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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堂智愚禅师墨迹(一)

 老樟xy67896789 2014-04-01

(一)生平大略
    在日本的影响力,能与无准师范禅师相比的也许只有虚堂智愚了,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日本的茶书上,有关论及无准的有三十余回,而论及虚堂竟有七十余处之多。虚堂的门下出了一位叫南浦绍明(1235一1308)的日本入宋留学僧,南浦为建长寺第十三世住持,被敕封为“大应国师”,其门下出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大禅者宗峰妙超(1282一1337),被敕封为“大灯国师”,开创了京都大德寺,成为临济宗大德寺派的开山祖师。其弟子关山慧玄(1277一1360),开创了京都妙心寺,成为临济宗妙心寺派的开祖。日本禅宗史将之合称为“应·灯·关”,成为日本临济宗最大、最有影响力的支派。虚堂的七世法孙大德寺的一休宗纯(1394一1481),特别崇拜虚堂,他的弟子为茶道的开祖村田珠光(1423一1502),珠光的弟子武野绍鸥(1502一1555),绍鸥的弟子千家茶道的开祖千利休(1522一1591)皆以虚堂为祖师,尤其是千利休以后的千家茶道的子孙皆随大德寺住持参禅,他们对虚堂的崇仰是相当地虔诚。自然虚堂的墨迹便成为至高无上的墨宝。
    虚堂智愚(1185一1269),号息耕史,明州象山人,俗姓陈氏,母郑氏。十六岁时随同邑普明寺的师蕴法师出家,后依同州雪窦山资圣寺的焕和尚、杭州净慈寺三十世住持中庵皎禅师参禅,后又向润州(今镇江)金山龙游寺的掩室善开 (松源崇岳法嗣)问道。运庵普岩 (1156一1226)禅师从真州(今江苏仪真)天宁寺移锡湖州道场山护圣寺时,虚堂在途中与之邂逅,于是从师参学,后得印可用法.其法脉为密庵咸杰——松源崇岳——云庵普岩——虚堂智愚。得法后,与同门法兄石帆惟衍往江淮、湖湘诸地遍访各山尊宿名钠。又去北禅寺参礼法叔灭翁文礼以及灵隐寺笑翁妙堪等巨哲。南宋理宗的绍定2年(1229)5月朔日,在嘉兴府兴圣寺出世。从虚堂住持兴圣寺开始,后四十年间,又在其它九处名山大刹作住持。即嘉兴府天宁寺、嘉江府显孝寺、庆元府瑞岩开善寺、庆元府万松山延福寺、姿州云黄山宝林寺(双林寺)、明州阿育王山广利寺、杭州北山灵隐寺、南山净慈寺、径山兴圣万寿寺。
    南宋度宗的咸淳5年(1269)10月7日于径山天泽庵圆寂,世寿八十五岁。其会下的得法弟子有无尔可宣、闲极法云、禹溪一了等,日本有建长寺的南浦绍明、巨山志源。另外,还有不少日本留学僧得其熏陶,如京都佛心寺开山无象静照等。
(二)东传墨迹数种
    虚堂智愚的传东墨迹很多,皆被认定为日本国宝级文物或重要文化遗产。本节将精选其各个时期和不同内容和形式的墨迹来进行论述。其包括京都妙心寺和大德寺所藏《自赞顶相》墨迹、早年所作的《虎丘十赫》墨迹、《述怀偈语》(破扎虚堂)墨迹、《景酉至节偈》墨迹、《就明书怀偈》墨迹、《与佛陇无极法兄和尚偈颂二首》墨迹、《送行偈》墨迹、《送僧偈》墨迹、《凌霄》大字墨迹等十幅墨迹进行逐一论述。
(1)京都妙心寺藏和大德寺藏《自赞顶相》
    上文己述,虚堂的法席下有嗣法弟子日本入宋留学僧南浦绍明,绍明的门下有骏足大德寺开山宗峰妙超,妙超门下出了得意弟子关山慧玄开创了妙心寺。因此虚堂的松源派禅,大弘于日本。虚堂作为日本禅宗的祖师,其顶相成为祖师堂内必备的法物。镰仓圆觉寺《佛日庵公物目录》所记录的诸祖顶相三十九幅之中,就有两幅是虚堂的。一幅是其同门法兄弟石帆惟衍题赞,另一幅为无学祖元题赞。本文所论的两幅顶相皆是虚堂亲笔题写的赞语,无疑是传到日本的南宋顶相画。先对妙心寺本进行考论。
