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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晚报电子版

 汤家秘藏 2014-05-26
动物画的要求

  惊雷 (国画) 段忻然 作

  动物画与人物画、花鸟画、山水画相比有自身特点,所以动物画的要求更多些,更高些。我认为动物画的要求包括七个方面,即气韵生动、形神兼备、笔墨韵质、敷色自然、水法气象、构图严谨、特色鲜明。明确这些要求,对于我们挖掘和继承国画悠久而丰富的传统,对于将动物画画理画法推向深入,对于动物画的繁荣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现根据自己的创作实践简要叙述如下:

  (1)气韵生动。

  中国画最讲气韵生动,动物画当然也要讲。气韵,即神气和韵味。千百年来关于“气韵生动”,人们有着不同的理解和看法,我的理解是包括两层意思。一是作品的整体气象或气势、韵律所烘托出的特定意境,包括笔法的节奏感,墨法、水法的韵律感,色彩搭配的谐调感,构图章法的严谨性等综合形成的整体特定气象。如傅抱石先生所讲,气韵生动“最初的含义或是指能出诸实对而又脱略形迹,笔法位置一任自然的一种完美无缺的画面。”二是指笔法墨法变化灵妙。如金北楼所言:“……惟染擦得法,气韵生焉;轮廓即定,以墨渲染,是气韵之发于墨者。故气韵全在笔墨之浓淡干润,何必他求哉?”陆俨少先生用“灵变”来解释气韵生动,认为“画要好,必须有灵变,而这两个字,是互为表里的。有灵必有变,不变也无灵,有变才有势。”又说:“画有灵气,一在笔,二在墨,三在构图……既有灵气,也就达到了气韵生动,符合六法的要旨。”大凡审视一幅画,先从大处全局着眼,看整体气象是否气韵生动,进而观察其笔法、墨法是否变化灵妙,气韵生动。大凡做画时,从起笔时笔墨就要出奇制胜,不落俗套,如苏东坡所说:“出新奇于法度之中”,强调用笔用墨之气韵生动。随着作品的逐步完成,渐渐将整幅画的生动气韵烘托出来,使笔墨神韵有效地统一于整幅作品的气韵生动之中。

  (2)形神兼备。

  动物画与人物画一样,造型不仅要准确,而且要传神。谢赫的六法中叫“应物象形”。关于形神,不同的画家有着不同的理解。对于动物画,我强调形神兼备、形神相映、以形写神。对动物的描绘,形不可废,形是一般要求,而神是必然要求。求形不是目的,求神方为目的,求形是为求神服务的。要以形为貌,以神为魂。审视名家作品,如刘奎龄、徐悲鸿、高奇峰、张其翼、李可染、黄胄等无一不是以形写神的高手,形神俱备是他们作品的鲜明特色。但要注意的是不要为造型准确所累,而一味追求形的准确细腻而忽略作品气韵、笔墨。要明确动物的形是为作品的气韵表达、笔墨表现服务的,是基本要求而不是根本要求。根本要求还是气韵生动。动物画要求造型准确,有了这个前提才可言其他,才可言神、言意、言韵、言笔墨,进而将中国画的鲜明特色表现出来。即石鲁所说:“造型之法虽细微,概其要者,为取神、造型、变色、和韵也,亦求意、理、法、趣俱具。”

  有人列举古人反对动物画追求形似。这是一种偏见。我国绘画追求神采、神韵,讲究传神。这个“神”是依托于形而存在的。如北宋晁说之所言:“画写物外形,要物形不改;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北宋大文学家苏轼在论及人物传神时也谈到形的重要性,他举了在墙壁上描摹自己灯影的例子。古人因长期使用毛笔,在笔墨功力上具有强势,多有体会,不是现代人都能体会到的。但现代人有现代人的优势。这个优势就是社会发展,我们不但能见到古人的艺术实践成果——作品,而且我们的艺术观、社会观、自然观都有了更高的发展。今人如笔墨再登峰造极,动物造型不加讲究亦不会流传,因为我们的条件先进了,视觉信息丰富了,表现技巧发展了。齐白石的虾蟹、黄胄的驴、李可染的牛均是形神兼备的典范。画动物画对形的把握,不可避免地要借鉴素描技法,采用鲁迅先生说的拿来主义。国画是开放性的,开放有利于国画的发展,也是“笔墨当随时代”的固有内容。

