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县钟腾村土楼群与“榜眼府”——兼论福建土楼的特殊类型“雨伞楼”,及清代福建武科鼎甲略要黄绍坚 福建漳州平和县霞寨镇钟腾村“榜眼府” 福建漳州平和县霞寨镇钟腾村土楼“朝阳楼”(左)和“永平楼”(右) 钟腾村现存最古老的土楼——“永平楼” 福建漳州平和县霞寨镇钟腾村,位于平和县境内中北部,属于博平岭山脉南段的中低山地[1],距离平和县城小溪镇约25公里,与明、清、民国时期平和县城九峰镇[2],也有约25公里距离。据《平和县志》记载,钟腾村原名铜场、铜陵[3]。距今一亿多年前,这一带曾发生过强烈的火山爆发,伴随着岩浆浸入[4],这里形成了储量丰富的铜钼矿[5]。宋代时,这里已是开采铜矿的矿场[6]。明代隆庆年间(公元1567~1572年),太监周觉臣又在这里督采铜矿,但是并无收获[7]。清代乾隆年间(公元1736-1795年),这里生产“信灼牌”条丝(水烟)销往外地[8]。可见,钟腾村一带,历史上属于比较富裕的区域。山高林密,经济又较富裕,不免有安全之忧。清代康熙五十八年(公元1719年)修撰的《平和县志》[9]中说:“环山而处,伏莽多虞,居民非土堡无以防卫,故土堡之多,不可胜记。”当年所称“土堡”,今天我们大多称之为“土楼”。据该书记载,清代康熙年间,仅今天钟腾村周围一带,就有“大坪堡”20余座(以黄姓为主所建,在今霞寨镇西安村[10])、“小坪堡”(卢姓所建,在今霞寨镇团结村[11])、“塘北堡”(陈姓所建,在今霞寨镇群英村[12])、“霞寨堡”(周姓所建,在今霞寨镇群英村[13])、“温厝堡”(温姓所建,在今霞寨镇彭林村[14])、“严岭堡”(庄姓所建,在今霞寨镇岩岭村[15])、“黄庄堡”(黄姓所建,在今霞寨镇黄庄村[16])、“高山堡”(杂姓共建,在今霞寨镇高山村[17])和“铜场堡”(杂姓共建,在今霞寨镇钟腾村)等[18]。其中,“大坪堡”中的“西爽楼”,为四角抹圆的方形三层单元式土楼,建于清代康熙十八年(公元1679年),如今还在。福建土楼研究专家黄汉民先生称:“西爽楼是单元式方楼的典型……由65个独门独户的小单元围合……其内院中整齐地排列着六组两进的祠堂”[19]。六组祠堂居楼中,可见,“西爽楼”还保留着由土寨、土堡向土楼过渡时的部分原始形态,弥足珍贵(请参见拙文《亦寨亦堡“日新楼”——华安上坪“万历三楼”(上)》[20])。可惜我去看时,“西爽楼”损毁严重,只有楼内祖祠“圆峰堂”翻修过,而面临池塘的正面楼体,已倒塌三分之一以上,其余三面楼体,也多成断壁残垣,令人感伤不已。 同样令人感伤的,还有钟腾村土楼“永平楼”。它位于村中阜垤上,始建年代不详,大约在明代中叶至清代初年之间[21],楼体还在,但损毁程度较重。根据现存楼址判断,为椭圆形单环二层单元式土楼。它应该就是清代康熙《平和县志》中提到的“铜场堡”,清代道光《平和县志》中再次提到它:“铜场堡,不一姓,离县六十里”[22]。之所以判断“永平楼”就是铜场堡,除了历史文献外,还有一个技术上的旁证。在今平和县城小溪镇高南村,仍存有明代中叶至清代初年之间所建“南山月寨”[23],其实也是一座外墙承重的方形单元式大土楼。楼虽残破,但大门匾额“天岳培基”,石刻门联“喜气西来,地转琯溪环月寨;明星北拱,天腾马麓壮金垣”,依然清晰。考察“南山月寨”现存外墙,底层为河卵石垒砌为墙基,依地势不同,高约1~2米,其上筑夯土墙。楼高二层,二楼才开窗,现在有些地方一楼也开窗,显然是后来挖开的。“南山月寨”这种外墙建筑形式,与“永平楼”外墙几乎一致。 “永平楼”,位于漳州平和县霞寨镇钟腾村 “西爽楼”,位于漳州平和县霞寨镇西安村 “南山月寨”,位于漳州平和县小溪镇高南村 福建土楼的特殊类型——“雨伞楼” 在钟腾村里,“永平楼”右侧,低于“永平楼”约4~5米的地方,还有一座圆形双环砖砌外墙单元式土楼“朝阳楼”,内外环皆二层,外环随地势起伏略有抬升,内环地面高于外环地面约2米。内环院中有一座小小的宗祠,看得出是后修的。我到附近一处民居的四楼楼顶观察,只见不远处的“朝阳楼”,青砖黑瓦,内外双环屋脊,构成“凸”字形状,在背后的青山与一旁土黄色的“永平楼”的陪衬下,韵味十足。平和县文史学者黄荣才先生说,“朝阳楼”这种建筑形式,当地人称为“双叠楼”或“双套楼”[24]。