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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圈里的官崇拜与名利榜

 月未圆书斋 2014-05-26

  近些年,狂飙突进的书画艺术品市场一篇欣欣向荣,在拍卖场上上亿元乃至数亿元的天价不断创新高,同时书画圈里的“巅峰级”事件也纷纷出现,让人瞠目。
  前一阵,陕西省书法家协会换届,主席、常务副主席等加起来多达六十多位,引起一片哗然。新任陕西书协副秘书长的遆高亮在书协新主席团名单公布两天后,在微博发布消息:“本人才疏学浅,一介书生,只会写字,陕西书协坑深水脏,无法忍受,特郑重宣布辞去陕西省书协副秘书长一职。”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遆高亮愤慨地表示,本届陕西书协领导,一是在职官员多,二是“书法票友”多。“我的学生都弄成副主席了!在书院门前摆地摊的、造假的,都当副主席了!但有些官员副主席还不如摆地摊的写得好呢。那些底层人是靠书法吃饭,还有一定基础。”遆高亮辞职一事,也让陕西书协换届更成为“风暴眼”,质疑批评声绵绵不绝,也引发整个书法界以及文化领域的反思。
  遆高亮此举得到了许多书法界认识和网友的支持。有许多网友称赞:是条汉子!陕西作协主席贾平凹给他发去了短信:“刚听到消息,不解和气愤书协怎么能那么多副主席?为什么没遆高亮?这不成笑话吗?不进也好,也不影响你什么。吴振锋、马河生等等,走自己路吧,公道自在民间。”

  也有媒体发问:“需要如此庞大的书协领导阵容么?不知道这个协会到底是致力于书法艺术的文化机构,还是仅供圈内人士努力攀附权力的恶俗场所。”有独立撰稿人气愤地喊道:“陕西书协换届简直太不要脸了!”
  同时,更让人愤慨的是,这种“丢脸”的行为不只是特例。近日,在美国纽约时代广场出现的“中国画国宝级艺术大师排行榜”,被称“丢人丢到了国外”。
  美国纽约时代广场一直享有“世界的十字路口”称号,不久前一块高近二十米、宽十余米的电子显示屏上醒目地登出了“中国画国宝级艺术大师排行榜”。有媒体报道,西方大国200余家主流权威媒体关注十大中国画国宝级大师,“东方艺术热”在西方文化强国刮起了一阵旋风,美国权威机构发布的中国画国宝级大师作为中华文化的代表,手册登上世界文化的中心舞台,受到“世界文化艺术核心圈”的高度礼遇,为传播中华文化软实力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然而,事实上,此所谓的华丽的“走出去”之举。并没有引起中华民族自豪感的大爆发,相反,“国宝级”这个词刺痛了不少人的神经,引来了国内的众多质疑。
  中国国家博物馆副馆长陈履生发了一条微博:“惊叹‘中国画国宝级艺术大师排行榜’出现在纽约时代广场的大屏幕上,这个不知由来的排行榜前五位是李可染等过世的大师,后五位是健在的知名或不太知名的画家,显然这个‘国宝级’有着商业炒作的目的或意义,连接着当下中国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连接着纷乱无序的中国艺术市场和学术氛围,丢人丢到了国外。”更有网友直呼:“别把美国人当傻子,他们知道那只是个广告。”
  为何会出现“领导阵容庞大”、“膨胀得厉害”且“官员扎堆”的书协以及被不少网友视作“登峰造极”之作的广告—“中国画国宝级艺术大师排行榜”?
