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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一些农具

 芳萱杜若厅 2014-02-19
        一些农具
  
  陈礼贤
  
  在我家的四间瓦房里,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的,除了鸡狗等牲畜,还有大大小小的农具。很多农具跟大家拥挤在一个屋檐下,我们这个家才显得人丁兴旺,才显出日子的殷实和富足。
  
  镰刀
  
  镰刀:收割稻、麦、豆和柴草的小农具,由弯状刀片和木把构成,刀片上有小锯齿。
  我们家通常备有五六把镰刀。割牛草的,割稻麦的,割菜的,各是各。五六把,这是最低限度,不能再少了。坏了或是丢了一把,得赶紧去铁匠铺添制。
  一年之中,镰刀在这样几个季节最为繁忙:一是春夏二季,这时要割草、割麦、割油菜,几乎天天不得空;二为九月十月,这时要秋收,割稻、割豆、割玉米,也是日日繁忙。每到这样的季节,我们手里时时握着镰刀,随时准备要割一割什么。刀把一直被我们的体温暖着,刀刃上温和的光芒一直明亮地闪烁。镰刀越磨越亮,铁的光芒就在村子里流动,银光闪闪。在一些月色很好的晚上,我们曾在屋边一块地里挥刀割麦,在县里读高中的陈述就说,站在旁边看,我们手中握着的仿佛是一弯新月。他这么比方没错,镰刀的形状正是月亮刚出土的样子,弯得很好看,像一个温和的女人笑弯的眉。
  镰刀看起来的确是温和的,可是,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不经意间被它割伤过。我们的手指上有各种各样的伤痕,月牙形的,草叶状的……有一回,我在山上割草,镰刀在我左手大拇指上咬了一口,伤口现在还在,是一片花瓣的样子。
  我们家没有专门存放农具的屋子,所有的农具只是大致归类,有的放在灶房,有的放在堂屋,有的……镰刀,我们有时把它放在窗台上,有时放在屋檐下的石头上,有时干脆将它砍在门口的木柱上……总而言之,图的是方便,用时可以顺手拿到。
  在所有的农具中,镰刀的形体最小,容易被人遗忘。一些镰刀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了。而另一些时候,我们会在某个草丛或者某块田地里,意外地发现一把已经锈迹斑斑、早已失去光芒的镰刀。看它似曾相识的样子,这才隐约记起某个早晨或黄昏,——镰刀好像就是那时丢失的。
  镰刀一旦丢失,就再也不是镰刀了——即使找回来,也只是一块废铁而已,因为它早已失去了光芒。失去了光芒的铁,就什么也不是了。
  除了丢失,我们的镰刀大多是这样消失掉的:在千百次草木的割伐之中,在千百万稻子和小麦的收割之中,镰刀的厚度一天比一天薄了,宽度一天比一天窄了,看起来,就像一个身强体壮的人,在不停的劳作里,一点一点消耗了。镰刀是铁做的,但是我们看到,比铁柔软百倍的稻麦豆草,它们把铁做的镰刀一点一点吃了进去,最终毁灭了一把曾经风光一时的镰刀,使它成了一堆无用的废物。
  一把镰刀的寿命大致是三四年。
  
