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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行做文物研究的沈从文 成就也可与文学比肩

 武汉人文 2014-05-27

(记者翟晓林)《花花朵朵 坛坛罐罐——沈从文谈艺术与文物》2002年曾由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近日由重庆大学出版社再版。书里所涉文物品种极多,含器皿、织锦、服饰、字画及民俗等,又附了数百幅图片,以图注文,直观呈现不同时代文物风貌。

    1949年以前,沈从文是作家,写了40几本小说和散文,包括代表作《边城》。1949年以后,他变成一个文物研究专家,和坛子、罐子、绸子、缎子打交道近40年,写了《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等关于文物的著作。

    沈从文与文物研究结缘甚早。18岁时,他曾在一个统领官身边做书记。这位统领官收藏了百来轴自宋至明清的旧画,几十件铜器及古瓷,还有十来箱书籍,一大批碑帖,都由沈从文登记管理。无事可做时,他把那些古画一轴一轴地取出,挂到壁间独自欣赏,或翻开《西清古鉴》、《薛氏彝器钟鼎款识》来看。他自述:“我对于这个民族在一段长长的年份中,用一片颜色,一把线,一块青铜或一堆泥土,以及一组文字,加上自己生命做成的种种艺术,皆得了一个初步普遍的认识。”

    到北京之后,在写作之余,他也常常去购买文物。漆器、瓷器、乐器、丝绸、纸张都常买,当家里的空间也快被这些古物占满时,他就送人、捐赠。

    北京解放前一年,北大成立了博物馆系,并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博物馆。馆中的陈列品很多是沈从文从家里搬去的。后来离开北大,他干脆调进了博物馆。

    沈从文作文物研究,完全不迷信专家和权威,极重事实,“专家知识有时没有常识辅助,结果就走不通。而常识若善于应用,就远比专家得力”。他在库房里转悠了二三十年,亲眼看过、亲手摸过无以计数的实物。讲一个纹样,能从其他朝代、其他地方出土的文物一一考证过来。看了过十万绸缎,又结合文献,“我当然懂得就比较落实了”。

    朱光潜评价,沈从文“在历史文物考古方面的卓越成就,也只会提高而不会淹没或降低他的文学成就”。

    【观点】

    不信专家信常识

    《洛神赋图》,美术史都写为东晋顾恺之作品。沈却说:“一看曹植身边侍从穿戴,全是北朝时人制度;两个船夫,也是北朝时劳动人民穿着;二驸马骑士,戴典型北朝漆纱笼冠。那个洛神双鬟髻,则史志上经常提起出于东晋末年,盛行于齐梁。到唐代,则绘龙女、天女还使用。从这些物证一加核对,则《洛神赋图》最早不出展子虔等手笔,比顾恺之晚许多年,哪宜举例为顾的代表作?”

    他质疑的对象还有故宫花几百两黄金收来的,乾隆题诗认为是隋展子虔手迹的《游春图》,唐代周昉《簪花仕女图》的年代,韩滉《五牛图》是否伪托。

    爵还是羽觞

    有人在报纸上写文章,认为《屈原》一戏,艺术设计求忠于历史,做出的三足爵模型和真的一模一样。

    事实上,屈原时代一般人喝酒,根本是不用爵的。楚墓和其他地方战国墓中,就从无战国三足爵出土,出的全是羽觞。反回来看看,人面杯式的羽觞的出土年代,多在战国和汉代。

    汉人一般饮宴通用“羽觞”,极少发现三足爵。曹植《箜篌引》中的“乐饮过三爵”,诗意反映到通沟墓画上,也用的是羽觞。在他本人的墓中,也只挖出过羽觞,并无三足爵。

    媒人下床去

    汉人说床和晋人的床不大相同。床有各式各样,也要从实物中找答案。若随意解释是“炕头”,那就和二十年前学人讨论“举案齐眉”的“案”,勉强附会认为是“碗”,才举得起,不免以今例古,空打笔墨官司。

    事实上,从汉代实物注意,一般小案既举得起,案中且居多是几支羽觞耳杯,圆杯子也不多。《孔雀东南飞》说的床,大致应和《北齐校书图》的四人同坐的榻一样。不是《女史箴图》上那个“同床以疑”的床。那种床是只有夫妇可同用的。

    (记者翟晓林整理)

    【揭秘】

    沈从文为何改行文物考古?

    沈从文的改行,跟多年挨“左”、“右”两边骂有关。最致命的一次是1948年3月,郭沫若写《斥反动文艺》,文中说他“一直是有意识地作为反动派而活动着”。在沈从文执教的北京大学,也贴出壁报,大字全文抄出此文。壁报给了沈从文巨大压力。他由极度紧张,到神经混乱,患了类似迫害狂的病症。

    在精神濒临崩溃时,他清楚地预见“一切终得变”,“用笔方式,二十年三十年统统由一个‘思’字出发,此时却必须用‘信’字起步,或不易扭转。过不多久,即未被迫搁笔,亦终得把笔接下。这是我们一代若干人必然结果”。

    与沈同乡的著名作家汪曾祺认为,正是郭沫若的这篇文章,把沈从文从一个作家骂成了一个文物研究者。但说到底,那只是客观原因,还有主观原因,就是“思”与“信”的矛盾。

    事隔30年,沈从文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由郭沫若写了序。    

    (记者翟晓林)  

    他开辟了文物新天地

    文/马俊江

    晚年的沈从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说起花花朵朵,生命就会自信而张扬。“我所研究的问题多半是比较新的问题,是一般治历史、艺术史、作考古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机会接触过的问题”。在圣若望大学演讲时,沈从文如是说。

    这并非夸张之词。沈从文开辟出了一个新天地——文物世界原本是雅致的古玩字画的天下,沈从文却凝眸世俗的日常用具:坛坛罐罐、唐宋铜镜、丝绸图案……在这些民间工艺的花花朵朵图案里,沈从文给自己的生命找到了归宿,并热情地开出花来。

    中国古代书业有选家,现代出版业有编辑家。《花花朵朵 坛坛罐罐》这本书没有注出编选者的名字,但我们要向这位编辑家致敬——他编了一本真好的书。

    《花花朵朵 坛坛罐罐》副标题是《沈从文文物与艺术研究文集》,乍一看,文物研究和小说世界该隔着怎样的高山大河。可是看书里所收文章,看到陌生的花花朵朵,也会看到熟悉的沈从文的抒情,和他对生命的热爱与领悟——只不过湘西世界变成了古代丝绸、唐宋铜镜和坛坛罐罐上的花花朵朵而已。这些研究文章呈现着沈从文对古人生命与艺术的探寻,也彰显着自己的生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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