  这与近年来书画圈过度商业化、娱乐化息息相关,在名利的追逐下,炒作之风日趋盛行,乱象横生,书画圈内的种种“病象”早已显露——

  头衔迷恋症:一些书画家千方百计地挤进政协,一些官员“屈就”进入书协、美协,以抬高市场定价;

  拉帮“走穴”症:有些书画家热衷于组织,热衷于“跑堂会、赶场子”,穿梭于各种有偿笔会,被戏称为“怀揣狼毫到处咬人”;

自导自演症:在交易市场频繁上拍,自己给自己的画定价,自己再找人在拍场举牌抬高价格买回来;

  文化贫血症:如今不少书画家人文修养比较差,书法家中能自己诗词的已属凤毛麟角,甚至错字白字屡见不鲜……
  在这样的环境中,陕西书法家协会环节风波的原因,众人也是心知肚明。网友侯勇撰文称:书协是群众团体,没有明确的规定领导班子成员的名额,这也成了地方人员买官卖官的最好路径。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典型的卖官。书协的主席副主席本来就不是什么实职,利益主要是经济收入上,做了主席、副主席,身份涨了,卖字的价格也就涨起来了。所以,花钱买个主席副主席也是很划算的。在书画市场上,作品因人为贵的现象并不鲜见。
  而“中国画国宝级艺术大师排行榜”广告也不过是圈内流行的升级版的商业行为。近些年来,有关大师的评选是越来越热,一会儿是“中国当代国画大师百名”榜单,一会儿是“中国当代国画大师排行榜”等等,其中不乏沾“大师”的光拼人气的,即便位列末几位,只要能挤入榜单就“顺理成章”地与名家们平起平坐了。一些业内人士认为,“目前文化都忙于‘走出去’,但最终高潮还是在‘出口转内销’。‘中国画国宝级艺术大师排行榜’与文化、与纽约屏幕无关,而与国人的面子、错位的价值、缺失的市场规范有关。”
  如今,在书画圈不禁一些天价书画让人雾里看花,“艺术资本家”、“艺术家权力榜”、“最有号召力”、“世界级”等字眼也让人如水中望月,书画圈里的名利场,升腾起一股瘴气,迷糊了人们本要欣赏、跟随艺术的眼睛。
  过度市场化对书画艺术的伤害
  去年,因行为出格而被媒体冠以“裸模院长”的画家杨林川,在某地美术馆展厅,雇用一位年轻的女子赤裸地躺在自己名为《青苹果》的油画展台上,来吸引观众眼球,抓住媒体焦点。且不论他的艺术水准究竟有多高,但他的画作却因为他的夸张行为而被广为人知,得到众多艺术机构的追捧。
  靠炒作一些哗众取宠的噱头、卖弄空洞的概念就可以成为所谓的“艺术明星”,哄抬自身的价格,这样的成功“捷径”,不禁急煞不少坐了许久冷板凳的书画家,残酷的市场现实不断地告诉他们:以自我标榜的吹嘘和不切实际的“浮夸”来自我宣传,更易名利双收,功夫花在艺术上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见效。
  “现在评价标准比较模糊,流派很多,一些标准甚至是对立的,有些重笔墨,有些重创意,有些重写实,有些重写意,这样就很难形成统一标准,现在当代的东西更没有标准,资格难以认定,很多人看不懂画,只看名气,好坏不分,就给人钻空子的机会,通过炒作使得价格飙升。另一些创作者辛辛苦苦提高水平,但不会推销,不懂走路子,就倒霉了,等于商品没人吆喝,不推销卖不出去,哪怕作品好,但名气不大,拍卖行价格也不高。所以现在一个艺术家,都要具有两方面的能力,一个是艺术方面的造诣,一个是推销自己的能力,两者缺一不可。”画家陈巨源有些无奈且坦率地叹道,要不是当年“十二人画展”现在还被人提起,由此不少人知道他,否则不懂得自我推销的自己恐怕处境也会比较困难。
  繁荣的艺术市场中,书画作为商品与市场联姻中,书画艺术品市场化,改变了不少书画家的艺术观:即便满腹经纶,但若性格耿介不屑于宣传自己,就可能渐渐被社会遗忘,生活清苦,作品鲜有机会露面,不如一头扎进市场中,在商海里“另辟蹊径”反而可能“捷足先登”。圈内的一些“潜规则”:正头衔、东炒作、也成为了堂而皇之的“成功法则”,更多人在乎“画外功夫”:艺术品质和书画功底是虚无缥缈的,人脉资源社会名分才是实实在在的……于是一手拿画笔,一手拿算盘,拉杆子、结帮子,以捞钱位“奋斗指标”的书画家埋头创作、追求艺术长远之路的越来越少。
