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店

    寒风瑟瑟，落叶婆娑，午后的街上人烟更是稀少，而此时此刻吉祥馄饨店里的小老板老周在离柜台前的桌上悠闲地吃起了自己的午饭，一碗红烧肉、一盘烧青菜、外加一碗类似于烧馄饨的清汤，吃得不亦乐乎。

    老板娘小红还在柜台后方的厨房收拾着，背上还背着用被单严严实实包裹着的熟睡的宝宝，却仍带着卫生口罩利索地擦着锅碗，一副乡下苦涩打工妹的样子，没有半点老板娘之气。 其实她负责厨房的一切事物，早中晚高峰期便负责烧馄饨，高峰期过后便收拾厨房，那之后就是包馄饨了。而老周就单单负责在柜台收银工作，店面一共30平，顾客自己凭订单到厨房口领自己的馄饨。

    "叮叮咚咚"吉祥馄饨店门上的风铃响了，走进一位面色憔悴、身材十分魁梧的大叔。

    老周听到声音立马放下筷子，走到柜台后，虽然没吃饱但他还是很专业的收银员。

    大叔走到柜台前，抬头望着墙上的菜单，思量了很久半天没一句话。

    老周惊讶地顺势看了看墙上的菜单，低头小声嘀咕了句："没问题啊。"最后还是决定抬起头笑容满面地问道"请问您要什么馅儿的馄饨？"

    "嗯？"大叔似乎被他一问才回过神来地样子，"噢，我要一碗荠菜馄饨。谢谢！"

    "不客气，"老周侧过头对后方的厨房大喊了一声，"一碗荠菜！"

    "一碗荠菜！"小红回应道，这是她两自己定的规矩，小红要重复老周的订单才确保没有弄错或者漏下了馄饨，老周无声就表示没问题，有问题才再反应。

    老周在他家独有的订单小卡片上写上简简单单的"1荠"，写完想交给这位客人时却抬头发现他已经转身走到了自己吃饭的桌前，并正打算坐下。老周不由得心里念道："这人怎么回事儿，钱都还没付呢！"看着大叔魁梧的样子，"哎 ，算了算了，反正就他一个客人，想吃霸王餐，门都没有。"自己也走上前去自顾自继续吃起来。

     大叔一直盯着他吃，"为什么，菜单上没有这些菜呢？"

     "这是自己的午饭啊，店里只卖馄饨！"

     "噢，原来是这样。"大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闻着好熟悉！"

     老周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奇葩啊！"但他还是客气地笑了笑，"呵呵。红烧肉嘛味道到哪都一样儿。"

     "一碗荠菜好了！"小红摘掉卫生口罩大喊道。

     "我的荠菜馄饨好了，你不去帮我端过来吗？"大叔好奇地问老周。

     正端着碗喝汤的老周差点喷了一桌，这回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的内心，一副看到奇葩的样子，"这里可不是什么高级饭店啊，老兄，你得自个去那取！"他都懒得用手指，直接用眼神往厨房方向会意了对方。

     "喔喔！是这样啊！"大叔似乎没有在意老板的态度，老老实实地走过柜台，来到厨房领餐口前取馄饨，还对里头弯着腰低头扫地的小红说了声"谢谢！"

    小红错愕得整个人僵硬了，她不敢抬头看，礼貌性地点头示意这是应该的。

    老周在后面直勾勾地盯着他，估算着会不会又有什么奇怪的事儿发生。结果令他失望了。这位客人不紧不慢地回餐桌后开始大口地吃起馄饨。

    小红慌慌张张地带起口罩，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柜台后方低头大口吃着馄饨的客人，瞬间小红的眼睛瞪大了，口罩下的嘴巴也张大了，倒吸一口冷气之后立马转身背对着柜台，手里握着的抹布被她不知不觉蹂躏地滴几点水在地板上。背上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小红极速的转身，此时紧闭眼睛打了个大大哈欠。

    老周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看到小红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对着她得背影大声喊了句，"我吃好了，你快来吃吧！"

