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女（3）

  我喜欢广州，因为这里没有家乡那么冷，还因为我在这里开始了新生活。

    每天早上，我六点就起床，做早餐，收拾屋子，然后乘公交车去上班。姑姑也很开心，我一来，她轻松多了。

    店里还有一个服务员叫小红，年纪跟我差不多，但是自从我来了以后，她好像总身体不舒服，一会儿肚子疼，一会儿头疼，我就劝她少干点。因为我们都是打工的，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但是有一次，我却听到她和厨师说：“那个傻帽，让她干什么都行，骗她又怎么样？她心甘情愿。”这让我感到非常痛心，这也让我明白了人心难测。

    日在忙碌中很快过去，一天半夜我又听见姑姑的哭声，于是顺手打开了灯。慢慢地，姑姑的情绪平稳下来，她告诉我姑父并没有死，而是打架斗殴被关起来了，现在刑满已经出来了，她要去汕头找姑父了。我当然支持姑姑的决定。但是姑姑走了，我的新问题出现了，就是搬家。我四处打听餐馆旁边便宜点的房子，但是对于刚来打工的我都无法承受。还好老板娘说店里有宿舍，我的心才安定下来，这样可以省不少钱。姑姑帮我把所有的东西搬了过来，还把一些好看的衣服留给我。

    在汽车站送走了姑姑后，我失落地回到宿舍，没有奶奶，没有妈妈，现在也没有姑姑在身边，我真正的孤苦伶仃了。所以我一定要坚强。

    今天终于发工资了，我拿着老板给的二百元钱，一个下午都在笑。我终于可以给奶奶写信了，我要让奶奶知道我过得很好。奶奶不识字，我只能请儿时的好友小花代为转交。我还给奶奶寄了一百五十元。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地过的年，正月初一，广东的天气还是那么暖和，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世界上最冷的冬天。店里放假了，所有人都回老家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宿舍，外面的鞭炮声、欢呼声都让我的神经过敏，我想奶奶，想妈妈和妹妹。

    小花在回信里告诉我很多事情。她告诉我奶奶在收到信后笑得嘴都合不上，那钱已经拿去还债了。我爸和后妈也来广东打工了，还告诉我二叔二婶就在广州天河区打工，并把地址给了我。

    过完年，店里生意很清淡，老板娘天天叫穷，没多久，老板把小红开除了。晚上下班，我回到宿舍准备休息的时候，竟然发现我的被褥上全是水，不用想了，绝对是小红干的。我不怪她，只是希望她能找到好工作。

    又是月底，该发工资了，但是老板还没动静，我急了，因为我早已把信都写好了，就等着发工资给奶奶寄钱。老板说生意太差，希望我能理解，下个月一起发。

    为了招揽客人，老板娘让我去马路上吆喝、招呼客人，我觉得非常难为情，但是为了不失去工作，我还是走上了街头。刚开始只是轻轻地招呼一声，到后来，被老板骂多了，嗓门自然也大了。

    又是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了，想到一下子能拿到四百块钱，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还是精神百倍。但事情没有我想像的顺利。那一整天，老板夫妻的脸比猪肝还难看。好几次我都想问，但是都忍住了，心想反正已经等了两个月。

    下班的时候，老板叫我过去，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但是老板给我的答复却是让人心凉：“晴啊，你看生意这么淡，我们也有难处。你再坚持一个月，我先给你五十块，你好好工作，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捏着老板给的皱巴巴的五十块，我的心里就像是被塞了盐巴一样难受。那晚我又失眠了。一想到奶奶在家还等着我的钱还账，我的心就如刀割般难受。

    连续几天的失眠，让我精神有些恍惚。在吆喝了半天，回到饭店的时候，我腿有点软，头也晕晕的。我终于还是病倒了。头重脚轻、呼吸困难，我知道我病了，但是我还是挣扎着起床。我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等我到了店里，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在打扫卫生——难道又招新员工了？我还是跟往常一样开始我的工作。这时老板把我叫了过去，说话比往常客气，这让我很不习惯：

    “晴，休息得怎么样了？这是你两个多月的工资，一共四百三十，你数数，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

    是我偷懒了，还是我不够聪明？我听到这个噩耗不敢相信自己就要失业了。在我一再追问下，老板告诉我，昨天劳动局的人来，说我还是童工，如果再雇佣我干活，就要关了他们的饭店。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样接住那些钱的，手一直在颤抖。我从来没有找过工作，外面这么乱，坏人那么多，我哭了，眼泪打湿了手上的钱，我觉得好沉重。

    其实我还是很感激老板的，他并没有马上让我搬走，而是让我先在宿舍多住几天，等找到工作再搬走。

    我没有把写好的信发出去，而是重新写了一封。我告诉奶奶我换了一个工资更高的工作。我给自己留了一百多块零钱，其余的三百全给奶奶寄了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四处找工作，我就不相信偌大的广州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于是，一见到小餐馆我就进去打听，但是在不断被拒绝后，我开始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晚上，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宿舍。工作没有着落让我什么也吃不下，每天我总会看上几遍奶奶的来信，才有继续奋斗的力量。

    一天，我突然发现信中有二叔的地址。虽然平时对他有些看法，但是这起码是我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唯一亲人。我打算去找他。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餐厅。九点了餐厅还没开门，我只好坐在门口台阶上等待。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有人开门了，是一位男士，还比较和气。

    “你有事吗？”

    “请问刘建明在你们这吗？我是他侄女儿。”

    “洗碗的四川人吧，他快来了，你到里面坐吧。”

    大约等了十来分钟，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了。我很激动，但是二叔冷漠的表情让我心凉了一半。他把我领到厨房后面，倒了一杯水给我，我能感觉他生活得也不好。二婶也来上班了。     我把家里的情况和我来广州的事都告诉了他们，并请他们帮忙找个工作。二叔立刻就拒绝了：“你不知道现在欠人情有多难，你又是个小女娃也干不了那么辛苦的活。”

    我近乎哀求地说了一堆话。二叔在沉默了半天后，终于答应帮我去问问领导。虽然不很确定，但是我已经很高兴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