其实,他们没有注意到,“朝阳楼”属于罕见的土楼类型——“雨伞楼”。 关于“雨伞楼”,以往多数学者,包括福建土楼研究专家黄汉民先生,都仅将其视为漳州华安县磜头村一座土楼的名称而已(详下)。但我认为,与漳浦“风车楼”一样(请参见拙文《仿如欧洲古堡的福建土楼——漳浦“风车楼”》[25]),“雨伞楼”亦可以归为福建土楼一种特殊的建筑类型,在众多的福建土楼中数量极少,仅分布在闽南地区。它一般为圆形双环或三环单元式(个别为内通廊式)土楼。与绝大多数土楼外高内低、呈“凹”字形的建筑形式正相反,“雨伞楼”内环高,外环低,整体呈“凸”字形,远眺仿如撑开的雨伞,具有独特的建筑美感,更展现出闽南人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的建筑智慧。与我观点类似的,有华侨大学硕士郭栋林先生。在《平和土楼初探》一文中,他将“雨伞楼”称为“楼心式土楼”,定义为:“所谓楼心式土楼,就是在土楼内部还有一座更高的土楼,当地人还称这类土楼为楼中楼。”他提出,平和县五寨乡埔坪村的“思永楼”、寨河村的“旧楼”和霞寨镇钟腾村的“朝阳楼”,都是属于“楼心式土楼”[26],即我所称的“雨伞楼”。 其实,在漳州平和县境内,崎岭乡下石村土楼“到凤楼”,也属于“雨伞楼”。“到凤楼”为圆形三环单元式土楼,内环一层,中环四层,外环二层。中环大门上有匾额:“到凤楼”,却未落年月,据说建于清代乾隆年间[27]。若以中环和内环来看,“到凤楼”与普通圆形单元式土楼无异;但加上外环一起看,“到凤楼”就是“雨伞楼”。它的外环二层,其后半圈依地势建在土坡上,乍看之下像是三层。站在平地上看,外环紧贴屋后小山岗,其前二后三的形式,似海涛拍岸,激波扬雪,充满建筑动感。如果从村后小山岗上眺望,“到凤楼”整体线条,呈现出中-高-低-高-中的独特建筑形式,如流动的音符,弹奏着美妙的建筑旋律,与一溪相隔的四角抹圆的方形土楼“中庆楼”,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不过,最典型的“雨伞楼”,位于漳州华安县高车乡磜头村海拔920米的洋竹径自然村,名字就叫“雨伞楼”,黄汉民先生将其作为圆形土楼的特殊形式,收录于《福建典型土楼一览表》中[28]。那里距离华安县城约39公里,其中从磜头村到洋竹径自然村的8公里上山路,全是土路,交通不便,“雨伞楼”更是孤立于村边一处圆形崖顶上。楼内居民、在磜头村县道旁做小生意的郭国华先生,两次带我游览“雨伞楼”,其中一次在雨里。他的腿脚不方便,细雨飘零中,他拄杖吃力地走在湿滑石磴上的身影,令我感动至今。据《华安县志》记载,这座“雨伞楼”为单元式结构,共18个开间,建造年代不详,原为蔡氏所建,现住郭氏,从现存建筑风格看为清代圆楼[29]。但郭国华先生和楼内居民都告诉我,这座“雨伞楼”最早为杨氏所建[30],所以自然村的名字原来叫做“杨竹径”(现在写成“洋竹径”)。后来,不知何故,杨氏卖给蔡氏,蔡氏又卖给从华安县沙建镇上坪区域迁来的郭氏。而上坪郭氏,在明代万历年间(公元1573-1619年),建了三座著名土楼“日新楼”、“齐云楼”和“昇平楼”(俗称“华安上坪万历三楼”),至今犹存。郭国华先生说,他们现在与上坪郭氏依然保持联系。在这座“雨伞楼”里,我注意到,该楼无匾额,为圆形双环单元式土楼,内环二层,外环三层,但外环楼房紧贴山势而建,内环地面比外环三楼地面还高出约1.5米,内环圆楼因此卓然而立。站在土楼内环里,所见外环仅为一层;可是从土楼外面看,外环却是三层。楼内居民从内环到外环房间,直接就到了外环三楼,须进屋下几级木梯,才能到达外环二楼。而二楼屋内还有另一处楼梯,通往外环一楼的房间。我去那时,微雨潇潇,山岚飘忽,树色朦胧,使得“雨伞楼”里这种奇特的建筑格局,充满了神秘、甚至有些诡异的气氛。但在晴天里,眺望这座“雨伞楼”,其建筑美感,完全可以用无以伦比来形容。漳州文史学者曾五岳先生,干脆称其为“蓬莱仙境雨伞楼”[31]。 与华安磜头村“雨伞楼”类似,据媒体报道,在漳州芗城区浦南镇双溪村,也有一座内高外低的圆形双环二层土楼“雨伞楼”,据说建于清代[32]。这座土楼我没去过,但看资料照片,芗城双溪村“雨伞楼”楼形破坏严重,与平和钟腾村基本完好的“朝阳楼”无法相比。 