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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苏舜钦尚意审美启蒙 宋初由于战乱的浩劫，文人书法江河日下，一蹶不振。王著《淳化阁帖》的问世，短时间内也未能挽救宋初书法的衰微，它先是传播于王公大臣之中，后流传于民间，经辗转翻刻，风行天下，多以失真，对书法的复兴所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趋时贵书”的出现，从另一个方面也阻碍了宋代书法的发展。民间书家学书的师承也因在五代到宋初的战乱中遭到严重了的阻断。唐“以书取仕”的“尚法”书风也因宋代“誊录制”的实行逐以黯淡消失。欧阳修在《郭忠恕小子说文字源》中言：“国家为国百年，天下无事，儒学称盛，独于字书忽废，几乎中伦。”又《唐安公美政颂》中言：“余常与蔡君谟谈论书，以谓书之盛莫盛于唐，书之废莫废于今，今屈指可数者，无三四人。”可见，宋初书法的颓废与衰落。 穷则思变，宋代也是一个富有变革精神的时代。有卓识的文人们开始思索书法忽废的原因，开始探索新的书法道路。以欧阳修为主的政治和文学革新由此开始，书法作为文学的一部份也不例外。由此宋代书法开始出现转机，一些主张革新的文学家和书法家开始追求新的道路，他们书学思想的创新直接推动了宋代尚意书风的形成。与欧阳修同时代相交好的苏舜卿及欧阳修得意门生苏轼，他们都是文坛革新运动的领袖人物，也是文人书法领域的领军者。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年又号六一居士，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进士，累擢知制诰、翰林学士。英宗时，官至枢密副使、参知政事。神宗朝，迁兵部尚书，以太子少师致仕。卒谥文忠。他在政治与文学方面都主张革新，既是范仲淹庆历新政的支持者，也是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领导者，是唐宋八大家之一。醉翁好古嗜学，博通群书，诗文兼李白、杜甫、韩愈之长，文章名冠天下；并于天下金石之刻无所不阅，从而品藻，凡周汉以来金石遗文，断简残编，掇拾异同，辑成《集古录》十卷，为开创金石学的先导人物。欧阳修善写楷书。关于欧书特点，苏东坡曾中肯地评述他的书法特色：“用尖笔乾墨作方阔字，神采秀发，膏润无穷，后人观之，如见其清眸丰颊，进趋晔如也”。这段话不但明白地指出欧阳修的书法面貌，也同时赞誉了他的仪表风范，真是所谓的“书如其人”。李东阳在欧书帖后的诗跋中称赞欧书：“宋代书家自不孤，当时只许蔡君谟。若将晋法论真印，此老风流世亦无”。醉翁犹喜论古今书，书论有《论南北朝书》、《论仙篆》、《六一题跋》、《集古录跋尾》等。后人编次其诗文为《欧阳文忠公集》。 《致端明侍读尺牍》，楷书册纸，纵25.9，横53.4cm，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这件尺牍又称“上恩帖”，是欧阳修晚年写给司马光的信札。这件作品，除了东坡先生所指出的：“字形结体宽扁、起笔露锋芒、且多渴笔”外，还可以见到横细直粗，以及撇笔枯长等笔画线条特点。全作的用笔精谨，点画之间，一丝不茍，充份反映他重视法度的性格，是他书法的最大特色。 欧阳修《谱图序稿》，纸本，纵30.5厘米，横66.2厘米，辽宁省博物馆藏。内容实际上包括《欧阳氏谱图序》和《夜宿中书东閤》七律一首。从跋文中可知前者作于至和二年(1055)，作者时年四十九岁，后者作于嘉祐八年(1063)，时年五十七岁。卷中钤有宋"中书省印"九叠朱文印记及清内府鉴藏印记多方。卷后有宋周必大，元张雨、欧阳玄，明宋濂等人题跋。《谱图序稿》书法左边“右欧阳氏谱图序稿”8个字为周必大所题。南宋名臣周必大写于淳熙乙巳的三篇题跋，每篇题跋的右方都盖上了“中书省印”，足足盖了三颗，卷中还有明宋濂题跋云：“欧阳公《谱图序》，作于至和二年乙未，后一百三十一年，平园周益公得公所具检槁一段并嘉祐八年癸卯夜宿中书东阁诗八句，联为一卷，诗阴有中书所录裕陵出阁亲挥两行，亦不弃去，而附见之，且各题其左，而识以中书省印者三，卷首又识以益国之章，其慎重之意至矣。”此卷南宋时由周必大所藏，元代时欧阳修六世孙欧阳耐轩得于钱塘(今浙江杭州)，又传其八世孙欧阳彦珍，清嘉庆时入内府收藏。 苏舜钦（1008- 1048），字子美，出生于河南开封，籍贯四川绵州盐泉。苏舜钦出自官宦之家又为书香门第。祖父苏易简，弱冠既为进士，并“常居雅善笔机，尤善谈笑，旁通辞典，所著文房四谱，续翰林志及文集二十卷，藏于秘阁。”其父耆，“有才名，尝为工部郎中，直集贤院。”并好收历代名画作品藏于家中供雅玩，不乏珍贵书迹，如《兰亭序》《快雪时晴帖》怀素《自叙帖》等。宋米芾在《跋快雪时晴帖》中言：“右军此帖见张彦远法书要录，本朝参知政事苏公太简家故物。”