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笤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让我们共同漫溯时光,大唐,天宝。 清幽动人的笛声,无边的诱惑,玉蕊琼花,一地洁莹,暗香浮动,满空絮飞。冷艳袭人的梅花,冰晶玉洁,超凡脱俗的梅林,环拥殿宇。 我从不知,这该是怎样的绝色女子,清丽优雅,如水如风,轻启朱唇,便是一曲《梅花落》的恰似天籁。梅枝摇逸,落红无数,朔风逸动,冷艳无双。 我从不知,这该是怎样的倾城佳人,乐声飘渺,倩影移动,舞袖回旋,便是一曲《惊魂舞》的风华绝代。舞姿似雪,衣带如云,凝聚簇动,淡薄扩散,尽敛衽于她回眸一笑的眼波流动中。丽人、倩舞、雪飘、梅香,诱惑着世人的灵魂。 “一枝疏影素,独抗严霜冷;早晚散幽香,香飘十里长。” 浅吟低唱,莺醉乱花。 梅妃,我想,这该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君王一笑,建梅亭,植梅花,大内、大明、兴庆三宫粉黛六院佳丽皆视为尘土,极尽其能,只为博得红颜一笑。 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盛世帝王为之倾倒,宫中女子毕生所求,不过如此。 自古多少君王朝代在美人粲然一笑中灰飞湮灭。周幽王得褒姒,烽火戏诸侯。夫差得西施,馆娃高楼连苑起。汉成帝得赵氏姐妹,昭阳宫极尽奢华。玄宗得梅妃,却独独负了一个痴心女子的心。 宫室奢华,家族兴旺,他能给的,她婉然谢恩,而她真正要的,他却独独给不了。 那一年,撇却巫山下楚云,南宫一夜玉楼春。 那一年,冰肌月貌谁能似?锦绣江天半为君。 玉环入宫,丰腴妩媚,浓烈妖娆,勾摄心魂。全不似她,清绝,影也别,知心唯有月。 士为知己者死,知己者若不可得,士岂能不是士? 女为悦己者容,悦己者若不可遇,美丽仍自美丽。 宇宙中总有亿万种美在生发,在辉灿,在完成,在永恒中镌下他们自己的名字。不管别人知道或不知道,别人承认或不承认。 只是这一切,别问是劫还是缘…… 自此,太液池旁的梅树换成了牡丹,梨园子弟熟习的《惊鸿舞》换成了《霓裳羽衣》。 君爱霓裳曲,吾好舞惊鸿。 贵为牡丹蕊,不容梅花精。 她被迫搬入了上阳东宫,那里,有着另一个名字,冷宫。 我宁愿相信玄宗犹豫过,至少在他下旨之前,想起她清雅绝伦的笑靥,曾有过些许不忍。即便他随后便亲手拟下冰冷的旨文。 寂寞冷清的上阳东宫,只有她一人守着,恨压眉峰,愁损桃面,昔日横波目,今做流泪泉。 展红笺,存心如剪,念当初,何等痴缠。 论深情,藕丝轻断,未秋风,团扇先捐。 恋新欢,日长生厌,寻旧梦,再并香肩。 只如今,翠华不见,待何日,诉相思,泪落君前。 别院中起笙歌因风送听,递一阵笑语到耳分明。她只索坐幽亭梅花伴影,看林烟和初月又作黄昏。算多情只有那春庭月,为愁人照落花,惨惨戚戚。初不信水长流君王薄幸,到今朝才知道别处承恩。 一斛珍珠至上阳,她怕是已心灰意冷,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浅淡而决绝。铺开宣纸,挥毫而就: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湿红绡。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这宫闱本来就不属于她,她只是个空灵娟逸的江南女子。薄衣轻裳,微妆笑掩,柔骨而就,甜而不腻。眸间有三千弱水,眉心有春风百结。她只属于春水碧于 天,画船听雨眠的江南,在小桥流水的国度里,或采莲,或吟诗,或抚琴。