  著名画家方增先感叹道:“真正追求艺术的,名利是自然而来的。如果都不追求艺术,而是搞炒作那套,对艺术本身的提升不好,也会产生舞蹈,比如广播、电视里不停地宣传一个人,但水平并不高,一些正在学习的年轻人就觉得,哦,这个就是艺术的标准。这样就不好了,对年轻人影响特别大。”
  西北某大学艺术学院的老师告诉我,现在整个市场炒作对学生影响比较大,“以前学校相对纯净一些,就是好好学画,钻研学术,但是现在也避免不了商业的影响,没到毕业展,很多商业机构会来看这些画,满意的就买了。学生办课堂作业的展览,即便低年级学生的画股出去后,少说也卖上五六百元钱,所以学生的商品意识很强。学校作为单位会收藏毕业学生的一些作品,现在需要付出一定收藏费,否则他们就不乐意。不像我们当年,一听学校要收藏自己的作品,开心还来不及,哪会想到钱的问题。”
  早在几年前,四川美院版画系学生马银川的毕业论文题目叫《我的作品在10年后会增值100倍》,对其作品增值潜力的大胆预测,引起了美院内部的震动,且不论论文的内容,学生“早熟”的商品推销意识已超过他的前辈。
  方增先指出:“像文革以前也搞艺术,那时候把每张画画成是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人物,也从来不会想到出售来获利。现在是经济社会,人们看到一张画,很自然就估算它的价格。于是我们在艺术市场里就看见一切市场里共有的生存方式,宣传广告是这其中一种,价格炒作是另外一种。本来这个价格应对画的品质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与意义,比如这幅画是好的,那么它的价格应该高一些。但如果依靠炒作把艺术不成功的作品炒上去,会把大众引入一个误区:老百姓一看这幅画这么贵,以为那一定是好画。”
  为了追逐名利,一些艺术家、书画商业机构、批评家在市场利益驱动下“联手”,使得原本应该彰显学术艺术内涵的展览和评奖活动流于表面的浮华,造成了普通大众的审美换乱,从而敬而远之,这也使得一些展览开展后便门可罗雀。
  时下,除了林林总总、蔚为壮观的展览让人应接不暇,在急功近利之风中,各种应运而生的协会、研究院、沙龙以及满满当当的“会长”、“主席”、“院长”头衔,也让人眼花缭乱。自娱自乐的画展,好大喜功的名号,让许多书画家沉迷于这种浮夸风气,不仅耽误了自己,还颇花了艺术创作的氛围,更影响了整个书画圈的信誉。
  爱好书法的着名表演艺术家刘子枫认为:“古代,书法绘画本是闲情逸致,朋友间相互交流,修身养性,现在却变异了。书画界的走穴跟演艺界的走穴一样,商人出资招待,众书画家到场那个红包,留些作品,这种商业行为中,人与人指尖的关系也变得复杂而混乱。”
  不怕写得张牙舞爪,画得龙飞凤舞,就怕名气不够,招不来孔方兄。如此以市场为导向,使书画作品远离艺术,伤害的不仅是书画界,更是中国的书画艺术。
  艺术家应该清醒地对待市场
  听说有这么一个故事,多年前,一位开画店的老板与方增先同乡,他寄了一笔数字可观的钱给方先生,希望购几张他的画作,给自己的画店撑撑门面。可钱寄出多日,并未等来方先生的画作,反倒等来了亲自登门的方增先。方增先开门见山地对他说:“我是来退还你寄给我的购画款的。”并在山说明,“学学张择端,静下心来,集中精力搞艺术创作”,因此应酬的画,只好放弃了……
  如今,当我向方增先证实此事是,老先生爽朗而质朴地笑道:“我觉得他买的太多,对我的生活、学习造成很大压力,无法静下心来搞创作,所以就拒绝了。而且我觉得钱再多也没用啊,我自己早上吃点稀饭,晚上吃点肉就可以了。银行里多一个零有什么意义啊。”