  (3)笔墨韵质。

  笔墨是中国画最大的特色,一千多年来备受历代画家重视,形成了丰厚的传统积淀。尤其山水画和花鸟画,在笔墨探求上取得了极高成就,应努力学习前人经验。在中国绘画史上,对笔的重视出现早,在一千五百年前谢赫的《古画品录》中的绘画六法中,以骨法用笔的形式被提出。对墨的重视出现于一千多年前荆浩的《笔法记》中,以“六要”理论被提出。

  自笔墨理论被提出的一千多年来,历代文人墨客对笔墨的表述往往流于玄化和经验化,而且神化的笔墨逐渐成为中国画的核心。笔墨由分离到融为一体,发展到现在的笔墨观是一个对立统一的整体。对笔墨前人有许多精彩论述,如:

  “用墨用笔,相为表里。”(王原祁)

  “墨之溅笔也以灵,笔之运墨也以神。”(石涛)

  “有笔有墨谓之画。”(恽寿平)

  “笔者,点也,线也,骨骼也;墨者,肌体也,神采也。笔求其刚,求其柔,求其拙,求其纵,在因时制宜。墨求其苍,求其老,求其润,求其腴,随境参酌,要与笔相水乳。”(黄宾虹)

  “笔不能离墨,离墨则无笔;墨不能离笔,离笔则无墨。故笔在才能墨在,墨在才能笔在,盖笔墨两者相依则用,相离则俱毁。”(潘天寿)

  由此可见,笔墨理论发展到今天,笔和墨已脱离了工具和材料的范畴,成为审美的重要元素。

  有人说中国画是老年人艺术,从某种角度看中国画是成熟艺术。这个成熟的特定含义是,中国画的表现内容和表现目的是成熟,即成熟的所知、所感、所悟。画家对自然和生活的感知和顿悟有多深,反映在作品中,其成就就有多高。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出来的老人的形象是睿智而深刻、博大而含蓄、沉静而进取的,中国画表现和追求的也是这些精神内核。所以艺术家年轻时尽可展现自己的才华,呈现各样的风格风貌,而到老年其画风必然归宿于此。称中国画是老年人艺术的另一特征是,大画家均出于老人,均出于长寿画家。有些人对绘画涉猎较晚,如金冬心,吴俊卿,在四五十岁后开始画画,在老年阶段创造了辉煌的艺术;有些人则老年变法,艺术日臻化境,如黄宾虹、齐白石、张大千。所以人们常为早逝的画家惋惜,如任伯年、徐悲鸿、陈师曾等。这并不是单纯讲画家到老年后的技法有多成熟,笔法有多精到,而大多是讲人到老年,画风、笔墨会脱略许多火气,将热情、激情表现得更含蓄,渐趋永恒,这种经浓缩、提炼、消化、溶解后的生命热情所幻化出来的笔墨感染力更加强大。

  “大道无法”、“笔无常法”、“无法乃为至法”等讲究年轻人不宜盲目崇拜,需知“不成规矩无以成方圆”。而这个“方圆”一旦定型成型后再讲“无法之法”,将幻化出有限范围内的无限的万千新气象。人生如此,国画亦如此,国画的笔墨更是如此。

  中国画的笔墨为何如此重要,又为何是如此的形式呢?中国的文化人历来是讲究读圣贤书的,在旧时代读这些书是立身、立业的唯一出路。那时人们看到的书或文字作品都充斥着儒、道、释思想,外溢的形式是笔墨韵味,二者必然的有机结合反映在绘画上自然是先人们讲的笔墨韵质。我们代代承传了下来,就成了今天的笔墨观、笔墨现象。笔墨在今天仍然是中国画的核心元素,因为先人的文化观通过承传仍然根植于人们心中,方块汉字依然存在,笔墨审美的内因外因依然存在。所以“负责任”的艺术家不必担心笔墨的承传问题,不必讨论笔墨是否为中国画的“底线”问题。中国画的存亡对将来并不重要,将来的人们自然有他们的生存方式,替后人担忧是一种自扰。

