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澧水，想起安乡人民的水利事业，作为安乡人，作为一个老水利工作者，我总是对她牵肠挂肚。10月15日，我又一次站在那用血泪和汗水浇筑的大堤上，追抚今昔。
此时的安造大垸小望角大堤，祥和安宁，棋盘式的田野上，金黄的稻谷和洁白的棉田交相辉映。抬头，大湖口河（松滋东支河）缓缓而下，西瞧，自治局河（松滋中支河）从天际而来，在这里轻轻相拥，合为一体，擦着七里洲向洞庭湖而去。虽然此时没有了1998年的惊天骇浪，书院洲的溃口仍然撕扯着我的心。我不禁追问，如果让小望角的节制闸依然存在，如果王守寺堵口依然存在，如果松澧分流工程能够成功，还会不会有1998年的这场劫难？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遥想当年，安乡、澧县人民对澧水尾闾的治理，实施松澧分流系统工程，那是何等气吞山河。由于历史原因，工程不仅至今没有全面完工，而且部分工程刚刚完工就将其捣毁，给安乡、澧县人民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松滋河从长江奔泻南下，与安乡、澧县在湘鄂交界处分为4支后，不仅自身多处横支相互串通，而且与澧水多处沟连，相互干扰，水系非常紊乱，两岸堤垸三面甚至四面环水的很多，给广大人民群众带来了沉重的培修、防汛负担。据测算，解放前后松滋河年平均入湖泥沙量为0.47亿立方米，而澧水年均入湖泥沙量则为0.044亿立方米，两者相比大致为十比一。松澧混流相互顶托，结果不断淤高澧水尾闾，逐步缩小澧水的泄洪排涝能力，因此，对松澧洪道堵支并流，局部拓宽，扩大泄洪量，使松澧两水有计划有步骤地走向分流，是治理水患的惟一出路。
1954年，湖南省在逐步治理洞庭湖的过程中，扩展了澧水尾闾，沅水澧水实现了分流。1955年汛期，水情出现新的变化，澧水从安乡的二步窖河流入安乡松滋河下游，流量达到1900立方米每秒，但松滋河下游仙桃咀990米长河段，宽度仅180米，澧水注入后，该河段滞流严重，致使安乡县城水位超过1954年洪峰水位，澧水甚至通过书院洲河倒流进入虎渡河。
同年9月，湖南省水利学会决定，对松澧洪道进行整修。安乡全县总动员，出动劳力42500人，经过120多天的苦战，移动土石方845万立方米，堵死了横贯松澧两水的仙桃咀到虾 脑河；堵塞迂回松滋河的刮家洲至六角尾支汊；展宽了松虎洪道，将仙桃咀河段2500米、刮家洲河段5200米大堤内移，洪道拓宽到1200米至1500米；开挖了安康垸金家港、毛家洲，安武垸康宁等4条引河，刨平了安武、安康的4条残堤等等。使松滋河下游与澧水初步实现了分流，加速了泄量，减少修堤防线40公里。据测算，如遇1954年同等水量可降低水位0.8米。松澧分流工程第一阶段取得了胜利。
张九台位于自治局河（现松滋中支河）下游，河床狭窄弯曲，原河宽仅百米，七湾九拐，洪流不畅，两岸15公里险段，年年汛期危多安少。1956年，经中共湖南省委批准，实施松澧分流第二期工程——张九台移堤。抽调常德县、沅江县、南县、澧县、安乡县、临澧县6县民工53700人，奋战70天。由于湖中淤深多的到了9米，少的也有2米，各工程队在穿湖筑堤时，采用松木扎排稳定基础，全工区共沉排1672米，用松木12347根。张九台河段经移堤扩展，河宽达到550米至700米，堤线缩短4.8公里。
松滋河下游经过两次拓展，松澧分流前期施工准备完成。1959年，常德专区与湖北省荆州专区协商同意，经湖南省水利电力厅批准，实施松澧分流主体工程。11月，安乡、澧县分别成立松澧分流工程指挥部。
松澧分流主体工程包括堵塞松滋西支河分流入观音港河、官垸河的挖断岗、青龙窖、郭家口、濠口、彭家港、观音港；塞松滋东支河（大湖口河），堵王守寺、小望角河口；在小望角、珠玑湖建排水闸；扩展自治局河，将两岸大堤内移，废弃44平方公里良田为洪道，将河面展宽到800米至1000米以上；开挖王守寺（扁担河）、三不管、张九台、黄沙湾、西城垸、仙桃咀引河等等。
据常德地区《水利志》载，两县共完成土方2000万立方米，耗资1100多万元，为期150天，动员民工16万多人，其中有大批女劳力。为了帮有拖累的妇女解决困难，仅安乡县就在工地上开办幼儿园、托儿所21处，并组织了641名保姆、幼师上堤，共接纳幼儿2090名。那个时代千军万马上堤，硪歌号子震天的场景，恐怕永远不会再现。
令人惋惜的是，1960年安乡县中洲垸溃决后，湖北省据此上告，要求彻底刨除松澧分流堵口工程，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张平化、长江水利委员会主任林一山在长沙协商后，1960年12月19日出台了《松澧分流问题会议纪要》，张平化单独召见常德地委书记王敬，严令王“要以党性负责，将堵筑的堤坝刨除”。安乡、澧县于1961年春季，又将刚堵塞的青龙窖、彭家港、濠口、王守寺、小望角堵坝刨除，松滋河基本恢复原状，松澧分流未能实现。
松澧分流工程的上马和结局，直到今天仍给我们带来深深的启迪：一是没有搞好两省边界的协作关系，没有报上级主管部门同意，最后说废就废；二是数据审核不严。据了解，安乡的设计水位少算了1米，使得以安乡为起点的四水推算成果偏低；三是仓促上马，后期工程量原设计为900万立方米，结果完成1800万立方米极未满足设计要求。安乡县任务工程原为120万个工作日，实际用了471万个工作日，为赶进度，妇女小孩齐上阵，工程质量得不到根本保证。
据参加过松澧分流的老人们回忆，松澧分流在高效运动中，工地上出现了强迫命令、开辩论会、斗争会和干部打骂、克扣民工的现象，那几年正是国家困难时期，民工吃不饱还要忍受饥饿打晚工，安乡工地上多人死亡。后来反“五风”时，参加松澧分流的干部有400多人受审查，100多人被关押，个别干部甚至在关押受审中死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松澧分流工程是安乡人民用血和泪凝结成的，刚刚修起就废除，给全县上下带来了挥之不去的心灵创伤。
50年弹指一挥间，每年汛期上级检查时，“恢复松澧分流”是安乡次次都提到的要求，但次次都石沉大海，没有结果，安乡人的执着上苍可鉴。
松澧分流的教训深刻，值得今天的人们汲取！
虫八
■本报记者 罗远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