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理想人生

 啸海楼 2013-10-22

理想人生

—— 多丽丝·莱辛和《我的父亲母亲》

西门媚 今天 09:37

平行世界是科幻里面爱用的概念。起初是一样的,但在每一个岔路,因为微小的选择,后面的人生就截然不同。

我们时常幻想,如果当初不那样,也许今天就会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多丽丝·莱辛(Doris Lessing)在晚年的时候,为父亲母亲写了一部书,为他们虚构了一个平行世界。

她的父亲,一个在农场长大的孩子,富于同情心、责任感,运动能力强,是操持农活的一把好手,他热爱农场生活,终于如愿继承了一个农场,结婚生子,终老于此。

她的母亲,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护士长,嫁给了一个医生,平淡的婚姻生活让她热衷于在家中举办各种宴会,医生中年故去,富有的她顿感失落,终于发挥特长,投身平民教育事业,做得非常成功。独自终老。

这就是《我的父亲母亲》的第一部分。这部分是一个虚构的中篇小说。年轻的男女虽然相识,但并未有更多的人生交集,没有相恋,更没有结婚,自然也没有他们的孩子:多丽丝·莱辛。

父亲一生虽然满足,但也十分平淡。母亲虽然事业成功,但情感上一直孤独,身边可依赖信赖的人极少。

读到这部分的时候,不禁想,莱辛为父母安排的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生,也不算美满。

在本书的开头,莱辛就说了:“我希望,他们能够认同我给予他们的人生。”

只有读到这本书的第二部分,才能判断第一部分。

第二部分是莱辛写的父母的真实人生。

她的父母深受一战之苦。父亲的腿被霰弹枪击中,热爱运动、精力无穷的他,余生只能倚仗两条木头假腿。同时陪伴他的,还有那些不停地出现在梦中的,死去的战友。

母亲是大医院的护士长,救治伤兵,同样,一战的残酷也深深地刺激了她。

一战之后,他们到了非洲索尔兹伯里,开垦一块荒地,修建家园。他以为,在这里种玉米,能像挖黄金一样,为他挣到英国的一个农场。她以为,在这里仍会过着在英国一样的生活,或者想象中的殖民者的豪华生活。

她在前往非洲的海轮上,装上了一箱箱奢侈衣物。在海轮上,她衣着华丽,夜夜笙歌,成为舞会皇后。但这种生活到此为止。到了非洲,她再也没有这种生活,十多年后,打开箱子,只看到一堆被虫蛀掉的华服。

他们在非洲,染上疟疾。在之后,母亲心脏病发作。她陷入一种极端焦虑的状态,惶恐不安到了极点。卧病在床,一躺就是一年。再之后,父亲又患上了糖尿病。

事与愿违,他们艰辛付出,却没有发家致富。农场太小,种什么都不会有丰厚的利润。等他们回过神来,认识到他们不适合经营农场的时候,也没法退回英国了。父亲的战争抚恤金,已经全部砸在了农场。

莱辛的父母在非洲艰难求生,不断地试图改变命运,却屡屡受挫。

她的父亲到晚年,仍会时时地回想起在一战战壕里的日子,记起战争中的恐怖时刻。母亲也郁郁寡欢。她做过许多努力,包括试图改变农场里的黑人的生活方式,开设诊所,免费为他们诊疗。

再回头看莱辛为父母写的那个虚构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没有一战的伤痛。虽然他和她没有真正的相遇,没有共同组建家庭,但各自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只有与真实的巨大创痛对比,才知道,这种平淡的生活已经是难得美梦。

(资料图: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Doris Lessing,1919年10月22日-)。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莱辛看来,一战是最残酷惨烈的战争,哪怕她弟弟亲历二战,差点死在战舰上,也远不如一战对她的影响。一战通过父母,也在她心里烙下了深深的伤痕,她终身都想摆脱这个噩梦。

父母的苦难人生让莱辛对世界、对人类命运有了更深沉的理解。从文学的角度,这也是一笔难得的精神财富。

莱辛成名作《野草在歌唱》,抒写的非洲农庄白人与黑人的纠葛,真实可感。里面的男主人公心怀梦想,一步步幻灭,自我欺骗,莱辛对这种心理把握极好,读罢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当时,我就想,这样的男人一定是有原型的。

之后,她关于非洲的系列小说,长篇及短篇,描写了各种心怀梦想的失败者。原因各不相同,表现多种多样,但都被无常命运戏弄,软弱、悲情、痛苦、纠结、自欺等等心理展现得活灵活现,人物形象历历在目。莱辛这部分作品写得非常深切动人,现在读了她父亲的遭遇,就明白,这种同情与理解的源头来自哪里。

在《我的父亲母亲》的第二部分,莱辛大量的篇幅追述了母女之间的战争。莱辛幼年时母亲的忽略,少女时母亲的强力控制,因此莱辛从小就梦想从母亲身边逃走。

但也因为这种深沉复杂的情感纠缠,莱辛对女性的处境和心理的理解和把握,更甚于对男性的描摩。莱辛通过对母亲以及自身的思考,在后来的写作中,一直非常关注女性话题,关注女性的发展,为女性的独立、权利、自由呼吁。

父母的痛苦人生,到了多丽丝·莱辛那儿,转换成了宝贵的写作财富和思想源泉,赋予了作家一双洞穿世事的眼睛。回头再看作品的第一部分,虚构的理想人生没有巨痛,也不会产生作家莱辛,这就像是一个隐喻,文学诞生于人类的痛苦。

附,《我的父亲母亲》相关信息:

作者:(英)多丽丝·莱辛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原作名:Alfred and Emily

译者:匡咏梅

出版年:2013-1

ISBN:9787544263863

(责任编辑:余江波)

阅读(3828)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