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山市峨邊黑竹溝森林派出所所長田曉軍展示被砍伐的紅豆杉樹樁。（取材自華西都市報）
眉山森林公安去年中查獲被盜採的紅豆杉。（取材自華西都市報／眉山森林公安供圖）
●罪惡開始 傳說貴比黃金
峨邊，這個地處四川西南的森林大縣，人均林地面積超過一公頃。2010年之前，這裡的盜伐林木案並不多見。「第一起案件，是從一個外出打工的人開始的，後來盜伐紅豆杉的人就多了。」峨邊黑竹溝森林派出所的所長田曉軍，依然記得那個中年男子，男子帶回一個消息，讓當地很多人驚喜，卻讓更多人擔憂。
2010年，39歲的張鑫（化名）從外地打工回鄉，他從外鄉人的口中得到了一個模糊的消息：在他居住的峨邊哈曲鄉，有一種樹的根比黃金還值錢，只要做成根雕或者家具賣出去，價格高達幾萬甚至十幾萬。
張鑫上山撿柴時曾經見過這種樹，長得很慢、不高，即使做成菜板也沒人要——木質太硬，菜刀也會砍鈍。當地人將其稱為扁柏樹，因為花大力氣把樹幹剖成兩半後，可以做成幾根扁擔，大多數情況下這種樹無人問津。
儘管外鄉人的話言之鑿鑿，但張鑫當時並沒有留意，只是回鄉後和同村人喝酒時，作為笑話談起。但幾天後，在同村人周明（化名）的提議下，他還是跟著其他人上山了。他們一行五人將三扁柏樹砍倒，挖起樹根，把樹幹做成三件原木。經過林場檢查站時，運樹的農用車被護林員發現。
隨後的兩三個月，黑竹溝森林派出所轄區內的哈曲、勒烏等地相繼出現了多起類似案件。後來找川農的專家鑑定後，才知道被盜伐的扁柏樹就是紅豆杉！
●屹立百年 1分鐘被砍倒
新津的苗圃商人程華（化名）至今仍在緩刑期。他是第一個被警方發現完全透過網路，聯繫盜伐者的收購商。在峨邊運樹下山的時候，他被森林公安擋在了路上。被帶到派出所後，他說不清楚盜伐者的名字、相貌。因為直到付款成功，他也不清楚到底是誰在和他聯絡。除了車上的七株紅豆杉，警方找到的唯一證據，就是盜伐者從QQ上傳給程華的兩張紅豆杉照片，以及一段討價還價的聊天紀錄。
隨著打擊力度加強，盜伐者使用更為隱秘的手段作案。他們出沒在苗圃商人的QQ群或者相關的論壇中，尋找收購者。初步聯繫後，就發一兩張手機拍攝的實地照片。收購商透過照片先期驗貨，確認價格後，盜伐者就上山砍伐。砍伐完成後，再通知收購商到靠林區的公路上收貨。整個交易程序，雙方只見一面，且絕不會透露身分。
油鋸、斧頭、對講機，是當地盜伐者基本的操作工具。「他們大多是當地的村民，以家庭為單位上山，父母在上面砍，小孩就在林檢站門口放風，看到有隊員往山上走，就用對講機通知。」護林員很清楚盜伐者的作案手法，但很多時候無能為力，「一棵紅豆杉要幾年甚至十年才長粗一厘米左右，而盜伐者只要不到一分鐘就能把一棵上百年的老樹伐倒。」
●實地調查 遍山只剩小樹苗
2013年12月17日，在川南林業局的幫助下，記者前往峨邊的614林場實地調查。這個林場處於紅豆杉盜伐比較多發的峨邊縣哈曲鄉，也是當地首起紅豆杉盜伐案發生地。