  方增先认为,画家要生存,卖画也无可非议,但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自己艺术的发展商,不能被市场牵着鼻子走。“一张画,画10次甚至20次应不应该?如果你是在艺术品质上有追求的画当然应该的。但是拿出去卖的话,同一幅画画十次就是复制了。这已经不是在创作艺术了,是在制造钱了。就中国画创作来讲,目前来看,钱对艺术创作的妨碍要比它对艺术创作的好处要大。”
  近些年中国的书画市场迎来了黄金期。方增先被认为是当今中国画画坛上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尤其是他的人物画,被称为是中国画“革新的典范”,他完全有能力领军艺术市场。但老先生却急流勇退,义无反顾地主动退购画款,走上了精心打造精品的创作之路。对他而言,绘画最大的喜悦在于,不断突破创新,虽然探索之路很痛苦却劲头十足。所以当一些画家接订单接到应接不暇而“流水作业”时,方增先确实不断地撕掉不满意的作品,反复地画。“如果为了市场去复制,我肯定就没有好奇心和探索的热情,勉强去画也是不会画好的。”
  当人们钦佩方增先的行为时,他却坦然地认为,作为一个画家,对艺术高度的追求本来就应该是最重要的。方增先所敬佩的北宋画家张择端,毅然放弃了使他名重当时的宫廷画师之职,深入民间,遍访解放,搜集素材,最终创作出了传世名作《清明上河图》。“我们画画重视的就是艺术品质,我们老师一辈像黄宾虹先生画画从来不卖的,朋友来了拿起笔就画,花完了有的被朋友拿走,有的就放起来以后接着画,他那时候还没有市场。潘天寿先生也是这样,画得满意的自己就留起来,后来流入市场上的很少。如果一张画画得不好就拿出去,心里会不舒服。画画实际上是要负责任的,一千年以后,你还要对它负责。”
  事实上,过度追逐名利对于画家的艺术创作的上海也是显而易见的。“中国的市场有时是没有良知的,以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为目的。顾客在购买作品时,可能也并非是真的喜欢你的作品,或为了投资,或为了捧场而达到其他的目的。这种巨大的市场力量有时对创作本身也会产生腐蚀作用。”上海书协副主席戴小京说道。
  上海大学教授、书法家白鹤举例道:“祝枝山的书法起码算得上二流,后来为何变成三流了呢?很大的原因在于贪图白银,有盐商请他写字,白银先送上门,择日到严上加礼写,祝枝山本以为是一般的尺寸,没想到到那里一看,是很大的一张纸,只好拿着笔像拿扫帚一样写字,自然写不好了。”
  画家陈巨源曾在黄金地段开过画廊,对面正好在希尔顿酒店,经常有外国客人光顾,生意非常好,可是陈巨源很快认识到,整天在里面接待客人、谈生意,没有时间花花了,这不等于自我毁灭嘛,因此他赶紧把画廊关了。“在这样的市场环境影响下,每个艺术家都有各自的追求和门路。至于我,我把名利看得很淡,能够健康开心就好,我画画时,比如画兰花,当线条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好看时,我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卖得出去卖不出跟我没关系,所以有时就不舍得卖画,因为每幅画特点不一样,要重复很难。”
 


 近二三十年来,当代艺术以及现代生活方式介入中国艺术界以后,确实带来一些混乱,很多东西,无法判断美与丑,好与坏。在书法界,很现代的艺术表现,相比传统的书法而言,不需要投入那么大的时间精力,而且市场见效快,因为视觉的新鲜感,更容易吸引大众,因此很多年轻人纷纷转投阵营。但是戴小京认为,这种风行使得书法领域的界限更进一步模糊,更加无法判断什么是书法非书法,什么是专业非专业,什么事书法家非书法家,对于创作者而言,缺乏功底的很现代的艺术表现,容易被人复制,被人超越,很难达到持久的成功。着名画家吴冠中的作品一直受到艺术市场的追捧,吴冠中在世时,有媒体问他对自己的画作屡次刷新拍卖纪录的感受,他如此回答道:“对于这个问题,我很怀疑。很多我自己不满意的作品拍出高价,很多我喜欢的作品却流拍了。拍卖的作品也许未来会被淘汰,因为它们没有经过历史的检验,我的作品只有在200年后它的价值才能真正体现出来。”
