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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说灶王爷 李兴濂 农历腊月二十三，是“小年” ，也是祭灶神的日子。灶神，在民间叫做“灶王爷”。 民间百姓的灶房里，有一尊神，称之为灶王爷、灶神。这个灶王爷是民间信奉的资格最老的神灵之一。民间有儿歌:“灶王爷，本姓张，骑着马，挎着枪”。张奎《经说》：“昔登昆仑之山，有一老母独处其中，莫名其由，……天尊曰：‘唯此老母，是名种火之母，能上通天界，下绕五行，达于神明，观乎二气，在天则为天帝，在人间乃为司命，又为北斗之七元使者，又为五帝之灶君，管人住宅，十二时君善知人间之事，每月朔旦，记人造诸善恶及其功德，录其轻重，夜半奏上天曹，定其簿书，悉是此母也。’”这里的灶王竟是一位女神。所以灶神像中除了灶王爷外还有灶神奶奶。 祭灶，是一种源远流长的旧俗，早在上古时期就已被广泛祭祀了。从那时起，灶神就再也没有离开人间，勤勤恳恳地忠实于他的职守，保灶火通顺，家人平安，蹲在灶房受尽烟熏火燎而无怨言。这样的一位人民的好公仆，老百姓是应该好好祭祀的。 从汉代开始，灶神忽然有了“赐福” 的功能，据《后汉书?阴兴传》载：“宣帝时，（阴子方）腊日晨炊而灶神形见，子方再拜受庆。家有黄羊，因以祀之。自是以后，暴至巨富。田有七百余顷，舆马仆隶，比于邦君。”自是以后，阴家累世不忘灶神的大恩大德，每逢腊日，尽管再不见灶神现形，也总是隆重祭祀。阴子方祭灶神后“暴至巨富”，使灶神能赐福的说法，一时间沸沸扬扬，闹得人人都在腊日给灶神弄上些好吃的，当然也少不了杀只黄羊。谁知在阴子方杀黄羊祭灶神“暴至巨富” 的传说后不久，便出现了灶神记人之过上天汇报的说法，郑玄《礼记?祭法》中说灶神“居人间司察小过作谴告者也”。自此，灶神摇身一变，不再职掌灶事，而主起赐福或记过的事情来了。 人们虔诚地对待灶神，希望他能上天报人之功而不言人之过。但灶神的职能越来越大，发展到一月上天向天帝汇报一次人所犯的罪过，并能夺人寿命的地步，大过夺人三百日，小过夺人一百日。灶神作为玉帝的“特派员”，到了晋代，主要职能就是上天向玉帝汇报人的罪过。人们对灶神赐福的热望也就化作了对灶神打小报告降罪的畏惧。到了唐代，灶神不但有名有姓，而且还有了妻子女儿。一个灶神已足以令人谨小慎微，可偏偏灶神又有那么多属从，它们不仅是灶神的左膀右臂，还是玉帝的亲信和耳目。神事多多，不知人们哪天冒犯了哪位，或作了什么错事，岂不只能干等着受惩罚！ 灶神的特殊身份和职守，不得不使人们平日在他面前格外小心，给自己立下许多条条框框，处处时时留意，如不得用灶火烧香，不得击灶，不得将刀斧置于灶上，不得在灶前讲怪话、发牢骚、哭泣、呼喊、唱歌，不得在灶前小便，吐唾沫，不得在灶前赤身裸体，月经未完的妇女不得经过灶前，披头散发者不得烧饭做菜，不得将污秽之物送入灶内燃烧等等，惟恐得罪了灶神，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人们畏惧灶神，就要想出办法对付。人们把现实生活中“吃了人家的嘴短” 那一套搬了出来，到灶神上天前夕，供上丰富的祭品，千方百计地哄他，别上天讲人坏话，别让天帝降灾夺人命。向灶王行贿，多讲好话，倘若玉帝开眼，得了好处与灶王爷分享。灶神是玉帝的特使，是驻守人间的“钦差大臣”，能直接面见玉帝，人们对他只能恭恭敬敬，唯唯诺诺，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明清时期，人们发明了祭灶时封住灶神之口，让他上天只说好话不言坏话。于是人们用粘糖粘住灶神的口，上天讲好话。有首祭灶神歌：“腊月二十三，家家祭灶王，一张方桌放灶前，阡张元宝挂两边。滚茶凉水草料全，糖果糖饼供两盘。当家人跪倒举香烟，不求富贵和吃穿，好事儿替我多说，恶亊儿替我隐瞒。”腊月二十三这一天，不论大户小户，不分贫富贵贱，家家都要将灶台、几案、锅碗瓢盆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设供祭灶。设祭之前，将墙上旧的神像揭下来，在香炉前焚化，表示灶神升天了。设祭之后，全家来祭礼，点香斟酒，摆上供品。供品中主要是糖果瓜类，这是取甜的意思，灶神吃了它，上天以后就不说人们的坏话了。大年三十夜，再把灶王接回家张贴新的灶神像，神像两边贴上千篇一律的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这是人们对灶神的祈祷。 蒲松龄一生穷困交加，康熙十三年﹙1674年﹚腊月二十三日，写了一首词《金菊对芙蓉?甲寅辞灶作》风趣地描写自已的穷困，对神灵调侃和揶谕：“到手金钱，如毛燎火，烘然一焠完之。值祠神时节，莫备肴胾。瓦垆仅有香烟绕，酹灶前、浊酒三卮。料应神圣，不因口腹，捏是成非。况复盎盌相依。念区区非吝，神所周知。倘上方见帝，幸代陈词：仓箱讨得千钟粟，从空堕、万铤朱提，尔年此日，牺牲丰洁，两有光辉。”祠神时，没有一丁点儿像样的供奉，只有三杯村醪，一炉香烟。何以对神明如此简慢?实因一年辛辛苦苦墨耘舌耕的收入，应付了捐税和粗茶淡饭，已然如火燎毛，一烘而尽。灶王爷不会不高兴吧?不会向玉皇大帝捏造是非吧?灶土爷又不是不知，小河没水大河干，非是我吝啬。如果灶王爷向玉帝给请来千钟粟、万两金，岂不既能丰衣足食，又能好好供神了? 人们造了“灶王” 这么一个神，本来是期望他给苦难的生灵赐福保平安的，没想到他给人们带来的是夺命的恐惧。而这一切都是人们自己导演的悲剧。如今，祭灶这一旧俗，在民间已逐渐消亡了。不过，我倒希望这一旧俗沿袭下去： 其一，对那些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欺男霸女的坏人恶人，老百姓忍气吞声，不敢惹他们，灶神上天奏报其罪，让他们减寿三百天，岂不快哉！ 其二，灶神两旁千篇一律的对联上联应改为“上天言实情”。灶王爷上天，实话实说。比如，老百姓住不起房、看不起病、上不起学，乱收费、乱占地、乱拆迁等事，灶神上天说一说，让玉皇大帝也清醒清醒，了解了解一下民情，不要以为他的天下就是莺歌燕舞、太平盛世了。 其三，有了这灶神上天言实情，可以让老百姓有个直达上听的机会，免得在老百姓上访时，弄得官方如临大敌，围拦堵截，不得安生，当精神病送进精神病院，送进拘留所，何乐而不为？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玉皇大帝只愿报喜不报忧，灶神又顺应玉帝的所好，或者灶神被人用甜食贿赂，封住他的嘴，那么，这个祭灶旧俗消亡也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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