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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相 □江泽涵 三位大学生来本城支教，只剩城北陇汀村师资商缺，可村长和校长并不欢迎支教，同事们都碰了好几回钉子了。 不知情的大学生们满怀期待着。我硬着头皮打电话过去。村长说不忍心耽误了年轻人的前途，又以“穷乡僻野”、“难以招待”之类的理由婉拒。 他们商量了一下，请我引路，决定走访陇汀村，我也正好一探究竟。 先乘车到郊区，又一阵翻山越岭，总算到了陇汀村。事实并不像报道中描述的那样：全村出动，热烈欢迎。在村口等待的只有村长一个人。三个大学生都热情地跟路人打招呼。可村民们都很冷淡，有的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村长的话也不多。 在孩子们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一点东西，不是希望，而是彷徨。“难道这儿人都不重视教育，也不爱学习？”小徐悄悄跟我说。 村长领我们到了村委会，设施极简陋，一间泥瓦房，一张蛀孔密布的八仙方桌，搁着一台旧电话。村长数了四个白瓷碗，倒满开水，脸上仍挂着笑，嚼着那套一贯的说辞。大学生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企图从旁开解，劝他们重视教育。 “再不重视教育，会比这更糟糕！”小徐环视了一眼办公室。 “陇汀村有83个学生，我们四把老骨头就是都栽在讲台上，也会把他们培养成才！”村长在为难之时，老校长进来了。 老校长发白如雪，慈眉善目，生得一脸慈祥，脾气却一点都不温和，没好气地说：“小山村浅水难养蛟龙，你们请回吧。” 三人逐个耷拉下脑袋，一股子热情似乎彻底被扑灭了。我都感到抱歉了，赶紧打圆场：“老人家无私奉献，责任心也强，但年轻人也热诚，况且他们有着新思维，可以吸收一下嘛。” 气氛并没有因此而热，双方也并没有因此而妥协。忽然，门外探着三颗小脑袋，脸上没有笑容，也一样招人喜爱。唯一的女生小程嘴角微一笑，似乎有了主意，把他们招进来：“你们希望哥哥姐姐留下来教你们读书吗？”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不好！”遭如此冷遇，也要问个明白，也齐声：“为什么？” “以前也来过好多叔叔阿姨，都没几天就走了。”这男孩的左衣袖就打了三个补丁。 “他们都不跟我们一起吃饭，是去县城的餐馆吃的。”这男孩个头大，头发却糟乱，他激动地说，“听说一顿要好几百呢！” “听他们说可以报销，放开肚子吃。” “他们说喜欢大山，喜欢我们，但又说这儿是鬼地方。” “我还听到他们偷偷说，我们乡下孩子都很脏，没一点素质。”小女孩吸溜着鼻涕，委屈地说。 每一句回答都教我们半晌合不拢嘴，久久震撼。 村长拿出一摞报纸，都是有关支教到陇汀村献爱心的报道。每幅插图吸人眼球，他们的脸贴着孩子们的脸，都笑得灿烂极了。 “当初为了迎接他们，很多人家把过年的鸡鸭都宰了。但背后还嫌手艺差。待个五六天就回了，一天上课，四天玩。” “他们很喜欢在上课拍照片，一闪一闪的难受死了。” 老校长接茬：“说是留念，其实是给他们那叫简历的玩意儿添彩。不要以为报纸多，电脑上的更多。” 村长也失了笑意：“有一次，他们提出要我们给单位写感谢信，还要孩子们的签名，我们就再也不希望支教来了。” “这比拿爱心做广告的人还要恶心，千金难买孩子们纯洁的笑容，咱们也不需要外界施舍！”老校长说得很冷。 爱心可以报道，但仅为宣扬爱，也不该把受援者公诸于众，更不是当做工具。 回头看，三个大学生眼角噙着泪花，相互一点头，“我们保证待足两年，与孩子们同甘共苦，也绝不拍照！”犹如战士宣言。 江泽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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