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公元前545年，春秋晚期。这一年，齐国左相庆封如丧家之犬，从渤海之滨，逃到了地处偏僻的吴国。出人意料的是，吴王馀祭竟然将朱方这个地方赏给他，而且还将女儿嫁给他。于是，庆封聚集了很多族人居住在朱方，财富甚至超过了在齐国担任左相的时候。 这件事，引得人们议论纷纷。据《左传》记载，当时有人就议论说：“好人富有，那叫奖赏；坏人富有，那叫灾殃。上天恐怕要将灾殃降临到他身上了，他和族人一起，会在朱方这个地方被杀掉。” 庆封为什么要从遥远的齐国逃到吴国来呢？这就要从公元前548年齐国的一场内乱说起了。 那一年，齐国右相崔杼将国君齐庄公杀死了。崔杼弑君，这里面牵涉着一桩“桃色新闻”。崔杼之妻棠姜貌美，不知怎么的，竟被齐庄公看上了，一来二去，齐庄公就给崔杼戴了顶“绿帽子”。崔杼是不是完全因为这个原因而弑君的呢？可能也不一定。崔杼权倾一时，应该说已经有了不臣之心。齐庄公的不轨之行，正好给了他弑君的借口。 崔杼弑君后，齐景公即位，崔杼和庆封共同执掌朝政。一旦手中有了权力，往往矛盾也就接踵而来了。眼看着崔杼一手遮天，庆封心里很是不满。 棠姜和前夫有个儿子棠无咎。偏偏这时候，崔杼的两个儿子崔成、崔强和棠无咎闹了起来，有点你死我活的味道。崔成、崔强跑去找庆封商量对策。庆封一看机会来了，唆使崔成、崔强杀回崔府，将棠无咎以及家臣东郭偃杀死，占据了崔府。崔杼一看，这两个儿子要造反啊！他乱了方寸，跑去找庆封商量。庆封一口答应帮这个忙，结果派兵围攻崔府，将崔成、崔强都杀了，棠姜上吊身亡。可怜崔杼返回府第，看到已是家破人亡，才知道中了庆封的阴招，悔之已晚，便也上吊自杀了。这一年是公元前546年，距离崔杼弑君两年多时间。 这就是著名的“崔庆之乱”。春秋晚期，随着宗法统治秩序的进一步瓦解，诸侯公室力量也在逐渐削弱，迅速崛起的卿相势力，成为主宰政局的新主角。后来发生的，作为春秋、战国时代分水岭的两大事件，无论“田氏代齐”还是“三家分晋”，其实反映的都是卿相势力的崛起。 除掉崔杼，庆封开始专权，荒淫无度的他将政务交由儿子庆舍处理，自己只图快活了。第二年秋天，庆封率领族人外出打猎，没想到朝中贵族发动政变，杀死了庆舍。庆封只得逃出国去，先是逃到近邻鲁国。鲁国受到齐国责难，不敢收留庆封，庆封随后逃往吴国。 要知道，当时的长江流域并不发达，吴国也正在崛起之中，称不上是个大国。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投奔吴国呢？《韩非子》中记载了一段庆封和族人的对话。族人问庆封：“晋国比较近，为什么不去晋国呢？”庆封回答说：“跑得越远，越容易避难。”族人闻言，叹息道：“如果能改变贪妄之心，住在晋国没什么危险，如果这种贪妄之心不变，虽然吴国比较偏远，怎么能保证安宁呢？”族人的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 馀祭赏赐的朱方，在哪里呢？西晋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未指明所在，仅注“朱方，吴邑”。南朝裴骃《史记集解》引《吴地记》：“朱方，秦改曰丹徒。”此后学者多沿此说。朱方大约位于今镇江市丹徒镇南。 又是赏地，又是嫁女，吴王馀祭为什么要如此厚待庆封呢？据《吴越春秋》记载，原来庆封还担负着一个特殊的任务，就是为吴国侦察敌情。当时吴国为了图霸，四处延揽人才。虽然对于庆封在朱方的事迹《左传》并无记载，但很显然，庆封为吴王图霸事业是有一定贡献的，才会得到这样优厚的待遇。 不过，庆封的好日子没有过几年，灾难真的来了。公元前538年，楚灵王会盟诸侯，攻打朱方，讨伐庆封。为什么齐国的乱臣，楚国要来声讨呢？《吴越春秋》的说法是，庆封屡次为吴国侦察敌情，才引来了这场战事。不过，《左传》的记载可能更可信，当时楚灵王正学着齐桓公想当霸主。会盟诸侯之后，他要尝尝当“老大”的滋味，这才号令宋、郑等国，组建了一支所谓的“正义之师”。庞大的队伍攻向朱方后，楚灵王命令屈申包围了朱方，八月，朱方被攻破，庆封被缚，族人全部被杀。 庆封被抓住，杀掉也就了事了，可楚灵王却想了个点子，要公开诛戮庆封。他让庆封背上八斤重的斧钺，在诸侯军队中游行，还命令他自暴己罪。当时有人劝楚灵王不要这样做，楚灵王根本不听。结果庆封在游行示众时大声说：“你们不要像楚灵王这样，杀死自己的国君来取得王位，和诸侯们在此会盟！”各诸侯国的士兵听了，皆掩口而笑。楚灵王这回真是自取其辱，赶紧命人将庆封杀了。 原来，楚灵王的王位是从侄儿手中篡夺来的。在春秋晚期的历史舞台上，楚灵王倒是一个颇有意思的人物。大家熟悉的典故“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指的就是楚灵王。齐国大夫晏子使楚时，羞辱晏子不成，却被晏子羞辱的楚王，也是楚灵王，这事儿上了中学课本，因而更广为人知。 楚灵王虽然号令诸侯，诛戮了庆封，最终却没能建立起像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千秋霸业。公元前529年，他在一场宫廷政变中丧命。但是，这场朱方大战却掀开了吴楚争霸的新篇章。此后多年，吴楚双方战争不断，吴国胜多负少。后来到了吴王阖闾时，楚国差点被吴国灭掉。此是后话，下回再说。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