    京都妙心寺开山祖师是关山慧玄(1277一1360),日本信州(长野县)人,俗姓高梨,幼小时,因伯父月谷和尚之缘,随虚堂的法嗣、建长寺第十三代住持大应国师南浦绍明出家,僧名慧眼。三十一岁那年,在建长寺里闻得京都紫野大德寺开山大灯国师宗峰妙超乃为当世名副其实的一代宗师,即整束径直西行去访道宗峰,受得甜糙。一日参云门禅师一字“关”公案,豁然大悟,受到宗峰的印可。宗峰即书下“关山”字号墨迹(妙心寺藏,国宝级文物,【图81】)给慧眼(玄),并为之改“慧眼”为“慧玄”,时为日本嘉历4年(1329)5月。后隐居深山八年,以长养圣胎。建武4年(1337)宗峰临终前,花园法皇问宗峰:“和尚迁化后,联向谁问法?”宗峰推举了关山。于是花园法皇殷勤地把他请出,请他在刚开创了正法山妙心寺做开山祖师。从日本临济宗“应·灯·关”的法脉来看,虚堂是关山的曾祖,即虚堂智愚——南浦绍明(大应)——宗峰妙超(大灯)——关山慧玄。因此,这幅南宋传来的虚堂顶相是三代一脉相承的法物。妙心寺这幅顶相【图82】,绢本着色,纵长为106CM,宽为51.5CM,虚堂的赞语曰:
    春山万叠,春水一痕·凛然风彩,何处求真。大方出没兮,全生全煞。丛林徘徘兮,独角一鳞。本立藏主绘老僧陋质请赞。宝祷戊午三月,虚堂雯知愚书于育王明月堂。(朱文方印“虚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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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虚堂的自赞文字中可知,此幅顶相是虚堂的弟子本立藏主于宝祐6年(1258),画了老师的顶相请在明州阿育王寺住持的虚堂题赞,虚堂时为七十四岁。画中虚堂手握黑色的警策,安然盘腿端坐在曲录椅子上,沓台上平放着僧靴一双。前额光秃,留有鬓发,大鼻和领下留着胡须,也许是受儒、释、道三教融合思想的影响,显道人之相。宋元时代的禅宗高僧有很多是蓬发留须,如绍兴年间的牧庵法忠禅师【图83】、宋末元初的高峰原妙禅师【图84一l、84一2】、元初的中峰明本禅师【图85】等,俱现此类相貌,虚堂此幅也是如此。其微微俯视的眼神显得温厚安样,但内含深沉的威严。面部以淡土黄色,胡粉(白粉)勾勒内衣拎,座位的布垫及沓台使用石青渲染,除二十五条袭装祖衣的布条用墨绿色外,海青(僧衣)用折芦法线描,再略施墨晕渲染。整个画面显得朴素庄严,没有任何华奢的装饰。是一幅典型的南宋宁波画家的写实主义传神之作。虚堂的自赞墨迹,写得沉着凝练,虚堂早年学过黄字,但此赞虽在笔墨中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苏黄两家的书法特征,但“春”、“全”、“本”、“藏”等字的擞画,收笔处用笔雄浑,并着意往上方翻笔逆行的书写特点,是虚堂晚年墨迹中特有的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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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京都紫野大德寺里还收藏着一幅虚堂的自赞顶相【图86】,绢本,纵为156.5cm,宽为7lCM。其自赞文字如下:
    绍既明白,语不失宗。手头簸弄金圈栗蓬,大唐国里无人会,又却乘流过东海。绍明知客相从滋久,忽生还乡之兴。绘老僧陋质请赞,时咸淳改元夏六月,奉敕住持大宋净慈虚堂雯智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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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赞文可知,咸淳元年(1265)6月,在南宋杭州南山净慈寺随虚堂参学的日本留学僧南浦绍明,忽归国之念,于是请杭州的画师绘制了虚堂的顶相,请虚堂题赞。时虚堂在净慈寺做方丈,绍明充职知客(即迎送寺院内外的僧众)。到了这年秋天,虚堂移锡径山,绍明随师同往。同年晚秋,有一天绍明在径山有省,遂呈投机偈给虚堂,偈曰:“忽然心境共忘时,大地山河机透脱。法王法身全体现,时人相对不相知。”虚堂闻得此偈,当下向寺众宣告:“这汉参禅大彻了”。据《虚堂录》及其它的资料记载,南浦绍明于咸淳3年(丁卯1267)秋,辞别虚堂,下径山归海东的。临行之际,虚堂赠与绍明一偈:“门庭敲磕细揣摩,路头尽处再经过。明明说与虚堂史,东海儿孙日转多。”此墨迹曾藏于金龙庵,后为加贺藩前田家收藏,可惜在江户年间遭火灾而失传了。但是笔者最近发现一幅墨迹,是虚堂的法嗣弟子无尔可宣为南浦绍明饯行时所书赠的《送别偈》【图87】,而且最后的记年为“咸淳戊辰夏孟下淤”,咸淳戊辰,即咸淳4年(1268),这就说明,南浦绍明虽在一年前的秋天,在径山拜别了虚堂,但未能立即扬帆归国。当时,宋日贸易的出入港口是明州(今宁波)港,从气象、季节风等来分析,秋时值台风季节,启锚渡海是极其危险的。一般多在夏时乘着东南信风东渡为最安全。也许是这样的原由吧,南浦未能马上从宁波出海东归,而暂时在明州郸县金文灵照寺住持的师兄无尔可宣处歇脚,等待明年夏季东行的商船。因此通过这一墨迹,可以证实日本的史传《虚堂录》里的“文永4年(咸淳3年),南浦离净慈,登归国之途”的记载,是错误的。无尔的《送别偈》的诗文墨迹如下:
    南屏明知客访别,复还日本故国,谩以廿十八字钱行。宋勤金文住山可宣。坡璃盏子验同盟,谁向钱唐敢进程。千里同风一句子,明明举似到山城。咸淳戊辰夏孟下瀚书于大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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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有朱文方印“无尔”、朱文小方印“可宣”、但另一朱文小方印的字不能辩清。墨迹中的南屏明知客,即指南浦绍明,无尔昔日在南屏山净慈寺时和南浦同参于虚堂,结盟为法门兄弟。南浦归国前,无宣举玻璃盎盏为之饯行,钱唐(杭州,即修行地)、明州离南浦的日本山城(京都)虽千里而同风,希望绍明能举扬宗风。最后一句的“明明”二字,和虚堂的顶相中的“里既里白”及临别偈的第三句“翌翌说与虚堂史”都是把“绍明”的法讳的“明”字活用到诗偈中去.无尔可宣的生卒年月不详,在虚堂下得法后住持金文灵照寺。但从诗文和其墨迹上来看,应是一位相当出色的禅僧。字里有蔡襄和苏轼两家行楷的韵味,显现出淡雅爽利、清丽静美的气息。此墨迹幅长为59.5CM,宽为26CM。茶道里千家所藏,为日本重要文化遗产。无宣这一墨迹不仅帮助我们纠正了南浦归国年月的一个史实,而且是他唯一的传世书迹,因此是非常值得珍视的一件文物。
    南浦绍明是骏河人(静冈县),十五岁时随建长寺兰溪道隆参禅,1259年(理宗开庆元年)入宋,遍访名山,后师事虚堂,得法后归国,在太宰府(福冈市)崇福寺一住三十年,1305年(日本嘉元3年)移锡京都万寿寺,后往镰仓建长寺,为第十三世。