  锄头
  
  锄头:用于中耕、培土、松土、间苗和除草的农具。有大锄、小锄之分。
  我们带着锄头成天在地里转来转去,挖土,碎土,刨地,平地,挖窝,理沟……将板结的土块打细,将生泥弄成熟土,将瘦土弄成肥泥……在不断翻弄泥土的过程中,庄稼长起来了,开花了,结果了,成熟了。一锄一锄,我们挖出了好收成。
  好日子也是这样一锄一锄挖出来的。
  如果没有锄头,不说获得收成,连跟泥土打交道也不能。在土地上,离开锄头,我们会两手空空。
  在我们村,不管谁家,每个成年人必须手握一把锄头。有时候,锄头要比能使锄头的人还多,比如说,某家有三个劳力,而锄头的数量肯定就是四把或五把。我们家就只父亲和母亲两个劳力,但在很多年里,锄头是四把,其中大锄三把,小锄一把。大锄中又分两种,一是轻巧的,由劳力小的母亲用,栽菜呀,铲草皮呀等等;一是笨重的,由力气大的父亲用,挖地呀,撬石头呀等等。小锄呢,这是专为栽菜、点豆等细活准备的,多数时候由母亲使用,有时,我们兄妹几个也用一用。
  在一些季节里,我们放下别的农具,只使用锄头,比如收获洋芋、红苕时,或者播种小麦、油菜的时候。那时,村里所有的锄头都出动了,很多肩扛锄头的人在田野里行走。锄头不停地在土地上起落,锄页上的光亮不住地在阳光里闪烁,一朵又一朵。
  另一些时候,比如刚下过一场雨,一些山水在野地乱跑,我们挥起锄头把它们引进田里。或者,我们用锄头把某个地方多余的泥土取走,搬到另一些需要泥土的地方……常常有这样的事,一个人出去几年之后又回来,就发现村里有了很大变化,比如,某处原来有一个小山包,现在成了平地,那里的泥土不见了。不用问,是锄头把它们迁走的。而另一处荒地被人开垦出来种上了大豆,不用问,也是锄头把荒凉了百年的土地翻了过来。
  我们不光用锄头播种和收获粮食,还用锄头改变了村里的面貌。
  可以说,锄头在我们手里无所不能。
  在我们村,几岁的孩子就开始使用锄头了。为此,大人专门给我们打制了轻巧的小锄。起初,我们拿着它东挖挖西掘掘,有时候是修补一段被雨水冲毁的路,有时则是恶作剧地挖一个土坑,等着让一个人掉下去摔一个跟头。后来就干点正事,去挖野菜,车前子、野葱、马齿苋、清明菜等等,还去山林里挖百合、地瓜儿等中药,然后去街上卖了买盐……我们从小就学习使用锄头的技能。
  后来,我们长大了,也就使起大锄来。这时,我们手掌里也就有了茧疤。
  茧疤是锄把磨出来的。
  
  风车
  
  风车:木料做成,有扇叶,手摇使其转动生风,用于扬弃粮食中的秕壳和灰尘等杂物。
  这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型农具,是爷爷在世时请王家坝的王木匠做的,已经用了十几年,手柄等处光滑得可以照出人影,木头上到处裂开麻线一样的细缝,但是完好无损。
  通常,我们把风车放在堂屋里。堂屋宽大,有门,可以上锁。要用了,父亲和母亲就把它抬到院坝里,用过了又抬回去放好,把门锁上,——小心外村人来偷走它。
  风车的肚子里有几片扇叶,扇叶转动,一股风吹出来,迎面站着,能把人吹得出不来气。夏天,我们兄弟两个经常站在风口那儿,叫妹妹使劲摇风车的手柄,扇我们一头一脸的风,把衣服吹得鼓起来,凉快。
  但是,大人听见风车响,要赶紧出来呵斥,不让我们乱动。风车扇出来的风是吹粮食的。比如,小麦从禾秆上打下来了,在院坝里堆着,麦粒跟麦壳、灰尘和杂草混在一起,鱼龙混杂。好在有风车,它能替我们区分良莠和好坏。我们把它们一股脑儿倒进车斗,扇叶一转,风声顿起,好坏良莠立见分晓,麦子、灰尘和杂草各归一类,经纬分明。
  新米碾出来,也要在风车里吹一吹,吹糠见米嘛。
  风车替我们验证粮食的真伪。它守在我们家门口,对进入仓库的稻谷、小麦和豆子一一过目。那些企图混进我们生活的,均被拒之门外。
  
