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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同事小苏在QQ里问：你拍的那个像天鹅样的树在哪儿啊？我说在南环路西，那条水渠向南，靠近河边的地方。不知道她找得到不，拍到这个像鸟的树，也是偶然。那天日落之时月亮升起，迎着月亮拍下来的那个胡杨树，真的就像站在地上准备振翅高飞的天鹅。发到微信里，许多人点赞，也有人转了去，传给更多的人看。 自然界的神妙，常常出神入化。人有相貌，树有形状。去年我走过黑河边，望过对岸，远远看到一株落叶胡杨，像极了一组千手观音。大前年到内蒙通辽大青沟，在茂密的树林里，一组夫妻树和“全家福”吸引了游玩的人们。特别是那三棵树组成的“一个小孩两个大人”相依相偎的模样，惟妙惟肖，似在轻轻说话，真让人奇怪连荒野里的树木也早早知道了人间计划生育的国策。2009年到曲阜孔府参观，其中的龙纹松柏叫人称奇；孔丘儒教为国学根基，历代皇家帝王都推崇备至，植根在孔府里的树木便也感恩于皇恩浩荡，顺着龙形生长开来，从天人合一的角度想来，也是可能的事情。没去过黄山，但迎客松的美名天下传扬，曾听说这棵松树面临枯萎、可能坍倒，当地花多少钱想法保存它，这真是大形至伟，受累不及。到过保定清苑“地道战”遗址“高家庄”参观，看电影里高大的大槐树已经完全干枯，靠树根处全用水泥固定，便有些可惜。这也是累及名声吧，它出名超出了所承受的范围，早死枯萎也在情理之中。那天酒桌上一位讲的话拨动心弦：人一生喝酒是有定数的，过去喝多的，现在就不能喝了。联想开来，世间有什么不是有定数呢？享受受苦也是有限度的，早早享受过多的，早早没了享受机会的事例，经常发生在身边呢。这话插得远了些。所有名胜之所，找几个象形树木，都不是难事。只不过有些有了故事出名了，得到众人的肯定；有些默默无闻，静悄悄地站在那里，打量谁能更早些看到它们的潜质，从它们身上发掘价值、写出更动听的传说来。 树形自然形成，实乃天地造化。人们无法理解除了人形，怎么还会有树貌，而且能把人间各种性格情状体现的那么充分、那么灵动、那么富于情趣。于是，人们便有了种种揣测，也用各自的想象为这样的性状情貌做出千奇百怪的文化补充。内蒙古额济纳旗距离黑城遗址不远处有个“怪树林”，是曾经一片茂密的胡杨林由于黑河改道缺水枯干而形成。由于成片干枯、形状狰狞、多数往东南一个方向形成呼喊状，人们便把它们与抬头可望的黑城演变附会成一则凄美故事：某年某月，夜黑风高，黑城被围多天后被破，一支守军从城里突围，到怪树林处被追上全部牺牲，于是这些树木就成了他们的化身，天天朝着大夏国方向呼号……有了这个故事，枯萎数百年的朽木怪枝也有了生命，参观者无不为之感慨万千。不知道我拍到的这只天鹅样的胡杨树是不是若干年前南飞时掉队的一只孤雁，百十年来它守候在河边，等待它的伴侣或者孩子回到身边，年复一年直到化成一棵树木，固化了欲飞的形状。相思成灾，信守承诺，如海边的望夫石，如抱柱而死的尾生，无不是人间对爱的纯美希冀，成为众人传唱不休的故事。 树形自然是人眼里的奇观，人心里的祈愿。树木山石，从不声言，只是人把情感赋予它们，让它们替人表情达意。一如南国红豆，人说它相思，它相思个什么？只是人相思而无法直言，让它出头露面罢了。物状的像或者形，如果离开了人的想象，便什么也没有了。天鹅般的树，只有利用光影拍照，让它走出河边的荒芜，才能成为寄寓美好形象的高傲的鸟儿，鸣唱着秋歌振翮欲飞。 自古以来，树影山形就是人们寄托愿望的标的物。说人而指树，点影而说情，成为不少名人大家使用最多的方法。从“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到“梅花喜欢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从“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到“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无不取法自然而升华自然。但在树形表情方面给我最深影响的还是茅盾笔下的白杨。他的《白杨礼赞》写西北路边的白杨，说“那就是白杨树，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实在是不平凡的一种树。”“那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如果美是专指‘婆娑’或‘旁逸斜出’之类而言，那么，白杨树算不得树中的好女子。但是它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它是树中的伟丈夫。”“白杨树是不平凡的树，它在西北极普遍，不被人重视，就跟北方的农民相似；它有极强的生命力，磨折不了，压迫不倒，也跟北方的农民相似。我赞美白杨树，就因为它不但象征了北方的农民，尤其象征了今天我们民族解放斗争中所不可缺的朴质、坚强，力求上进的精神。”无论是谁，你看了这样的白杨树，难道能不动情、能不受感染、能不向往它的精神？！在不少人那里，都有“山西洪洞大槐树”的故事。这个大槐树是什么样子、生于何年何月、它到底在哪里早已不重要，它只是若干年来动乱社会中居无定所人们口口相传的对故乡的怀想情感罢了。我虽然没有大槐树的故事，但我家门口那两棵大白杨树，从父母离开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把它们看成是携手的亲人。那高耸的树杆，蓬勃的枝叶，浓密的阴凉，就是他们生命的化身，夏天走近了能感到清凉，寒冬走近能感受温暖，这是爹妈对儿孙的庇荫啊！我们永不离，他们永不弃，深秋里，在这树上窸窣的声音分明就是爹妈一而再的嘱咐：天凉了，添衣物；热着吃，别受冷。我们已不在，一切全靠你们。孙儿的事，多操心…… 树形，牛郎的媒人，还是山西的故乡；战士的小白杨，还是勇士们的松柏长青；河边的天鹅，或者故乡的父母；他们都不单单是树木，而是情，是心，是情感浇灌出的芬芳，是携着泥土地气的精神，是引人入胜的旗帜，是生命中需要永远奋力攀爬的峰岭。 我知道眼前一些东西只是形似完全没有神韵，而另一些东西则形神皆备，比如白杨，槐树，梅花，胡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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