说到“雨伞楼”无以伦比的建筑美感,必须提到另一座“雨伞楼”——“锦江楼”。它位于漳州漳浦县深土镇锦东村,当地人俗称为“燕子楼”或“燕尾楼”,是一座圆形三环内通廊式土楼。其内环三层,门楼高四层,建于清代乾隆五十六年(公元1791年)。中环为清代嘉庆八年(公元1803年)续建,圆楼一层,层高较大(接近普通土楼的二层高),楼顶上有一圈防守用的跑马道和女墙,而门楼高三层。外环一层,层高较低,仅用于存放柴火和饲养家禽家畜,《漳浦县志》中说:“外重建筑年代不详”[33]。远望“锦江楼”,呈现出内高外低、如瀑布般依次跌落、而门楼高耸的独特建筑形式,现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保碑》上不惜笔墨地称赞它“形式独特,具有极高的美学价值”[34]。关于这座“锦江楼”,热心的管理员林振德老先生,给我讲了一大串传奇故事,以后我再专门写它。 漳浦锦东村“锦江楼”这种建筑形式,并非独创,不如说是一种模仿加创新。距离深土镇锦东村仅4公里左右,在漳州漳浦县旧镇镇寨内村,有一座圆形双环单元式土楼“慎修楼”,内环匾额上明确刻着“慎修楼,乾隆壬午,孟春榖旦”。乾隆壬午,为清代乾隆二十七年(公元1762年)[35]。该楼也可划为“雨伞楼”,同样内高外低:内环三层,第三层上隐约可辨有一圈隐通廊。外环一层,层高较高(约有普通土楼的二层高),楼顶上至今可见一圈防守用的跑马道和女墙。可惜这座“慎修楼”损毁严重,内环仅余框架,外环甚至倒塌了四分之一以上,目前成为当地村民养鸭之所,令人唏嘘。但从建筑年代、地理分布和建筑形式上来看,可以确定,锦东村“锦江楼”,正是模仿寨内村“慎修楼”的形式而建。当然,“锦江楼”燕尾式高耸的门楼,则是自己的创新。 而“锦江楼”创新的这种高耸式门楼,又被距离它仅1.5公里左右的“瑞安楼”所学习和继承。“瑞安楼”,位于漳州漳浦县深土镇示铺村,现为圆形单环石砌外墙单元式土楼。它肯定还有外环,可惜只剩遗迹,所以它是否属于“雨伞楼”类型、整体形式如何,不好臆测。但它现存造型也颇为独特,楼高三层(其中石砌外墙高二层,夯土墙一层),而门楼高四层(其中石砌外墙高二层,夯土墙二层)[36]。门上有石匾:“瑞安楼,嘉庆丙子年(清代嘉庆二十一年,公元1816年),孟秋榖旦,杖国耆英许学圣建”。 从1762年的“慎修楼”,到1791年的“锦江楼”内环,到1803年的“锦江楼”中环,再到1816年的“瑞安楼”,在漳州漳浦县浯江东岸这片直线距离不过2.6公里的小小区域内,闽南土楼建筑形式的传承、发展与创新,呈现出清晰的脉络。
“雨伞楼”,位于漳州华安县高车乡磜头村洋竹径自然村
“瑞安村”,位于漳州漳浦县深土镇示铺村 钟腾村里的“雨伞楼”——“朝阳楼” 与其它“雨伞楼”不同的是,钟腾村里这座“朝阳楼”,内外双环皆为砖砌外墙。从楼内已倒塌或剥落的部分来看,“朝阳楼”楼体是用长方形土砖垒砌而成(并非夯土墙或青砖墙),仅在土砖外包以一层青砖,应该是出于防雨兼美观的考虑。因此,双环外墙挑檐,出挑都不大,宽仅0.5米左右。挑檐之下,其内外、双环二层外侧,皆建有外悬式楼斗。在“朝阳楼”门外,还有三对大小不等的旗杆石。其中一对较矮,字迹已模糊,只有最后四字尚可辩认:“黄国梁立”,余字湮没不彰,大约是黄国梁为武秀才时所立。另外两对之上,则阴刻有“乾隆丁酉科,举人黄国梁立”、“乾隆辛丑科,钦点榜眼及第,黄国梁立”。黄荣才先生在《闽南日报》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说:“朝阳楼始建于明朝,为榜眼府附属建筑”,是“黄国梁祖居地”,“也是日后黄国梁七兄弟接待宾客的分宾馆”[37]。 钟腾村里的清代武榜眼黄国梁,且按下不表。“朝阳楼”是否为“接待宾客的分宾馆”,史无明文,亦无从讨论。但这样描述“朝阳楼”,肯定有误解。前文已述,钟腾(铜场)村里,清代康熙之前的土楼(当年称“土堡”),只有一座“铜场堡”,应该就是“永平楼”,黄荣才先生自己也说:“永平楼位居中间,是三座土楼中最为古老的”[38]。所以“朝阳楼始建于明朝”之说,已不可信。至于说“朝阳楼”“为黄国梁祖居地”,同样不可信。《平和县志》卷32中明确记载:“霞寨乡钟腾(铜场)村,清朝出一名榜眼,相传他的父母,在鸭母棚内松柏床上结婚生育。因此,后来的青年结婚时,要在洞房新床上放一支松柏枝,以示怀念和寄托宏愿。