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浑沦忘象倒也不难,惟一觉之后,立地护持,毫无别念,此为难也。 倘不知虚而无朕即是大而能容,或加一意,参一见,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不可掺杂作为于其间。 心果清净,真阳自生,一切升降运行顺其自然为要。【24】 道本无物,修原无为。忽见真炁冲冲,元神跃跃,不知此是炁机自然运动,却死死执著这个消息长存不放,因之惹动后天凡息不能平静,扰乱先天元神无以主持。【1-12】 炁机蓬勃上载,油然下降,是皆天道之自然,非人力所可致也。 人身中原有阴阳坎离,乾坤辟合,日月水火,升降进退之机,犹天之运行皆自然而然,无须人为之推迁。但只一正元神,使之不知不觉,无思无虑,那清空一炁浩浩荡荡,自然一呼一吸,上下往来,如乾坤之辟合,日月之往来,水火之升降,阴阳之否泰进退,如此而已。要之,动静升降皆属自然之道,惟顺其自然之运用可矣。 人能清静无为,纯是先天一炁,道何难成? 若搬运有为,全是后天用事,便堕旁门。学者曰:采药炼丹,进火退符,安得无为? ——须知,因其升而升之,非先有心于升也。随其降而降之,非先有心于降也。即至采取不穷,烹练多端,亦是纯任自然,并无半点造作,虽有为也,而仍属无为矣。彼徒咽津服气者,乌足以得丹而成道哉! ———德惟一,二三则昏。 人能以无极立其体,元神端其用,即是古云“采大药于不动之中,行火候于无为之内。”自此一得永得。 浑诸于穆,还于太空,无知无觉,入于混忘之天。忽然一觉而动,从无知而有知,自无觉而有觉,此即无中生有、鸿濛一判、太极开基。从此,阳升阴降,而人物之生于此始。 学者悟得此旨,于混沌时,一切混化。于开辟时,以入(混)化之元神发为一点真意,主宰此往来升降、阴阳开辟之机,自然身心内外如天地之清升于上、浊降于下,而天清地宁,人物发育无疆。若明觉心一起,先天元炁即为后天阴识所遮,又隐而不见。 此可见,恍惚而得之,即当恍惚而待之,方不将神炁打成两段。神炁既已混合,河车运动上下往来,庶无处不是太和元炁。有此元炁,即是真阳。 真阳者何?即神依气而凝,气恋神而住,两两(混合)而不分者也。 若行功时不知深入混沌,“恍惚里相逢,杳冥中有变”,而惟喜清静光明之至,则神气不交,中无玄黄至宝。若后天先天不并为一,即水火不交,金木不并,安有四象会中宫而结为完完全全之真身耶? 学者务从混沌中,和合四象,荟萃五行,常存混沌之机,但有了照之神足矣。 学者总要于阳之未生,恍惚以待之。于阳之既产,恍惚以迎之。于阳之归炉入鼎,恍惚以保之养之,绝不起大明觉心,则无时无处而不得大道归源,有知若无知,有觉若无觉,纯任自然。况下手之初,可不恍恍惚惚,死人心以生道心乎? 真阳自不识不知、无思无虑而来,我将何以养之?不必他求,前以杳冥而得之,仍以杳冥而守之,以还我不识不知、无思无虑之天而已。 惟能虚之极,阳乃从中而生。我即以真意采取之、烹练之,沐浴温养之。 学者于五行混合为一炁之时,必以元神为之主宰,则道炁常凝而金丹可练。只怕不肯静定。只要一个元神常常了照,以保其固有之天,即修道,即炼丹矣。 修道成真,只是此一,无有二也。须有一心,无二念,方是守一之道,到得自然,人我皆忘,即得一矣。【39】 真药发生,必要真一元神以为之招,即前示玄关一窍开,元神发象,可为大药之主宰。故古云:以灵觉为炼丹之主,以冲和为大药之用。 学者修养之要,始也自无而有,从静笃中练出微阳来。继也从有而无,从蓬勃复归于恬淡。其卒也,又自无而有,混混沌沌,人我俱忘。久之,自练出阳神。 ——可见,有有无无,原回环不已,迭运不穷。 ——人第知一阳来复乃道之动机,而不知返本还源,有象者仍归无象。盖有象者道之迹,无象者道之真也。 知此,则修炼不患无基矣。 进火退符,搬运河车,有做有为,总贵谦和柔顺,以整以暇,勿忘勿助,有要归无,无又生有,至有无不立,方合天然道体,此即得其一而万事毕,吾道一以贯之之旨。【70】 古云:“虚之极,无之极,忽然洞见本原,而仍以虚无养之。”不起一念,不参一见,浑如无知愚人,打不知疼,骂不知恨,才算有道高人。一归混沌之天,全空人我之见,才算无极之体。