又见清卞永誉《跋怀素自序帖后》中记载：“藏真自叙世传有三：一在蜀中石扬休家，黄鲁直以鱼菚临数本者是也；一在冯当世家后归尚方；一在苏子美家。”父辈的才学和丰富的家藏为苏舜钦创造了良好的学书环境，这样的文化熏陶对苏舜钦的书法创作之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景佑元年（1034），登进士第，授光禄寺主薄，知毫州蒙城县；苏舜钦为人倜傥不羁，数上书朝廷之事，政治抱负倾向于以范仲淹为首的政治革新派，庆历四年（1043）三月，由范仲淹推荐，得集贤校理，监进奏院，同年十一月，又因用故纸钱祠神并宴会宾客，遭保守派御史王拱辰等人劾奏，“舜钦以监主自盗定罪，减死一等科断，使除名为民。”随后居吴中，庆历八年（1048）复官，得湖州长史，但因病，卒，未上任。 苏舜钦是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重要倡导者，其诗与梅尧臣齐名，著有《苏学士文集》。作为文学的革新者，他在宋代的书坛上也占有一席之地。苏舜钦“善草书，每酣酒落笔，争为人所传。及谪死，世尤惜之。”欧阳修曾在《苏子美、蔡君谟书》中云：“自苏子美死后，遂觉笔法中绝，”又见刘克庄《后村题跋》云：“二苏草圣，独步当朝。”虽然这些评价过于夸大，但是放于当时的书法环境中也不足为过。 苏舜钦“尤工行草，评书之流谓入妙品。当时残章片简传播天下。”可见，苏舜钦的书法在当时是很受欢迎的。苏舜钦书之妙品，多取法于唐，明陈继儒在《眉公书画史》中言：“苏子美字画出入颜鲁公徐继海之间，而端劲沉着得于颜平原为多。”水赉佑先生在《宋代帖学研究》对《姑孰帖》的考究中谈及到关于苏舜钦的作品，他所见到的是私家藏明拓本的《姑孰帖》，其中收有苏舜钦作品，即《和永叔琅琊山庶子泉阳冰石篆诗》，虽仅存全诗最后四句，仍依稀可见其取法之源及其书写特点。黄庭坚在《跋湘帖群公书》中云“景佑元年仲春，子美于蜀绫之上楷写，字极端劲可爱。”从这些作品中可见苏舜钦的行书多取法于颜真卿，但多了一份欹侧与刚劲。另外，宋拓《风墅续帖》中也存有苏舜钦的手迹。 苏舜钦的草书，多得法于怀素，明王世贞在《弇州山人题跋》言：“山谷与公先后具服膺素师。”“公”即为苏舜钦。历来被世人熟知又颇有争议的怀素《自叙帖》前六行，是否为苏舜钦藏于所补，笔者认为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怀素《自叙帖》曾藏于苏家，米芾在《宝章待访录》中记载“在湖北运判、承议郎苏泌处，前一帖破碎不存，其父舜钦补之。”另据明朱存理《珊瑚木难- 唐人临十帖》中云：“此帖唐人书无疑，得子昂完补，遂成全物。当与苏子美补怀素自叙同一珍秘。”由此可推，怀素《自叙帖》前六行确为舜钦之手迹。观苏舜钦的草书，其连绵动感的线条，如月晃淮水，光影浮动，令人目不暇接。用笔圆劲沉着，矜奇秀隽又挥放自如“如古之任侠，气直无前。”也可想而知，他作书时是何等的畅快淋漓，笔随心动了。“补古人墨迹最难”而苏舜钦为之，并且与原帖如此神貌相合，实为不易，可见苏舜钦书法造诣之高，是当之无愧的翰墨豪杰，当朝草圣。 欧阳修、苏舜钦的书法影响了宋代书法的发展，尤其是对宋“尚意”书风的兴起影响极大。他们的技法影响着宋代书家的取法倾向；其书学思想也改变着宋代书风的审美倾向。欧阳修是宋代诗文改革创新的关键人物，他编撰的《集古录》推动了宋代书法的发展。他是苏舜钦的至交好友，两人的交往在各自的诗中均有记载。欧阳修是宋代的文豪大家，其影响范围很广，他不仅广泛的传播了苏舜钦“学书为人生一乐事”的书学思想，还进一步促进了宋代“尚意”书风的形成。欧阳修尝言“有暇即学书，非以求艺之精。直胜劳心于他事尔。以此知不寓心于物者，真所谓至人也。寓于有益者，君子也。寓于伐性汩情而为害者，愚惑之人也。学书不能不劳，独不害情性耳。要得静中之乐者，惟此耳。”在“作字要熟，熟则神气完实而有余，于静坐中自是一乐事。然患少暇，岂于乐处常不足耶。”由此可看出欧阳修也强调学书乃是一乐事，不计好恶，随心所欲，抒发性情，这些都与苏舜钦的书学思想如出一辙，可以说欧阳修的《学书静中至乐说》源于苏舜钦的书学思想。另外欧阳修在《试论用笔之法》中云：“苏子美尝言用笔之法，此乃柳公权之法也亦尝较之，斜正之间便分工拙。”欧阳修从苏舜钦的用笔之法中得到启示，深刻领会到苏言的妙处，并付诸于实践，晚年得一感触：“余晚知此趣，恨字体不工，不能得古人佳处，若以为乐，则自足有余。”从苏舜钦、欧阳修的这些书学思想中都可以看到宋代书学思想变革的信息，他们开始脱离“唐尚法”的桎梏枷锁，把书法作为“遣日”之乐，不计工拙，任性自由的抒发内心感受，不劳他人好恶，开始把书法作为一种文人墨戏，相互雅玩。他们的这些书学思想对宋代尚意书风的形成起了至关重要的启蒙作用，为尚意书风高潮的到来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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