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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山,我的煤矿生涯(四)

 杜可的图书 2014-02-26

青龙山,我的煤矿生涯(五)

七十年代初是青龙山煤矿鼎盛的时期,在我们入矿后不久的三月又有一批退伍军人也来到了青龙山煤矿,他们几乎全部来自一个部队,有两百多人,吃饭时排着队,除了没有领章和帽徽,俨然是一支正规军。我所在的四连也分来二十余人,他们也和我们当初一样,对下井有一种恐惧心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班上有个老同志脸有块黑色胎记,就像是梁山好汉青面兽杨志,有几个退伍战士,趁没人的时候跟上他,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问;“老师傅你脸上这块黑记是不是瓦斯爆炸时烧的?”弄的老师傅哭笑不得,面红耳赤地解释道;“这是天生的,别听他们瞎讲。”他们中有的人因为害怕跑回家去了。我们班的分来的三个人,其中王旭堂、王结银两个团员,吴天宝是党员。三月下旬的一天上中班,是他们第一次下井。王旭堂跟着班长下井,另外两个则找了个借口没有上班。王旭堂是个中等身材,体格健壮,忠厚老实的人,因为是工程兵出身,在部队也是打坑道的,对煤矿工作并不恐惧。第一次下井显得很平静,不觉得害怕,波澜不惊的度过了第一关。下班后回到宿舍已是第二天一点了,王结银还没有睡,旁边还有几个同乡战友,他们围住王旭堂,七嘴八舌的询问井下的情况,王旭堂把他在井下的感受和在井下的情况都一一告诉他们,聊了好一会儿才纷纷散去。有的人准备第二天就下井上班了,看来王旭堂的现身说法的作用比连长指导员的大道理还要大一些。第二天上班时班长叫王结银跟我一块儿下井。我那时刚下井才二个多月,班长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顿时觉得自已也是一个老矿工了。王结银是一个面色黝黑的大个子,一进罐笼就紧紧抓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下井后我领着他朝巷道深处走去,由于巷道低矮再加上他身材高大,尽管我不断的提醒他低头弯腰,他那戴着安全帽的脑袋还是在棚梁上撞了好多下。到了采区,我们上小眼去干活,他则在小眼下呆呆的坐了一个班。因为是第一次上班,班长也太不计较。我们也觉得他下井时间长了就好了,第一次下井心情紧张也属正常。不知道他是头被棚梁撞晕了,还是我们满脸的煤尘吓着他了,第三天他就没有上班。当我们下班回到宿舍时他和吴天宝都没有睡,表情很紧张,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就在熄灯后不一会儿,我还没有睡着,就听有人在敲玻璃,嘴里小声的喊起来,起来,快起来!吴天宝与王结银急忙的爬起来拉亮电灯,接着熟练地打起背包。这时我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门口还有好几个背着背包的黑影,明白了,他们要离开煤矿煤矿。,这时王旭堂从床上坐起来说;“别走了,老战友就在这里干吧。”王结银回了一句;“你要干你就干,我是不干,我死也要死回家死。”和吴天宝及门外几个人连夜摸黑走到淳化镇乘车离开煤矿。因为白天走他们怕被煤矿阻拦走不成。后来吴天保还回矿上一次,来转他的党员组织关糸。那时煤矿纪律不严,你若是不想干回家就是,但关系还在矿上,要是在家里呆腻了再回来上班,好象领导也不管,就是没有工资,相当于请事假。旷工几个月寻常事儿,我们班就有一个工友,整整十个月没来上班。回到矿上照样上班。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要是在今天那是肯定不行的。煤矿的工作大多数是重体力活,不需要较高的文化知识和精湛的技术,在这里什么汉语,外语,数理化统统用不上,倒是在学农,学工时学到一点劳动技能在这里能派上用场,(我学工时是挖防空洞)记得我第一次扒渣时,(扒渣就是将爆破后的碎石装车)用的是大号煤锹,装满一锹有30多斤,很费力气。刚装了三十多锹时,就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我探头往矿车里看了看,看看还差多少才能装满,副班长大声说道;“看什么看,还差得远呢!”我只能咬牙继续干,等到将一车装满时,我觉得腰疼得快要断了。扒渣真是一个人见人怕的活计。

还有一个容易受伤的工作就是撬矿车,一辆满载的矿车有一吨多重。要时矿车脱轨,就要用撬杠将它抬上轨道,要几个人合力才能奏效。要是配合不好,很容易造成腰扭伤。我那时岁数小没经验,力气也没有师傅们那么大,每次抬车都是使尽全力,抬车没几次就将腰扭伤了,那时我才刚满16岁。痛得我是坐不得也走不得。睡觉也只能趴着。从此腰痛就一直陪伴着我。