此俗沿袭至今。”[39]民间,还有黄国梁“小时候挑炭到小溪去卖”的传说[40]。显然,黄国梁小时候家里很穷,住在“鸭母棚内”,不可能住在“永平楼”里,更不可能住在“朝阳楼”里。 答案就在“朝阳楼”门匾上。“朝阳楼”内环大门上,有石制匾额“朝阳楼”三字,未落款。审其字迹,似与外环匾额题撰者为同一人。在外环大门上,有另一块石匾,正文为“世大夫第”,抬头为“乾隆庚戌岁吉旦”,落款为“奠邦敬题”,并有两枚印鉴:“黄奠邦印”、“磐轩”。乾隆庚戌岁,为清代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这就是“朝阳楼”的落成时间。在此之前,清代乾隆四十二年(公元1777年),黄国梁已中式乾隆丁酉科武举人[41];四年后,清代乾隆四十六年(公元1781年),黄国梁又中式乾隆辛丑科武进士一甲第二名,即俗称的“武榜眼”[42]。这有各种史料及“朝阳楼”外所立旗杆石为证。可见,“朝阳楼”是在黄国梁高中武榜眼九年之后才建成的,而旗杆石也应该是在楼成之后,才从他处挪移至今址。 另据平和县文史学者黄水成、朱俊辉先生的一篇报道说,2012年8月底,工作人员在清理“朝阳楼”时,意外地在其二楼(不知是内环或外环?)外悬楼斗上,发现一块“榜眼及第”匾额,据说可能为清代乾隆年间所制[43]。 从“雨伞楼”到“榜眼及第”匾,“朝阳楼”里,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朝阳楼”匾额的题撰者——黄奠邦 平和县当地文史工作者可能没有注意到,“朝阳楼”匾额题撰者黄奠邦,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物。《福建省志·闽台关系志》和《漳浦县志》中都说,黄奠邦为清代乾隆四十二年丁酉科(公元1777年)福建的武解元[44]。也就是说,黄国梁与黄奠邦同一年参加福建武举乡试,同一年成为武举人,而黄奠邦考得更好,高中那一年福建武举乡试第一名,即俗称的“武解元”。正是这层关系,清代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当黄国梁功成名就、回家建起“朝阳楼”时,才请来当时已成名、时任厦防同知(详下)的福建武解元黄奠邦,为其新楼题匾,以耀门楣。 但是,关于黄奠邦的籍贯,却众说纷纭。《漳浦县志》中有两处提到,黄奠邦为漳州漳浦县人[45];《福建省志·闽台关系志》中则说,黄奠邦为台湾府人[46];但清代道光《厦门志·职官表》和《民国厦门市志·职官志》中,却又信誓旦旦地说,黄奠邦为广东饶平县人[47]。须知,主持修撰清代道光《厦门志》的周凯,时任福建兴泉永道,曾任翰林院编修、国史馆撰修等职[48],其所修《厦门志》,不会在“职官”这么重要的问题上出错,黄奠邦原籍广东饶平,应无疑问。但黄奠邦又确实中过福建的武解元。这一困惑,直到我查到两条史料后才豁然开朗。清代乾隆五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公元1789年2月15日),乾隆皇帝颁布的谕旨中,竟然专门谈到黄奠邦的籍贯问题:“(黄奠邦)该员原籍系属广东,虽居住台湾已久,究非福建内陆可比。”[49]六年之后,清代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七日(公元1795年10月19日),乾隆皇帝在给军机大臣的谕旨中,再次提到黄奠邦籍贯问题:“(黄奠邦)其原籍虽系广东,而族属自必皆在台湾居住。”[50]也就是说,黄奠邦祖籍广东饶平,举家久居台湾,便以台湾府武生名义,参加福建武举乡试(当时台湾府属于福建省),并成为福建的武解元。 一位福建的武解元,为什么会让乾隆皇帝两次在谕旨中讨论他的籍贯问题呢?原来,中武解元之后,清代乾隆五十二年(公元1787年),在台湾的黄奠邦,组织民军,参与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有功,为此受到奖赏[51],被补授千总[52]。次年(公元1788年),又被赏给“顺勇巴图鲁”名号[53],加守备衔,送部引见,等候补用[54]。