及其一感而动,无物不了了目前,尽在我包涵之内,才见无极而太极之用。切不可以为乐,须一切放下,八识浑忘,才完成得一个太极之理。苟于此有分别心,爱憎相,不惟于道添一魔障。须一得之时毫不动念,与太虚同体,天然自然。 总之,丹道千言万语,不过神气二字。始而神与气离,我即以神调气,以气凝神,终则神气融化于虚空,结成一团大如黍米之珠,悬于四大五行不著之处,一片虚无景象,是即“打破太虚空,独立法王身”是也。而其功总不外性情二字,始而以性合情,继则以情归性,到性情合一,现出本来法身,即返本还源,复我生身受炁之初是。 然还未到无上上乘之妙境。 人未生之初,一点灵光浑然藏于太虚,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此时又有何性,又有何情?以此思之,连性情二字都是有形有质,只算得后天中之先天,以其犹有依傍也。 (后天为情,子气也。先天为性,母炁也。此句摘自【20】) 到此绝顶一步,不著于有性,亦不著于无情,连性情之有无亦且不立,此即跳出性情,独练一点虚无元炁,所谓空空忘忘。其实忘无所忘,空无所空,还于太虚。连天地都不为我作用,是即可以化子生孙,现出百千亿万法身,变化无穷矣。 若只不离一个虚无,还是二乘,连此虚无亦无,所以神妙莫测也。 此金丹始终之功法,诸子体之慎之。 ——丹经印证—— 李涵虚:练来复之心,前此氤氤氲氲,打成一片,重阴之下,一阳来复,是名“天地之心”,即是玄关一窍。 此刻精炁神都在先天,鸿濛初判,并不分真精真炁真神,即此是真精真炁真神。若能一心不动,便可当下采取运行。无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美景现前,手足无措。心一动而落在后天,遂分为后天精、气、神矣。 陈撄宁:在无意中下元忽浑然氤氲,是欲入混沌之象。当随其混沌而混沌之,使其浑浑默默而入于无知无觉之境。久之,静中萌动,自有无状之状、无象之象,一阳来复之兆。此时,既不必用心着意,亦不必固令无意,妙在有意无意之间,听其自然,顺风以行即可。不必急急求其直透上达。 又海印子《玄谈集》中主张在做功夫时,若遇身体有何变化,或有不舒适感觉发生,可急心息相依在外面虚空之中,余亦认为此法甚妥善,盖即古人“真空练形法”之遗意。 田诚阳:修真过程之中,一切炁的变化,都要求对境无心,不假人为,方合先天。如夹杂后天意想,谓之练意不净,功夫难以达到高层次。 静功做到相当的程度,身体内有炁冲动,此时身体应当仍然静坐不动,让内炁自己发动,只要用微微的意思观照之,注意不为所动,不可全忘,“勿忘勿助,”切记不要用意念去帮助之、引导之,听候真炁自然发动、自然运行、自然收敛、自然停止。回复平常状态之后,再静坐二三十分钟,然后收功即可。 真炁发动,在半路上尚未停止的时候,切不可用自己的后天意识做主,停止其运行。 睡卧炁动,真炁之发生,乃自先天混沌而来,不识不知,静极生动,乃在不动状态之下产生,睡卧炁动,亦应当保持原有姿势不动,千万不可起身打坐。倘若改变姿势,其炁必散,再无动机,无处可觅。此乃经验之谈,亦非深入此境界而不可知,关系甚大。有人妄谈睡中炁动,应当马上起身打坐,乃是未经真修实证,仅凭想当然而言,犹如痴人说梦,误导于人,怎能轻信!(可怜害了无数学人!) 阳炁发动,一意清纯,自会上升。此时以“勿忘勿助,若存若亡”之诀,顺应此炁自然动静,则真炁自回,而无须搬弄后天有为采取功夫。若然一念转浊,其炁骤变,讯即下行。清浊之判,就在一念之间,成毁立见,如影随形。所谓“一念之间,天堂地狱。”阳炁发生,化清化浊,全系一念。人心动处,道心斯灭。 问:修炼清静功夫,先天一炁发动之时,能不能加上意念引导之法,以便推动先天一炁? 先天和后天,清静和意念,完全是背道而驰的概念。 先天是一念不生,万虑皆空的境界。后天是有心有念的境界。 道家修炼主于清静,反对运用意念。先天一炁发动之时,是在无形无象,不识不知的清静境界,有出神入化、了脱生死的大造化。意念引导运气,这个气是后天之气或意念假想之气,均属后天,只能帮助疏通血脉,强身祛病。做得不好,还能添病。 如果先天一炁发动之时,以意念去引导推动之,则无异于纯净之水投以脏物,不惟变污,而且有害。