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穿着『羔羊』皮衣上班,考证诗经《召南·羔羊》是赞美某位贵族的节约
诗经《召南》的第七首的《羔羊》全文如下: 『羔羊之彼,素丝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羔羊之革,素丝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羔羊之缝,素丝五总。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按,周代贵族的服制,可以从《礼记?玉藻》看出:『君衣狐白裘,锦衣以裼之。君之右虎裘,厥左狼裘,士不衣狐白。君子狐青裘豹褎,玄绢衣以裼之。麛裘青豻褎,绞衣以裼之。羔裘豹饰,缁衣以裼之。狐裘,黄衣以裼之。锦衣狐裘,诸侯之服也。犬羊之裘不裼,不文饰也,不裼。』即指出了,国君是穿着白狐皮衣外,再罩上锦衣;诸侯穿着黄色狐皮衣,再罩上锦衣;而低级贵族的『士』只能穿着用狗皮或羊皮的皮衣,而且不能罩上一件外衣了。于是可以知,穿着『羊羔』皮,是最低等的贵族的上朝的服制。所以《白虎通?衣裳》指出了:『天子狐白,诸侯狐黄,大夫苍,士羔裘。』也就十分明白。所以明乎周朝的贵族的服制后,此诗才能得出确释。 而此诗,解得最佳的是明代朱谋玮(1564一1624) 的《诗故》,指出:『南国大夫能节俭也。诸侯狐裘,大夫羔裘,士羊裘,制也。此直羔裘而羊裘,以是知其能俭。服羊裘而委蛇自适,无不足之色,以是知其能节。古者五羊而成一裘,百里大夫五羖见称,即其事矣。紽緎皆五,知其皮之五也。羔裘之直,敌数羊裘,以尚节俭,故宁羊裘。』他指出了,此诗里穿着羔羊皮衣的,是士的服制,但是如今诗中的大夫却是只穿着士的服制,可以看出其这样穿着连下班都怡然自得,不会觉得有损身份,可见是节俭从公的典范,所以诗人作此诗表彰这位南国的大官。 所以如『朱熹《诗集传》:『召南之国化文王之政,在位皆节俭正直,故诗人美衣服有常,而从容自得如此也。』 而清代方玉润(1811-1883)则于《诗经原始》里指出此诗是『美召伯俭而能久也』。因为『观五纯、五緎、五总之言,明是一裘而五缝之矣。夫一裘而五缝之,仍不肯弃,非节俭何。晏子一狐裘三十年,人称俭德,载在《礼经》,其是之谓乎。』于是方氏认为此诗一定是咏赞一位特定的贵族大官,并且指出『吾故谓必有其人在也。其召公之谓欤。其召公之谓欤。诗人所以一在咏之不己也』。则是称赞此一贵族一件外衣缝缝补补五次,补丁之多,还穿在身上从事公务而怡然自得地下班。当然,其释『五纯、五緎、五总』为『一裘而五缝』,是其个人之见,而当然,不少译诗经者的各释『五纯、五緎、五总』,亦自有自圆其说的说法。 如上,不管是朱子或朱谋玮或方玉润,都是赞此一被诗人咏赞的大贵族,是十分节俭,不管是朱谋玮解释成古服制,或方玉润着重在补丁一堆都还穿着上班。而如清代牟庭的《诗切》,则指此诗人是在『刺』这位大贵族在『饩廪』上太过于节俭了,不像个官人的样子了。而指出:『《羔羊》,刺饩廪俭薄也。』但不管是美或刺,都是释成这位贵族的节省了。 而直到近数十年来,则乱译者如高亨《诗经今注》(1980)里,用自我想象,释成『衙门中的官吏都是剥削压迫,凌践残害人民,蟠在人民身上,吸食人民血液以自肥的毒蛇。人民看到他们穿着羔羊皮袄,从衙门里出来,就唱出这首歌,咒骂他们,揭出他们是害人毒蛇的本质』。按,此释之不成立,不只如前述的朱谋玮或方玉润的释己很清楚了,而且像是一个大贵族,依周代封建国野制度下,他上班的地方是在城邦里的公署内,此城邦为周族贵族所聚的地方。而一般被统治的庶人,都是生活在城外的郊甸,从事农事,即《左传》所说的『庶人食力』(平民靠种田为生)。大贵族上下班,他们根本无从见到,能见到这位大贵族上下班的,都是『国人』(生活在城邦里的周民族的各级贵族及食于官的工、商),所以能写出看到此位节约的大贵族上下班的只有『国人』,而能有文笔如此的,只有周封建制度下有知识的贵族而己。 如此一来,近数十年间于此诗都译注的不佳,是因为没有先研究此诗的有关周代封建制度下的服制所致。故要能通此经,其实各方的知识皆应广泛通晓。(刘有恒,取材自《天禄阁曲谈》,台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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