清代乾隆五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公元1789年2月15日),黄奠邦入京陛见,乾隆皇帝对他印象非常好,专门下谕,称赞黄奠邦在台湾嘉义县守城五个多月,劳苦功高,同时夸他是个明白人,通晓文义,决定将他派往福建,破格以同知补用[55]。清代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黄奠邦到达厦门,就任主管厦门岛日常民事、行政、诉讼和口岸管理的“厦防同知”一职[56],任职三年[57]。在职期间,因捕盗得力,黄奠邦两次受到乾隆皇帝的表扬,甚至被夸为“捕盗得力熟手”[58]。但很快,清代乾隆六十年(公元1795年),黄奠邦成为当年一起贪腐大案的行贿关键人物。这起贪腐大案,史称“福建大狱”,用《福建省志·审判志》中的话说:“清乾隆六十年(1795年)春,福州将军魁伦上奏闽省库款亏空银250万两。案涉闽浙总督伍拉纳、福建巡抚浦霖、布政使伊辙布、按察使钱受椿四大员。六月,乾隆帝派长麟接任闽浙总督,同魁伦一道追查此案。查出伍拉纳接受盐务馈送银15万两,浦霖向盐商索银2万两,二人还各受厦门同知黄奠邦银9200两。”[59]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又查出黄奠邦任厦防同知时,放纵他人私带炮械出洋的渎职案,让乾隆皇帝大伤脑筋[60]。根据学者林家钟先生统计,“福建大狱”审结之后,伍拉纳、浦霖、钱受椿被处斩,伊辙布在押解进京途中身死,前闽浙总督富勒浑、雅德、初审此案的署理闽浙总督长麟,均被革职效力,另有14名县官被处死,数十名官员、吏员被处死、被流放或被追赃[61]。不过,引爆“福建大狱”的行贿人物之一黄奠邦,却找不到对他的处理结果。黄奠邦从此不知所终,消失在历史的迷雾里。 钟腾村里第三座土楼——“余庆楼” 钟腾村里,总共有三座土楼:“朝阳楼”居右,“永平楼”居中,左侧不远处,还有第三座土楼“余庆楼”。它是座四角抹圆的方形三层单元式土楼,有大小两座楼门,大门上方石匾:“馀庆楼,嘉庆丙辰,端月吉旦”,落款处还有两方印鉴,字迹模糊,暂时无法辨认。嘉庆丙辰,为清代嘉庆元年(公元1796年)。也就是说,“余庆楼”是在“朝阳楼”建成六年后才落成。 先说“余庆楼”的建筑形式。黄荣才先生说:“余庆楼是一座别具一格的三层大土楼,从高处俯瞰,恰似一枚古代的大铜钱,外稍圆而内四方。”[62]“大铜钱”一说,挺有趣的,但四角抹圆的方形土楼,在福建土楼中并不罕见,在闽南土楼和客家土楼中都有。仅以平和县境内现存土楼为例,据我所知,离钟腾村不远,霞寨镇西安村土楼“西爽楼”(建于清代康熙十八年,公元1679年)、崎岭乡下石村土楼“中庆楼”(建于清代乾隆五十三年,公元1788年),都是四角抹圆的方形三层单元式土楼;九峰镇黄田村土楼“咏春楼”(建于清代乾隆三十五年,公元1770年),则是较少见的后两角抹圆的方形三层单元式土楼。另外,离钟腾村54公里左右,漳州诏安县秀篆镇陈龙村(客家聚居区)土楼“会龙楼”(建于清代嘉庆十一年,公元1806年),也是四角抹圆的方形双层单元式土楼;如果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将陈龙村里1946年才建成的土楼“龙潭楼”,也视为四角抹圆的方形三层单元式土楼(当然,因为抹的圆弧较大,“龙潭楼”也可以视为椭圆形双环三层单元式土楼)。 再说“余庆楼”的建筑费用。黄荣才先生引当地民间传说写道:“据传,黄国梁‘榜眼及第’后,功德昭彰,乾隆帝为表其功,拨出与榜眼府同等数额(13300 两)的白银所建,让黄国梁的族亲及后裔世世代代在此安居。”[63]榜眼府的问题,下文再说。但13300两白银建一座“余庆楼”,这个数字太夸张了。岁有生先生曾以乾隆时期的物价为例,统计过州县官府祭祀文庙(这是当年最隆重的官方礼仪之一)的费用,包括全套复杂的祭品,每次需用银90.98两,每次办理祭典所需费用(包括祭祀的装饰、活动、与祭人员的工食等),为17.1两左右[64]。罗畅先生则统计过清代的粮价,其中提到,清代道光元年(公元1796年,也就是“余庆楼”建成之年)正月,福建福州府(今福州市含各县区)的粮价,每1仓石上米,需银1.5~3.45两;每1仓石下米,需银1.3~3.11两[65]。另一个可供参照的数字是,清代乾隆五十三年三月二十一日(公元1788年4月26日),黄奠邦因战功卓著,加赏“顺勇巴图鲁”名号之后,乾隆皇帝谕旨:“仍照加赏巴图鲁名号之例,各赏银一百两,以示奖劝。”[66] 可见,当地传说乾隆皇帝分两批共赏银26600两给黄国梁,用以修造“榜眼府”和“余庆楼”,绝不可信。
