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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穿上的新衣服还没舍得脱下来浆洗，元宵节就到了。我们这里元宵节是和别处不同的，别处正月十五闹元宵，我们正月十六闹元宵。小时候，每年到了元宵节，便会听见母亲的浅声低唱：“十六夜（方言音ya），吃糍粑，爆豆花，灯笼拿，舞火把，火堆跨。”我问母亲，我们为什么是正月十六闹元宵，是不是和“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有关？母亲摇摇头说不知道。
习俗也是在别处所没听说过的。比如吃糍粑，说糍粑会粘住老鼠的嘴巴，让老鼠再也没有嘴巴偷吃人们打下的粮食。真是好笑，那糍粑明明是人们自己吃的，怎么会粘住老鼠的嘴巴呢？再比如爆豆花，明明是放在锅里炒蚕豆，又怎么能把老鼠的眼睛炸瞎，让老鼠看不见人们打下的粮食呢？对于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我盘问了母亲好几回，母亲总是微笑着闪烁其词。我敢保证，母亲肯定回答不出这些问题的。
其实，小时候我并不关心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我的兴趣在舞火把和跨火堆这两个习俗上，且只注重其形式，从不过问元宵节为什么要舞火把、跨火堆！
舞火把是最让我兴奋的一件事。先找些芦苇或稻草扎成把，然后点燃举过头顶在田野里狂奔，就像现在的奥运火炬手一样，对我来说，简直太有意思了。
可是，我和我的几个小伙伴都是天生的懒虫，偏偏不愿意自己扎草把。不扎草把哪来草把点燃舞呢？嘿嘿，我们几个小脑袋瓜里有的是办法。那时候，村里家家都养猪，猪圈一般都在院墙外面，有猪圈必有扫帚把，那玩意是小竹子枝条扎成的，如果偷来点燃后，既不容易熄灭，燃烧时间还久，多好！
于是，等大人们都睡觉了，我们几个便各自开始行动了。人手一只扫帚把偷来后，点燃的过程却很是大煞风景。那粘着猪粪的扫帚把一般都有点湿，很难点燃。再有就是那扫帚把经火一烤，温度升高后，猪粪的臊臭气都熏出来了，特别难闻。尽管如此，我们几个还是捂着鼻子坚持把那扫帚把点燃。
“鼻涕虎”是我们几个中最忠厚老实的孩子，我见他也捂着鼻子，便来了坏主意，故意把他捂鼻子的手拉开，结果，弄得我一手的鼻涕……
火把舞过之后，就是跨火堆了。一堆乱草点燃后，我便开始准备从火堆上跳过去……谁知我刚刚跃起，“鼻涕虎”也从对面一跃而起，我想收势，已经来不及了，和“鼻涕虎”撞个正着，两个人都一屁股坐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上，母亲给我新做的棉裤立即被烧着了。“鼻涕虎”的裤子也烧着了……情急生智，我和“鼻涕虎”几乎同一时间跳进了旁边的浅水塘里。我们俩一下子又从“火猴”变成了“水猴”……
第二天，那些丢了扫帚把的人家在骂街，我却在面壁思过。父亲铁青着脸训斥我，说如果不是那个火堆旁边有个水塘，我的屁股怕是连变成“猴屁股”的机会都没有了。
从那以后，每年的元宵节，只要一提起舞火把、跨火堆，我就心有余悸，害怕人家再找上门来要父亲赔扫帚把，更害怕屁股着火。（作者系自由职业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