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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道韩信坝

 锦瑟无端406 2014-06-08

 

在今天诸城、高密、安丘交界的潍河两岸,流传着许多关于韩信坝的美丽传说,关于韩信坝的由来,还有一段悲壮的历史故事。

据史料记载,汉高祖三年(公元前204年),韩信带兵灭赵后,挥戈东进,乘齐王田广不备,攻破齐都临淄,田广东逃至高密(今高密西南城阴城),派使臣向项羽求救,项羽正在荥阳围困刘邦,闻讯后派大将龙且率军二十万援齐。楚汉两军对峙于潍河两岸,韩信坚守不出,密令兵士携万余沙囊于潍河上游狭窄处筑坝壅水。然后引龙且交战,伪装败退,龙且不知是计,追至西岸,韩信命兵士掘坝放水,楚军大半不能渡河,遂斩龙且于河西。齐王田广逃至城阳,亦被虏获,齐地尽归于汉,刘邦封韩信为齐王。后人为纪念这场战争,缅怀韩信,遂称韩信囊沙之处为“韩信坝”,也有人将其称为韩王坝、淮阴坝。

司马迁的《史记》最早记载了韩信大败龙且于潍河一事。《汉书》《水经注》《元和郡县志》《太平寰宇记》《齐乘》等诸多史料对此都有记载。然而斗转星移,物逝人非,历经千年沧桑,当年韩信囊沙壅水所筑之坝早已消失在滔滔潍水中。对于韩信坝的准确所在后人莫衷一是,史载不一,众说纷纭。历史上有不少文人学士对韩信坝进行考证阐释。其中最有影响力的莫过于清代著名文学家诸城人李澄中,他在所作的《淮阴三坝记》中曾对韩信坝进行了详细考证,“上坝在东武巴山西北五里许,北去一里为中坝,迤北二十里为下坝”。清乾隆《诸城县志》亦有类似的说法:“巴山北五里有上坝,又一里有中坝,又十里有下坝”。李澄中所说的上坝与中坝实际连为一体,在今柴沟镇李家埠村西的潍河上。潍河经过巴山后因受两边高地所迫,河道陡然变窄,所经之处又为远古时代古河道遗迹,沉积岩、砾岩遍布,地表土被水剥离后,在李家埠村西冲刷成宽200左右、深35、长数里的石质河槽。由于岩石硬度不一,历经千万年冲刷,石沟排闼,高石突兀,千姿百态。每当洪水到来,水拍高岩,声若惊雷。清代诸城八景之一的“韩王坝月”景观即指此处。上坝与中坝又合称为南坝,清代诸城文人笔下的韩信坝多指此处,如清代诸城举人、官至宁夏西路同知的王家巴山人王伸在《巴山杂咏》中曾云:“韩坝潍川北,卢坟樵径东”,其下小注云:“山北六七里即韩信坝”,王伸所说的韩信坝即指南坝而言。李澄中所说的下坝又称为北坝,其具体位置在今峡山生态发展区郑公街道城子村西、凉台村东。元代于钦《齐乘》云:“高密古城在潍水东岸,水西有龙且冢,南曰凉台,即韩信囊沙壅水之地”。宣统《山东通志》引《高密县志》:“韩信坝在县西五十里”,清代高密文人笔下的韩信坝多指此处。除李澄中所说的淮阴三坝外,安丘亦有韩信坝之说,清代安丘名士张贞在其所著的《渠丘耳梦录》》中云:“韩信坝在安丘城东五十里”,即今砺阜山西,清代安丘名士曹申吉、曹贞吉笔下的韩信坝即指此处。当然,关于韩信坝的所在还有其它许多说法。如有将李家埠村西称为上坝、凉台村东称为中坝、尚家庄东南称为下坝者,亦有将李家埠村西称为上坝、凉台村东称为中坝、砺阜山西为下坝者,等等。民国《高密县志》编纂者曾对韩信坝的所在进行过考证,其根据《水经注》等史料推测,“则韩信囊沙故处在城阴城以北,郑康成墓以南十里间,其非今所传韩信坝明矣。”这里所说的“今所传韩信坝”即潍水故堰遗迹。在历史上韩信坝与古潍水堰常常被联系在一起,宣统《山东通志·疆域表第三·山川考》云:“今韩信坝即潍水西南堰,以韩信令军士囊沙而附会也”,民国《高密县志》载:“潍水堰故迹,既所传韩信坝是也”, 《大清一统志》亦云:“潍水堰,即上中下三坝是也,已俨然将韩信坝等同于潍水古堰。从西汉初年始,南起诸城昌城,经巴山至城阴城一带为山东著名的粮仓,古人沿潍河两岸广筑高堰,截水灌田,灌溉农业高度发达,由南至北兴起了昌县(今诸城昌城)、石泉(今李家埠村西南)、稻城(今城子老村南)、高密(今高密西南城阴城)等多座城市。《水经注·潍水》云:“(潍水)乱流,历(高密)县西碑产山西,又东北,水有古堰”,又云:“(高密)县南十里,蓄以为塘,方二十余里,古所为高密南都也”。宋代《太平寰宇记》记载:“故稻城在(高密)县西南潍水堰侧,汉时立堰造塘,溉稻合数千顷,县因此得名”。元代于钦的《齐乘》亦云:“高密西南潍水堰土人呼为赵贞女坊,南有高堤,即稻城遗迹……自汉有塘堰,引潍水以溉稻田,名其城,旁有稻田万顷,断水造鱼梁,岁收亿万,号万匹梁”。史书记载,直至唐代,潍水堰仍然是溉田数千顷的大型水利工程。