  “艺术生涯的最高境界是艺术的高度,要经过历时和时间的考验。艺术家之间的看法,协会会长的头衔等都是外在的。当前书画市场很红火,但艺术的高低和市场的好坏,两者往往并不对等,画卖得好未必是好滑稽啊。”方增先告诫书画家要保持头脑清醒,明白创作与市场运作是两个过程,各自有着自身的规律,“艺术的道路是无止境的。书画家要静下心,切忌浮躁,做好艺术家本身的工作。好比水稻专家袁隆平研究睡到,是水稻保质增产是他的工作,至于增产之后怎样卖出去就不再是他的事了。无论是年轻人还是成名的书画家,都要不断地锤炼自己,不断提高自己的修养和学问。”

切莫贪头衔二本末倒置
  如今“大师”窦满天飞,更何况带“家”的头衔了,但已87随的着名书法家章汝奭却直言,过去就没“书法家”三个字。
  白鹤也回忆道,有人曾对他的老师翁闿运说,“你是一个很有名的书法家”,不料对此赞扬,翁老师很不高兴,“真气人啊,说我是学者,我才开心。”“所以,要成为书法家,首先要成为学者,书品才会上去。”白鹤说道。在他看来书品这个“品”并非专指道德品质,而是艺术的品味,“艺术品位是靠一个人的综合素质形成的,里面包含道德,用另外的方式显示出来,比如气象。中国古代的书画家是将艺术作为人生实践来体验的,追求一种身心合一、天人合一的境界。”白鹤举例道,“王羲之写《兰亭序》,为何之后的一百遍窦没有原来的好,因为一开始他是写文章,把写字的过程忘了,纯天然的东西就出来了,当然纯天然也会有遗憾,比如某个细节不到位,又比如白字,但这种纯天然却是后面的书写难以超越的。颜真卿也是,《祭侄稿》是他为最喜欢的侄子写的,在悲伤的情况下,一口气写下来,其中40多个字是一笔蘸墨而就的,现代人讲颜真卿真厉害,如何将讲究用墨的变化,就是瞎胡闹,人悲哀的时候,写的时候完全把自己给忘了,尽可能写到不能再写为止,看颜真卿的《祭侄稿》,人们能听到他的哭声,这才是中国的艺术。但是现在这样市场越高越乱,人越来越功利,要出真正的大师式很难的。”
  章汝奭认为,一篇杰出的书作,孕育着如此丰富的艺术语言,当然和一个人如何对待自己的遭际乃至其兵符、文化积淀、学养窦洗洗先关,密不可分。“好的书作,自然有丰富的内涵,即所谓耐看。然而自古迄今,尽管毁誉基本公平,但不公的舆论所在都有,这与论者本身的品格、学养也都有关连。书法就是写字,而写字主要还是要从做学文开始,过去有句话,一个人必须先有道德、文章,然后‘行有余力再治文’,这样他身后的墨迹才可以为世所宝,人们甚至觉得可以效仿,这是另一回事。但如果是位写作而写作,急功近利,谋取某种利益,对艺术来说就是一种亵渎,也对不可能有高雅的气息。《书谱》上说:‘凛之以风神,温之以妍润,鼓之以枯劲,和之以闲雅’。”
  戴小京指出,书法并非只有形式没有内容,也并非形式就是内容,“书法的内容还是要到古人书论中去寻找,古人认为,一个人创作时,他的视频、学养、心智、情趣、感情等,窦决定一幅作品内在的东西,灵魂的东西,这是别人无法复制的。”戴小京认为,在今天书法泛滥的时代,不是所有的书法都可以称之为书法作品,即便是成熟的书法家,也不是每件作品都符合“有内容”的要求。“如果不断复制自己的作品以适应商业需求,这时候的感情、意志、思想定是迟钝的,相对而言,书写状态是不自觉的。一定是自觉把握的状态下,才有主体的出现。”
  然而,对于当代的不少书画家,讲“书品”已是奢求,最紧要的还是提高传统的文化修养。
  陈巨源叹道:“中国书画本同源,以前古代画家的字都写得很好,但现在的国画家很多是先学西洋画,然后入学校选学中国画专业,画画可以,写字不行,所以现在基本很少既是画家又是书法家的,而写字的人,没有画画寄出,很难创作有画意的书法。”
