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不慢乐 等等灵魂 文：周湘华 安东尼奥尼的《云上的日子》中深深打动我的一个画面：印第安人赶着羊群，朝落日方向走去，他们行走的速度快捷如飞，但走几天，便会停下来，无忧无虑地在悠悠白云下开心跳舞。有过路人好奇问：“你们还在等什么呢？再不上路，日落之前就赶不到目的地了。”印第安人回答，“我们慢下来，是在等待我们的灵魂赶上来！” 当下犹如猛然间受到重物撞击般，竟有一种久违的震撼感！能如此睿智地洞彻浮世红尘，唯有年届八十、并对变幻莫测的人生有深刻哲思的这位天才老人才能做到吧？！ 做一个不慌不忙、有充裕时间感受生命美好时刻的印第安牧羊人，对于那些生活在一个天天与时间赛跑国度中的散淡之人喜欢淡定从容地品尝慢趣、享受慢乐、不喜折腾的我等懒人而言，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啊！ 一直都以为，人生的幸福与快乐从来就无关速度。只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不知不觉便丧失了慢能力，染上了人人誓与时间争先的速度病呢？生活就像在作战，每个人都在为快速实现自己那些满满当当遥不可及的欲望而冲锋陷阵，躯体仿佛只是被名利权等一干成功标签绑架的“肉票”，疲惫之至却又只能无奈地咬牙坚持着依照固有的惯性往前飞奔，谁也不肯停歇下来，唯恐被利益的动车抛弃，唯恐在追赶成功动车的过程中居于落后地位，连累自己的妻子儿女家人过不上优裕的物质生活。 于是兔子在风驰电掣地狂奔，乌龟亦发奋地策马扬鞭，企业在呼喊跨越式发展，各个城市在比拼赶超中狂飙突进。成名要快，一夜都嫌漫长。成才要快，最好十几岁就国际拿大奖。赚钱要快，如果中不上几亿的头彩，最少三十岁结婚前要有车有房。晋升要快，理想是两三年一个台阶，四十岁以前最好升至厅局级。飞机要直上云霄，火车要朝发夕至，大楼要一天盖一层，大桥要几个月建一座。至关重要的岗位，动车司机的培训也要快，十天要学会驾驶世界上最先进、最复杂的高速动车。艺术家创作要快，最来钱的一些画家，恨不能自己变成神笔马良，直接在宣纸上画出可以变现的金山银山，于是创新发明了流水线作业模式，数张宣纸并排铺开，批量生产...... 我们时刻都在刷新着速度纪录。“高速”已成为这个时代的关键词。我们大多数人都如同一架全速运转、永不停歇的工作机器。我们把他国人用来听歌剧、看电影、外出度假观光的时间，统统节约下来用于飞奔，不休息，不喘气，向着一个个赶超的目标狂追下去。我们已如此透支，身心已如此疲惫，我们每人都如此渴望有一个喘息的机会，有一些闲暇的时光领略生命的真趣与美好：例如只是盯着夏夜里浓密草丛中萤火虫那忽明忽暗的舞姿发呆；例如你家阳台上某只偶尔光顾的小鸟起飞前那翅子微张的凝息忽然触动了你的心事；例如大雨过后泥土的芳香，令你嗅到了生命的味道；例如秋叶凋零的某个早上，你油然而生悲春伤秋的感怀。 可是我们却如一辆全速行进的动车，根本无暇顾及生命中这些需要细品慢享的美好，我们只是朝着目标呼啸而去，耳边只有风的声音掠过。 是的，我们跑得太快，甚至不知道灵魂何时被落下了，亦不知道自己与灵魂相隔了多远距离，我们有太多的人不肯停歇下来，学学印第安牧羊人，等待自己的灵魂赶上来。 这些将灵魂抛之脑后不管不顾的人，在我看来却只是一堆欲望的载体而已。没有灵魂作为调度与控制系统，这样的欲望载体如何不会仁心尽失，道德与良知又如何不会时时脱轨？！如果灵魂控制系统没有跟上，那么建立在这种悬空高速之上的发展将会多么脆弱，多么危险。 原本，生命中的许多乐趣都是需要慢慢品尝，细细感悟的。速度太快，便会失去享受真趣应有的轻松与从容。既然人生的终点都一样，何不慢乐，等待灵魂赶上来，一起在悠悠白云下自得其乐地舞蹈？何必那么快，何必大家都那么赶着急着往终点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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