    让我们再回过来看,1265年夏6月(咸淳元年)的那幅虚堂顶相墨迹。1265年,虚堂在净慈住持时,已是八十一岁的高龄,但从其自赞的墨迹来看,笔力不逊于七年前在阿育王寺的那幅顶相墨迹。写得雄浑刚健、意气风发。顶相的面容从容安详,高高的法被的右边竖着长长的拄杖,手执拂尘,安坐于曲录之上。也是一幅宋代顶相的佳作。由南浦绍明请到日本,最后传给嗣法弟子大德寺开山大灯国师宗峰妙超,用来作为传法印可信物的。
(2)壮年时所书的黄庭坚书风的《虎丘十詠》及其元明禅僧后跋两种
    在很多传东的虚堂墨迹中,唯独此幅《虎丘十詠》墨迹【图88】为虚堂壮年时期所写的诗作,整幅作品在书风上,十足地表现出黄庭坚书法的风貌,可以此来窥见虚堂墨迹的先踪和轨迹,对虚堂墨迹的整体性的研究有着很关键的作用。墨迹为纸本,幅长为63.6C从,宽为24.5CM。现为MoA美术馆所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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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理宗绍定2年(1229),虚堂智愚四十五岁时,以嘉兴府的兴圣寺作为出世道场,初转法轮。在此以前,曾在平江府(苏州)虎丘山云岩寺(禅宗十刹第九位)做过藏主(知藏)之职。此墨迹应是他四十岁前后在虎丘山任职时所作。虎丘自古乃为吴中名胜,虚堂对虎丘十景,吟出七言绝句十首,并以山谷书体写就。姑苏素为文人墨客流连忘返、舞文弄墨的胜地,虚堂作此十泳,以酬诗社同仁,可见壮年时期的虚堂不仅在禅修上,苦心参究,而且在诗词、笔墨上也是下过很大功夫的。且看墨迹全文:
    虎丘十泳奉呈社中龙象,幸笑览。智愚皇恐。
    剑池:石壁千寻势峻峨,下临寒玉浸蟾辉。古今多少凭栏者,亲见干将到底稀。
    生公台:鳞皱瘦石笼寒醉,千古遗踪意转新。纵使天花来坠席,何如缄口过残春。
    花雨亭:昔人曾此谭空有,花雨纷纷绕座寒。堪笑空生无伎俩,不曾开口被人瞒。
    千人坐:苍崖峨处坦然平,万指曾来听此经。若谓生公消息远,一声啼鸟共谁听。
    点失石:大包才剖碍人间,日炙风吹转放顽。见说听经曾肯首,更须来透铁翅关。
    憨憨泉:憨泉一掬清无底,暗与曹溪正脉通。陆羽若教知此味,定应天下水无功。
    试剑石:云骨深埋草莽中,竞传秦主试灵锋。旧痕尚带春苔绿,一够能生堰草风。
    吴王家:海涌通幽一怪深,怪松时作老龙吟。阖间靓面无回互,空向休空山断处。
    白莲池:灵沼天成非禹凿,玉花时向此中开。游人只爱池中底,不觉香风天外来。
    结茹初不为孤峰,祖爱登临眼底空。风淡云收见天末,始知吴在一毫中。小吴轩。
    现在的虎丘山云岩禅寺惜己成了一所无僧的空庙,但作为吴中之胜地,依旧访者如云。“剑池”、“生公台”、“试剑石”等景点依然如故.“憨憨泉”是位在登山路左侧的一口古井,仍旧泉水清冽。生公即姚秦时代的三藏法师鸿摩罗什门下四哲(僧肇、僧睿、道融)之一的道生。道生善于说法,提出万物皆有佛性,有佛性故,皆可成佛。不但是有情众生,就连草木瓦砾,也能成佛。这就是成语“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典故。道生的成佛论,当时难以让人接受。尤其是他所持论的“阐提成佛”,在当时的佛教界掀起了轩然大波,“阐提”是梵语,汉译为“断绝佛性者”或“无佛种者”,即是与佛无缘的众生,在当时所有经论中,都否定了其有成佛的可能性。但不久印度传来的《大般涅梁经》中,讲到了阐提也可成佛。世人乃由衷地佩服道生有先见之明,深信其言真实不妄。据说道生曾在虎丘为万指(千人)说法,说法的高台在虎丘剑池前面的宽平的岩石板的上方,道生辩才无碍,直说得天花乱坠.