  戽斗
  
  戽斗:汲水灌田的旧式农具,竹篾编成,形状略像斗,两边有绳,两人引绳,提斗汲水。
  它的用处,是把低处的水引到高处。比如,两田相邻,上边田里没水,而下边田里蓄水又太多,这时父亲就把戽斗找出来,用它把下边田里的水“拉”到上边田里去。
  之所以要“找出来”,是因为戽斗平时少用,一年里只在栽秧时用几回,其余时候都是束之高阁的。
  戽水是大人的事,我们个头矮、力气小,干不了。戽斗两边有绳,父亲和母亲各牵一条绳子,略略俯身站在田边,仿佛得了口令,两人同时把绳子往外一送,让戽斗在空中荡开去,然后用力一拉,戽斗就像一只大鸟斜着俯冲而下,只听“哗啦”一声,钻进下边的水田里去了;再用力往上拉,戽斗就装了满满一斗水,从田里抖擞而出。那水是活的,在戽斗里快速旋转,旋成一股水柱,跃跃欲试马上就要飞到空中去的样子,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同时把手里的绳子轻轻一顿,戽斗里的水就腾跃而起,散成了一匹白练,绸似的软,却像一个巨大的翅膀在空中飞,飞了一个弯弧,最后落到上面田里去了。
  我们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一匹白练在空中飞跃的时候。田坝里,人们在做各式各样的活,戽水最是好看,它好像是一场游戏,把静止的水弄得飞跃起来,那低处的水就到了高处,好像是它们自己飞去的。
  戽斗是一种简单的农具,对于没有经验的生手来说,却是使它不动的。我们经常看见一些毛头小子使用戽斗,用了一身的蛮劲,却怎么也使不灵,要么甩不起来,要么不往水里钻,只在水面砸出一片乱纷纷的水花,弄得他们很没趣。
  父亲和母亲一般在中午去田里戽水。他们头戴草帽,身子一俯一仰,戽斗在空中起落时,那白练似的水便在空中散开,闪出一片白光。
  
  犁
  
  犁:翻土耕地的农具。由木制的犁体和装在犁身前下方的铧(呈三角形的铁器)等构成。以牛为动力。
  犁是家中较为大宗的农具。是父亲专用的。说是去犁地了,父亲把犁扛在肩上,牵着牛就上坡去。到了地里,用加担把犁和牛连成一体,开始犁地。
  犁地是技术活,犁铧入土的深浅要适度,耕得浅了,日后禾苗的根系扎不深,不行,耕得深了,翻出生土,也不行。这深浅到底是多少,我们没犁过地的人是不明白的,只是父亲了然在胸。
  耕地也是体力活,一会要压着犁,一会又要提着犁,随时调整,不断变化,这是颇费力气的。一犁耕出头,要把犁从土里提起来,转身,又往回耕。这提犁的动作要利索干净,不然容易把犁拉坏。
  父亲犁了几十年地,把地里的土弄成这样又弄成那样,好像土都跟他混熟了。犁地时,牛在前面拉犁,他在后面跟着,一手扶犁,一手持木条,口里“呃呃呃”地吆喝。父亲犁地的技术当然是很熟练的了,他根据自己的感觉,随意调整犁的姿势。他随时摇动着犁身,使犁铧在泥土中保持松弛的状态。他驾着犁在田里来回翻耕,犁下的泥土有如波浪,翻卷着,闪着黑油油的光。
  有时候,牛的脾气暴躁,或者是刚刚长大,从未犁过地,才在地里走了几个来回就受不住,拖着犁就往外跑,叫也叫不住,一路把犁在地上拖得磕磕碰碰地响,遇上土楞坎,犁铧的尖部一下扎进土里去,牛还没停止奔跑,哗啦一声,犁散架了。这样的事父亲遇过两三回,他气得把牛关起来,准备好好收拾一顿,最终也只是吓唬一下了事。打牛,他是舍不得的。
  新犁很快做了出来。不过,与旧犁相比,父亲还是喜欢用旧的,因为新犁还没用熟,脾气没摸透,用起来不那么顺手。
  一把犁一般能用三四年。也有只用了一两年的,甚至,用第一次时就坏了的也有。
  
