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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天洞庭

 风雅苏州 2014-02-06
 
 
  在太湖身后,躺了千百年的东西山明清古村落逐渐荒凉,它们正成为岁月的一部分,沉寂、匿迹,渐至不可寻。

  苏州将砸25亿巨资修复古村落,时鲜的新闻唤起人们尘封的记忆。商帮,一种以地域分野所形成的群体,曾在中国历史上叱咤风云。而洞庭东西山,甚至连县都算不上的小地方,却孕育了一个生命力极强的商人资本团体——洞庭商帮。

  庸常的生活,容易让人对一切传奇都心生怀疑,直到我们目睹了席家花园那一片浩渺烟波。进,可通达湖广,退,是绿水青山。有鱼米之乡的后盾依傍,洞庭商人经商行贾,从一开始就多了几分从容。

  苏州人冯梦龙说:“两山之人,善于货殖,八方四路,去为商为贾,所以江湖上有个口号,叫做‘钻天洞庭’。”

  钻,钻营,对于商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贬义的词语。“钻天洞庭遍地徽”,徽商以面广取胜,大开大阖,气势逼人,而心思细密的洞庭商人则巧妙避开无数人争抢的盐业,以本土盛产的丝绸、棉布起家,捎回所需的药材、梨枣、杂粮,一来一往,船只从不空载,小生意稳稳当当。

  钻营,又是对商机的审度与时局的把握,并不在行商之“奸”上。也许是由于相对从容的心态,洞庭商人从不急吼吼,他们知道,心平才能求长远。

  明代的东西山,有个翁少山,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人称“翁百万”。当时全国流行一句话,“非翁少山布勿衣勿被”,要不用他家的布匹,就不做衣服、被子了,质量硬气得让品牌忠诚度如此之高。

  赫赫有名的席家,清代有个外甥叫金汝鼐,是一名账房先生。当商人们都依据市场价格波动而纷纷提价时,他却始终坚持平价出售,最后当人家资金链都断了,他却依旧笃悠悠。

  一般人做买卖,喜欢掺杂一点便宜货带卖卖,可金汝鼎却“独求其贵良者”,结果反而“人悉趋之”,他又成了赢家——“居物既易售,而其利又数倍”。

  这就是“钻天洞庭”的巧妙之处。有头脑,不随波逐流,善变通,不顽固不化。

  清末,太平天国的铁蹄横扫江南,东西山也难逃兵燹之祸。东西山人立马嗅出了上海的商业味,洋纱洋布、钱庄银行,最赚钱的先机又一次被洞庭商帮抓牢了。而曾经称王称霸,以经营盐业为主的徽商,却因政府的百般勒索而逐渐走上了衰落的下坡路。

  从席正甫这一代算起,席氏祖孙三代加上女婿共14人,几乎垄断了上海各家外商银行的买办要职。十里洋场,曾经的“一天一地”,洞庭商帮与徽商,依旧在暗暗地较量。

  而较量的最终结果,便是上海滩上的一句旧俚语:“徽帮人最狠,见了山上帮,还得忍一忍。”

  洞庭商帮,从不是全国最有名气、最有实力的商人群体,他们在经商上不喜张扬,偏好隐贵,却选择另一种方式来“扎台型”。

  东山王家,不仅出了大富豪王彦祥、王惟贞,更是贾而优则仕,出了光宗耀祖的“山中宰相”王鏊;翁少山,当地人津津乐道的,不是“翁百万”的名号,而是位极人臣的首辅申时行亲笔为他撰文作传;席家花园,更因为曾是康熙驻跸的行宫而声名远播,人人都喜欢站在御码头上遥想当年盛况。

  官与商,权与钱,庙堂与江湖,在中国永远无法轻易割裂开,聪明的洞庭商人深谙其道。汇丰银行买办席正甫,当他穿针引线,让李鸿章以全国盐税为担保,贷得500万银子时,自己不仅拿到了上万两银子的回扣,还成了被赐四品顶戴、赏戴花翎的“红顶买办”。

  如果不从政治角度衡量,单看这笔生意,他的斡旋,四面风光,多头讨喜。以至于后来因为受了点窝囊气,愤而辞职的时候,汇丰总行坚决不同意,不惜换掉他的同僚,使席正甫稳坐买办交椅30年之久,并破例定下席氏子孙世袭的不成文规矩。

  少了狠劲,多了巧劲,兴于离土,落后于不离乡,昔日的特色与所长,到了后来成了洞庭商帮再度兴盛的掣肘。大片的明清古村落,曾是当年繁盛时最好的见证,如今却不可避免地走向消亡。

  但当我们站在这一片烟水迷离的太湖面前,每一个人却怀着同样的感慨,如果能天天对着这片湖光山色,吃着山中的桔枣果栗,谁又舍得背井离乡不回家呢?

  ■明清十大商帮:山西商帮、陕西商帮、山东商帮、福建商帮、徽州商帮、洞庭商帮、潮汕商帮、江右商帮、龙游商帮、宁波商帮。

  ■洞庭商帮:又叫“洞庭帮”、“洞庭山帮”、“山上帮”或“洞庭山人”,是“苏商”的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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