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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树

 红瓦屋图书馆 2013-11-04
柿子树
  • 2013年11月04日  来源:齐鲁晚报
  • 【PDF版】
□冯连伟
  对柿子树的感情最初来源于甜甜的、软软的、带着一层白霜的柿饼。
  自小在沂蒙山长大的我,儿时的岁月是贫穷困顿的,即使是四季的风里,裹挟着的也都是饥饿的信息。填饱肚子,成了那个时代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只有春节人们才会把积攒了一年的“稀罕”食物拿出来,让饥饿了一年的肠胃过个实实在在的“年”。因此,孩子们大年初一早上给婶子大娘拜年的时候,会得到一把炒花生和一个向往已久的柿饼。
  每当拿到柿饼时,心里总是涌起幸福的感觉,是的,幸福的感觉。在那个年代,一个少年对幸福的理解,也许不够高大,却也是最现实的。每次急切地接过来,看着柿饼上的白霜,用舌头舔一舔,咽口唾液,顿时满口的香甜,再一点点咬下来,慢慢地品着,很久才舍得咽下去,回味悠长。
  实行生产责任制后,父亲开始摆水果摊,到了秋天,父亲的水果摊上就有柿饼了。那时,我已经到离家60多华里的县城读书,一个星期回家拿一次饭。每到星期六下午,父亲都要比平时早收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从小推车上拿出给我精心挑选出的柿饼。那时,从学校回家一般要骑两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冬天有风有雪的时候要骑上三四个小时。脸蛋几近冻僵,两只手冻得像水萝卜,回到家,顾不上暖一下,总是匆匆地洗洗手坐下就吃。父亲总是说:“先吃饭吧,空着肚子吃柿饼子不好。”但仍然把柿饼子和软枣端到我的面前。我用渴盼的眼神瞅瞅瓢里的柿饼,抓起几个软枣填到嘴里。父亲则从腰带上拿出旱烟袋,按上一铜烟嘴旱烟,蹲在门槛旁,明灭的烟火中,父亲古铜色的脸露出慈祥的神色。父爱的味道,如同记忆中的柿饼,回味悠远。
  最初见到柿子树,是在去济南求学的路上,透过火车车窗,在远处的山腰里,没有植被,只矗立着一棵棵挂满了果实的柿子树:秋风吹光了树叶,只露出一嘟噜一嘟噜红红的柿子,那疏疏密密、上上下下挂满枝头的果子,似一盏盏点亮了的小红灯笼,又似节日腾起的烟花,霎时看呆了,唇齿间,不,应该说整个天地间,都弥漫着儿时柿饼的香甜……
  去年因工作关系,我到蒙阴县参观地质灾害搬迁避让现场,行至岱崮镇时,恰是深秋,也是柿子成熟的时节。自小在电影《红日》里就对蒙阴县产生浓厚的兴趣,一直想找机会到蒙阴的山顶上去看一看。行走在通往岱崮的山路上,一路起起伏伏,看着窗外忙于秋收的人们和掩映在山水林木间的村庄,心情分外激动。车至岱崮,亲眼看到了山峦叠翠、雄伟壮观、神奇独特的中国第五大造型地貌——“岱崮地貌”。山水间、绿树旁,最让我激动的是路边、沟旁、山坡上的柿子树。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端详挂满果实的柿子树:它的皮肤不像其他树种刻上年代的皱纹,以它稍显光滑的肌肤让人亲近,椭圆形的泛着红色的树叶让人爱不释手。激动之余我给朋友发起了短信:蒙阴是一片洒满烈士鲜血的热土,革命战争年代,支前模范“沂蒙六姐妹”名扬全国,孟良崮战役举世闻名;和平年代,蒙阴县生态立县,山清水秀,唯美和谐,是令人神往的“江北最美乡村”。我看着阳光下满山遍野、房前屋后一片金色的柿子树,每一个果实都那么诱人,但每一个果实都完好无损、静静地等待自家主人采摘,这是多么好的民风啊!
  来到一个农户院内,老大娘怡然地坐在挂满一串串小灯笼一样柿子的院子里。问起大娘的生活情况和收入情况,大娘说:“我们一家过去住在离这里两里远的山坡上,担心我们有危险,听说上级给了钱。我们一分钱没花就住上了新房子。”大娘边说边挑了几个柿子让我吃,她说:“现在吃柿子,过年时吃柿饼啊!”大娘的话,一下子让我想起了父亲,想起了记忆中香甜的父爱。然而,父亲去世二十年了,梦中的那棵柿子树,也日夜不停地疯长了整整二十年。
  我不知道有哪一种植物,能如柿树一样耐寒抗旱、耐湿抗贫,结果早,产量高,寿命长,树龄可达300年以上。因质地坚硬,甚至可以用来做高尔夫球坚硬的杆头。这种坚硬,让我想起了沂蒙山不屈的精神和风骨。而岁月里父亲慈祥的面容,如同千万个沂蒙父老,更多地让我想起一棵棵移动着的柿树。他们脚步铿锵一路走来,用鲜血和汗水灌溉着大地,深情地凝望着沂蒙这片奉献的热土,让我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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