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轮到助广州人读懂平仄了。尽管粤音声调是唐音声调的翻版,熟悉广州话的人,也要作出一定的努力才有可能把唐诗宋词的平仄读懂。
上文多次涉及普通话与中古音在声调方面的异同。这应该不难理解,因为我们追求的是利用普通话的声调知识能够读懂唐诗宋词的平仄结构。现在到了全面认识两种读音的接轨问题,少不免又一次把两者的声调拿来比较。究竟中古音的声调跟普通话的声调,具体差别在哪里呢?下面作一次更加细致的说明:
中古声调、普通话声调对比
中古声调→ 平声 上声 去声 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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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话声调→ 阴平 阳平 上声 去声
(古平) (古平) (古上) (古上)
字例→ 天山开春 平明人林 口手老米 坐社稻近
(古入) (古入) (古入) (古去)
突七出拍 国革白直 笔北百尺 正对大用
(古入)
各必木六
逐项细看,可见中古的平声演变为普通话的阴平和阳平,中古的上声演变为普通话的上声和去声,中古的去声演变为普通话的去声,中古的入声变化最大,到普通话阶段,入声消失,所有入声字分流到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从整体来看,普通话的字音声调在全部仄声字里和多数平声字里,与唐宋时期完全相同,只是在普通话的一部分平声字里,它们原来的身分却不属于平声,而属于唐宋时期作为仄声字的入声字。
对于分辨平仄来说,中古入声字在普通话里变成上声和去声的,可以忽略不计,它们到底还是仄声字嘛。最值得注意的是中古的入声字有相当多一部分变成了普通话的阴平字或阳平字,它们会使“以今为古”者平仄颠倒。
因此今天去读、去写讲究中古平仄的格律诗词,如果以普通话的字音平仄为平仄,对于古今都是仄声的字大都不会弄错,对于多数“古平今平”的字也不会弄错,唯有对于一部分“古入今平”的字经常误辨,误把它们看作平声。
中古的入声字在普通话中变成阴平或阳平的,估计有上千个。只懂得普通话字调者,要做到按中古平仄分辨字音,对这上千个“古入今平”的字通常就需要不厌其烦地逐个去记。面对这个困难,人们往往知难而退,造成越是到了近代,人们对于中古平仄越是陌生。为了解此难题许多人贡献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我们不自量力,也提供了一个“查字法”。当我们补上了识字课,既知调值,也知调类后,凭借“查字法”,去对付格律诗中那些双数字、句末字领域里“今平而古入”以至“古今异音”的字,应该都能准确分辨。这样我们力求了解的格律诗字音的平仄,就仅仅剩下诗中的单数字了。单数字中也夹杂着不少“古入今平”和“古今异音” 的字,而“查字法”对它们却无能为力,必须另想办法。这就应该谈谈广州人掌握中古平仄的问题了,因为“他山之石”,或许有助于“攻己之玉”啊。
今人学古音,本来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可是今天会讲粤语的人去了解中古语音的平仄却又非常容易。北京话、广州话都由中古语音发展而来,但在声调方面,北京话与中古语音相比,差别很大,大到平上去入四个声调只剩下三个,失掉了入声;广州话与中古语音相比则差别很小,小到可以置之不理。从大处看,唐音有平上去入,粤音也有平上去入;从小处看,两者声调不一致的字,粗略估算,几乎百中无一。上面分析过平水韵106个韵部的代表字,分析过唐诗宋词很多作品的实际用字,都足以证明这种说法比较客观。这里还可以进一步指出,我们利用“查字法”,翻检过近万页的“唐音字典”,广泛比较了粤音与唐音在声调方面的异同。我们得出的结论是粤音声调简直是唐音声调的翻版,会讲粤语的人,搞清楚了自己所说字音的平仄也就等于搞清楚了唐诗宋词字音的平仄。
对粤音有如唐音给予认可的专家学者并不少见。
大家可能听说过陈毅所写的诗句:“千古唐音听粤腔”。意思是说,粤人的腔调就像唐人的腔调一样,听粤音就像听唐音。
有位名叫伍立杨的作者,他在题为《方言小谈》的文章里认为,广州话是唐代的普通话。以广州话诵唐诗,那真是非常的铿锵有味,抑扬得体,因为它保留的唐音最多。
报上还登载过如下文章。唐代一位比较有名的诗人写过一首五绝,诗曰:“呼十却为石,唤针将作真。忽然云雨至,总道是天因。”(胡曾《戏妻族语不正》)这首诗的用意是取笑当时口音不地道的人,这些人把“十”念作“石”,把“针”念作“真”,把“天阴”念作“天因”。今天叫北京人去念,也是只得三个音,念成“十”、“石”不分,“针”、“真”不分,“阴”、“因”不分。但是叫广州人去念,“十”与“石”、“针”与“真”、“阴”与“因”,六个字就有六个音,分别得清清楚楚。于是作者认为,在唐人眼中,粤音也不会被归在“不正”之列。
说粤音近似唐音的人,可能各有不同的着眼点,而我们只是聚焦在声调上。我们强调的是粤音与唐音在声调上的近似。至于字音“声”、“韵”的实际读法,肯定古今很多不同,今天的广东人假若听到唐朝人讲话,多半还是会如听外国话的。作为唐音声调的翻版,粤音声调也不可能与唐音声调完全一样。这跟翻版书与正版书的关系有点类似。虽然两者的差异总能找到,但是两者的一致却是无可否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