  (4)敷色自然。

  谢赫的六法中讲“随类敷彩”,另一说称“随类赋彩”。动物画由于表现主体色彩的丰富性及国画传统积累的薄弱(动物画一般没有像竹、兰那样相对固定的笔墨积淀),而使色彩占有重要的位置。有些动物为黑色或灰色,十分有利于笔墨的发挥,如大熊猫;有些动物由于有鲜明的色彩,表现时必须靠色彩来传神,如金丝猴、小猫熊、虎、豹等等。用色彩传神,要在随类敷彩的要求下进行,既不可过分突出毛色的鲜艳性,也不可不强调动物的自然色彩。色彩在动物画中的重要作用与动物画形的要求相同,也是区别表现对象的重要特征。动物画中对动物色彩的把握也是为传神服务的,动物的形、色表现是传神的前提。有些画家在画动物时,为了洗去对象的火爆气,而将动物毛色画得灰污暗淡,但却犯了大忌。因为毛色艳丽的动物,病态或死去后毛色才会变灰变污,使人看了极不舒服。动物毛皮的色彩和光亮相同于人脸上的光亮,色彩不正或无光亮是种病态。

  在中国画创作中,着色的笔法亦应重视。中国画的着色技巧不只是简单的染法,染法亦讲笔迹、笔运、笔势,要强调毛笔着色效果。国画讲的气韵生动也包括着色的笔法效果。这一点在花鸟画中已不自觉地用到,但没有人提炼出来,这与国画历来不太重视色彩的作用有关。着色的笔法与着墨笔法大致相同,只是因色彩与墨的视觉分量不同略有差异,需在长期的笔墨生涯中体会。

  中国画要发展,色法是个不能回避的问题,随着各种颜料的不断问世,其笔触特性要不断总结。气韵生动是国画的大讲究,离不开笔法、墨法,也离不开色法。单纯的平涂、罩染、冲染不会使色彩占据主力位置,只有讲笔法的色法才可能使色彩的位置提升。张大千先生的泼彩山水,笔触清晰,对作品气韵的烘托起到了重要作用。

  (5)水法气象。

  古人讲水法,是指水在笔法与墨法关系中的重要作用。西方水彩画传入后,国人则避讲水法。近代关于水法虽然没有人系统总结,但在笔法、墨法、渲染法之中却多有涉及。国画的水法有水调墨、水带墨、水破墨、渍水、泼水、铺水等,在具体的实践中,画家们对水的运用方法则更加丰富。水法于国画有着重要地位,是由于国画的工具和材料决定的。国画要发展,拓展表现形式,必在工具材料特性上有所开拓,水法是其重要的一方面。钱松岩先生讲:“学习国画,在技术方面,首先要摸熟笔、墨、色、纸四者各自的特性和相互间的关系。相互间起着调节作用的,还有一个重要而又不为人所注意的东西,这就是水。”李复堂说:“八大山人善于用笔而墨不佳,石涛善于用墨而笔不佳。我善于水,笔墨关键在于水。”他们讲的水法还停留在水对国画工具材料相互间作用的认识层面上。我的老师刘奎龄创新动物绘画技法,采用湿地丝毛法,使国画动物出现了划时代的进步,是水在国画中单独使用的成功典范。他虽未在理论上进行总结,在当时的天津也受到了“洋画味”、“水彩味”的攻击,但其对笔墨色纸的关系通过这一水法的成功调合,使他的动物画神韵独具,也使他能独步近代画坛,为我们在国画中开拓水法树立了鲜明的样板。

  其实国画是非常讲究水迹味道的。杜甫在《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中的名句“元气淋漓障犹湿”讲的即是笔迹墨迹把水的生命力永久留在纸上的效果。笔法中的枯润、墨法中的五色均是由水来决定的。水为国画本来有也应该有的味道,不能因与水彩有些许相同而被放弃;如同写实也是国画的一个方面,不能因油画也写实而被放弃。毕加索画过黑白水墨画,由于工具材料不同,观念不同,那是他的“写意”,与国画不相干,但同样精彩。郎士宁画过重彩画,因技法、观念的不同,国画的讲求没有,那是他的重彩画,是纸上的油画。观念是作品的精神内核,工具材料是实现这一“内核”完整表达的工具,有这两项在,国画发展不必顾虑太多。我在谧幻系列作品的创作过程中更多的是对水法的探索。国画要发展,水法的探索与笔法、墨法一样,十分重要。

