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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崎骏:我只是街道工厂一个爱干活儿的老头(二)

 一林冷月图书馆 2013-12-21

来自有意思吧(www.)

 

正是因为现实的残酷,细究起来,宫崎骏的电影在情节上并不是很说得通,但他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能够利用视觉效果,给虚构的角色一个血肉之躯,将眼看就要露出破绽的作品拉回来。“画完后,人物和背景都成了真实存在的东西,虽然是我们创造出来的,我却以为它们是活生生的事物,之所以要把它们画出来,是因为有人让我们这样去做,工作结束后,那些画全部都消失了。”

这种自然性来自对真实生活的提纯。宫崎骏对形体记忆的能力超乎寻常,他描绘影片中的细节时从来不看任何资料。跟年轻的画师讨论《千与千寻》里白龙受伤的场景时,宫崎骏说龙从天上掉下来就像“蛇从树上掉下来的样子”,然后“像壁虎一样撞到墙上扭过头来”,千寻则像“扒开狗的嘴巴”一样扒开龙嘴给它喂药。“有人养过狗吗?”回答是只有一个人养狗,宫崎骏只好让他们去宠物医院考察。

《千与千寻》里很有日本特色的建筑原型来自吉卜力附近的一个公园,宫崎骏说:“在我孩提的时候,东京被空袭之前,在街角的某个地方或者能发现古代的遗留,在电影里这样安排,是出于一种个人的怀旧情绪吧。有时我一个人独自留在公园里,就要关门了,我却一个人看着太阳缓缓落下,再下去,就几乎要流泪了。”

“这几年在职场上的经验让我感觉不太妙。现今的年轻人无法整合他们的经验,这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有的人很拼命,大家都回去了他还留下来,可是他的经验就是无法累积。我从没想到会有这种事。这问题并不是那么单纯。人类从日常生活中整合经验来丰富自我的这种能力,应该要靠小时候做些该做的事来培养才对。”

这个影像泛滥的的物质社会让宫崎骏深感憎恶,孩子们在轻易得来的漫画和二维世界中长大,他讽刺人们坐在公车上拨拉着iPad“像在自慰”,就连自己做的动画,他也不希望人们多看。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想去法隆寺的人,应该在远处就下车,然后沿着乡间小道徒步走过去。’因为经过长时间的步行之后,法隆寺的一角会从松林的那头露出来,然后逐渐显现出它的全貌。这是要让人体会用自己的双脚去寻觅的感觉。前往法隆寺的过程越不容易,见到它就越感动。”

然而,这种获得感动的方式其实跟当今动画制作的流程格格不入。

宫崎骏动画的剧本和原画是同时进行的,而且他一定要亲自绘制,“从齿轮中跳脱出来,”也是他认为的“成为真正的动画师”的标志。

否则的话,“那样庞大的工作量、极其有限的制作费与时间、电视公司或赞助厂商或发行商的愚昧,还有一旦建立便很难松动的分工领域,逼得你只能俯首案前机械性地画着铅笔画,到了这个地步,谁又能责怪你呢?借口是找不完的,只要你习惯了这种齿轮生活,倒也是一种轻松的生活方式。”

但这样一来,影片的成败与否只能依赖他敏锐的直觉和在作画中的即兴发挥。高畑勋说:“真正能够架构并支配作品世界的,毕竟只有作者宫崎骏一人。他本人即使不断挣扎、走投无路、濒临溺死边缘,别人也都帮不上忙。因为周遭的人顶多只有水沫飞溅上身的感觉。”在忙到受不了的时候,宫崎骏也曾喊出“我要把这个工作室给烧了”这样吓人的话来。

但商业电影还是要面向大众,画师也是无法任性的职业,随着吉卜力的发展壮大,宫崎骏这个名字产生的影响力让他本人也难以消化。“听到同事说故事看不懂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这种处境下,哪怕是像宫崎骏这样的天才,也有江郎才尽的感觉,“人的才思枯竭了,却要因为商业上的理由必须制作,是怎样的感觉啊。”

在日益晦暗的现代生活中,那些鲜亮的色彩,热情积极的主人公,抚慰人心的结局,真的还有说服力吗?“我切身感到自己被时代追上了。”宫崎骏在退休前说,“在雷曼冲击之后、核电站事故之前,我就已经预料到不适合奇幻故事的时刻总会到来。让动画像从前那样制造幻想是不可能的,我们必须向新的方向前进。”

他的新作《起风了》就改编自真人真事。“制作《悬崖上的金鱼公主》时,我跟工作人员们说:‘不需要画阴影!’但现在我说:‘这次要画阴影!到处都要画上阴影!你们就都在阴影里哭吧!’谁都不准游手好闲。但他们看上去像无所事事的样子。于是我说:‘快画!画到你们喷鼻血!’”

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是,随着宫崎骏逐渐年迈,吉卜力也面临后继无人的窘境。

对于他人的才华,宫崎骏始终在不信任和过于期待这两个极端之间摇摆,也因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曾经被定为吉卜力接班人的近藤喜人已经去世15年了。两人坐隔壁桌,宫崎骏称呼他为“小近”,但在近藤被提拔为导演后,他们的关系却直转直下。宫崎骏在制作现场指手画脚,强迫近藤修改情节。两人冲突的产物《侧耳倾听》成了日本电影的年度票房冠军,但繁重的工作拖垮了近藤原本虚弱的身体,影片完成后,他急速衰老了,并在两年后去世,年仅47岁。

“感觉人生不是在攀登,而是度过了奈何桥的感觉……”宫崎骏长叹说,也正是在那时,他第一次萌生了退休的想法。

但是也正因为近藤的去世,宫崎骏和高畑勋才被迫在六七十岁高龄,还在从事这项明显不适合老年人的工作,苦苦支撑着吉卜力。

“我现在才算是明白黑泽明当时的心情,在《乱》中安排了李尔王这个角色。不是不想放开手中的权力,而是国王一旦成了老王就难免可笑哀愚。只要还有力气,还有干劲,就会一直制作电影,不知道这是喜剧还是悲剧,我想黑泽明导演当初的心情一定也是如此复杂。”宫崎骏说。

 
转自有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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