    "知道了！"小红弱弱地回答道。

   

    老周两指间的牙签在齿间捣鼓之后，没等到老婆来吃饭，便将目标转向旁边的客人，他开场道："老兄，我看你不像是镇上的人，是不是城里来的啊？"

    "是啊，老板真厉害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从海城过来。"客人惊讶道，说完便接着吃。

    "呵呵，我看人可准的啦，你一定有什么心事吧？老兄！"老周被夸了之后，心里得意地很。

    "嗯，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两个人的。"客人伤感地说道。

    "找人？还两个？这都是谁跟谁啊？你快说说，没准能帮到你？"老周的好奇心被这位客人给吊起来了，一下子真成了熟络的老兄似的。

    "是我的老婆和孩子。"说完低头看着老周的那碗红烧肉。

    "啊？我以为你找那种欠你钱不还的人呢？或者是......走丢了的痴呆老年之类的呢？"老周反应特别大，因为这位客人的回答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客人在听到老周说到"痴呆老年"四个字的时候一下子看着老周，一脸羞愧的神情，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心里没方向了，接着他"噌"地站起来撤离了吉祥馄饨店 。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说话说一半！"老周吃惊地回头看着他走出店，在背后大声地嚷嚷着。回过头来时看到桌上的馄饨汤碗时才想起来"不是，这家伙钱还没付啊！"老周立马站起来跑出去追。"竟然真的想吃霸王餐！"老周咬牙切齿地说道。

    店里的小红一直留心着他们的对话，看到此情此景，她透过小窗口喊了句，"算了吧，老周！"可是老周这个时候哪听得见啊。她只好走出厨房，生怕孩子醒来，她蹑手蹑脚走到口前，透过玻璃门，斜看过去。

    "唉，老兄，你钱还没付啊？想吃霸王餐啊！"老周焦急地喊着。

    客人似乎没听到仍然大步走着，老周只好加快速度赶上去一手搭在他的后肩膀上才止住了对方。对方一回头却是一脸的茫然。"你干嘛？"

    "什么我干嘛，你吃了东西没给钱啊？荠菜馄饨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

    "什么不记得了，果然想吃霸王餐啊 ，你给我过来，你自己过来看看！"老周忍不住拽着客人的手肘往店门口拉，小红看到老周带着客人往回走，立马回到厨房，不知所措，假装收拾着什么。

    "你干什么呀！你这是！"客人嘴上反抗，但是身体心虚地跟着老周回到了店里。

    "叮铃铃"门又一次开了。

    客人看到厨房间的小红的背影，皱了皱眉，"好熟悉啊！"

    "熟悉啊！这就是你刚刚吃的馄饨，汤还热着呢，别跟我说想不起来！"老周气势凶凶地指着桌上地馄饨。

    客人看着桌上的碗，再看了看小红的背影，"噢，想起来了"，说完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乖巧地拿出一张20元递给老周。而厨房里的小红听到客人的话整个脊梁都直了。

    老周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想到一碗10元的馄饨，这人竟然不直接给我10元给我20元话。他突然觉得这个人也许脑子真的有问题，又是一副看奇葩的样子出来了，"你这不是有10元整的嘛，直接给我一张10元就行啦！"他用手指着客人打开的钱包。

    "有吗？"面值大的钱正好将这10元挡住了， 老周忍不住将客人的钱包给换个方向，让客人自己好好看看这10元，"这不是有吗？你这！"客人老老实实从钱包里拿10元的时候，老周盯着钱包里的全家福照片傻了眼，上面有这个客人，还有一名女子和孩子，而照片右下角写了满月两字。而这位女子正是自己去年才娶到的小红，照片中的孩子也就是小红的娃。

    "给"客人把钱递给老周，收起钱包时自己看了看钱包里的照片，"这就是我想找的人。"

    "噢噢。"老周看着厨房里小红的背影，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位客人，"慢走啊，老兄！"

    客人看了看小红的背影，摇了摇头走出了店里，而老周立马怒吼道："小红，你给我出来！"

