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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战争:春秋时代——向戍弭兵之会(一)

 菊香书屋666 2013-12-26
1、弭兵之会前的形势
   终春秋之世中原数百年的战争,最初虽多为中原各国间因兼并冲突而引起的内战,但自北方戎狄南侵,南方荆楚北渐,齐桓公以尊王攘夷创霸以来,就展开了抗御戎狄与制抑荆楚的长期战争。春秋中期以后,戎狄的入侵渐少,遂全部演变为中原对荆楚的战争。

    中原与荆楚的斗争,自周僖王3年齐桓公始霸之年起,至周灵王26年宋向戍召集弭兵之会止,即自公元前679年至前546年,其间已历134年。中原人民经此130多年的长期斗争,人民的组织力量增强,战争技术进步,从春秋初年1、2万人的角力战斗,发展到晋悼公时代联合10余国军队,作联合战线东西达数百里的战略斗争。中原民族的战斗力已大见加强,再非如春秋初年的一盘散沙脆弱形态可比的了!这时的楚国,也已感到以楚国之力无法征服中原,所以虽然楚国的先祖熊渠、武王、文王、成王、庄王等,个个都怀有侵吞中原的雄心,但自楚康王(周灵王13年即位)以后,就不再有征服中原之志。我们就上一篇中周灵王17年楚国伐郑救齐一事,依照《左传·襄公十八年》所记载的当时楚康王与令尹公子午的言论,就可知道这时的楚国君臣上下对于进图中原的心理,已不如其先祖列王那般野心勃勃了。特节录如下:

    郑子孔欲去诸大夫(这时郑国诸大夫子蟜、伯有、子张、子展、子西都主张亲晋),将叛晋而起楚师以去之,使人告楚令尹公子午。使告子庚(公子午),子庚弗许。楚子闻之,使杨豚尹宜告子庚曰:“国人谓不谷主社稷而不出师,死不従礼(不能继承先君之业)。不谷即位,于今五年,师徒不出,人其以不谷为自逸而忘先君之业矣。大夫图之,其若之何?”子庚叹曰:“君王其谓午怀安乎?吾以利社稷也。”见使者,稽首而对曰:“诸侯方睦于晋,臣请尝之。若可,君而继之。不可,收师而退,可以无害,君亦无辱。”

    从这段记载里可以看出当时楚国君臣上下的眼中,中原由于晋国领导的团结,楚国已经无法再侵入中原了。当时晋平公正联合诸侯伐齐,郑国一时空虚,楚康王与令尹子庚本可乘虚伐郑以进取中原,却作这种敷衍塞责之举,可见其胸中的梗概了。

    晋国在悼公时代,本有一个整然的制楚方略。不幸悼公早卒,晋齐之间又由于周灵王的挑拨离间,发生内斗之战,因此悼公的方略遭受破坏,晋齐两国的国力,也因内斗之战而大受损耗。这时中原心脏地区的郑国与宋国,都苦于晋楚为争夺中原控制权而战斗不休,两国的国土,迭为战场,屡被兵甲;于是宋国左师向戍发起诸侯弭兵之会,希望诸侯暂作休战之事。

2、弭兵之会
   弭兵之会由宋国左师向戍所发起。他鉴于过去华元曾拉拢晋楚两国为西门之盟(事在周简王7年),晋楚曾作一时的休战;他因与晋卿赵武及楚令尹屈建(即子木)都有友谊,就发起召集诸侯作弭兵休战之会。《左传·襄公二十七年》对向戍所发起的弭兵之会有如下记述:

    宋向戌善于赵文子(即赵武,这时赵武继士匄为晋卿),又善于令尹子木,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如晋告赵武。赵武谋于诸大夫,韩宣子(韩起)曰:“兵,民之残也,财用之蠹,小国之大灾也。将或弭之,虽曰不可?必将许之。弗许,楚将许之,以召诸侯,则我失为盟主矣。”晋人许之。如楚,楚亦许之。如齐,齐人难之。陈文子(陈须无)曰:“晋、楚许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许,则固携吾民矣!将焉用之?”齐人许之。告于秦,秦亦许之。皆告于小国为会于宋。