钟腾村里的清代武榜眼——黄国梁 钟腾村里,就在离三座土楼不远处,还有一处被称为“榜眼府”的古建筑。黄荣才先生在《黄国梁与榜眼府》一文中说:“从资料和相关人员的叙述中了解到,黄国梁(1756-1795 年)是漳州市唯一的一个武榜眼。”他还记录了当地民间传说:“据传黄国梁授任‘一品御前带刀侍卫郎’后,竭尽忠诚、功德昭彰,乾隆皇帝为表彰他的功劳,特赐白银13300 两,于庚戌年(1790 年)在其故里钟腾村(原名铜陵村)朝阳楼对面选择风水宝地,营建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宫殿式建筑——黄国梁榜眼府。”[67]在今日“榜眼府”内,挂着一幅“榜眼黄国梁像”,下有“榜眼黄国梁简介”,其中也有类似说法:“乾隆辛丑科(1781年),朝廷殿试钦点‘榜眼及第’,钦封‘御前侍卫郎’……朝廷赐银建府,以表其功。” 皇帝赏银26600两之说,前文已述,绝不可信;关于朝阳楼的建成年代,前文也已考证,皆不赘述。 我们从黄国梁的生平说起。我查遍现有史料,对于黄国梁的记述,只有廖廖几句。清代道光《平和县志》中说:“武举人,乾隆丁酉科(1777年),黄国梁,辛丑榜眼”,“武进士,乾隆辛丑科(1781年),黄国梁,钦点榜眼”[68]。《平和县志》中,黄国梁无传,只有在《举人、进士名录》中有这么一条明确记载:“黄国梁,下寨钟腾,乾隆丁酉科1777年中举,乾隆辛丑1781年考中榜眼,任职一等侍卫。”[69]另一条记载,就是前文已引“新婚床上放松柏枝”的传说,但未点明黄国梁名字[70]。除此之外,在《漳州市志》、《福建省志·人物志(上)》、《福建省志·教育志》、《福建省志·体育志》等方志中,也都只有黄国梁考中武榜眼的记录而已,并无关于他生平的记载[71]。 因此,说黄国梁的生卒年为1756-1795年,不知何据,也许出自钟腾村《黄氏家谱》吧?可是,在“榜眼府”里悬挂的“榜眼黄国梁简介”中,却又明确注明:“黄国梁(1758-1796),于清朝乾隆甲子出生于福建省平和县霞寨镇钟腾村(原名铜场)”。乾隆甲子年,为清代乾隆九年(公元1744年);而1758年,为清代乾隆戊寅年(乾隆二十三年)。黄荣才先生则记录为:“(黄国梁)他于清朝乾隆丙子年(1756 年)生于铜陵村朝阳楼一个贫苦的农家。”[72]这真是一团乱麻,未详孰是,关于黄国梁的生卒年,只好存疑。 其次,前引《平和县志》中说,黄国梁“任职一等侍卫”[73],《福建省志·人物志(上)》也说:“黄国梁,平和,任一等侍卫”[74]。根据修史惯例,这应该是黄国梁担任的最高官职。《清史稿》中明确记载:武举殿试“一甲一名授一等侍卫,二、三名授二等侍卫。二、三甲进士授三等及蓝翎侍卫、营、卫守备有差。”[75]许友根先生说明得更详细:关于武举殿试,“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又定:一甲一名授一等侍卫(正三品),二、三名授二等侍卫(正四品);二甲选十名授三等侍卫(正五品);三甲选十名授蓝翎侍卫(正六品);其余武进士分别以营、卫守备在兵部注册使用。”[76]可见,清代乾隆四十六年(公元1781年),黄国梁考中武榜眼之后,被授予正四品的二等侍卫一职,并非乾隆皇帝对他器重有加,而是当年的规定。数年之后,黄国梁升任正三品的一等侍卫,也属正常。 至于钟腾村当地民间传说黄国梁任“一品御前带刀侍卫郎”或“御前侍卫郎”,则一笑了之可也。按照清制规定,侍卫分为满族侍卫和“汉侍卫”。满族侍卫从皇帝亲自统领的镶黄、正黄、正白三旗(俗称“上三旗”)及满族贵戚子弟中选拔。汉族人考中武进士而被授予的侍卫,称为“汉侍卫”。“汉侍卫”分为一等侍卫、二等侍卫、三等侍卫及蓝翎侍卫,编制没有限制,设“满洲主事”一人直接管辖(可见满清政权处处防范汉人之心)。不论满族、汉族侍卫,大多归“侍卫处”管理(“乾清门内侍卫”则归“御前大臣”管理,详下)。