  多年前,刘子枫在参观完一次书画展后,有感而发作了一首诗:“唐诗宋词代代传,明清才子有佳篇,当今墨客风骚尽,只会学舌少字眼。”刘子枫感叹:“当今书法家很多只会写唐诗宋词等古人的东西,自己创作诗词佳篇的很少。当然借古抒金也很好,但要真正理解十次的意思,要有自己二度的创造。”
  目前,书法圈内很热闹,众多作家、演艺界人士跨界,纷纷举办个展。面对这些跨界的艺术家,社会各方也议论不断。譬如贾平凹的书法受到不少人追捧,市面价格也不菲。陕西书法界有一些专业人士认为,贾平凹卖的不是字,是名气,是“名人真迹”。但也有人说,贾平凹的字,比现任陕西省书协一半以上的副主席都好。篆刻家安木就认为,贾平凹的字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书协,他写字是为表达他的东西,不是为了写得端正。
  “名人字画”的艺术家之到底如何,见仁见智,但是若是市场价格被哄抬到超越人们的想象,往往本人诟病。
  在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作家莫言的书法作品成为收藏界的“新宠”。2011年,在他获得茅盾文学奖前夕,莫言将梦到的情景写了下来:“五月九日凌晨,有一只燕子落在树上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毛主席要到我们家吃鱼。”6月16日万,这幅斗方书法作品出现于北京传是国际拍卖有限公司2013年春季拍卖会上,以2.5万元起拍,经过场内买家和电话委托席之间近20轮激烈的竞价,最终以29.9万元的价格成交,高于起拍价11倍。
  虽然拍卖市场上认可了莫言的书法,但是许多网友却开始吐槽。有人认为,莫言的这幅作品无论是内容上还是笔法上,都不值这个价。“这大白话写的,一点内涵都没有。”“莫言呀,要懂得藏拙。以你的书法,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手,如果你要写,建议你对着岩石面壁三年。”“好作家不等于好书法家,为什么不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呢?”也有网友觉得字不是莫言自己拿来拍卖的,是大家跟风太高了字价,“名气越大越有人买,他们买的只是‘莫言’两个字。”
  紧接着,在6月22日济南举行的第二届“全国九城艺术联展”上,悬挂了两幅莫言的书法作品《瑞典国王》和《世上本无事》,主办方分别标价人民币50万元和20万元,参观者排起长队,但因价格太高,无人购买。
  刘子枫很喜欢书法,只要看到笔墨纸砚,手就会发痒,一旦写上就什么都不顾了吗“这跟演戏一样,一到拉开大幕、一上台,杂念必然少,摄影机一开,就入戏了,如果考虑这个角度不对,台词怎么说,就会影响表演。书法也是同理,每写前,想得很多,一旦写上,就什么都不管了。”为此他还写了首打油诗:“笔墨纸上走,由着性子来,不求口中好,只为心自在。”除了经常在家舞文弄墨,写些有感而发之作,即便在外地拍戏,刘子枫也跟剧组的美工要求尽量弄个小太子,以便空闲时“摸摸笔”。虽然刘子枫钻研书法十多年,被业内不少人认可,但他拒绝“书法家”的称谓,直言“书法知识闲趣爱好,专业是表演。”“如果每天只想到用书法得奖、挣钱,那就本末倒置了,我只是希望提高书法技艺,借此陶冶身心,广交朋友。”
  “谁都有权利爱好书法,但首先要弄懂它,搞清楚为什么这门艺术能打动你。书法被誉为东方艺术之冠,能银器世界上那么多人的尊重、顶礼膜拜,到底原因何在?每一个热爱书法的人,都应该认真地去专研,哪怕专业人士,这方面的认识也需要不断加剧。一种字体你越看越深某领悟到的东西就越多,如果真的想做中国书法的爱好者、追随者,就要警钟这个专业,如果奉若神明一样,终其一生不断去学习,若能够看到书法艺术的冰山一角,也是很荣幸的一件事情。每个抒发着都能做到这一点,就很好了。”戴小京强调道。同时他认为想拿书法来附庸风雅,争名夺利,往往会适得其反。一次有个官员要办个展,请戴小京写前言,戴小京很直率地告诉他,他的文章不讲假话,“我讲真话你不会让我写,如果你要听真话,那我就告诉你,这个展览最好不要办,这个书最好不要出。”