    五月甲辰,晋赵武至于宋。丙午,郑良霄(郑大夫)至。六月……戊申,鲁叔孙豹(鲁大夫)、齐庆封、陈须无(都是齐大夫)、卫石恶(卫大夫)至。甲寅,晋荀盈从赵武至。丙辰,邾悼公至。壬戌,楚公子黑肱先至,成言于晋(这时楚令尹屈建在陈,所以先派公子黑肱到宋与晋言好)。丁卯,向戌如陈,从子木成言于楚。屈建谓向戍,请晋楚之从,交相见也(即晋的盟国诸侯朝见楚王;楚的盟国诸侯朝见晋君)。戊辰,滕成公至。……庚午,向戌复于赵孟。赵武曰:“晋、楚、齐、秦,匹也。晋之不能于齐,犹楚之不能于秦也(不能令使之意)。楚君若能使秦君辱于敝邑,寡君敢不固请于齐(请齐使朝楚)?”壬申,左师复言于子木。子木使驲谒诸王,王曰:“释齐、秦,他国请相见也。”秋七月戊寅,左师至。是夜也,赵武及子皙(即公子黑肱)盟以齐言(预相盟好)。庚辰,子木至自陈。陈孔奂、蔡公孙归生(陈蔡大夫)至。曹、许之大夫皆至。以藩为军(不筑营垒以藩相隔),晋、楚各处其偏(晋处北,楚处南)。伯夙(即荀盈)谓赵武曰:“楚氛甚恶,惧难。”赵武曰:“吾左还,入于宋(左退就可进入宋国的东门),若我何?”

    辛巳,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太宰伯州犁曰:“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固请释甲。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已。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弃信,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赵武患楚衷甲,以告叔向(晋大夫)。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尽)毙其死。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即死),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僣济之。必莫之与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则夫能致死,与宋致死,虽倍楚可也。子何惧焉?又不及是。曰弭兵以召诸侯,而称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

    ……晋、楚争先。晋人曰:“晋固为诸侯盟主,未有先晋者也。”楚人曰:“子言晋、楚匹也,若晋常先,是楚弱也。且晋、楚狎(更)主诸侯之盟也久矣!岂专在晋?”叔向谓赵武曰:“诸侯归晋之德只,非归其尸盟也。子务德,无争先?且诸侯盟,小国固必有尸盟者。楚为晋细,不亦可乎?”乃先楚人。……晋有信也。……乙酉,宋公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蒙门之外。

    ……晋荀寅遂如楚莅盟。……九月,楚薳罢(即子荡,后为令尹)如晋莅盟。

    向戍弭兵之会,是由当时诸侯苦于连年兵革,战斗不休,疲于奔命而产生。当时宋大夫子罕,对此会曾有如下的批评:

    子罕曰:“凡诸侯小国晋、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后上下慈和,慈和而后能安靖其国家,以事大国,所以存也。无威则骄,骄则乱生,乱生必灭,所以亡也。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昏明之术,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诬乎?以诬道蔽诸侯,罪莫大焉。”

    军队是国家自卫的工具,也是国家安危存亡之所系,去兵自非立国之道。向戍所倡导的弭兵,并非如子罕所说去兵之意,而是如近代国际间,如海牙和平会、国际联盟、不战条约以及联合国等的含义。实际上是国际间举行休战之意,这是列强经长期战争痛苦后一种自然的发展。战争是人类竞争中的一种猛烈行为。竞争既为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则战争自无永久消弭的可能!但经长期战争的痛苦而寻求一段时期的休战,则为现代国际间各方主政者所经常努力之事。向戍作弭兵之会,实际上是世界史上休战运动最早的倡导者。向戍弭兵一呼,诸国群起响应,而会盟后也确实获得了一段时期的相安,当为时代的需要,并非如子罕所说以诬道蔽诸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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