那时煤矿的安全教育也做得不好,我们入矿后就没有上过安全课,初入矿时,就只听连长讲过安全生产条例,他只是讲井下有瓦斯不能抽烟,不能动火。这些我们早在电影《燎原》里就已经了解了。还有塌方,透水等危险。至于怎么保护自已免遭事故伤害,他一句没说。全凭自已的造化。其他方面的安全知识就要靠自己在实践中摸索。我入矿第一年,我们二营就发生两起死亡事故,第一起事故是在我入矿一个多月后,六连的一个李姓工友在上夜班时遭遇塌方,不幸遇难。他的同班工友,也是我们四中的和我一起入矿的高中学长。也是他第一天下井。目睹这幕惨剧,给他的心理造成很大的阴影。我们四连的这起死亡事故是一个意外,他既不是塌方透水,也不是瓦斯爆炸这类煤矿特有的事故。遇难的赵锡炎是安徽太湖县人,是七一年三月入矿的退伍军人,曾回家一个多月,后因家乡没有合适的工作又回到矿上,在我们四连七班当工人。当年的五月下旬的一个夜班,(具体哪一天记不清了)他那时下井不足半个月,不幸从负50米的运料小眼里坠落到负100米的巷道漏斗里。足足50米的高差,被摔成重伤,后因抢救无效死亡,年龄还不到25岁,他结婚还不到两个月。真是令人惋惜!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故,因为井下处处都有危险,稍不留神就有不测。在井下走路不光要看上面棚梁要不要撞头,也要留意脚下,一米多高的巷道里走路稍不注意,就会撞上棚梁,摔个屁墩儿,这还不要紧,最多撞个轻微脑震荡。而不足两米的巷道中间要是有一个一米见方,深五十米的大洞,掉下去了,摔不死也得是重伤。加上他下井时间不长,没有经过系统的安全教育,又是夜班,人容易犯困,诸多因素综合起来酿成这起悲剧。后来为了防止这类坠落事故的发生,在小眼中间每隔几米加一根小盘,因为要从小眼里要作为运输通道,不能加盖,只能出此下策。

就是加的这几根小盘又造成另一起悲剧。在巷道里推车也会发生事故,我们班在很短的时间就发生三起一模一样的事故,第一起也是后果最严重的一起,714月下旬的一个中班,即将下班,我们将装满煤的矿车从支巷往大巷推。因轨道淹没在泥水里,不知是向左偏还是向右偏,退伍战士王旭堂推着其中一辆矿车走在中间,经过一段下坡道时大家一起松手,让矿车自由滑行,同时大喊;让开,让开。王旭堂就近往巷道一侧一让,身体紧贴着支撑棚腿,没想到轨道也偏向他这一侧,沉重的矿车将他挤圧在矿车和支撑棚腿之间。他惨叫着,声音十分瘆人,我们连忙矿车移开,把瘫倒在泥水中的王旭堂架起送往井口。一路上王旭堂那痛苦的表情着实让人心痛。升井后,救护车紧急将他送往煤矿医院救治。当时他和他的堂兄弟王化堂两人的新婚妻子正同时在连队探亲,住在用芦席搭起的临时棚子里,中间再用芦席分成两间。当夜雷雨交加,狂风大作,那间芦席棚被风吹倒了,王旭堂的妻子在黑暗中伤心的望着被两淋湿的铺盖一筹莫展。我们班的工友一起帮她将床铺搬到连部。这一夜真不知她是如何度过的。她的这种处境,我们也无能为力。天亮后,连里帮助她解决了住宿的问题。王旭堂经医院检查,断了好几根肋骨,应该算是重伤了。那时医院对肋骨骨折治疗没有什么好方法,除了吃药止痛外就是静养。王旭堂在医院住了不长时间又回到班上继续下井当采煤工了。当时工伤的人伤愈后后基本上都不下井了,即使下井,也是做辅助工,伤愈后还做采煤工的据我所知就他一个。可能是经济上的原因。后来在不同的地点,接二连三的又发生两起同样的事故,只不过受伤程度不如王旭堂那样严重。

当年还发生一起事故,受伤者就是和我一起入矿的小贾,小贾受伤那天我正好轮休不在班上,回矿后才知道他受了伤。是被石块砸伤的,我还到煤矿医院去看过他。被诊断为腰椎压缩性骨折,伤愈后就到井上工作去了,我们在矿上经常见面,看不出有什么后遗症,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71年时,我们所在的大井有四个连上班。四连,六连,保障连,还有解放军的工兵十连,毎班下井人数超过150人。上下班时罐笼异常拥挤,。争抢罐笼的事时常发生。因为最先升井与最后升井的相差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先上井的洗完澡,后上井的还没进浴室呢。还是解放军纪律严明,他们从不与矿工们争抢,值得大家学习。我那时从不和大家争上罐笼,就干脆等到最后。省得在井口挨冻。我的中学同班同学苗长伟在五连的五号斜井上班,有一次下班他图省力和其他四个工友扒着装煤的箕斗车上井,箕斗车上井缷完煤后。牵引箕斗车的钢缆就断了。箕斗车沿着30度的井筒直接冲下井底,(这情形就像现在乘电梯上三十层楼,人刚出电梯门。身后的电梯轿厢就掉到了一楼)吓得五人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连长得知后对他们一顿狠批,每人都作旷工处理并扣除休假。小苗等人也接受处理。毕竞是违规理亏。因为他扣除休假不能回家,怕父母担心,托我帮他撒个谎。我休假时到小苗家,对他父母说;“小苗加班不能休假。” 二位老人也相信了。是的,家中有人在井下挖煤,若是到时不回家,亲人会为他的安全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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