虚堂借景以发思古之幽情。憨憨泉一诗中的“曹溪”是指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的弘法之地的广东韶州宝林寺。陆羽是唐代的文人,到处寻访名泉煮茶,被后人尊为“茶圣”。憨憨泉虽未被列入天下名泉之名次,但虚堂风趣地说,若是陆羽能知其味道的话,一定会不再顾问其它的泉水了。这里的“味”,非专指此泉的甘美,而是说虎丘佛地特有的“法味”之醇吧。虚堂的诗才也许在当时不算上乘,但他以禅僧独具的意境,直抒胸襟,别具一格。在南宋禅林中,黄庭坚开创的清远峻峭的“江西诗派”是最受青睐的。诗学江西,字法山谷,可以说是当时禅宗丛林的风气。这当然是和黄庭坚亲近过黄龙派禅不无关系,但苏轼比黄庭坚更追慕禅宗。学黄诗多于苏诗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江西诗派”的诗风,是比较适合禅僧的趣味的。诗是这样,字也如此。上己述及,黄字到了南宋,由于上行下效,风靡一世。虚堂的这幅《虎丘十泳》墨迹,完全效法黄庭坚。南宋以后,学黄字的书法家虽说很多,但真正学到精髓的,要算明代的文征明和沈周了。但笔者认为,虚堂此幅黄字书风的墨迹,其品不在文、沈二家之下。笔者下文还要论及虚堂晚年的诸种墨迹,而忠实地反映出对黄庭坚书法流派,也许只有推此幅墨迹了。笔者认为此墨迹,在南宋书法史上,有着很重要的意义。尤其是对苏黄两大家的书法的承袭系谱问题上,是一幅值得一提的好例。虚堂晚岁的墨迹,深受日本珍爱的原因,并不单纯在于其书法上的价值如何,更在于其在宗教精神性上的特有的表现力,及其在禅林、茶家等传承上的意义。这应该说是“禅宗墨迹”所特有的审美内涵之一。
    虚堂此幅《虎丘十詠》墨迹,很早就传到了日本,据记载,最早为九州博多的妙乐寺所收藏。日本元禄13年(1700),该寺在将寺中曾经收藏过的古文书编撰出版了《石城遗宝》一书,其中就将收藏过虚堂的《虎丘十称》墨迹诗文及诸种跋文编入在内。后由九州流出,一度成为德川家的柳营藏品,在日本延宝8年(1680),德川将军将之赐给了部将姬路藩主酒井忠清,同时有名僧泽庵宗彭和尚所书,及和玉室、江月两僧一起落款的批语一幅。现为此墨迹后世传有十跋,兹选其中二跋来进行简明的论述。
①元代灵石如芝的后跋
    灵石如芝(1243一1328)的后跋【图89】,幅长为50.5CM,宽为24CM,跋于元大德8年(1304)。灵石如芝是虚堂的门下高徒之一,和日本的南浦绍明为同窗法兄弟。此跋文用木刻水印的水仙图案的蜡笺纸所写成。从文末“德辰膊初”四字可知是书于大德甲辰腊月之初,即大德8年(1304)的12月初。此年灵石如芝62岁,在台州涌泉寺住持。跋文内容为:
    约翁礼藏主自吴门来,游台雁,携怪山先师和尚处众时虎丘十泳,出以为示,展阅未,既心折涕落。且需下注脚,先师无此语,注脚向什么处下?遂再拜,归之。若过雁山访静翁,‘滇勿出此,恩深怨深,翁必讳见。德辰噶初,如芝拜手。(白文方印‘如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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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上记的跋文来看,灵石如芝在台州时,有一位叫约翁礼藏主的,由吴门(也许是虎丘山的藏司)来访,展虚堂《虎丘十泳》墨迹,欲求如芝题跋。如芝见先师遗墨,不觉涕零,不能下笔。面对墨迹,顶礼拜首。并叮嘱约翁藏主,若去雁山(雁荡山能仁寺)访静翁,千万不要出示此卷。静翁必和他一样,不能平心相对此书。静翁可能也是虚堂的弟子,和如芝是同学。这位约翁藏主自吴游越的目的,一定是为了求得虚堂诸弟子的跋文。如芝虽在文中叙及不堪下笔,但还是应酬写下了上面这段跋文。如芝的字也受黄山谷书风一些影响,写得很是挺拔刚健,甚见功力。此跋文墨迹,为虚堂《虎丘十詠》十跋之一,是一幅被分割开了的断简。在茶书《松屋会记》的天正8年(1580)到11年的茶会记录中,曾七次提及此跋。现为奈良大和文华馆所收藏。除了如芝之外,还有元代高僧东岩净日、闲极法云、云外云抽诸跋传世。于此不一一论述。