秦汉以来,韩信坝所在在潍河两岸人文蔚起,两汉魏晋时期,高密曾数次为诸侯国都城,作为郡国治所长达数百年。西汉初年在今巴山之北的李家埠村西南,即李澄中所说的上坝附近置石泉县,属高密国,《水经注》引《地理风俗记》云:“平昌东南四十里有石泉亭,古县也”,王莽时改称养信县,东汉废县置亭。今李家埠村西的潍河西岸有大古县、小古县二村,即因古石泉县而得名。石泉城南数里便是古称碑产山的巴山,巴山之阳便是密水与潍水汇合处。关于高密这一地名的由来,不少学者认为与这条密水有关。汉代地理学家应劭在解释高密地名来源时曾云:“县有密水故有高密之名,然今之百尺水者盖密水也”。元代于钦《齐乘》亦云:“密水经巴山入高密”。这里说的密水即是今天的百尺河,密水在巴山南与潍水汇合北流。春秋战国以至汉代,密水流域涌现出了许多与密水相关的城市,如高密、上假密、密、下密、西下密等。密水可以说是高密文明的源泉,她孕育了古老的高密文明,后来的密州文化也由此一脉相承。历史上,韩信坝一带一直被誉为虎踞龙盘之地,相传韩信攻破高密,望北有王气,凿沟以扼之,韩信沟由此而来。《旧唐书》记载,“唐大和年间,密州卑产山(即今巴山)北有龙现”。无独有偶,清光绪《诸城县志》亦云:“十五年秋七月白龙见密水”。虽然历史上不可能有真龙存在,但在长时间里韩信坝一带一直被誉为风水宝地,以致清乾隆间诸城有一县令认为韩信坝之南的巴山关乎诸城境内风水,下令禁止樵采。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孕育了众多的名人,韩信坝周边历代名家辈出。汉初胶西人盖公,善治黄老之学,游弋于胶西、高密间,其门生弟子遍及四方,今安丘东南的盖公山,便因盖公居此讲学而得名。苏轼任密州太守时,访盖公后裔不得,建盖公堂,做《盖公堂记》以示纪念。东汉末年至三国南北朝时,高密孙氏家族异军突起,东汉末年高密都乡安持里(今诸城凉台村一带)人孙朗,官拜司空,位列三公。其长子孙根,官荆州刺史、安平相,孙琮,官汉阳太守。三国时高密孙氏有多人角逐于乱世,蜀国有秉忠将军孙乾,吴国有开国宰相孙邵。直至唐末五代孙氏仍为高密望族,五代南唐时期的孙晟官至宰相。入清以来,韩信坝一带更是名家辈出。如清代逄戈庄人东阁大学士刘统勋、著名书法家刘墉、著名金石学家刘喜海,水西村人浙江巡抚王度昭、会元王中孚,王家巴山人户部侍郎王玮庆、著名金石学家王锡起,相州人著名文人王钺、兵部侍郎王念庵等。近代以来,韩信坝一带人文方兴未艾,如相州人著名作家王统照、王愿坚,王家巴山人著名电影艺术家崔嵬,徐家河岔人著名作家陶钝等。