《清史稿》中记载,“侍卫处”平常主要负责在皇宫以内保卫皇帝的安全,并协助皇帝处理一些行政事务;出外则提供皇家礼仪和警卫。而“侍卫处”是由六名满族“上三旗”出身、官职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轮流当班领导[77]。从实际操作情况看,满汉侍卫们分为三个等级(与官职几品无太大关系):为皇帝提供贴身保卫和服务的“御前侍卫”,在皇宫(今故宫)内廷当班的“乾清门侍卫”,及在皇宫门口当班的“三旗侍卫”[78]。当然,高级官员经常也挂着侍卫头衔,出任外官、或出外领兵作战,以示亲信。由于清朝是满族人的政权,清制明确规定,只有满族侍卫,才可以担任皇宫内廷的“乾清门侍卫”。在“乾清门侍卫”上干得好的话,或是满族贵戚子弟出身,才有可能被选为“御前侍卫”、“御前行走”或“乾清门行走”[79]——而这三者,都是满族人,被统称为“乾清门内侍卫”,并不归“侍卫处”管理,而是另外由“御前大臣”统辖[80]。“汉侍卫”(不论几等),只能与满族四等侍卫同列,担任皇宫大门的侍卫。即使再能干、再受信任,“汉侍卫”最多只能担任“乾清门侍卫”,已被视为尊崇至极[81],几乎不可能担任那三种“乾清门内侍卫”。有清一代,仅有道光朝的汉人杨芳一人,因平定新疆叛乱、活捉叛党头子张格尔[82],被从“乾清门侍卫”特授“国什哈”(通常译成“戈什哈”)[83]、“辖汉国什哈内大臣”,即皇帝的“御前侍卫”、兼“汉侍卫内大臣”。这种大破常规的做法,连《清史稿》都吃惊地记下“叹为未有”四字[84]。而黄国梁,我查了一下,整部《清实录·乾隆朝实录》中,只有一处关于他的记载,就是清代乾隆四十六年(公元1781年)他考中武榜眼那一回,也仅有个名字而已[85],实在看不出乾隆皇帝或当朝大臣们对黄国梁有何特别器重之处。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出身贫苦、为官平平的黄国梁,却从1781年考中武榜眼之后,后来担任正三品的一等侍卫,到1790年,竟能盖起“朝阳楼”和“榜眼府”,1796年又盖起“余庆楼”。坦率地说,钱从何而来,令我感到困惑。查郭松义、李新达、杨珍三位先生合著的《中国政治制度通史·清代》卷,清代京师武官正三品,年俸银130两,年禄米65石,恩傣加倍,按大约1石米需1两银来计,每年收入390两银子[86]。参照艾永明先生《清朝文官制度》中的相关统计,他也考证说,京官正三品,每年收入390两银子[87]。而黄国梁担任的正三品一等侍卫之职,是按八旗管理,并无养廉银一说,当然可能会有一些皇帝的赏赐,但数量肯定不多(前文已述,黄奠邦加赏“顺勇巴图鲁”名号之后,赏银一百两)。可是,根据钟腾村民间传说,黄国梁却带回26600两银子,先后盖起“榜眼府”、“朝阳楼”、“余庆楼”三处。他那么多钱从何而来,令人疑惑。 清代福建武举鼎甲略要 既然说到黄国梁为清代武榜眼,顺带说一下清代福建武举鼎甲的情况。 《福建省志·教育志》第一章中,有附表《福建历代进士前三名表》[88],但错漏较多,不太可信。根据许友根先生《武举制度史略》附录《清代武鼎甲人名录》[89],我纠正了其中几个人的籍贯错误之后,统计如下: 有清一代,福建武举,共出武状元3人:同治十年辛未科(公元1871年),武状元丁锦堂,福建上杭(今龙岩上杭县)人[90]。光绪二年丙子科(公元1876年),武状元宋鸿图,福建侯官(今福州闽侯县)人[91]。光绪六年庚辰科(公元1880年),武状元黄培松,祖籍福建安溪(今泉州安溪县),出生于南安(今泉州南安市),后随父迁居福州[92](他是位有故事的人物。今福州台江区中平路,仍有黄培松故居[93])。另有1名武状元存疑:乾隆三十七年壬辰科(公元1772年),武状元李威光,其籍贯注为“广东长乐”,显然有误,疑其非福建人(参见本文注71)。 此外,还有武榜眼2人:乾隆十七年壬申科(公元1752年),武榜眼林建鼎,福建福清(今福州福清市)人[94](奇怪的是,福州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位武榜眼[95])。乾隆四十六年辛丑科(公元1781年),武榜眼黄国梁,福建平和(今漳州平和县)人。 