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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字的由来

 巴翠 2014-07-06

娶妻的“娶”字造字时没有女字旁,是后来加的,所以娶妻为“取妻”。《礼记*杂记》记曰:“可以冠,取妻子。”这话的意思是(一个男人)如果成人了,就可以取妻子了。那么在古代“取”字是怎么讲的?我们先看这个字的构成,它表达了一个一只手持一只耳朵的事件。原来古时候在打仗或打猎时,人们如果俘获或杀死敌人或野兽,就割下他的左耳作为记功凭证,“取”字就从中抽取而来。所以它的本义是“捕取”“以武力获取”的意思。那么它怎么跟“嫁娶”有了关系呢?

人类早期的婚姻形式,有一种是采取“抢婚”的,这在介绍“婚”字的由来时也谈过这个事。在原始氏族社会中,部落之间是经常打仗的,战争结束后,战利品里就有女人。获胜的勇士经常把对方的男子全部杀死,俘获来的女人自然就充当这些勇士们的妻妾。氏族部落之间为了取得妻子,以娶妻为目的而发生战争是经常的,也逐渐变为天经地义的事情。随着时间的递延,“抢婚”成为一种传承,后来演变成一种娶妻的习俗。实际上,古文献中对抢婚也多有记载。譬如,商纣王征讨有苏,抢到妲己为妻;周幽王讨伐有褒而得到褒姒等。目前在少数民族也仍有这种风俗。瑶族娶亲的方式是:夜晚,男方结伙高举火把冲向女方家,半路上,女方人马冲杀出来,男方抢到新娘,女方回抢,直到最后新娘新郎偷偷溜出队伍,才停止战斗。云南壮族也有此习俗,只是都不是真的打仗而已。所以古代结婚娶妻,主要是“捕取”“抢夺”妻子。

现在男女恋爱时,如果有竞争对手,那就会出现争抢的“战斗”,有点“捕取”的意思。

嫁,就是女子到男子家去,女子无家,以男子家为家,所以“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女子结婚就是归家。嫁和娶相对,嫁为出让,娶为接收。“凡女行于大夫以上曰嫁,行于士庶曰适人。”领导干部结婚称嫁,普通老百姓讨老婆是娶,高低贵贱,尊卑上下,字里行间暗含着玄机。但在史前时代,人类是群婚制,男子是要到女方的住所去过夜的,有点像今天摩梭人的走婚。那个时候女性是社会的中心,部落的权力财产全部归女子。因为没有固定的住所,大家逐水草而居,每天出去打猎的都是男人,狩猎有余的动物,也由男人们畜而养之,拥有猎物或者家畜的(相当于整个部落的全部财产)当然也是男人。所以当从游牧而为定居,有了固定的“家”开始,男人便转而成为社会的主宰。“家”字就是房子里的一头“豕”(猪,猎物)。女子没有了经济权,当然也没有了家,她的家在男方。女子不打猎了,也不做领导了,在家干吗呢?生孩子。“女”字的甲骨文描绘的正是一体态丰腴的女性,突出了跟生殖和哺乳有关的两个部位。女字加上两点(乳头)即母字。远古时期人口稀少,生育滋养是首要任务。“女娲戏黄土,团作愚下人。散在六合间,蒙蒙若沙尘。”

由于人口繁衍的需要,古代社会生殖崇拜的遗存几乎遍布全球各地,若化石然。比如埃及的方尖碑,印度的佛塔,中国的华表,泰山石敢当等。祖宗的“祖”字,甲骨文、金文没有示字旁,为一且字状,小篆出现之后才加上“示”字旁。郭沫若考证说,且字的甲骨文倒过来看其实就一男根形状。“示”字的古体上面只有一横,下面一直,左右两点,说到底也是这东西,也很形象。查字典示字部,礼社祀神祥祗福禁崇,皆与宗教活动有关,又莫不有男根存在。祖宗的“宗”字呢,很好理解――家中供奉的男根!你看家里案台上放着或者手里端着的神祖牌,像极了那“且”字。在古人看来,祖宗既是那东西,他们相信上帝就住在那,它滋养后代,也滋生快乐、怨恨和烦恼,是为人类一切爱恨、悲喜和罪恶的源头,能不顶礼膜拜吗?现代人有一特点,越是希望得到的越是不好意思直面谈论,比如权力和财货,女色和性事。古人不同,古人把那玩意儿当作神祗天天对着它烧香叩头。直到今天,中国人对祖宗对先人的崇拜依然不减当年。

