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上海的“群租现象”可谓层出不穷。比如一套一两百平米的大户型,由大房东租给二房东,二房东擅自用木板分隔成10多个小房间,再分租出去,每间要住五六个人。非法群租不但令物业品质大打折扣,还给消防、卫生、安全等各方面都带来了严重隐患和威胁。 曾经对“二房东”现象有过深入研究的历史专家吴健熙先生介绍说,其实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孤岛”时期的上海,便已出现了二房东。和当前的群租一样,都是由于房价的畸形上涨,房租与房价未能同步,所以涌现出大批租赁阶层。今天的二房东现象,是一种历史的复归。 1933年到1936年抗战爆发前,上海经济萧条,法租界和公共租界里的房子供大于求,租金低落,还出现了减少或取消顶费、免租数月等促销手段。随着抗战爆发,情形马上变得两样了。尤其是1937年底淞沪战争结束后,日本占领了更多土地,难民在乡间生活困窘,“孤岛”则出现畸形的繁荣,无数难民涌入上海之后无处栖身,二房东就应运而生了。他们向大房东顶来房子之后,做“无界限分割”,继而买空卖空,通过增加顶费、房租以牟取利润。虽然大房东受《房租协议》的约束,不能随意涨价,二房东对三房客却可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一些二房东尚有工作,另一些则完全靠租赁为生,其投机性、寄生性不言自明。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房屋收归国有,二房东自己也成为租户为止。 二房东速写图 据看过《王先生与二房东》、《二房东与三房客》这两部早年国产片的人说,反映的是二房东的暴戾情态。 上海自沦为“孤岛”以来,偷时机、找门径、发抗战财的人几乎占了十之八九,而做二房东也成了发财门径中的一条。借一二千块钱,顶一幢房屋,顷刻之间便成了二房东了。在经济困难的时代,借钱虽不容易,然而借钱做二房东,倒很多人肯借,因为有房屋作证,不怕变成“猫咪放老鼠债”。 一般来说,一幢三层楼的房屋,大房东的月租费大概最多一百元,经过二房东的手转租出去,每间平均下来都超过四十元。假使一幢房屋连大带小有六间,去掉一间自用,每月到手二百元。除掉付给大房东一百元以及其它费用二十元(现在的二房东越做越精乖,水电费用大都另外算,所以二十元其实还不到),月月净到手八十元。假如能连顶两幢、三幢,则每月一二百元不劳而获,别的工作哪比得上?所以也难怪1940年前后,上海人做二房东的生意都是争先恐后地竞争着。 产生二房东现象的原因之一是,战后的上海成为苏浙一带最好的避难所,达官贵族挟巨资、携妻女流亡“孤岛”,导致人口大增,屋少人多,于是二房东高抬租价,中饱私囊。另外,战前本已无形取消的小租费用,战后因为人满为患,大房东就谋求小租之利,而二房东出一些小费,更有大房价可收,“羊毛出在羊身上”,自然愿意来竞争做这个生意了。还有那些不愿回沦陷区、坚持要在上海生活的人,就是房价再高,也只得咬紧牙关住下去。二房东抓住这个弱点,尽可以放心大胆把这个生意一直做下去。因此,二房东生意的兴隆,就不言而喻了。 当时有人评价说,二房东不但是上海的剥削阶层,也是上海的蛀虫阶层,大有损于民财的元气———上海的二房东,一般都是早上日高三尺才起床,抽鸦片、打麻将、狎妓、跳舞,无所不为。看看钱不够花了,他就会借故加价:“开销不来,三房客不加,二房东就活不了。”工薪阶层一个月出三四十块的血汗钱,供二房东恣意挥霍,而做二房东的专耗别人的血汗钱,令社会一般人大损元气。甚至还有些二房东,借寓所贩卖烟土、开妓院、造白粉、制吗啡,饱受时人指责。当年的三房客无不苦苦盼望来一个制裁,来拯救被二房东剥削得苦不堪言的日子。 孤岛二房东的“心机” 在地图上不过火柴头那么大的上海,据非正式统计,约摸有五百万人口。有人说笑话,上海的日用物品,小至引线针洋纱团,大至米食菜蔬,没有一样不值钱,只有“人”,过剩地塞在这个弹丸之地,显得一点也不值钱。 这么多人要解决住的问题,所以许多空地都造了市房;从前荒僻的地方,都变成了新马路;连跑马厅一角也改建成市房数十户。二房东更是别出心裁,叠床架屋,当小客栈一样租借给人,有了二层阁、三层阁的房客不算,阁楼上还要借铺场给人,早出晚归。甚至露台上盖几张马口铁,搭一个棚,也可召租。往往一家石库门,住上七八家,每家六七个人,外加乡下避难出来寄住的,足有五十人左右,其中如果有病人,传染开来实在危险。有一时期法公董局严厉取缔,公告拆阁拆棚,就因为听了救火会的报告,唯恐发生火灾,而且人住得过多,房屋陈腐,也容易出事。 到了1939年,上海住房问题更难解决,不但电线木杆上的房屋召租招贴极难发现,就是旅馆也天天高挂客满牌。当年曾有人谴责说,要推敲上海心计最狠的人,当属二房东。许多生命丧失在了时代的劫运中,“孤岛”的二房东生命没有丧失,财产依然完备,并不自知侥幸,还要百般计较,使自己的生命更愉快,财产更丰富,真是人心不足,更不管他们的笑声背后,是无数流亡者的挣扎与哀号。一间小小的鸽笼式的房间,租金高抬至几十几百倍不说;连阁楼、灶披间乃至天井,也都成了二房东挖空心思赢利的地方。 据1940年的报章记载,虹口与闸北开放的第一天,就有十万人从房价昂贵的租界搬进虹口或闸北去。租界上的房子一时间空了许多,房价也略微下调。住在租界的人们(二房东除外)兴高采烈,满以为这种情形只要持续几天,降低房租就十拿九稳了。谁知虹口、闸北开放不到一周,“拉夫事件”发生了,大批人口迁回租界,于是租界上的房子重新炙手可热起来。 二房东与大房东 在“孤岛”上海,二房东与大房东的较量,从1938年持续到1941年,还远没有结束。 关于住在上海的种种 1938年前后,从内陆到上海避难的同胞源源不绝,“孤岛”上早已人满为患。许多异乡人在寻找住处时,因为不熟悉上海的情况,往往吃亏,即上海人所谓的“洋盘”。所以事先必须慎重考虑,比如离菜场太远,买菜不方便;老虎灶太远,饮水不方便;邻居不爱干净,马路不清洁,容易传染疾病。尤其是大战之后,不能不提防瘟疫爆发。有人会说太不现实,那年头,借得到房子就算万幸了。确实如此,不过还是得根据个人的经济条件,尽可能地讲究一下。 ◎编写/邹谨忆◎图片资料提供/吴健熙 上海住家指南 上海沦为“孤岛”后,住家成为严重的问题,房价的昂贵,出乎人意料之外,总之,在上海住家,必须视自己财力而定,大致情况可分三种:(一)洋房:大部分为外国人及中国大资本家豪商巨贾所租住,但其中也有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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