另有武探花5人:乾隆四年己未科(公元1739年),武探花罗英笏,福建沙县(今三明沙县)人,他是清代福建武举鼎甲第一人[96];乾隆二十八年癸未科(公元1763年),武探花叶时茂,福建同安(今厦门同安区)人[97];乾隆五十八年癸丑科(公元1793年),武探花周自超,福建永春(今泉州永春县)人[98];光绪三年丁丑科(公元1877年),武探花林培基,福建闽县(今福州闽侯县)人(但他是以侯官县武举人的名义,去参加武进士考试)[99]。光绪二十一年乙未科(公元1895年),武探花林宜春,福建大田(今三明大田县)人[100]。 “榜眼府”应该是“榜眼祠”或“榜眼宗祠” 关于钟腾村里的“榜眼府”,《平和县志》中有这样一段描述:“榜眼府,在霞寨乡钟腾村,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系清乾隆武榜眼黄国梁宗祠府宅。面积600平方米,砖木结构,座向东南。布局依次为门楼、照壁、前厅、大堂。两侧各有5间厢房。门楼较为奇特,以座向右侧而立,照壁嵌入前围墙。前厅面阔3间,进深3间,两侧为卷棚式走廊。大堂面阔5间,进深3间,空间较大。府宅保存完好。”[101]“宗祠府宅”,显然,《平和县志》编者已经看到问题的关键,即:所谓“榜眼府”,从其实质来看,更像是一座黄氏宗族祠堂,或许该称为“榜眼祠”或“榜眼宗祠”更合适。首先,按当地民间传说,武榜眼黄国梁并未住回到钟腾村;而依清制,黄国梁所任的二等侍卫或一等侍卫,也不允许他住回到钟腾村,所以并不存在“榜眼府”一说。其次,按现在“榜眼府”的说法,则钟腾村里,偌大一支黄姓,只在“朝阳楼”中有一座小小的祠堂,与闽南“村村有宗祠,姓姓有宗祠”的文化传统明显不符;而如果是“榜眼祠”或“榜眼宗祠”的话,则难题迎刃而解。其三,2009年10月,我第一次到“榜眼府”时,那里正准备整修,尚看不出什么;到2012年2月我再到“榜眼府”时,大堂里已挂上新做的“榜眼及第”、“举人”、“进士”和几块“博士”匾,这种做法证明,当地黄姓村民,也将那里视为“黄氏宗祠”。事实上,2008年10月,漳州作家张万土先生在《钟腾毓秀“榜眼府”》一文中,已明确写道:“其实,这‘榜眼府’不是府第,而是祠堂,是榜眼黄国梁死后为供奉他的神位而建的。黄国梁死后,灵柩奉旨返乡厚葬。黄氏族人建了这座祠堂,供奉榜眼神位。这座祠堂,民间称为榜眼府,约定俗成,就这样叫了下来。”[102] 至于说到“榜眼府”(姑且这么称吧)“门楼较为奇特,以座向右侧而立,照壁嵌入前围墙”,更不奇怪,这是闽南大厝、包括闽南宗祠常见的建筑布局。外门开在边侧,上筑以亭,俗称“路亭”(不是“门楼”),为的是防风水外泄。路亭以内至前厅之间的宽阔空间,是闽南建筑特有的“埕”。而围绕“埕”的三面围墙,叫做“埕围”(不是“照壁”)。赖世贤、刘毅军两位先生在《深井与厝埕——闽南官式大厝外部空间简析》一文中说:“在两落大厝中,埕的比例一般可达整个建筑比例的三分之一。”对照该文所附《闽南官式大厝鸟瞰》一图可知[103],“榜眼府”的建筑布局,与之几乎完全相同,正是典型的闽南官式大厝,或称为闽南官式大厝型宗祠。 虽说建筑布局普通,但“榜眼府”里的建筑细节,却令人击节赞叹。我注意到,在其前厅和大堂的屋檐挑坊下,都有龙头形插拱,大堂挑坊下还有莲花形垂柱;前厅内侧驼峰下,有彩绘诗书木雕;其前厅和大堂之间两侧回廊卷棚下,有砌上明造的穿斗式梁架;其前厅和大堂的雀替上,有漆金彩绘图案;尤其是前厅和大堂的穿斗式梁架和瓜柱上,有着极其精美的漆金彩绘人物图案,更令我深深着迷。
尾声 2012年12月17日,在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文化部、财政部公布的《第一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中,平和县霞寨镇钟腾村榜上有名[104]。 现在,听说平和县及钟腾村等方面决定共同出资,好好保护这座“榜眼府”和钟腾村里的三座土楼,诚文物之幸也。希望他们秉持“修旧如旧”的原则,为子孙后代保留住这份珍贵的文化遗产。(2013年9月11日星期三2时06分改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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