无奈命运将她置身于爱牡丹不爱梅花的唐朝,上苍将她错置在污浊混杂的皇宫。她是生错 了时代,来错了地方…… 玉阶生寒,珠泪盈眶,我念我皇,今夜欢歌燕舞,可千万千万,别梦寒。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以清君侧之名政变,叛军攻入禁宫,史称安史之乱。 她还是牵念,牵念她的陛下,痴痴的不肯释怀。若是再舞一曲《惊鸿》,怕是已没当年的风华绝代,一个失去爱的女子,鸿雁在空亦难以惊艳。若是再吹一曲《梅花落》,怕是已不复当年的悠扬清越,笛声里恐怕只有满满的心碎。 他眼中,只有《霓裳羽衣曲》… 她在无声的哭泣,冰冷的泪水滑落脸颊,滴在梅花枝干上,寒风吹来,三尺白绫黯然飘动,连泪痕也被吹干了。 她本是这样一个空灵的如水似风的女子,含笑中,便也随风而去了,洪荒岁月,再也不见其踪迹。《萧》《兰》《梨园》《梅花》《凤笛》《玻杯》《剪刀》《绮窗》共八篇,烧之殆尽,从此失传于世。 素艳羞妆额,红膏妒雪肤。宁临白绫死,不受赤眉污。 如果有来世,我想,她只愿做一棵梅树,生长在三生河畔,默默伫立,看尽人间风月,摆渡过客的孤独。 前尘往事不可追,一寸相思一层灰。来世化作采莲人,与君相逢横塘水。 他回来了,却已不是雄才大略、君临天下的帝王,而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人们都叫他,太上皇。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大明宫变成一个装满回忆的容器,一不小心就碰掉了太多悲伤。梅花依旧轰轰烈烈地绽放,而故人早已不在。她二十年宫中生涯,他给了她十年专宠,十年冷落。如今已分不清是爱是恨,寂寞林苑,只剩他一人的苍老。 伊人惊鸿耳边犹响,残霞枯梗添万种凄凉。可叹我堂堂天子九州共仰,梅亭宴缠绵意令人怎忘?若早知宛转蛾眉马嵬命丧,悔不该将梅妃抛弃一旁。到今朝遍京城踪迹难访,只落得对旧景遗恨茫茫。 任西风吹去,吹不浅泪盈盈。叹春去春来,春暖春寒,春雨春情,都憔悴一生情。几番回眸,几番相逢,几番魂梦与君同。自是多情,自是薄情,自是双双一笑中。念采萍此行,但如风如雨,如梦如醒,如醉如惊。 江上萍,君自采。亭边梅,为谁开? 梅落犹有牡丹在,惊鸿不复照影来。 一斛珍珠伤离别,一阕琉璃君恩绝。 一楼霜雪词赋写,一朝风月容颜谢。 邀风、邀雪、邀月,它开着,梅妃,谢尽了牡丹,闹罢了笠歌,那场爆发于盛世烟火中的天宝悲剧终是被湮没在时光的尘埃里,唯有梅花,将天恒地久地开着。 今岁,我亦植满城梅,予你天安. 本文中的女主角,怕是很多读者都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梅妃,江采萍,在那尤爱牡丹的盛唐,唯独她如梅花般傲然绽放。冬日的精灵,才气傲人,也曾博得唐 玄宗的万千宠爱,只是随着贵妃玉环入宫,这份说不上是爱的情意便也淡了,直至被打入上阳宫。“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是很著名的诗句,真真切 切表现了这位独居冷宫的女子的烈性和傲然。安史之乱,唐玄宗携杨玉环避难,回宫时,梅妃在叛军洗劫过的萧索皇宫中已不知所踪。有人说,她是自尽以保全名 节,另一种说法,是她逃出皇宫避世了,而小编,更愿意相信前者。江采萍,或许真的只是一位来人间历劫的梅花精,过了此次情劫,方可飞升成仙。 本文转自宁将夜缺博客,更多美文、散文请前往欣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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