    小红背上的孩子开始哇哇哭起来。小红不敢直视老周的牛眼，"小红啊，你说说，刚刚那个男的是不是来找你们母女两的！啊？我看到他钱包里照片明明就是你们母女两啊！你不是跟我说孩子他爸生病死了吗？这人都找到这里来了啊！怎么回事啊？"

    小红已经开始抽泣起来，孩子的哭声也越来越响，"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老周，真的你听我说......"小红本想抬头央求老周好好听她说却看到了站在店门口的男子，瞪大了双眼，还是那位客人。

    "叮叮咚咚"门上的风铃再次想起，客人冲进来两手握住小红的肩膀，"阿红，真的是你啊！阿红，我终于找到你了！走，我们一起回家吧！"说完拉着小红的手欲走。

    老周听到"家"这个字眼反应过来，看到他牵着小红的手更是不能接受！上前一把推开男子，"这是我的老婆，这里就是她的家！要走去哪啊？"

    "老板，我刚刚和你说过要找我的老婆和孩子，阿红就是我的老婆，怎么成了你的老婆呢？"

    "那我只能告诉你——你认错人了！"老周气势凶凶地说道。

    "不会的，阿红，你快说呀，我刚刚闻这红烧肉的味道，看着你的背影，还有吃着你最拿手的荠菜馅儿馄饨，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你是我的阿红，我不会认错人的！"

    "哼！"

    "阿南，我们已经离婚了。"老周和客人都屏住气了。

    "小红""阿红"

    "老周，这个人确实是我之前的老公，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而且是他提出离婚的。"

    "怎么可能，阿红！你和孩子是我的全部，我怎么会提出离婚！"阿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忘了吗？是你把签好字的离婚书放在了我的面前，还说让我离开这个城市去别的地方谋生，永远不要让你看到！什么我和孩子是你的全部，如果是的话，你为什么要把孩子丢在超市购物车里，自己跑回家里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呢？"小红红着眼歇斯里底地诉说着。

    "我怎么可能......"阿南的手机这个时候响了，手机显示是他的妹妹打来的，阿南呆呆地接通电话，"喂？"

    "喂？哥，你这是上哪去了啊，医生说你半个月没去复诊了，家里人都急死了，你现在在哪啊？我马上来接你！"

    "我问你个事儿。"

    "哥，你说吧。"电话那头愣了一下。

    "我是不是和你嫂子已经离婚了？"

    老周和小红互相看了一眼，此时老周紧紧握住了小红的手，老周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宝贝小红，但这一年多来相濡以沫，还是有感情的，小红也是知道的，他知道老周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    

    电话那头犹豫了会儿"哥，你和嫂子一年前已经离婚了，因为......你得了青年性痴呆，有一次你甚至不记得是自己的孩子，还把孩子故意留在了超市，后来因为这件事情你才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所以你跟嫂子提出离婚，并借着这件事情说自己不想再看到嫂子和孩子，实际上我知道哥，你是希望她带着孩子去别的城市找个好人家嫁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哽咽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哥，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接——"

    阿南放下手机，转身看着小红和背上的孩子，"两位，对不住了，是我认错人了。"

    "阿南？"小红表示很惊讶。

    "我说你认错人了吧，你还不信！"老周总算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又想着"刚刚不是小红说这人是他的前夫吗？哎，算了算了。"

    "可能因为这里的馄饨太好吃了，我一时激动，那我先告辞了。"说完扭头走了，街上北风呼呼，阿南拿起手机，发现和妹妹的通话还没有断，"喂？"

    "哥？我在，你在哪里？"

    阿南回头看了看街上的路牌，"我在齐贤路上。刚刚见到你——见到一个老朋友了。"

    "嗯，我马上过来接你。"

    吉祥馄饨店里，老周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小红，"刚刚你不是说那人是你的前夫么？你之前又告诉我你的前夫已经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到底？"

    "这样的前夫不是和死了一样吗？"

  

回复 2014年01月22日 2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