存在。 在杰奎琳的主张下,他们在维埃圣母别墅的大门上装了对讲机,还养了几条凶猛的阿富汗猎犬。毕加索继续忘我地工作,他从来就宣称“从不寻觅,我只找到”。但此时,他依然在寻觅,他不停地画着,寻觅着。1962年,他就画了70幅杰奎琳的肖像,杰奎琳现在在他的生活中是最重要的了。他在她的身边才会感到宁静,她满足他的愿望,她就是他的一切,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爱她,但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使他越来越依恋于她了。有一次杰奎琳趁他午睡时带着几个朋友去瓦劳利玩了一会儿,毕加索醒来时不见她,便大发脾气:“杰奎琳,你怎么能离开我?你扔下我不管啦!”他变得活像一个小孩子。 巴伯罗·毕加索于1971年10月25日,静悄悄地庆祝了自己90岁寿辰。死亡离他越近,他越是拒绝死亡。他拒绝死亡的办法就是工作。1972年6月30日,毕加索对着镜子画下了他的最后一幅肖像画。这幅肖像画中,他的面孔凝固着,像一张面具,痛苦和恐惧从呆板的脸上浮现出来。1973年4月1日,毕加索给玛丽·泰雷丝写了最后一封信,信中说:泰雷丝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这一天是愚人节,谁也不知道毕加索对泰雷丝讲的是否是真话。但就笔者的判断,毕加索说的应该是真话,他真正爱的应该是玛丽·泰雷丝。这不仅因为,他们的相遇是最富有浪漫色彩的,毕加索在见到她时的情绪是最强烈的,而且还在于在所有毕加索的女人当中,她是最恭顺最温柔的一个,而且她并不聪明,对毕加索的爱一直是无怨无悔的。 1973年4月8日上午,医生们守在他身边。但他的心肺衰竭,透不过气来。他短暂地昏迷了一会儿,又张开了眼,转头看了看房间,问“杰奎琳,你在哪儿?”扭过头来看着贝尔纳医生,说:“你不结婚是不对的,结婚有好处。”这是他最后一句有意义的话。11点40分,毕加索停止了呼吸。 毕加索是个天才画家,他把一切都敲得支离破碎,再把它们重新整合,给它们所谓新的生命,他的这种画风成就了他一生在艺术上的辉煌;然而,毕加索又是一个女人的杀手,他就是用这种绘画的技法,把女人的青春、美貌和精神捣得粉碎,然后在画布上随意地、错乱地将她们重新结合,他让她们在他的创作中扭曲,更让她们在他的生活中丧失自我。他认为“艺术不是纯洁的,我们应该禁止它与尚无准备的纯洁者接触。”这种说法作为他一生生活的注解也许是合适的,生性浪漫不羁的毕加索能够非常轻易地为一个女人着迷、疯狂,也能在与其共处不长时间后就弃她而去。然而,画家的疯狂和无常并没有使女人对他望而却步,她们反而对他趋之若鹜。毕加索的最后一任妻子杰奎琳·洛克在毕加索去世13年后饮弹自尽,只因“失去了毕加索,我的生命就失去了意义。”理性一点说,毕加索害苦了不少女人,然而就感性上讲,女人们却很少会认为她们是实际的受害者。如果毕加索还活着,我相信,所有不该发生的故事还会继续发生,毕加索的魅力究竟在哪里?恐怕没有人能真正说得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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