先天一炁发生,本属自然而然,不可夹杂丝毫后天浊念,否则破坏先天,大道难成。 有些学道之人,以为练精就是练后天男子精液,在精液产生欲射精而未射出之时,将其死拉活拽,硬扯回体内,加以所谓意念,试图练成真炁。岂不知此精液乃是后天有形之物,无论你用什么火力妙诀,已不可能“练精化炁。” 不去修炼先天元神,用意念,求有形,仅仅搬弄后天精气,做有作有为的功夫。 心中无念曰静,静极必动,动极复静。动后之静曰定。故静与定有层次之差别。入静之后,心中忽生一觉,此动也。随后万籁俱寂,又入静地,此定也。再如静极之时,真炁发动,炁动之后,归入混沌,此又为定。静者有可动之机,定则无动静之分。静定互变,定中亦有层次递进之深化。 窍原无形,炁机发动之时,方显其形。炁动之时,识神全泯,身心皆定,方为真动。全赖平时对境无心之功,方能做到。 先天真炁发动,必到达先天境界而后可。才是元神主事,身心无主炁是主,“神”行而非我“心”行。“他为主我为宾”一念之差,天堂地狱。 观察天地变化,乃悟我身氤氲之时,正是天地相合之机,方才领悟何为“天人合一”。天地相合之机,乃是天地之炁相交之时,亦为人身氤氲之时,这便是“天人合一”之内景,《阴符经》谓之“天人合发”。 每当天人合一之景出现,皆是天地之阳炁发生之时,亦是人身之阳炁发生之时,即我“活子时”出现之时。天地之活子时与我身之活子时同步发生,故云“天人合发”。天地阳生之活子时,与我人身阳生之活子时,二者“阴符,”天人合一之道得矣。其往来不定,不在人为,自然而然。 此天人合发之活子时,非彼阳物阴茎立举之活子时。由此可以分为“先天活子时”“后天活子时”。 此天人合发之活子时,张三丰祖师又称为“一身内外阴阳之真消息”,内阴阳者心肾也,外阴阳者天地也,旁门左道诬指外阴阳为男女,借以大行男女交媾之事,较之后天活子时,又下而下之,何其谬也! 惟此天人合一之道机,历代祖师秘而不宣。陈翠虚云:“都缘简易妙天机,散在丹书不肯泄。”藏诸丹经,隐喻颇多。或曰:玄关一窍,先天一炁,玄牝之门,真橐龠,真炉鼎,氤氲,阖辟,无中生有,灵药,怀胎,外天机,夫妇配合,大药,·····种种不一,迷者自迷,悟者自悟。 体内炁动之时,唯有顺其自然,外面保持原有姿势不可改变,即使躺着亦不可坐起,静以应之,乃为真应。倘若形体一动,其心必动,破坏先天,其景已失。再求进功,已落后天。 阳炁发动,一意清纯,自会上升。若生一念,其炁转浊骤变,迅即下行。清浊之判,即在一念之间,成毁立见,如影随形。一念之差,天堂地狱。 窍原无形,炁机发动之时,方显其形。 先天“一觉”,是为真道之主宰。扫尽后天识神。 炁动之时,识神全泯,身心皆定,方为真动。全赖平时对境无心之功,方能做到。 阳炁发生,化清化浊,全系一念。 修道要求对境无心,心如止水。入于先天妙境,倘若练意不净,功夫出现内景之时,念头即起,念起扰心,落入后天,其景自失,则必失道。故平时须注意止念定心。 人心动处,道心斯灭。 六
古人谓:“打破虚空为了当。”学者思之,“虚空”二字犹著不得,何物可以添上? 修道,总以虚无为宗,功至于忘,进矣。至于忘忘,已归化境。故学之进与不进,惟视心之忘与不忘。 随觉随修,随修随忘,自有奇效。 一动即觉,一觉即灭,前无所来,后无所去,仍一杳冥光景,还于无极耳。 何谓练虚?即如混沌之际,懵懵懂懂,如愚如痴,无知无觉,即虚也。坐到无人无我,何天何地,即练虚也。学道之要,始而忘人,继而忘我,终而忘法,以至于忘忘之极,乃为究竟。 不著有象,不著无象,元神才得超脱。不然,神有依傍则不脱,神有方所则不超,安能跳出天地阴阳之外,而不为天地阴阳鼓铸?此练虚一著,无思无虑,无作无为,纯乎天然自然之极。 真空不空,妙有不有。始也从无到有,继而从有归无,终则有无不立。此所以由太极而复归浑朴,返本还源之道得矣。 学大道亦无他,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自然,无为而无不为,尽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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