②明代滇州(云南省)五华寺雪谷宗戒的跋文
    在日本九州福冈市博物馆内还收藏着题虚堂《虎丘十詠》的另一篇跋文。是明代成化13年(1477)滇城(昆明市)五华寺的住持雪谷宗戒的跋文【图90】,纸本,幅长44CM,宽为29.5CM。雪谷的传记不详,但此跋的重要性在于它记述了虚堂《虎丘十詠》墨迹传去日本的经过。且看跋文内容:
    (起首白文长方印‘白云幽石’)(下有闲章,白文方印‘云松归隐’)拜读虚堂老祖所作虎丘十泳,古今之绝唱也。大元时诸尊宿辈皆羡跋于后,诚法门至宝。日东师恒中立翁、石隐玛翁二师,念先祖遗墨,欲寄归本国,传为盛事耳。今经八九十年,流落于淇,不果所愿。大明成化丁酉,远孙比丘宗戒偶获一睹,方知先辈用心如此,所以古人片言只字莫非金玉,未敢轻弃也。一日,武定公子省斋郭君归金台之便,顺携此卷还京,待日本朝藐僧韶,阔将此卷付之。持归本国妙乐寺,以了先师之愿。敬跋于后卷末以侯。淇城五华六十七岁远孙比丘雪谷宗戒谨识。(白文方印‘雪谷’)(朱文方印‘宗戒’)(朱文方印‘淇五华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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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雪谷和尚此跋中可知,虚堂的《虎丘十泳》是于明成化13年(1477)由九州博多妙乐寺的恒中宗立、石隐宗玛从收藏地的中国滇城(云南昆明)经北京而请回到日本去的。妙乐寺是南浦绍明的法嗣弟子月堂宗规在1316年(日本正和5年)结茅开山。宗规的弟子无我省吾建造吞碧楼,致力于收藏宋元高僧的诗文。并于1348年(日本贞和4年)入元学法,从师于元代高僧见心来复 (1319一1391)、楚石梵琦(1296一1370)、了庵清欲 (1288一1363)、月江正印 (1267一1351?)等人。无我省吾归日后,又建心华室,以荟萃宋元禅僧的墨迹和诗篇。从妙乐寺的《石城遗宝》中就记载有元僧东陵永玛(1285一1365)、日僧惟肖得岩(1360一1437)、龙山德见(1284一1358)、乾峰士昙(1285一1361)、石室善玖(1293一1389)、愚中周及(1322一1409)等名钠的诗文墨迹。作为虚堂远孙的入元留学僧无我省吾而言,对虚堂的诗文墨迹,一定是梦寐以求。但由于《虎丘十詠》墨迹当时不知所在,故不可得。其徒孙恒中、石隐在八九十年后,终在滇城得以觅见。雪谷感其诚,跋文于后,使郭省斋带往京城,让日僧携归博多妙乐寺。文中的“以了先师之愿”之语,也许是指两僧的师祖,即入元学法的无我省吾。明僧云南五华寺的雪谷宗戒此跋,甚得赵孟頫书法笔意,可见赵体在明代的影响之大。
    虚堂的《虎丘十詠诗卷》和诸跋后为九州福冈藩黑田家所有。雪谷的跋文的藏主曾是黑田家的家臣三奈木的藏品,故知诗卷和跋文后被黑田家臣们分割,四散到了各地。
(3)《述怀偈语》和日本茶道
