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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左传》:《襄公三一年》二七年

 西一里2l6sluho 2022-05-07 发布于上海

二十有七春,齐侯使庆封聘。夏,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卫石恶、陈孔奂、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卫杀其大夫宁喜。卫侯之弟鱄出奔晋。秋七月辛巳,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冬十有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春秋》)
归还乌余占地

  二十七年春,胥梁带使诸丧邑者具车徒以受地,必周。使乌余车徒以受封,乌余以众出。使诸侯伪效乌余之封者,而遂执之,尽获之。皆取其邑而归诸侯,诸侯是以睦于晋。(这年春季,胥梁带让失去城邑的国家带着车兵步兵来接受土地,要求行动周密。让乌余也带车兵来接受封地,胥梁带让诸侯士兵装作帮忙,却乘乌馀不备逮捕全部乌余人。把乌馀的城邑都夺了回来,还给诸侯。诸侯因此归向晋国。
庆封不配车服

  齐庆封来聘,其车美。孟孙谓叔孙曰:「庆季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为赋《相鼠》,亦不知也。(齐国掌权的庆封来鲁国访问,盂孙对叔孙说:“庆封的车子,不是很漂亮吗?”叔孙说:“豹听说:'服美不称,必以恶终。’车子漂亮有什么用?”叔孙设宴招待庆封,庆封表现得很傲慢。叔孙赋《相鼠》讽刺他,他也浑然不知。)


宁喜终究被杀
卫宁喜专,公患之。公孙免余请杀之。公曰:「微宁子不及此,吾与之言矣。事未可知,只成恶名,止也。」对曰:「臣杀之,君勿与知。」乃与公孙无地、公孙臣谋,使攻宁氏。弗克,皆死。公曰:「臣也无罪,父子死余矣!」夏,免余复攻宁氏,杀宁喜及右宰谷,尸诸朝。石恶将会宋之盟,受命而出。衣其尸,枕之股而哭之。欲敛以亡,惧不免,且曰:「受命矣。」乃行。(宁喜迎旧君而杀新君,有大罪;臣专主权,有大过;轻信渣主,是其愚。罪过极大,加之愚蠢,不死何为?)
子鲜终身不仕

  子鲜曰:「逐我者出,纳我者死,赏罚无章,何以沮劝?君失其信,而国无刑。不亦难乎!且鱄实使之。」遂出奔晋。公使止之,不可。及河,又使止之。止使者而盟于河,托于木门,不乡卫国而坐。木门大夫劝之仕,不可,曰:「仕而废其事,罪也。从之,昭吾所以出也。将准愬乎?吾不可以立于人之朝矣。」终身不仕。公丧之,如税服,终身。(宁喜被杀,充分暴露了卫献公不讲信用、赏罚无章的人渣本色,子鲜于是出走卫国,终身不仕。不过,卫献公为此服丧终身,也是大大出乎读者意料。)
免余适可而止

  公与免余邑六十,辞曰:「唯卿备百邑,臣六十矣。下有上禄,乱也,臣弗敢闻。且宁子唯多邑,故死。臣惧死之速及也。」公固与之,受其半。以为少师。公使为卿,辞曰:「大叔仪不贰,能赞大事。君其命之!」乃使文子为卿。(免余比宁喜聪明,他看准了卫献公贪权多疑的本性,所以他不要过多的封邑和过高的权位,并且荐举贤人当政,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向戌发起弭兵

  宋向戌善于赵文子,又善于令尹子木,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如晋,告赵孟。赵孟谋于诸大夫,韩宣子曰:「兵,民之残也,财用之蠹,小国之大灾也。将或弭之,虽曰不可,必将许之。弗许,楚将许之,以召诸侯,则我失为盟主矣。」晋人许之。如楚,楚亦许之。如齐,齐人难之。陈文子曰:「晋、楚许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许,则固携吾民矣!将焉用之?」齐人许之。告于秦,秦亦许之。皆告于小国,为会于宋。(向戌发起弭兵运动,尽得人和:一是向戌和晋国赵文子、楚国令尹子木私交很好,有这两个大国参加,弭兵是有影响力的;二是晋楚三国担心不参与弭兵,会在国际上失了威望;三是长期战争,诸国疲惫,人民厌战,这是最根本的一条。陈文子就说,我们不参加弭兵,就会与人民离心离德。这一节,交代弭兵的背景。)
大型国际会议

  五月甲辰,晋赵武至于宋。丙午,郑良霄至。六月丁未朔,宋人享赵文子,叔向为介。司马置折俎,礼也。仲尼使举是礼也,以为多文辞。戊申,叔孙豹、齐庆封、陈须无、卫石恶至。甲寅,晋荀盈从赵武至。丙辰,邾悼公至。壬戌,楚公子黑肱先至,成言于晋。丁卯,宋戌如陈,从子木成言于楚。戊辰,滕成公至。子木谓向戌:「请晋、楚之从交相见也。」

庚午,向戌复于赵孟。赵孟曰:「晋、楚、齐、秦,匹也。晋之不能于齐,犹楚之不能于秦也。楚君若能使秦君辱于敝邑,寡君敢不固请于齐?」壬申,左师复言于子木。子木使馹谒诸王,王曰:「释齐、秦,他国请相见也。」秋七月戊寅,左师至。是夜也,赵孟及子皙盟,以齐言。庚辰,子木至自陈。陈孔奂、蔡公孙归生至。曹、许之大夫皆至。以藩为军,晋、楚各处其偏。伯夙谓赵孟曰:「楚氛甚恶,惧难。」赵孟曰:「吾左还,入于宋,若我何?

