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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报

 谷子689 2014-07-22

    张扬明

    写生,是任何一种绘画门类绕不过去的话题,中国画也如是。

    黄宾虹说:心明各家笔墨和皴法,乃可写生。写生的重要性还是被很多画画人所认识的,哪怕在今天数码相机和电脑发达的时代,图像取得极为方便的情况下,还是有很多画画人出现在田野山川的。

    从古至今的很多大家都很注重写生,也有很多相关的言论。唐代画家张璪就有一句名言: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尽管此言的后四字远比前四字要重要,但还是被很多人引用为“写生意义”时而用的;尽管所谓“师造化”内涵远不是“写生自然”那么简单,但还是很多人在说写生话题时要提起的。

    “写生”的问题,不是说需不需要去写生的问题,而是该如何“写生”的问题,是怎样才算“写生”的问题,是“写生”效果怎么样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我在看身边的一些朋友“写生”后引发的思考。

    如何写生?拿个速写本拿支笔去大自然当中对景画,一般都是这样的。很多喜欢写生的朋友已经画了很多本了,我也有几本了,都是前几年画的,近来“不用功了”,朋友也批评我了。前段时间去拜访一位画画的老先生,他给我出示了很多速写本,用毛笔的、水笔的、铅笔的都有,每本都很厚,有一二十本,拜读之下,有几张确实还精彩。数量上我看或许比黄宾虹还多了,但说到其创作,那当然不能再去与黄宾虹比了。

    曾经在一次李可染的大型画展上仔细看过他的作品,发现他晚期的作品远不如早中期的作品,早中期的作品气息高古,晚期的作品无论是笔墨还是气局上都要僵硬得多。后来看到陈子庄评李的画,他说:“李可染之画,刻、结、板。”看来我的看法还不算是“一家之见”,李可染晚期的作品个人以为古法渐失,而写生他是一直提倡并身体力行的,我在想晚期的“刻、板”是不是和“写生”有关(其实“写生”本身在任何时候都没有错,问题就是如何“写生”),即所谓“成也写生败也写生”?

    黄宾虹有自题画云:宋道君搜尽天下奇花怪石,而画乏超逸之姿者,泥于迹也。李可染晚期的作品缺的就是“超逸之姿”,不知道是否也是因为写生“泥于迹”。

    事实上,写生“泥于迹”的朋友太多了,有的人很勤奋,不断地东奔西跑,画了很多,并在每一张画上注明什么地方,注明这是什么岩那是什么峰,山径房舍、树木山峰都画得很清楚,几近于地图。回家后又“写生而得创作”,并照样注明画某某处,然观其笔墨章法气韵均苍白陈旧。恰是这样的人,往往又少临摹,所以笔墨不行;而写生又“泥于迹”,所以终究没“写”得“生”,没得自然之“生气”。

    大家都知道,黄宾虹是画了很多写生的,创作上有时也会注明是某处,但我们观其画面,又绝不似某处。

    大家也知道,石涛是“搜尽奇峰打草稿”,于是以为石涛是经常拿个速写本去写生的,其实不尽然,古代画家很多时候只是“游”,这个“游”字是很耐人寻味的,在今天看来好像只是“旅游”,但以前不一样,以前比如说某人跟着某名家学画,会说“从游于某名家”,或者说“几岁后跟某名家游”。“游”于自然,也不一定要动手画,可以“览”,可以“视”,可以“仰观”,可以“俯察”,可以是一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状态。石涛说:“予得黄山之性情,不必指定其处也”。看今天很多画家的“写生”,缺失的就是最重要的自然之“性情”,很多人只是描摹自然,所得只是自然之“形”、自然之“象”、自然之“壳”。

    元代大家黄公望常常于荒山丛林、湖畔桥头,或独行,或孤坐。李日华《六研斋笔记》中记:“陈郡丞尝谓余言,黄子久终日只在荒山乱石丛木深筿中坐,意态忽忽,人莫测其所为。又居泖中通海处,看激流轰浪,风雨骤至,虽水怪悲诧,亦不顾。”广义上讲,这何尝不是一种“写生”!

    在美院读书时,曾听到郑力老师说了一句“画山水根本不用写生”。当然这是在一个非正式场合下的随便一说,也有当时特定的“语境”,现在重复,难免偏激偏颇(我还是见过他很多写生稿的),但既然说了,总可以传达某种理念,值得思索。

    还有类似的,是石开的言论,稍折中点,他说:“于绘画,写生是一途,不写生亦一途……不写生可更有效接近心灵之抽象,而引发想象力。然画家又需观察现实世界,此中矛盾需用智慧解决。”此话也值得思索。

    还有,沈周居然没去过庐山,但他却创作了经典大作《庐山高图》,更是耐人寻味。

    举了上面几个例子,倒不是说反对写生,说得简单点,“写生”的方法可以很多,可以动手画,也可以多看多想,个人还以为,凭记忆再来创作,过程中还会有些生发,凭画稿则容易拘泥,而流于二次描摹。陈子庄说:“写生应该是去体验自然,其实写生的时候画不画都无关宗旨,重要的是观察、体会、比较。”

    上面所讲好像都是基于山水画的,如果从花鸟、人物写生去说,内中还是有些许差异的,比如花鸟,特别是工笔,素材的写生还是要一丝不苟的,“物理”一定要搞清楚,当然,花鸟的写生也需要“应目感神”的,而不是简单地制造“植物挂图”。花鸟画大家吴茀之在《论写生》中这样说:“欲全其形,欲新其境界,非从写生下手不可,由临摹到一些笔墨之经验与神韵上的领会以后,便当从事实地写作以明理境。久之,小则一草一木一丘一壑之形态,大则人生之意义,自然之变化,皆可了然于胸中,由此即景生情,即情造景,渐入创作而达到化境不难矣。”

    写生,说到底其实和临摹一样,都只是一种走向创作的手段,如何“写生”,很多时候应该从关照自己的创作情况上去思考认识。

    (作者为浙江东阳市文化馆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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