    日本茶道源自禅宗,以千利休为始祖的千家茶道的子孙后代,均效其祖,拜大德寺的住持和尚为师,参究禅宗奥旨。而大德寺尊虚堂为远祖,故使得虚堂的墨迹,在茶道界,一字千金。此幅《述怀偈语》墨迹【图91】,即为一幅名声远播的虚堂墨迹。在日本被称之为“破扎虚堂”,意为被“撕破了的虚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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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传在日本江户初期,此墨迹为京都豪商大文字屋藤五郎所有。此墨迹最初见于茶道书《松屋会记》,是在弘治3年(1557)4月的记事中,即为大文字屋藤五郎主办的茶会中所使用的挂轴。之后,在大文字屋家的子孙后代所举办的重要茶会记录中此墨迹多次出现。到了江户时代的宽永8年(1631),《松屋会记》中详细地记述了此墨迹的装裱及其文字内容等。据《隔莫记》记载,宽永14年(1637),到了大文字屋宗味时,家里的佣人之一叫八兵卫的,因有牢骚,躲藏到书库里,将藏品肆意破坏,此墨迹也被他给撕破了。这便是茶道中将此墨迹唤作“撕破了的虚堂”的来由。其墨迹文字如下:
    世路多峨险,无思不研穷·平生见诸老,今日自成翁。认字眼犹绽,交谭耳尚聋。信天行直道,休问马牛风。日本照禅者欲得数字,怪以述怀赠之。虚堂雯知愚书(朱文小方印“智愚”、朱文长方印“息耕雯”、朱文粗框方印“虚堂”)
    虚堂应日本留学僧照禅者之请,写下了这首五言诗偈墨迹。照禅者是入宋学禅的无象静照。无象静照是当政者北条时赖的近亲,于南宋宝拓元年(1253)入宋,随明州阿育王寺虚堂学法,但最后在同属松源派的石溪心月(掩室善开的法嗣)会下参学得法。与东渡僧大休正念为同门,属虚堂的法侄。于咸淳元年(1265)归东,在镰仓净智寺作为第四代住持入住,后又在京都开创佛心寺,成为日本临济宗法海派的开山祖师。因此可知此墨迹是虚堂在入住径山之前(咸淳元年8月,1265)、亦即七十岁以后在阿育王寺(宝祐4年1256一景定元年1260)、柏岩慧照寺(景定元年1260一4年1263)或杭州净慈寺(景定5年,1264)任住持时期的墨迹。虚堂晚年的墨迹,与上述的壮年时期黄庭坚书风的《虎丘十詠》诗卷墨迹相比较,在书风上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在字里行间还能隐见学过黄字的踪迹,但己形成了他比较强的个性。尤其是在用笔上,刻意在撇画上驱力上翻和在折笔上不加停顿地写成弧形是很突出的写法。如“不”、“研”、“老”、“今”、“天”、“休”、“本”等字的撇画,极力将笔送到,然后往上翻转。如“日”、“风”、“者”、“书”等字的弧线型用笔,是虚堂晚年墨迹的用笔和造型特征。这种用笔特征虽予人以较强的印象,但是以书法的本流来看,很难说是好手笔,不过笔者认为虚堂作为一个禅门巨匠,他的墨迹的表达方式是不同于世间书法家的,他以深奥的禅意和严谨的禅修为根基,独创了他笔锋锐利、挥毫峻迫的书风。日本茶道本着尊崇禅宗精神的宗旨,是将虚堂墨迹与世间所有的书迹(茶人称为“俗笔”者)区别看待的。因此单以书法艺术来衡量禅宗墨迹,在日本书道和茶道的审美观里,是决不容许的。这种“破格”的表现和其宗教哲学内涵,正是日本书道和茶道所推崇的精神境界。此墨迹先为茶人武野绍鸥收藏,后转至京都豪商大文字屋荣清掌中,最后归为云州藩主松平不昧(1751一1818)所有,于昭和13年(1938)松平家将之赠送给帝室博物馆,现继为东京国立博物馆藏品,被指定为国宝级文物,横长为71.5CM,宽为28.5CM。(来源:炎黄中国书法网;收藏:xy6789678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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