韩信坝以其独特的历史神韵倍受历代文人雅士的青睐,至清代初年,“韩王坝月”已成为诸城八景之一。所谓“韩王坝月”是指,每当明月高悬的夜晚,韩信坝一带河床上的千万个小水坑里,倒影着千万个月亮,微风徐来,碎月点点,煞是可爱,“韩王坝月”由此而来。为什么要夜游韩信坝,还有一段耐人寻味的故事。传说韩信坝可以占卜风雨,《高密县志》云:“有石坝二行,水流过坝时或怒号,土人以占风雨甚验”。清初诸城相州人、进士王钺在《韩王坝八咏·其五》中云:“号风复号雨,南北两坝分。此日成千古,当时误一军。谁从空幻里,静夜悟声闻。”其下小注云:“所游即南坝也,又有北坝相距十许里……南坝风北坝雨,候其鸣声,以为风雨之信。”当时韩信坝一带的文人以夜听韩信坝水声为快事。清代诸城名士刘子羽,居黄海之滨,喜好闻波涛声,听说韩信坝的有关传说后,竟要带被褥来听涛声,其老友王钺不禁感慨地说:“因知夜半涛,能留海上客”。王钺在《韩王坝八咏·其四》中对深夜游览韩信坝有生动的描绘:“冷风号水急,寒月照沙白。有客说兴亡,渔人拾剑戟。此际意无穷,陶陶欲永夕”。韩信坝为何会成为诸城八景之一呢?重要的原因是与明清时期韩信坝附近崛起的诸多诸城籍望族有关。明清时期韩信坝上坝四周兴起了诸多豪门望族,如相州王氏、郑氏、孙氏,巴山王氏、水西王氏,清爱堂刘氏等。仅清代,韩信坝上坝方圆二十华里内,诞生了30余位进士,近100位举人,数以千计的秀才。这些文人才子对故乡情有独钟,以韩信坝感到自豪,挥笔写下了无数题咏韩信坝的优美篇章。清初著名文学家诸城人丁耀亢在《东武吟》中赞美家乡的风物时曾咏道:“卢敖山有读书洞,韩信坝头春水动”,已俨然将韩信坝与卢山并列为诸城南北两大风景。然而,我们从诸多乡贤留下的题咏韩信坝的诗篇里,感受到的过多的还是一种悲壮与无奈的情怀。正如清初诸城文人李述中《韩信坝》一诗所云:“楚汉今何在,淮阴独坝名。林深关气隐,石激乱流横。夜雨收灯火,风沙走战声。兴亡千古事,回首暮云平”。康熙间官至江南提学道的逄戈庄人刘果在《韩信坝怀古》一诗中亦流露出同样的感慨:“才写降书墨未干,竖儒舌骨已消残。波心沙积三齐恨,石齿风声四月寒。岂为功成忘蹑足,多因鸟尽悔登坛。长河两岸王孙垒,青草离离不忍看”。迄今发现的近百篇题咏韩信坝的诗篇,内容多类此。

历史上有无数文人墨客到韩信坝游览怀古,北宋著名文学家苏轼在其所作的《超然台记》中表示出了对韩信晚节不保的不胜感慨:“北俯潍水,慨然太息,思淮阴侯而吊其不终”。继苏轼以后,党怀英、蓝田、周亮工、朱彝尊、陆师、朱照等一代名家都曾题咏韩信坝。如清代康熙进士、归安人陆师在《韩王坝》一诗中云:“淮阴万人敌,刘项以兴亡。囊沙斩龙且,将略何其长”,“卒死巾帼手,今古英雄伤,至今潍河水,呜咽声汤汤。”其诗哀怨悠长,感慨万千,可谓其中的代表之作。

早在明末清初,诸城、安丘、高密一带就有到韩信坝郊游踏青的习俗。特别是初春时节,无论是文人学士、村姑妇孺,还是贩夫走卒,走马韩信坝,或饮酒赋诗,或折柳嬉戏,其乐融融。清初王钺的《清明日饮韩王坝上》、丁耀亢的《过巴山醉别孙健之、宋简臣于韩信坝》等诗作对此都有生动的描绘。虽然三县百姓所游览的韩信坝并不在同一地方,但正如丁耀亢诗云:“闲寻往迹偏成恨,醉有别情不是狂”,在人们的心目中,韩信坝的具体位置所在已显得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人们通过畅游韩信坝,触景生情,去感悟历史,体味人生,探寻真趣。时至今日,当年李澄中所说的上坝,即今李家埠村西的这段潍河已成高密、诸城著名的游览胜地。每逢清明佳日,潍河两岸,人山人海,成为高密西南乡一道壮美的景观。

江山千古,英雄无觅,古老的韩信坝如同她美丽的传说一样,将永远绽放着璀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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