  在一些商人、官员眼里,似乎没有门槛、拿笔即可写的“书法”是极佳的镀层“文人”的金,抬高身价的行为,事实却是,顶着自封的获别人恭维的“书法家”的头衔,留下一堆让人贻笑大方的烂字,反倒是授人话柄让后人笑话。
  社会各界要有对艺术的尊重
  因为陕西书协换届事件,有网友直轰书协已经沦落为官僚机构的一部分,动辄讲究所谓“行政”级别,讲究待遇,讲究上下级关系,讲究提拔,就是不讲究真水平的创新和艺术贡献。其中,有些人在书法上毫无建树,却仍然想大权在握,以领导自居,动不动要指导创作,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中国经济网也刊发评论文章说:书法本是文雅之事,岂可沾染俗习也搞“权利排座次”?书法家协会本是民间志趣相投者自由结成的社团,怎能因大量官员的“加盟”就蜕变为“权力俱乐部”?
  网友、媒体的质疑虽然针对陕西书协,但是也涉及到协会等机构的职能问题。如何让协会发挥真正的作用,而不是被名利操纵,或者被边缘化,这也是值得深思的。
  由于书画艺术的专业性,客观上对圈外人形成了一道门槛,没有一定的专业知识积淀,外行人很难看清门道,与此同时书画圈内又缺乏权威的艺术评价体系,使得头衔、拍卖价、名气等外在的东西往往成为衡量作品的标准,让一些“名人书画”“官员书画”堂而皇之、肆无忌惮地盖过“书画名家”。对此,专业协会可发挥专业能力,,努力建立立足艺术作品本身、经得起时间考验的评判体系,并借此多挖掘推出一些深藏民间的艺术“扫地僧”。
  “协会的不良风气会伤害到一些耿直认识,他们的退会,也是艺术界的损失。协会应该起到联络、协调的功能,团结发动更多的抒发作者、理论工作者创作出更多作品。中国书协这些年也做了不少事情,这是有目共睹的。比如,发动全国更多地区包括偏远地区,参与到书法和理论研究中来,很多中小城市原来没有机会做全国性的展览,现在都有机会举办了。”戴小京介绍道,中国书协在作品入选评选上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在严格的评选机制下,全国各地不少中青年作者脱颖而出,甚至改变了命运。“不少普通的劳动者,比如矿工、农民工,因为多次在全国性的书法比赛中获奖,引起当地政府的关注,调到文化事业单位工作,农业户口转为城市户口,对他们而言,命运就改变了。这样的事例,唤起了一批批人前赴后继,日以继夜地投入书法领域。这批人也代表了书法界的另一股力量。”作为上海书协的副主席,戴小京介绍,上海书协也正着力于做专业的展览、理论研讨活动,设立、辅导区县书协,推动书法交流、普及等。
  对于陕西省书协换届风波,也有网友认为不该只把矛头对准协会书协,而没有去批准这些位置的权力部门。有网友认为:“其实书协自己对这个位置,并没有多大的能力,官位都是领导在决定,而主席团成员名单一出来,所有的元气都出在了书协,其实书协都是很无辜的。有些人不知道,以为是书协没挡住,实际上书协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办法,书协也没有这个能力挡得住,而这些人总是不敢得罪官方,只得迁怒于书协,得罪自己人,这也是在令人感到可悲。”
  戴小京认为,要在书画界树新风,也需要全社会的关注和支持。“我们的政府领导要关注,对所有的文化艺术要有一种尊重的态度。党要管文化、文艺,管的是方向性的、政策性的东西,对专业性人员的安排,要尊重艺术本身,由此也能制止跑头衔的现象。”
  针对社会上愈演愈烈的“收藏热”,吴冠中曾说:“很多画家的作品,当画家在世时总是不可判断价值的,只有当整个社会的审美水平提高了,对画的评价更客观一些的时候,作品的价值才能离真实近一些。”因此多注重全民书画鉴赏知识的普及,引导社会专注艺术本身,也是专业协会应该注重的。