「本來就分布得很稀鬆，這幾年砍下來，剩下的只有小苗苗了。」林場業務科科長何昌壽說。這片林場有14.4萬畝，即使是當地人，步行橫穿也要一天一夜才能走完。每名護林員每天要巡山20公里，但今年他們只看到一些紅豆杉樹苗，還長在深山裡。一名護林員說：「就兩指寬，再粗恐怕就長不久了。」
在峨邊最初一段時間的盜伐中，盜伐者只關注粗壯的老樹，有時甚至會把粗一點的枝丫砍掉丟棄。但隨著紅豆杉越來越少，盜伐者能夠找到的成材樹木也更少了。收購商也把標準定得越來越低，在當地甚至有人私下出售紅豆杉做的手鍊。這種手鍊，每顆珠子直徑只有一厘米左右，護林員擔心這樣的工藝，會讓更多的小樹遭殃。
●抗癌神藥？ 專家：樹皮泡水有毒
在商家們口中，紅豆杉被標榜為「抗癌神藥」，甚至可以治療糖尿病。可是，經過調查發現，紅豆杉諸多光環背後的真相卻是：紅豆杉本身並不抗癌，直接飲用還可能中毒。
四川省腫瘤醫院研究員黃建鳴說，野生紅豆杉是在與環境中的霉菌對抗時，才產生了抗體，因此人們能從紅豆杉中提取紫杉醇。要明確的一點，紫杉醇對癌症有療效，並不代表紅豆杉對癌症就有療效。
「研究數據表明，紫杉醇的治癌效果，在每100個人中只有30個人有效。」黃建鳴說，在早期只發現紫杉醇對卵巢癌和乳腺癌有顯著療效，後來才發現紫杉醇對其他一些癌症也有一定療效。
黃建鳴說，紅豆杉的樹皮中，含有58種化合物，對癌症有抑制作用的只有紫杉醇。而且紫杉醇還不溶於水，因此不管怎麼泡，都泡不出來。而事實上，把紅豆杉樹皮泡水喝，還會把一些有毒成分溶解在水中，導致飲用者中毒。
不少商家打著紅豆杉茶杯泡水能防癌的招牌，黃建鳴說，野生紅豆杉只有樹皮中才含有微量的紫杉醇，在樹幹中幾乎不含紫杉醇。在家中擺盆紅豆杉或木雕更起不了防癌抗癌的作用。
●執法困局
護林員人手不足
2013年12月17日下午兩點，峨邊縣614林場霧氣散開，天氣放晴，記者隨護林隊員徒步進山4小時，探訪盜伐路線。
在出發前，護林隊員說，幾個月前曾經在林場的深處見過一棵沒有被砍伐的百年紅豆杉，但不清楚現在是否還在。
如果要看紅豆杉，只有走到山的另一面，那邊還有幾棵紅豆杉的伐樁。那是峨邊首起紅豆杉盜伐案留下的。
抓了上家跑下家
四川的紅豆杉大多散落生長在海拔1000-2800米的溪流地、山澗旁或溝谷兩側，具有隱蔽性。在峨邊，為了上山取證，讓犯罪嫌疑人指認紅豆杉的砍伐現場，常常要用繩子把盜伐者與前後兩位民警拴在一起，才能步行前往盜伐地點。
在珍稀植物的交易中有「吃砍錢的」、「串串兒」、「坐商」三種角色。當地尋找木材資源的稱為「吃砍錢的」，多為本地人。「坐商」有著固定的場地，囤積堆放木材，「串串兒」是中間人，掌握著大量「吃砍錢的」和「坐商」信息。只要任何一個環節被森林公安發現，整個犯罪鏈條馬上就會散開，因為即使幾方是多年合作，可能也只會相互留下一個手機號碼，或者只通過網路聯繫。
這給偵查以及抓捕嫌疑人帶來了很大的困難。眉山這個案子辦了五個多月，民警追到上海才抓回了「坐商」，但「吃砍錢的」出貨人，民警在當地蹲守了半個多月，依然沒有發現他的蹤跡。（大陸新聞組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