这一节,主交代诸侯弭兵的参会情况:以晋国为核心的北约集团在宋国聚会,有晋、郑、鲁、齐、卫、邾、滕、曹、许九国;十九天后,楚国这才慢腾腾地来到陈国,跟陈蔡两国相聚。向戌在两在集团之间穿梭,促成两大集团在宋国相会。各国都带有文员武卫,阵容很是庞大,宋国的接待工作应该非常辛苦。
楚国缺少诚意

  辛巳,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犁曰:「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固请释甲。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已。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弃信,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赵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毙其死。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必莫之与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则夫能致死,与宋致死,虽倍楚可也。子何惧焉?又不及是。曰弭兵以召诸侯,而称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

诸侯会盟,讲的是信用,弭兵之盟,更是要展示和平的诚意,但楚国令尹子木却让随行军士外衣下面穿着皮甲,准备随时作乱,并且振振有词地说,只要能够获取利益,哪里用得着信用?伯州犁说,诚信是个人安身立命之本,堂堂令尹,竟然这样践踏诚信,不出三年,子木会死于非命。赵武担心楚国代表团作乱,向戌说,楚国内部有人反对,各国也会时时提防,宋国保安会密切关注,不会有事的。
叔孙拒受君命

  季武子使谓叔孙以公命,曰:「视邾、滕。」既而齐人请邾,宋人请滕,皆不与盟。叔孙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国也,何故视之?宋、吾匹也。」乃盟。故不书其族,言违命也。(季武子派人传达鲁襄公的命令:以邾国滕国那样的身份参会,既是对晋国的尊重,也减少一点参会义务。叔孙拒而不受,而是以宋国一样的身份参会。《春秋》对叔孙抗拒君命的做法很反感,称他为“豹”,省去了他“叔孙”的族名 。)
晋楚争夺盟主

  晋、楚争先。晋人曰:「晋固为诸侯盟主,未有先晋者也。」楚人曰:「子言晋、楚匹也,若晋常先,是楚弱也。且晋、楚狎主诸侯之盟也久矣!岂专在晋?」叔向谓赵孟曰:「诸侯归晋之德只,非归其尸盟也。子务德,无争先!且诸侯盟,小国固必有尸盟者。楚为晋细,不亦可乎?」乃先楚人。书先晋,晋有信也。(晋楚争作盟主,叔向倒是想得很开,他对赵孟说,楚国只能争得表面的盟主,而晋国早已是多数国家的精神领袖,我们不用和楚国争虚名。赵孟就让楚国作了盟主。)

  壬午,宋公兼享晋、楚之大夫,赵孟为客。子木与之言,弗能对。使叔向侍言焉,子木亦不能对也。(楚国代表团和晋国代表团在宴席上斗智,平分秋色。)

  乙酉,宋公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蒙门之外。子木问于赵孟曰:「范武子之德何如?」对曰:「夫人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其祝史陈信于鬼神,无愧辞。」子木归,以语王。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辅五君以为盟主也。」子木又语王曰:「宜晋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无以当之,不可与争。」晋荀寅遂如楚莅盟。(最后,楚国君臣认识到楚臣不及晋臣贤德,晋国不可与争锋,于是主动将盟主的位置让给了晋国。这叫以德服人,也叫“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历时一个多月的弭兵大会终于落下帷幕。大会的成功举办,离不开向戌的辛苦协调和叔向的顾全大局。)
赵武以诗会友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第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

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馀皆数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郑简公在垂陇设享礼招待赵文子,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太叔、两个子石跟从郑简公。赵文子说:“七位君子跟着君王,宠爱赵武,赵武请求各位赋诗以报答君主的恩赐,武也可以从中看到各位的志向。”

子展赋《草虫》,赵文子说:“好啊,百姓的主人!但武是不足以承当的。”伯有赋《鹑之贲贲》,赵文子说:“床上的话不出门槛,何况野外呢?这不是我们应该听到的。”子西赋《黍苗》第四章。赵文子说:“有寡君在那里,武有什么能力呢?”子产赋《隰桑》,赵文子说:“武请求接受它的最后一章。”子太叔赋《野有蔓草》,赵文子说:“这是大夫的恩惠。”印段赋《蟋蟀》,赵文子说:“好啊,保有家族的大夫!我有希望了。”公孙段赋《桑扈》,赵文子说:“'不骄不傲’,福禄还会跑到哪儿去?”