最初造出的字肯定很少,都是依物作画的象形,叫做“文”,比如云、人、水、火等。将“文”加以组合,便有了“字”。“看”字,甲骨文为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手搭凉篷,望向远方;“炙”字,下面一团火,上面一块肉,表示烧烤。“年”字,上面一束稻穗,下面一奔走的人形,所谓“年”就是收获,就是耕耘和劳作,疲了累了,背起成熟的庄稼回家过年。“肉”字为一块肉的象形,脚肱脖肢胳胸等与“肉”有关的汉字大都从“肉”。“每”字下面是母,上面一披散的发型,音通美,具美丽之意。所以“每”就是乳汁丰沛、容貌秀丽的女子。家里有了女人,躁动的心才可以放下来,平安幸福才有可能,“安”字的意思由此而来。我们的祖先黄帝姓姬,炎帝姓姜,母亲叫女娲,姬、姜、娲皆从“女”。姬、姜为古代两个最大的部落,部落间通婚所生后代均合姬姜二字。《左传.成公九年》:“虽有姬姜,无弃蕉悴。”蕉悴,即憔悴,不漂亮的女人。所以古人常以姬姜用作美女的美称。虞姬蔡姬丽姬戚姬,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好”字拆开来就是女子,许多与“美好”或者婚姻、家庭、女性生活有关的汉字都从“女”字,比如妩媚妍姹娟等。古今中外,社会把女性固定在从属地位,但“好”女之徒却遍地都是。这是上帝与魔鬼合作的恶作剧。

“祭祀”的“祭”字下面一个示,上面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块肉,意思很明白:请神吃饭。吃什么呢?马牛羊豕犬鸡,共六种,叫做牺牲,色纯为“牺”,体全为“牲”,也叫太牢,少牢。宰杀牺牲的大概是神职人员,仪式过后,再把肉食(称胙肉)分配给大伙吃掉。但这项工作绝非操刀割肉那样简单,假如分配不均,往往把好事办成了坏事。孔子说“国之大事,惟祀与戎。”请神吃饭一事与带兵打仗同等重要,负责社祭之“宰”的人必须是高级知识分子,至少也得有副高职称。商初伊尹善烹饪,做过王室的厨师长,深喑治国之道,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一类的话,不但负责王宫的伙食,还担当宰杀牺牲和祭祀的重任。《孟子》说伊尹“以尧舜之道要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就是教给商汤谋划灭夏的方略和治国驭民之道。因表现突出,商汤封他为官,官名叫“尹”,相当于后来的宰相。“宰”字从宝盖头(房子),从辛(荆条,使人畏惧、难受),合起来意思是管理家庭或者整个部族的头目。卿、大夫的家里都设有“宰”,孔子的学生子路就是季氏家里的宰,一国之“宰”即为宰相。宰是名厨,杀的是牺牲;相是司仪,礼遇的都是王公大臣,非一般人可以胜任。

分食胙肉要均衡。如果认为这均衡是大伙一样多,那就大错特错了,这里面很规矩很讲究。先要分配席位,首脑人物的位置叫“主席”,分列两边的叫列席。主席的酒具叫“尊”,列席的酒具叫“爵”。爵也有质地好坏之分。卿用玉爵,大夫用瑶爵,士和其他低级官吏用散爵,爵与位保持一致,叫做“爵位”。爵的古文同雀,本义为酒器,《说文》的解释是:礼器也,象雀之形。大概是取雀之鸣声啾啾,谐音节节,而形制如雀,含节制饮酒之意,极具智慧的古人早已预见了酒的危害。“尊”的形制圈足,方腹,长颈,敞口,口径很大。尊字从酋,从寸。酋是多次酿造的酒,寸是分寸。酒的酿制过程得眼到手到心到,认真把握分寸,否则就成了“糟”,也叫“醪”。“糟”字从米从曹,米是小米曹是猪饲料,所以糟的本义就是酒渣子,不成型不成功的东西。所以事情办砸了就叫“糟糕”。精心酿制的酒当然品质上乘,质地优良,装酒的容器就不能是家里打黄酒用的瓶子。好比现时的大款,家里柜子上放两个装过茅台、人头马的空瓶子,也颇显其尊荣。成语“九五之尊”有最尊贵之意,乃帝王御用。古人认为,九在阳数(奇数)中最大,而五在阳数中居中,有调和之相,组合在一起,既尊贵又祥和,非皇帝而莫属。