  白鹤在上海大学成立了书法篆刻研讨会,每周定时定点,免费提供纸墨,免费辅导对书法有兴趣的人士,坚持了整整十年,他说为的是传承中国传统文化。
  方增先指出:“中国画在大众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这里面的学问非常深,对于大众来说很不好理解,要看地域社会文化普及的发展。如果中国书画的普及教育从小学生开始抓起,就好多了。过去小学生都要学毛笔字的,不但字写好了,也学会怎么看中国画。这个素质教育的取消很让人伤脑筋。以前我去日本,发现有些雕塑很好,一问才知道是业余人士创作的,一些爱好者忙完本职工作就去艺术院校进修,这样的氛围就很好。”
  时下,国内书画圈内评价体系混乱不堪,不规范、不透明、不通畅的书画交易平台也是难辞其咎。据了解,国外的艺术品市场由于成立时间长,以画廊为代表的一级市场、以拍卖行为代表的二级市场发育都很成熟,市场与政府制定的经济政策、法律法规基本形成了一个良性互动的体系。欧洲的艺术品往往要先通过画廊甄别出优秀的艺术家,在画廊长期形成的稳定的交易价格与销售量的基础之上才会被拍卖行所认可,因此进入拍卖系统的往往是一些很有艺术成就的画家,而这些流程在每一步都有法律法规监管,保证了交易的公平性。然而,在国内尚未形成良好的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的互动,学术系统混乱,诸多的艺术机构和资深的评论家以及媒体在金钱面前集体失语、失真,造成艺术品交易环境日益恶化,书画圈不良之风盛行。
  几年前,“购吴冠中假画者索赔白素”的事件显示了连接书画艺术品的创作者和消费者两头的书画交易环节的混乱与时空,2011年书画拍卖行业的爆炸性新闻—“徐悲鸿7000万元油画”被指系学生习作,也更加引发了书画界的诚信危机。方增先认为:“现在画廊卖画,真画或假画你自己看,这不负责任。对于卖假画的人又不追究法律责任。如果一张假画卖出去赚了几百万元,按理说这已经犯法了,因为这钱是骗取的。但还没有相关的法律去规范它。其实,社会上建立一些专业机构或权威机构来认证某幅画是真是假,这个还是能做到的。找本人认可一下也可以,但没有法理上的根据。”因此,权威机构的认证,法律法规的监管,也是书画圈正急切期待、呼唤的。
  南京艺术学院教授、美术评论家李小山感叹道:“近现代的艺术品,做假已经成为一种普遍性现象,无论是做假者,还是其他人,谈起这件事情来,似乎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是可怕的。”同时,李小山认为,艺术界的这种乱相也折射出全民的价值观出现巨大的问题:越来越多的人都盯着金钱,盯着官位,社会整体上的诚信缺失。因此李小山强调,“要完善体制,重建社会诚信体系—只有整个社会生态改善了,才能谈得上各行各业步入正常。”
  事实上,在我们的历史长河中,官员和文化一直有着非常深厚的联系。许多人身居高位又是文化经营,历史上不少精彩的篇章都来自官员们的相互唱酬。如今,官员们爱好书画,丰富精神生活,这也是好事,只是不要受名利蛊惑,走偏了方向。中国书画,作为中国的传统艺术,若能真正走向世界也是好事,只是不可为求经济利益而匆忙将未被盖棺定论的书画家及其作品推向世界的舞台。艺术市场繁荣让人信息,但作为有良知、有抱负的艺术工作者需要警惕繁荣背后的泡沫,自觉抵制商业上的不良诱惑,对自己的作品负责。环节风波之后,陕西省书协在全国首创了“主席团淘汰制”,让许多书法家叫好。但推出只是第一步,如何坚持推行制度才是最让人关注的,这也需要社会各界的支持:少一些复杂因素的干扰,多一份对艺术的尊重。

作者:胡凌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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