享礼结束,赵文子对叔向说:“伯有会不得好死!他公开怨恨国君,能够长久吗?即使侥幸逃过一死,也一定逃亡。”叔向说:“对,他太骄奢。不到五年,就要出事。”赵文子说:“其余都是传世的大夫。子展家族也许是最后灭亡的,因为处在上位而不忘记控制自己。其次是印氏,欢乐而有节制。”
子罕醍醐灌顶

  宋左师请赏,曰:「请免死之邑。」公与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凡诸侯小国,晋、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后上下慈和,慈和而后能安靖其国家,以事大国,所以存也。无威则骄,骄则乱生,乱生必灭,所以亡也。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昏明之术,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诬乎?以诬道蔽诸侯,罪莫大焉。纵无大讨,而又求赏,无厌之甚也!」削而投之。左师辞邑。向氏欲攻司城,左师曰:「我将亡,夫子存我,德莫大焉,又可攻乎?」君子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乐喜之谓乎?『何以恤我,我其收之。』向戌之谓乎?」


向戌成功地举办了一场国际弭兵大会,大大提升了宋国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所以向宋平公请求赏赐。宋平公赏给他六十座城邑。子罕对向戌说:“诸侯小国害怕大国侵吞,所以才上下慈爱和睦使国家安定。没有外患,就会骄傲自满,自生祸乱而走向灭亡。你让我们小国放松警惕,走向灭亡,不杀你也就罢了,还敢向君主讨封赏。”向戌恍然大悟,赶紧辞去封邑。向氏家族愤愤不平,想攻打子罕,向戌说:“我将要灭亡时,他老人家救了我,没有比这再大的恩德了,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呢?”


天下第一蠢货

  齐崔杼生成及强而寡。娶东郭姜,生明。东郭姜以孤入,曰棠无咎,与东郭偃相崔氏。崔成有病,而废之,而立明。成请老于崔,崔子许之。偃与无咎弗予,曰:「崔,宗邑也,必在宗主。」成与强怒,将杀之。告庆封曰:「夫子之身亦子所知也,唯无咎与偃是从,父兄莫得进矣。大恐害夫子,敢以告。」庆封曰:「子姑退,吾图之。」告卢蒲弊。卢蒲弊曰:「彼,君之仇也。天或者将弃彼矣。彼实家乱,子何病焉!崔之薄,庆之厚也。」他日又告。庆封曰:「苟利夫子,必去之!难,吾助女。」

崔杼生下崔成和崔强,妻子就死了,又娶了东郭姜,生了崔明。东郭姜带了前夫的儿子棠无咎,和东郭偃辅佐崔氏。崔成有病被废,立了崔明做继承人。崔成请求在崔地退休,崔杼答应了,偃和无咎不给,说:“崔地,是宗庙所在的地方,一定要归于宗主。”崔成、崔强两位同父同母兄弟,就和崔明、东郭偃、棠无咎产生了尖锐的矛盾。庆氏准备利用崔氏的内部矛盾削弱崔氏,以独霸齐国政权。

  九月庚辰,崔成、崔强杀东郭偃、棠无咎于崔氏之朝。崔子怒而出,其众皆逃,求人使驾,不得。使圉人驾,寺人御而出。且曰:「崔氏有福,止余犹可。」遂见庆封。庆封曰:「崔、庆一也。是何敢然?请为子讨之。」使卢蒲弊帅甲以攻崔氏。崔氏堞其宫而守之,弗克。使国人助之,遂灭崔氏,杀成与强,而尽俘其家。其妻缢。弊覆命于崔子,且御而归之。至,则无归矣,乃缢。崔明夜辟诸大墓。辛巳,崔明来奔,庆封当国。


九月初五,在崔氏小朝廷上,崔成、崔强把东郭偃和棠无咎杀了。天真的崔杼竟然去见庆封。庆封“安慰”他说:“崔、庆是一家。崔强崔成怎敢这样胡来!我为您讨伐他们。”一声令下,卢蒲嫳领着甲士攻打崔府,又发动国人们助攻,杀了崔成和崔强,夺取崔家人口和财物,崔杼的妻子上吊。卢蒲嫳向崔杼“复命”,驾车送崔杼回家。愚蠢的崔杼见家破人亡,又愤又羞,也上吊而死。崔明趁着黑夜躲进墓群,这才逃过一劫,第二天逃向鲁国。
向戌称赞薳罢

  楚薳罢如晋莅盟,晋将享之。将出,赋《既醉》。叔向曰:「薳氏之有后于楚国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子荡将知政矣。敏以事君,必能养民。政其焉往?」(薳罢到晋国参加盟会,晋平公设享礼招待他。薳罢将要退出的时候,向宋平公朗诵了《既醉》。叔向说:“薳氏忠君敬事,他的后代将在楚国长享禄位。)

  崔氏之乱,申鲜虞来奔,仆赁于野,以丧庄公。冬,楚人召之,遂如楚为右尹。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辰在,司历过也,再失闰矣。(《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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