西方文字为简单的字母组合,不具备中国字的神奇魅力。随便挑来一个汉字,细品之慢嚼之,其味无穷,其韵悠长。易中天先生对“羊”字考证后说,羊以一身之躯帮助人类完成了从猿到人的转变,简直功德无量。首先,羊肉可食,羊皮可衣。衣着,穿着,着装之“着”,就是一“羊”一“目”,即可供观看之羊,大约就是羊皮大衣。其次,羊言为“善”,羊人为“美”,羊我为“羲”,示羊为“祥”。古文“吉祥”原本就写作“吉羊”。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更干脆说,羊,就是祥。抓羊的方法一是捉二是骗,像喜羊羊与灰太狼,灰太狼把自己打扮成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混入羊堆,叫做“佯”,或者“佯装”。现代汉语有装洋、装样、装洋蒜等说法,大约跟我们祖先喜欢吃羊有很大关系。易先生说:中国的鬼神爱吃羊,外国的上帝也爱吃羊。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有“替罪羔羊”的故事。上帝耶和华昭示其忠实信徒亚伯拉罕,要他将幼子以撒宰杀献祭。当那愚忠的亚伯拉罕真的将亲子带上神山并举起屠刀时,上帝却用一只同样无辜的羔羊代替了那无辜的孩子。可怜羊又何罪之有,而当受此一刀?不正因为那肥美鲜嫩的小羊羔太好吃了吗?

曾有人说“重”与“出”,“射”与“矮”两个字的意思弄反了。“重”,千里也,当解释为出门,远行;“出”,二山重叠也,当解释为重量之“重”。“射”,寸身也,应为矮;“矮”字从矢从委。矢,弓箭也,委,尾也,箭之末梢,“矮”应解释为“射”。其实不然,重字金文从东从壬。壬,挺立。东,背包。人站着背个包袱,很重的样子。《说文》:“重,厚也。”徐锴:“壬者,人在土上,故为厚也。”所以有厚重一说。“出”字甲骨文,下面一土穴(古人的住所),上面一脚印,表示人从居住的地方往外走出去。“射”的甲骨文就是一手拿弓箭的象形,小篆误将“弓”看作了“身”。《说文》据此解释说:“弓弩发于身而中于远。”显然错了。古人少用矮,多用短,矮与委同义。“委”安从禾从女。庄稼壮实时类比男子的高大,收成不好时类比女子的孱弱小巧。“屈”与委近义,屈就是本来高度正常的人由于某种原因屈下身来,委屈而求全,或者感到屈人一等。

汉字简化后,许多字的本义被丢失。圣字的繁体为“聖”,能听善言,方为聖人,耳有德方能善听(聽)。羅(罗),用丝线织网捕鸟。讐(仇),两鸟相斗而为仇。戀(恋),相恋的人心中有丝丝缕缕的情话需要诉说。嬝(袅),一女一鸟一衣,风吹人衣,如鸟展翅,袅娜之状如在眼前,简化字没了女人,可谓大煞风景。有人说,汉字简化后,亲(親)不见,爱(愛)无心,产(産)不生,厂(廠)空空,面(麵)无麦,运(撸┪蕹担溃▽В┪薜溃浚ィ┪蘖Γ桑w)单翼。魔还是魔,匪还是匪。中国文字博大精深,让汉字回到甲骨文金文时代已绝无可能,但是简是繁?里面学问太深,不敢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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