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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荡之夏

 苏迷 2014-07-30
元荡之夏
  □王建平
  整个夏天,我们的生活大体都是在水里度过的。
  我的家在元荡边上。元荡是吴江和上海青浦交界处的一个湖泊,因形似鼋而得名鼋荡,可能是因为鼋字太难写,大家嫌麻烦,就叫元荡了。
  我们小时候,知道鼋荡,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说是湖里有一只千年老鼋,每年夏天都要出来吃人,特别喜欢小孩子。外出干活的大人就告诫我们,不能下水游泳,小心那老鼋冒出来把你抓了去,成为一顿美餐。
  那时候的小孩单纯,见识少,大人的话当然信以为真。但是在把捉知了、偷黄瓜等游戏玩得没有意思后,还有什么能激起我们的兴奋呢?
  烈日骄阳,又没有什么繁重的暑期作业压力,面对一汪碧水,我们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清凉的诱惑,一个接一个像鱼儿一样潜入水中。
  那是真正的裸泳。一帮小男孩,把短裤放在岸边,就在水中嬉戏欢腾。放养的农村孩子,游泳都是自学成才的,泳姿各有千秋,没有什么定规,只要能浮起来,能用手划着前进就可以了。
  设定一个目标后,我们也会展开比赛,这时候速度、体能就是硬道理,谁是游泳能手一比就能定分晓。很大的元荡,才用了一个角,就能让我们把欢笑声传得很远。
  游累了,我们也会平躺在水面上,四肢舒展,抬头望着天,顺水流而动,觉得离河边远了,就小划一下,调整方向,继续享受放松的快乐。我们的眼睛往往半闭着,天上偶尔会有几朵白云飘过。虽然,我们不懂得什么叫美,但那份宁静会感染我们,蓝天下,半大的小孩也学会了欣赏。
  这种安静的氛围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好动的我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比赛,看谁踩水时间最长。把两手高高举起,然后用双脚踩击,人在原地只露出一个头,好像就是站着一样,其实那时脚离开湖底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
  这些项目的冠军,还不算是最值得夸耀的,最厉害、最顶级的比赛项目是闷水。没有计时工具,采用的是最原始的比赛规则。大家一齐闷入水中,最后一个浮上来的,就是大家心目的英雄。后来觉得原地闷水不过瘾,就大概划个水道,指定一个终点目标,看谁闷水后游得最远。这样的好处是可以一个一个游,其他人可以在边上欣赏。当看到有的人虽然闷水时间并不短,却远远偏离了设定好的目标,我们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有时在同一片水域觉得没有劲了,也会用手托起衣服,用另外一只手划水,向别处凫水前行,开辟新的游玩区域。那些泳技不佳的小孩,就只能把短裤穿上游了。一个小村落,适龄的小孩就那么几个,都不想成为大部队的弃儿。好在太阳很好,在父母回家之前,我们已经把湿了的衣服、头发和身子都晒干了,留下的只有满身的黝黑。
  傍晚,元荡成了一个大的游泳场,村里的大人都来了,小孩子也跟来了。很自然地分成了两块,男人和女人。看到孩子们欢腾的样子,大人知道,他们可以放心地让元荡成为孩子们的游戏园子了。
  在大人的默许下,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在元荡里扑腾了。大一点孩子开始承担起副业,摸螺蛳,摸河蚌。
  元荡边有很多的芦苇,在芦苇丛中,不需要潜水,就可以摸到很多的螺蛳。它们盘桓在芦苇根底的泥里,有的潜伏在石头缝隙中,一抓就是一大把。摸河蚌,就需要点功夫了。有经验的,就会用脚踩泥,用脚来感知河蚌的位置。这时,就要用上闷水技术了。闷水时间越长,摸到大蚌的机会就越多。
  有了这样的食材,农家的餐桌就丰富多了,爆炒螺蛳、豆腐烧河蚌、韭菜烧河蚌,这些就是那时农家的美味了。
  我最期盼的是傍晚时有张着大帆的船来停靠,这些船都是在元荡里捕银鱼的船。银鱼炒蛋是我当时最想念的一道菜了,当然,也是那个夏天我们家最奢侈的一道菜。
  夜晚来临,许多小孩就会在大人的指点下,卷一张草席来到元荡边的平地上,铺在地上纳凉。条件好的人家也会搬一只木榻,这比睡在地上舒服多了。这时候,是发布新闻、讲古今故事的时段。有些在外跑跑的人就会把在外面的见闻讲给大家听。我记事的时候,“文革”已经过去,又大多是没有什么文化的种田人,大家并没有什么大的忌讳。故事也多以妖魔鬼怪为主角,常把我们小孩吓得半死,但还是喜欢听。有热得不行的大人,半夜也会就近再到元荡的凉水里蹲几下。小孩子则在满天星星的陪伴下,呼呼大睡。玩了一天,他们都累极了。
  我家的老屋仍然在元荡边上,年迈的父母在短暂住进哥哥在农民集聚小区的新楼房后,这个夏天又回到了元荡边。他们喜欢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生活环境,喜欢在阳台上感受从元荡湖面吹来的丝丝凉风,听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去探望父母,到湖边走走,湖水依然难得还是那么清澈,但空旷的湖面上,再也没有小孩子的欢笑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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