  耙
  
  耙:用于碎土、平地的农具。由一长方形木架、弯形手柄和耙齿构成。其用处是把翻耕过来的大土块捣碎弄平。耙齿有铁的,也有木的,长五寸左右。
  这也是父亲专用的。通常备有两把,替换着使。
  秋播时,土地刚翻耕过来,有一些大的土块要碎,但事情多忙不过来,就用耙在地里过它一遍,土块都就碎了。
  一块地,连续耕种几年,你就会发现这样的事,有些地方土薄了,而另一些地方的土又堆积得太多。原来有很多泥土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在年复一年的耕种里,它们悄悄跑了。有的从这头跑到那头,有的从田边跑到傍岩。当然要赶回来才好。也是用耙赶,赶几遍,泥土又都回到原来的地方,土壤的厚薄就一致了。
  用耙最多的,是在五月收水栽秧的时节。水田耕过了,要平整一下才能插秧,这叫平田。牛拉着耙在田里来来回回走,也有碎土的作用。
  父亲赶泥,我们有时正在不远处割草,就站在那里看,只见他一会儿让牛拉着空耙走,一会儿将一只脚踩在耙上,另一脚空悬着,把整个身子的力压在耙上,让耙齿咬进泥里。牛是黄牯牛,很有力气,拉着一耙泥和一个人,跑得飞快。父亲仿佛坐在船上,在水面滑行。
  收工时,父亲把耙上的泥洗干净,扛在肩上往家里走。此时天色已晚,他走得急,耙上还带着水,洒了一路。
  
  背篼
  
  背篼:背在背上运送东西的篼。由竹片、竹条和篾丝编成。
  我们总在不停地做着这样的事:把外面的东西背回家,把家里的东西背出去。
  我们把牛粪背到田里育种,回家的时候,又从山上背回一捆柴,或者从地里背回一袋玉米。把豆子和大米背到街上出售之后,我们又从街上背回一口锅、一匹布、一头猪或别的什么……
  有的东西进来,有的东西出去。每天如此,每年如此,我们这个家就渐渐殷实和富足起来了。
  我们运送东西的工具主要是背篼。
  没有背篼,外面的柴草和布匹进不了家门。有一次,我们偷偷跑到别人山里砍柴,结果被主人发现了,人家也不说什么,只是收走我们的背篼。没有背篼,我们只得把人家的柴丢在那里,空手而归。
  没有背篼,家里的牛粪也跑不到田里去,豆子和大米也上不了街。
  所以,父亲就编了很多背篼,大的小的,满屋放着。大人用的,孩子用的,各不一样;割草的,砍柴的,背米的,背麦的,也是各不相同。背篼多得屋里放不下,牛圈边、阶沿下、堂屋里也放着些。
  我们屋后那一片竹林,主要是给父亲提供编背篼的材料。一有空闲,比如雨天,父亲就坐在屋檐下破竹,划篾,编背篼。
  拿父亲的话说,我们这个家还有吃有穿,日子还算富足,就是因为背篼多。背篼替我们背运的东西多。背篼为我们这个家立了大功。
  我们当然是善待它们的。晚上睡觉之前,我们——有时是父亲,有时是母亲,有时是我或弟弟——我们总要到院坝里走一走,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收进屋。很多时候,我们是把某个遗忘在外面的背篼带进屋去。
  背篼不宜日晒,不宜雨淋,也不宜夜露。这个我们一直记着。
  
  连枷
  
  连枷:一种手工脱粒农具。由手柄和敲板构成。敲板,由葛藤或竹篾将一组平行排列的竹条或木条(一般是四至五根,三尺长)编织而成。操作者持柄使敲杆绕短轴旋转,敲击铺在地面上的作物穗荚,使籽粒脱落。
  黄豆收回来,在院坝里铺着晒,晒好了,母亲就顶着太阳,拿连枷到院坝里“打黄豆”。她把连枷使得飞舞不停,将豆荚里的黄豆全都拍了出来,满地乱滚。
  油菜和小麦收回来了,又在院坝里晒,母亲又把连枷使得飞舞不停,把豆荚里的菜米和麦穗里的麦粒都赶出来。
  有时候,眼见着天上起了厚厚的乌云,马上要下雨,隔壁二娘和张婶见母亲一个人在院坝里忙,就丢下自家的活,拿着连枷赶来帮我们打油菜。她们三人站成一排,一齐动作,三把连枷就一齐飞舞,呼——,把空气飞得响起来,啪——,落下地时,把豆荚敲开,震得一粒一粒的菜米四下乱跳。这时候,远处的人就听见轻雷似的声音一阵接一阵。
  连枷是简单的农具,大人可以使得飞舞不停,却不听我们的使唤,在空中就有些打绞,落地时又总是一头栽倒,啥也打不中。大人怕我们栽坏了它,就高高地挂在梁柱上,我们想拿又够不上。
  