  国画的工具毛笔对水性的墨、色富有含蕴性,国画的宣纸对水有十分好的吸纳性,所以国画的水法很重要。同时,国画水法的讲究又有其独特的方面,即是与国画关于神韵、笔墨的讲求相一致的,讲胆识、气节,不只是讲洇漫的水味。

  (6)构图严谨。

  章法布局在六法中叫“经营位置”,在《笔法记》的六要中是“思”的内容。国画中的“知白守黑”等都与章法布局有关。国画的章法布局是气韵生动的重要构成元素,它讲究笔势起承转合的流动感,疏密有致的节奏感,虚实相映的和谐感和整体分量的平衡感等几方面。

  动物画的布景经营,离不开花卉和山水。如今有的画家画动物没有背景铺衬,纯为动物写真,虽有意趣,却失之于气韵。动物生存于一定的环境中,自然景物的草木、树石、苔藓、山泉、幽谷、丛林要用勾勒皴擦点染之法,方可使作品取得气韵生动的效果。我们看徐熙、黄筌画卷,平冈曲涧,绝壑奔泉,层层布置,令人肃然意远,仿佛临幽谷,涉林涧。这种作品意境的营造,不是写真类画作所能比拟的。

  中国画的章法,最重要的是“虚”、“实”的变化。中国画的疏密、轻重、浓淡、大小、横竖等讲究均与虚实的变化相联系,相表里,其矛盾统一的道理是一样的。我画动物画,整幅作品包括动物均是讲求虚实变化的。这种虚实的转化要有节奏感、韵律感,整体体现和谐要求,即所谓当实则实,当虚则虚。虚处不是无画,而是有意留出的空白,是画面重要的组成部分,所谓“无声胜有声”的境界。实际上画画留有虚白处,是符合人的审美习惯的。整幅作品布置杂陈,满满当当,人便有压抑感,感觉喘不上气来,还有何美感可言?所以有人将虚白处称为国画的气孔。由此可见虚白处理的重要性。

  在国画中虚实处理是多样的,也是统一的。它体现着虚中见实,实中有虚的哲学理念。为了画面构图的需要,实中当虚处要虚,如山石的实体间留有白云;动物身毛突兀处留有白光;动物身毛的交错处,即四肢根部,尾根部,颌下处毛色的虚淡处理;动物被树枝掩映,笔迹边留白等。同样为了构图的需要,虚中当实处也可以实,如水中的舟楫,云雾遮蔽不住的山石树木;动物身毛中虚白处理部位间或皴染的毛发等。画面的虚虚实实构成了节奏和韵律,是国画形式美的重要元素。

  (7)特色鲜明。

  国画讲写生(古人称“师造化”),不仅重视客观物象的描写,更重视主观思维对物象的认识和表现,强调表达作画者的思想感悟和感情。这便是六法中的“传模移写”。唐代画家张璪说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清代画家石涛说的“山川与余神遇而迹化也”表达的都是同一意思。国画是有所创造的,对景写生是师造化的必然过程,但作画时则我有我法,画的是自己对对象的认识,看的是认识准不准、高不高,表现技法传神不传神。写生时注意力集中于外,作画时精神聚敛于内,求的是笔墨、形象合于自己的思维意识,这是国画与其他画种的区别之一。我画动物画,依靠到自然保护区写生及借助录像、照片认识动物,但创作时则综合我的认识加以提炼、夸张,特别是在作品的气韵追求上,笔墨追求上,讲求的是“有我”、“我在”。所以有时画完画感觉意犹未尽,常提笔重画。国画的最高境界是在对造化的认识上不断提高,表现技法上不断提高,气韵挖掘上不断提高,以至将其推向自身所能达到的制高点。它的这种境界追求决定了画家对自己的作品不会出现绝对的满足。同时,国画讲的“熟而能生”、“意到笔不到”等等,都是对这一追求过程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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