  扁担
  
  扁担:放在肩上挑东西的工具,扁而长,用竹子或有韧性的木料制成。
  扁担在我们肩上一上一下地闪悠,还嘎嘎嘎地轻响,是欢快的声音。
  扁担是最轻巧的农具,线条简洁而优美,是略略有点弯弧的“一”字。
  我们用扁担挑水,担土,担粪。累了,把扁担横在两个木桶上,坐在上面歇气。一闪一闪的,觉得很舒服。
  有人看见狗在麦地里连裆,闹得不像样,找不出什么去教训它们,记起手里有一根扁担,抓起来追过去,抡起来一扫,狗们就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个孩子长到能用扁担了,就意味着他已经成人,他就要挑起生活的担子了。
  一些未成年的,老早就想挑起担子试一试,结果担子刚上肩,他的腰就弯下去了。
  嫩竹是不能做扁担的,必得是经了风霜的才行。嫩竹禁不得压,一压就断了。
  是这样的:经过风霜的人和经过风霜的竹,他们合起来才能挑动生活的重量。
  但是,跟人一样,再经事的扁担,生活也能把它磨坏的。生活是很硬的铁。
  一只扁担能用四五年就不错了。
  不过,坏了也没多大关系,父亲会做扁担。我们家的扁担都是他自己做的。我们村里的男人都会做扁担。
  自己要挑的担子,当然是自己做扁担最好。
  
  草帽
  
  草帽:用麦秆编成的帽子,用来遮挡太阳。
  草帽通常在门外的柱子那儿等着我们。也有站在院坝边的树枝上的。白色的草帽,就是白纸那样的白,黄色的草帽,就是麦草黄的那种黄,它们安静而温和地站在我们的院子里,像一群沉静而温婉的女孩,默默地望着我们。
  草帽是最为阴柔的农具。是女性化的。
  草帽总是跟阳光在一起。它们身上阳光的气息很浓。
  一个戴了草帽的人,总要比平时好看。一个女孩戴着草帽在村里走,她要牵动村里所有人的目光。
  有时候,我们站在高处俯视村庄,戴草帽的人就像阳光下行走的蘑菇。
  我们喜爱草帽。就是没事要做,我们也爱戴着草帽在阳光里到处走。
  草帽带来的阴凉就是草帽那么大一片。草帽站在我们头顶之上,把一片阳光截在半空里,不让它落地。
  如果草帽丢失了,我们要到处寻找。有时候,为了寻找一顶草帽,我们要走很多地方,屋后沙地边的香樟树上有没有?堰塘那里呢?莫非在堂屋里?……没找到,父亲生气,乱骂一通,母亲也不高兴,逼着我们兄弟两个再找。最后终于找到了,原来是在灶屋的墙上挂着。
  草帽是从街上买回来的。那时候,买一顶草帽要花两角钱。两角钱买的盐,我们一家人可以吃上十天半月,买火柴的话,差不多可以用上半年了。所以,草帽丢了,我们肯定要把它找回来才行。
  找到丢失的草帽,我们心里真是喜悦,就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一样。
  
  簸箕
  
  簸箕:竹篾编成的器具,圆形。用来簸粮食,扬去谷物中的的糠秕等杂物。
  簸箕是农具中的旧式小姐,不大出门,多数时候只在院坝里现一现身,事情一完,很快又进屋去了。母亲总是把它收在屋里。仿佛它是个不宜出头露面的。
  粗活它是不干的。它干的都是细活,簸粮食,筛米,箩面,有时也把豆子之类的东西摊在里面晒。
  别的农具常常要沾上一些泥、一些草屑,它不,不染一丝尘土的样子,清清爽爽地待在高处的墙上,像个高贵的女子。
  二妹才几个月的时候,母亲就下地忙活去了,把她丢给我。我偷懒,把二妹放在簸箕里面,跟别人跳绳、玩石子去了。她一个下午都在簸箕里爬来爬去,不哭也不闹。她那时正在练习爬行。
  带孩子应该是女孩子的事情。簸箕就是农具中的女子。 2005、5、29
  
  
  通联:636000 四川省巴中市江北新区《巴中日报》社 陈礼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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